不清了。
我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吕先生几个人早就不见踪影了。我顿时就慌了,大声喊道:“吕先生,你在哪?”
我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吕先生默不作声。然而,不远处传来了吕先生的回答声。只不过这声音有点小,有些闷,像是躲在被子里面喊出来的一样。
我心中一惊:这些雾气浓到能够隔开声音的地步了吗?吸到人肺里面,这还了得?谁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有没有毒。
我这样想着,两只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我的视野里面,全是白茫茫的雾气,以及雾气中分布着的大大小小光晕,那是庙里面的灯火。
我干脆闭上眼睛,尽量不呼吸,但是坚持了没多久,就失败了。
我站在地上,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声音,找准了一个方向,向那边摸过去。我希望能找到吕先生和薛倩,三个瞎子总好过一个瞎子。
我一边向那边走,一边大声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起初的时候,我的声音传出去几步远,再到后来的时候,几乎闷在了我的脸上。我心中叹息不已:这里的雾气肯定在加重,恐怕再过一会,我就得憋死在这里了。
我又向前摸索着走了几步,果然感觉到有些气闷。我干脆蹲下来,把上衣脱下来,裹住脑袋。果然好了一些。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再过一会,我肯定得死了。
我在地上彷徨无计的蹲了一会,感觉有些累,于是自然而然的坐下,盘起腿来了。这几个动作都是平时做熟练了的,紧接着,就应该是吕先生教我的吐纳之法了。
第564章牢笼
我心里面明白,这个地方不对劲的很。这些雾气悄无声息的将我们困住了。无论怎么吐纳都不管用了。但是人一旦在生死关头,即使是一根稻草也不想放过。
我马上坐正了,开始按照吕先生教我的方法进行吐纳。我一边吐纳,心里面一边打鼓。如果我趁着这点时间,向外跌跌撞撞跑上两步,没准就能跑出去。如果吐纳之法不管用,而我又耽误了时间,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我的身子晃了晃,就想站起来跑掉。可是我很快又坐了下去。这个地方如果这么容易逃掉,那就有鬼了。这人能大费周章的弄来这些诡异的雾气,再设置一些诸如鬼打墙之类的障碍,简直易如反掌,我们现在瞎了双眼,能逃出去才怪。
想到这里,我又重新坐了下来。我的身子虽然稳住了,可是心思却乱的很。
我不住的问自己:“这些东西是谁弄出来的?是小老头吗?他在进来之前,聚拢了大量的阴气,就是为了不吸入这些白雾吗?”
紧接着,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鬼和人不一样,他们并不需要呼吸。那么弄这些雾气的是谁?是吕先生的师父?
可是我已经入了道门,算是他的徒孙,他又何必害我?
我这样翻来覆去的想着,很久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然而,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呼吸通畅了。
我试着掀开了衣服,发现外面一片光明。我心中大喜,难道现在已经天亮了吗?
我把衣服扯下来。周围的景象顿时让我呆住了。
天并没有亮。周围的亮度很奇特,比晚上要光明一些,比白天要阴暗一些。我有一种感觉,自己处在阴阳的中间。
我向脚下望了望,顿时吓了一跳。我发现身子下面并不是地面,而是稀薄的云层。我的身子悬浮在万丈高空中。
我闭上眼睛,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障眼法而已,又是障眼法。人的身体怎么能凭空漂浮在万丈浮云之上呢?这只是幻觉罢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会惊叹不已。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现在不同了,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
我张开眼,在半空中跳了跳。这个行为只不过是故意显示闲暇罢了,也是在给我自己打气。不过从视觉上看,我的确是处在万丈高空中,不由得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仔细的端详周围。
这人既然把我引到幻境中来,就绝对有什么目的,不会只是把我困在这个地方。
我看了一圈,就发现身后有一级级的台阶,这台阶高耸入云,不知道通向了哪里。
我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一级一级的向上走。不多时,台阶到了尽头。我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扇极为高大的大门。我站在这扇门跟前,只觉得自己实在太渺小了,简直犹如蝼蚁一般。
大门两旁有两座石雕。这两座石雕与大门一样高大,正怒视着下方,神色中露出轻蔑的意思来。似乎是说,来这里的人不过是蝼蚁而已,只能引起他们好奇的一瞥罢了。
我走上去,慢慢的推了推门。大门极高,极大,但是我的手挨上去,感觉它极轻,似乎没有什么重量一样。
大门被我推开了一道缝,我看见门后面是一个极大的世界。这世界很大,也很空旷,除了漂浮的白云,就只有一间大殿。
大殿本来极为雄壮,但是在这片天地中,就显得有些小了。
我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等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凌霄宝殿。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凌霄宝殿,难道这里是天宫不成?”
这时候,大殿里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何人在外面喧哗?”
我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腿来,走了进去。
大殿里面珠光宝气,金碧辉煌,与我想象中的仙境,没有什么差别。
我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宝座上,正坐着一个男人。这人身穿道袍,似乎是一个道士。不过看他的排场,分明是在享受玉皇大帝的待遇了。
我心想:这可真是太离谱了。
那道士见我走进殿中,微笑道:“你刚才用了道家的吐纳之法,看来,你是一个道士了?”
我点点头,说道:“算是道士吧。进入道门,不足半年。”我一边说这话,一边在心里面想,这人知道我刚才用了道家的吐纳之法,难道说,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们?
我说道:“你是这里的主人吗?为什么把我引到这幻觉中来?”
道士微笑道:“这里可不是幻觉。小道士,这里是天宫,所有道门中人,梦寐以求的仙界。”
我看道士似乎对我没有什么敌意,不由得笑道:“想不到我入道门不足半年,就得道成仙了,这让那些苦修几世的人怎么想?我真担心会气死他们。”
对于我的戏谑之言,道士并不生气。而是微笑道:“小道士,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几世苦修的人呢?你怎么知道,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上几辈子积累的因果呢?”
道士慢悠悠的说了这番话,顿时让我愣住了。我摸了摸脑袋,心想:从逻辑上看,这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道士挥了挥手,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面镜子,我向里面照了照。发现这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跛足人,正在闹市中行走。他衣衫破烂,身上又脏污不堪,又不少的无赖子冲他投掷杂物,又时不时踹上一脚。然而跛足人不为所动,只是慢慢的离开了。
道士又挥了挥手。这一次我看见一个瘦子,饿的皮包着骨头。他的周围满是饿殍,苍蝇在周围成群的旋转。剩下的活人,眼睛里面也写满了饥饿,他们无论看见什么,都像是看见了食物。只有这瘦子,一步步的走到远方去了。步子没有一点变化。
道士笑眯眯的把镜子收了起来,说道:“这只是你前两世而已,实际上,你已经修行了不知道多少世。每一世的身份都各不相同,可是你心志坚定,到最后,都归入到了我道门中。”
他挥了挥手,似乎要把这天地都纳入到怀中:“世上成仙的法门有不少,有佛有道,无论是是佛是道,只要认真苦修,都殊途同归。不过吧,能够修成的人却着实不多,像你这种心志坚定,终于走到这里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他忽然向旁边的黑暗中指了指,说道:“你的位子在那里,你去吧。”
我看了看那片黑暗,忽然发现这大殿有些不对劲。这里明明亮得很,但是有些地方,偏偏漆黑一团,似乎光线不能到达那里似得。
我指了指那些黑暗,问道:“那黑暗中,是什么?”
道士微笑道:“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然后,他推了我一把,我踉跄,就走到了黑暗中。我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根冰凉的东西,有拇指粗细,像是一根铁棍。我又向旁边摸了摸,是另一根铁棍。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只是一个笼子?
我向旁边放了一步,伸出手去摸。这一次却摸了个空。然后,我感觉有人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一踉跄,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我听见身后一阵响动。
随后,大殿彻底亮起来了,把所有的黑暗都照亮了。
我看见道士志得意满的看着我。而我则被关在了一个大铁笼子里面。刚才我摸了个空,大概是摸到了开着的铁笼门。
第565章囚仙
我看着道士,有些惊惶的说道:“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道士露出一脸诡笑来,说道:“小道士,你不懂。咱们修仙不易,好容易得道成仙,万一凡心一动,就觉得仙界无聊,还是人间的花花世界有滋味,就忍耐不住,想要去人间,当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道士把我关起来之后,就再没有之前的仙风道骨了,变得极为滑稽,可是我却不敢真的把他当成小丑之类的人物,我知道,这家伙恐怕不容易对付。
我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快把我放了吧。”
道士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劝过很多得道的仙人,让他们留在仙界,可是他们不肯听,始终是耐不住寂寞啊。哎,不知道修了多少世,历了多少劫,好容易的成正果,却又扔掉了。”
他感叹了一会,忽然又笑嘻嘻的说道:“可你猜他们到了人间又怎么样了?”
我顺着他的话头,问道:“怎么样了?”
道士说道:“这些人到了人间。忽然发现人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冷的想死。时不时来一场大病,痛苦异常。又或者亲朋好友去世,肝肠寸断。再加上人之初,性本恶,恃强凌弱,谄上媚下,哎呦,那个肮脏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些下凡的仙人呐,都后悔了,又想着回到仙界,于是又开始一世一世的苦修。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点点头,说道:“是有点可笑。”
道士像是遇见了知音一样,隔着栏杆抓住我的手,说道:“这些年我就呆在这里,看着那些下凡的仙人,苦苦的挣扎,啧啧啧,真是精彩的很。”
他绕着我的笼子转了一圈,说道:“后来有的仙人到了仙界之后,就求我,求我说,下一次一定要拦住我,千万不要让我去凡间,太痛苦了。可我一律不答应他们。”
我奇道:“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呢?为了看好戏吗?”
道士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不答应他们,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拦不住他们。这些人凡心一动,状如疯魔,我如果拦着他们,他们能把我杀了。”
然后他冲我咧了咧嘴,说道:“你看见没有?我少一颗门牙。”他凑过来,神神秘秘的,向我小声的说道:“就是被那些想下凡的仙人打的。”
我心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这样神神秘秘的,又是何必呢?”
道士摸了摸困住我的笼子,得意的说道:“后来我就造了些笼子。等他们到了仙界之后,我就把他们塞进来。咔嚓,一把大锁给锁住。这样一来,他们就是向下凡也不成了。于是就安安心心的,在仙界享受长生不老,岂不快哉?”
我听了道士的这番话,真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想反驳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过了一会,我只好来了一句:“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你不能这样。”
道士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有强迫他们,相反,很多人都是自愿进到笼子里面来的。”
我虚弱的笑道:“他们开始的时候想进去,你让他们进来。等他们想出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他们出去了呢?”
道士说道:“反正他们出去了还要再进来,这么麻烦做什么?”
我说道:“我不是自愿进来的,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道士竖了竖眉毛,说道:“别跟我贫嘴。”然后他又露出滑稽的笑容来:“你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有些不适应了,可是时间久了,等你适应了,你就会发现,这笼子很有好处的。到时候,你就会感激我了。”
然后,他向我周围指了指,说道:“你仔细看看。”
我回头一看,发现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了很多笼子。里面关着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不知道多少人。
他指着那些笼子介绍到:“这一位是财神,人人爱他像爱自己的命一样。这一位是禄神,大家为了他命都不想要了。这一位是瘟神,他向下吹一口气,世人就是想要命也不能要了。”
这些神仙都端坐在笼子里面,动也不动,一个个似乎入定了一样。
我听他嬉皮笑脸的介绍了一个遍,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没有传说中的太上老君,太白金星之类的?难道这些传说中的神仙不存在吗?”
道士挠了挠头,说道:“存在是存在。只不过,这些老家伙耐不住凡心,去人间了。修行了不知道多少世,现在还没有成仙。哎,他们如果晚下凡几年,被我关进笼子里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看着一脸苦恼的道士,感觉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被关在这里了吗?不对,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是一辈子,而是生生世世。
我说道:“你把我们都关起来了,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进笼子?”
道士说道:“我得接待众仙,新来的仙人不懂这里的规矩,我得为他们解释一番,如果我也在笼子里面,大为不便。”
我说道:“那你就不担心,某一天也向往凡间,下凡去了吗?”
道士冲我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很担心,不过不要紧,我有办法。”
然后他把脚抬起来了。我看见他的腿上拴着一根铁链,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去了。
我苦笑道:“你还真是一视同仁。”
道士笑嘻嘻的说道:“那是自然,你就安心的呆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