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嘻嘻一笑,为难道:「王爷如此有心,咱家不收倒是显得矫情了,还请严管家替咱家谢谢王爷。」
严萍急忙命人把礼物送进屋内,松了口气说:「公公您收下了,老奴也好交差,不然老奴少不得挨王爷的板子。」
「嘻嘻。」
「公公回京后可别忘了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美言。」
「那是自然,自然。嘻嘻。」
待严萍带着人走后,赵公公快步进了屋,关了门。独自走到堆满礼物的桌子上,拿过一个长盒子,赵公公打开,眼睛霎时瞪圆──里面是一支很大的黄金人参。金灿灿的光把赵公公的脸都照亮了。赵公公放下,急忙又拿起另一个方盒子,一打开,他先是震惊,接着高兴地合不拢嘴──雕着金凤腾云的羊脂白玉盘。
赵公公那个兴奋啊,桌上有十几个盒子,这才打开两个里面的礼物就让他双手发抖了。逐一打开盒子后,赵公公独有的尖笑久久不停。若让府里某位不得宠的公子知道赵公公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一定会冒险打劫赵公公,然后带着这些宝贝逃出王府,从此逍遥天下。可惜,某人还在床上躺着。
交了差的严萍来到议事厅「青峰斋」,严刹以及他的幕僚都在。严萍禀报赵公公已经收下了礼物,熊纪汪心疼地说:「这么多好东西能招多少兵马啊,都送给那么个变态的阉货。」
李休笑笑:「不必心疼,早晚咱们会连本带利地都拿回来。」
「严管家,昨夜送去的女子还活着吗?」周公升问。
严萍摇摇头,屋内的人除了严刹外都叹息一声。严刹略一抬眼,董倪和严铁起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赵公公就要启程回京了。江陵靠海,他将乘船沿海路北上,抵达「栗子口」,再坐五日马车就可回到京城「上尧」。严刹亲自把他送上了马车。赵公公此次前来,严刹可谓是给足了他里子和面子,赵公公极为满意地离开了江陵厉王府。
靠坐在床上,月琼听着屋外的雨滴声。这次躺了五日,他就可以下床了,可以说是令他无比惊讶,但他不想下床,只想赖在床上。十一月末的江陵整日阴雨绵绵,就像他的心情。但这不是他不想下床的原因,而是因为冷。
上个月末就入冬了,江陵地处幽国东南方,一面临海,一到冬天就雨水不断。冬天的江陵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阴冷阴冷,穿再多都不暖和。月琼从小在北方长大,严刹封王后他才跟着严刹渡过钱江来到南方之地,他的适应力一向不如那个男人。那人早已习惯了南方的阴冷,最冷的时候也不穿棉袄,就是两件单衣。可他不行,在江陵住了六年,每年冬天他都格外受罪,尤其是他受过伤的手臂,更是酸痛难忍。屋内已经夸张地放了炭火盆,月琼裹着棉袄坐在床上,反正外面在下雨,他下床也没地方去。
「洪喜,你家公子醒了没?」
卧房的月琼听到了黎桦灼的声音,扬起嗓子:「我醒了,在床上呢。」
很快,有人掀帘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啧啧两声:「月琼,这还不到十二月呢,你瞧你棉帘子挂上了,炭火盆用上了,棉袄也穿上了,等到了年节那会你可怎么办?」
虽然这人每年都如此夸张,黎桦灼还是忍不住感慨。
「我又不是你,我怕冷。」月琼毫不脸红地裹紧被子。黎桦灼大笑,把手上提的食盒放在月琼床边的矮几上:「喏,我让安宝一早出府给你买的灌汤包,还热着呢。」
月琼拿过食盒放在腿上,迫不及待地打开,汤包的香气散出,他深深闻了闻。「桦灼,等我出府了,我一定要拽上你一起走,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接过洪喜递上的勺子,月琼直接在床上享用起来,咬下一口汤包,他美美地舒口气:「美味,人间美味。」这下就连安宝、洪喜洪泰都忍不住偷笑了。
黎桦灼叹息:「月琼,王爷是不是连你的吃食也克扣了?我听说这回王爷赏了你不少好东西呢。」
月琼扭头瞪他一眼:「那些东西哪能和汤包、辣鸭头比。如果不是我不能出府,又没银子,我一定天天在外头吃小吃吃到饱。」
说完,他感激地看向安宝:「安宝,每次都劳烦你。」
刚满十六的安宝羞涩地笑了,嘴角顿时出现两个酒窝。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安宝有点口吃,除了在自家公子面前敢于开口外,在其他人面前他都很少说话。
哪知,月琼刚感激完人家,就立刻对人家公子说:「桦灼,既然你都让安宝出去了,怎么没顺便让他给我买几个辣鸭头。」
黎桦灼当即气愤地伸出一只手:「银子。」
月琼马上转头专心于那笼灌汤包。
「财迷精。」
某人假装失聪。
吃完了汤包,月琼和黎桦灼躲在屋子里品味上好的龙井,顺便听包打听说说这几日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哪位公子夫人又被送出了府,哪位公子夫人被送进了府。安宝和洪喜洪泰去小灶房准备午饭。
「我听说赵公公走的时候带了一车的礼物呢,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月琼被茶水呛到了。
「咳咳咳……」
黎桦灼急忙去拍他的后背:「你喝慢点,这么渴啊。」
「咳咳咳,一车,一车的礼物?」月琼哀怨地问。
黎桦灼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就是一件也跟你无缘,你只当听听好了。」
「那你干嘛跟我说。」月琼顿时没了喝茶的兴致,「一车的礼物……他送的东西差不到哪去,可惜了,可惜了。」
黎桦灼翻个白眼:「可惜什么?你知道了还能去抢不成?」
「一车的礼物……换成银子那得有多少哇……」月琼沉浸在深深的扼腕中。黎桦灼仰天长叹,这个财迷精。
如果抛开侍寝、公主要来、银子太少这三件让他极度烦恼的事,月琼的小日子其实过得还算不错。他不喜欢绫罗绸缎,只喜欢朴素的棉布;他不喜欢山珍海味,只喜欢江陵的各色小食;他不喜欢亭廊楼阁,最喜欢窝在他安静的林苑。
虽然他是个不得宠的公子,可王府的规矩森严,掌管东西苑的两位公公也是严谨之人,再加上他入府的年岁最长,也不曾有什么公子夫人来找他的麻烦。洪喜洪泰也不像其他公子夫人的仆从那样会惹是生非,爱嚼舌根。把他里里外外照顾得是妥妥贴贴不说,还特别让他省心,更是做得一手符合他口味的饭菜。更何况他还难能可贵的有黎桦灼这位患难好友,他的日子真的不算难过。
但是……看着洪泰交给他的五两银子,月琼的手在发抖。
「就,就卖了这么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月琼的声音都发颤了,「两支千年人参、四盒鱼翅、两盒鹿茸就只卖了五两银子?」
洪泰为难地说:「公子,这些东西不能拿到当铺和有钱的大户去卖。可普通的百姓人家一辈子都难得吃几回这些稀罕物,也不会花太多银子来买。这是府里的东西,拿给那些村里的富户我又担心他们当做贺礼来送,万一送来送去又送到王爷手里就麻烦了。这次我拿到村子里的药铺去卖,老板以为是咱们偷来的,一开始死活不肯收,我求了他半天,他才收了,但只肯给五两银子。」
月琼郁卒地把银子揣到衣襟内,说:「是我太贪心了,不怪你,你的顾虑是对的。这些东西拿到当铺去自然能卖个好价钱,可惜……五两也是五两,总比没有好。洪泰,刚刚对不住了。」
「公子,您别这么说。是洪泰无能,只卖了五两银子。」
「洪泰。」月琼难得板起了脸。
洪泰立刻道:「公子,是洪泰说错了话,洪泰给公子煮鱼翅汤去。」
月琼这才展颜。
把五两银子宝贝地放进盒子里,月琼在无人时才露出浓浓的沮丧,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攒够银子逃出去?
坐在船舱里,赵公公把跟来的人都赶出去,摸出怀里厚厚的一叠银票,数一数有五千两银子,这是昨日离开厉王府时严萍偷偷塞给他的。
环视一下四周的宝贝,赵公公眉开眼笑,四王中厉王严刹最大方,每一回他到江陵颁旨,都收得盆满钵满。可是皇上这两年削王之意越来越明显,今后严刹被削了王或被杀,他的财路也就断了一条。
树大招风,严刹太厉害,手下兵强马壮。皇上这几年虽然沉溺于男色,可睡着的狮子也不会允许身边有只虎视眈眈的老虎。严刹就算没有谋反之心,皇上也不可能留着他。不过严刹对他真是大方,还送了他一个女人让他随便玩,拿人钱财,他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
把数了好几遍的银票藏好,赵公公嬉笑两声,严刹的块头比他前年见时还壮了两分,公主嫁过来可受得了?嘻嘻。
第三章
船在海上行驶了两天,最多三天就能到栗子口了。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赵公公坐在舱里美滋滋地喝着小酒。今天在后舱躺了一天,他的骨头都酥了,想到那晚严刹派人送来的女人,赵公公就心痒难耐。出宫就是好,回到宫里不仅无趣,还得整日看着皇上如何想着法子折腾那些侍君。他知道旁人会说他变态,喜欢玩弄女子,更喜欢把她们玩死,可他哪有皇上变态。
整个幽国怕是谁都知道他们的皇上喜欢自己的亲侄子,而且不止是喜欢,更是到了疯狂痴迷的地步。皇上原本计划夺了幽帝的江山,便可独霸幽帝,哪知皇上带兵攻入皇宫看到的竟然是幽帝的宁死不从。貌美无双却又无能的幽帝一生做的最勇敢之事想必就是在皇上面前引火自焚了。站在高高的角楼上,幽帝点燃浸了油的柴火堆,火势之快之猛,不给皇上半点机会。
幽帝死之前,皇上对他仅是痴迷;幽帝死后,皇上对他就是疯狂了。他是个公公,自然无法理解皇上怎会喜欢上自己的亲侄子,幽帝美是美,那容貌就是他不小心瞟了一眼都心肝乱跳,可天下间的美人多了去了,皇上贵为天子,要什么美人没有?皇上是疯了,疯狂地搜寻天下所有神似幽帝的男子,只要那人身上有一点像幽帝,哪怕仅是嘴角略微勾起的模样像幽帝,皇上也会不择手段弄到手。可弄到手了,在床笫间皇上又总是把那些侍君们弄得只剩一口气,要不就是直接弄死了。
先皇只有皇太后一人,他一死,大权落入皇上之手,孤儿寡母只能任人宰割。身为帝王又如何?先皇死后才三年天下就到了皇上的手里,幽帝只有两条路:死或者成为皇上的禁脔。只是就连皇上都没有想到,最孝顺的幽帝会丢下皇太后,选择了死。
「嘻嘻」,赵公公抿嘴嬉笑,说不定幽帝就是这么被皇上折腾过,所以宁死也不愿跟了皇上。
海面很平静,天已经完全黑了。赵公公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就只有出来的时候他能清闲点,回到宫里他又要忙活了。吩咐侍卫们小心看守,赵公公转身进了后舱。美酒、佳肴和银子,独独少了个女人,真真是美中不足。
在装满了宝贝的箱子边躺下,赵公公怀里揣着那五千两银票美滋滋地合上眼。公主也真是糊涂,幽帝活着的时候,她恨不得幽帝死,现在幽帝都死了六年了,她还要把皇上身边最像幽帝的侍君弄死,让皇上一气之下把她嫁给严刹。等皇上削王时,公主远离京城,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嘻嘻,幽帝也怪可怜的,亲叔叔想霸占他,亲堂妹又处处想他死。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身为男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翻身搂上自己的宝贝箱子,赵公公打了两个哈欠。管他们谁死谁活,他是奴才,只要有银子有女人便成。
越往北走天越冷,在舱外巡逻的侍卫们冻得不停跺脚哈气。想到船舱里那位变态的公公,侍卫们很是不平,不过是个变态的阉货,凭什么他在里面享受,他们要在外面受冻。几位侍卫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收起刀剑钻进了船舱。天下太平,哪会有什么事,不如躲到船舱里暖和暖和。外头只剩下了两位船夫。
到了三更天,船夫也乏了,迷迷糊糊地掌着舵,突然天上当出一道红光,迷糊的船夫纳闷,大晚上的哪里来的焰火?迷糊了一会,船夫一个激灵慌乱地爬了起来,揉揉眼睛。焰火照亮的海面多了三条大船,其中一条船已经快驶到他们面前了。
「海贼!有!」一位船夫大喊起来,还没喊完一支箭凌空射来,刺穿了他的咽喉。船夫落入了水中。但他的喊声还是惊醒了船舱内睡觉的侍卫还有后舱的赵公公。
「弟兄们!快上!」
海贼那边传来清楚的吼声。侍卫们慌慌张张地提着剑冲了出来,海贼不是早两年就被剿灭了吗?怎么又有了?可还不等他们做好准备,几十道铁钩「嗖嗖」地飞到了船上。就听「砰」地一声,船身摇晃了几下,侍卫们纷纷跌坐在地。
「弟兄们!好像是条大鱼,快上!」还是那个人喊,声音难听极了。几十条黑影举着火把嗷嗷叫着蹿上了船,见人就杀。
「大胆海贼!我们是羽林军,还不速速放下武器!」侍卫头领一边抵挡一边喊道。为首的海贼愣了下,就听那人喊:「他娘的,反正也是死,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给我杀了!」海贼们一听,丢了火把不要命地扑了上去。一时间船上火光通天,两方人马厮杀起来。
海贼的头领,也就是那位喊话的人带着两名亲信最后上了船。他手上的大刀银晃晃的,砍那些侍卫就跟切菜一样。扫开阻拦他的侍卫,他带着人直接冲进了船舱。
后舱赵公公吓得屁滚尿流,扯过棉被把装了宝贝的箱子盖起来,又把怀里的银票藏到鞋里。还不等他穿好鞋,海贼头领就闯了进来。
「哈,这里还有个人。」海贼们蒙着面,那位头领上来一把拎起赵公公,一股尿骚味随即传来。
「头领,你把他吓得尿裤子啦,哈哈。」
「咱,咱家是赵公公,是宫中的太监总管,你们,你们马上放了咱家,咱家就让皇上饶,饶你们一命。」
「你是太监?」头领放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