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有一些人前来。有些是冲着陆德明的文名,有些是冲着罗彦的面子,也有些是冲着以前的人情。平淡而无味,罗彦不记得自己磕了不知道多少头,向来宾表示谢意。
真正的**出现在第三天。
李世民自然不会为这个小小的博士吊唁,但是作为陆德明的学生,太子李承乾不能不来。
第三日一大早,罗彦在灵前跪了也不知道多久。只觉得从太阳还没出来,到灵前稍微有些光亮,再到府中逐渐有了些喧闹。然后,在太阳将光芒洒满灵堂的时候,大街上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当片刻之后安静下来,便传来傧相喊着太子殿下前来吊唁的声音。
罗彦暗地点点头。皇家总算是没有忘了这一茬。
如今的李承乾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随着近一年来不断接触朝政,身上也慢慢积累了不少的威严。而今一见,和当初被自己压着在万年县种田的压根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了。
走进灵堂,看到跪在脚下的一片人,李承乾并没有让他们先起来。捧起一炷香,放在蜡烛上点燃,随后三拜,插入香炉,这才转身一叹:“都起来吧。”
其他人等都起身了,堂中只剩下陆敦信和罗彦还跪着。
安慰了陆敦信几句,李承乾这才走到罗彦面前:“当日受诚国公教诲,方知生黎疾苦。不想你我真正再次说话,居然是在老师的灵堂前。”
“以前种种,皆是罗彦骄纵。太子能来,实乃老师之幸。罗彦再次叩谢。”
“行了。诚国公,此次受父皇所托前来,不仅是要为老师吊唁。也是想告诉你,想通了,就回去吧。”李承乾说完,也不待罗彦回答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一篇祭文明初心
?李世民托李承乾带来的话,无疑是一个很鲜明的信号。往事不再追究,只要他回来,一切都好说。、
不论怎样,罗彦的身上还挂着与长乐公主的婚姻呢。眼瞅着再过一年多,诚国公府都要扩建完成。所以当初决定罗彦去永州,李世民也是打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顺便让他消停的意思。
可是,李世民如今是反悔了,那自己的态度呢?
罗彦,似乎陷入了迷茫。
三天的吊唁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去了,接下来,就是陆敦信要带着一众老仆将陆德明的灵柩运到苏州去了。天气炎热,为了防止尸体腐化,罗彦不得不变卖了一些家产,在好些个人家求购来冰块。
好在从长安到苏州,走水路倒是一路的顺流,日夜不休,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不然购置来的这些冰块,估计还用不了半路。
次日天亮,估摸着城门刚刚开启,陆府的中门大开。陆敦信与罗彦为首,带着几个精装地汉子,在请来的道士一番祈祷后,便抬起灵柩,往城外走去。
晨风吹拂着引魂幡,将仆役们撒出去的纸钱吹向了远方。也将一行人的哀嚎送到了更远的地方。
水路的起点是长安城东的广通渠,经此汇入黄河,再转进通济渠,沿着淮水,经邗沟到苏州。到了这里,罗彦还真是得好生感谢那杨广。虽然被称为独夫,可是要没有杨广留下的这些东西,陆德明的尸身还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呢。
纸钱洒了一路,唢呐吹了一路。到达渡口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未曾回家出殡之前,棺木是不能够落地的。虽然看着眼前有陆德明生前的好友们前来相送,可是罗彦和陆敦信也只能朝着他们抱歉地点点头,然后合力将棺木抬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大船上。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这才走下船,向站在那里等了许久的孔颖达姚思廉等人致谢。
孔颖达几人摆摆手:“好了,无需这般客套。天气炎热,你等祭祀完天地,便尽早赶路。耽误了时间,我等心里也过意不去。”
灵柩归乡,沿路要经过无数的山川河岳。为了能够让一路平安顺利,临行之前都要祭祀天地,通告诸神。以便沿途有神祗保佑,安全抵达。
陆敦信朝着罗彦点点头,低声说道:“师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却是因为陆敦信回到家中还要念祭文。这祭奠天地的事情他就不能沾手了。
罗彦也不多说什么,走到渡口前摆好的香案处,先是在仆役端来的水中净手。擦拭过后,便拈起一炷香,躬身拜了三拜。待香被插入炉中,罗彦就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表文。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凡俗祈祷,伏惟钧鉴。
吾师陆公讳德明者,吴中吴县人。年少聪敏,恭谨好学。未及弱冠,名满天下。仕宦三朝,训诂半百。官不过大夫,衣不上朱紫。教学为务,兢兢业业;治经为本,勤勤恳恳。未有先圣杏坛之美事,鲜闻前贤鹿门之功业。
桃李丰硕,不言土沃;枝叶华茂,不言根深。两朝尽去,不闻姓名于书;一代儒宗,未列图像于庙。然著作不闻于人者,不欲虚名而好实务。家无半斤余钱,屋藏万卷诗书。皓首穷经,教书育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吾师也。
忠于王事,客死异乡。今孝子陆氏敦信者,为人忠厚。承先师之正气,袭儒家之遗风。为官数载,公正廉明。此两者,德行虽不名世,然小节无亏,心底无私也。而今过宝地,入贵乡,唯乞诸方神祗,冥冥护佑。
尚飨。”
罗彦念完了这篇通告鬼神的祭文,将其在蜡烛上引燃,随后撒开手,任其在空中燃尽,被清风送到了水中。
仪式一罢,陆敦信就向着诸人一拜:“诸位长辈,行程匆忙,恕敦信不能与诸位一诉衷肠。待三年后,敦信再来亲自向诸位长辈请罪。”随后看着罗彦说道:“师弟,珍重。”
随后便转身踏上了大船,向岸上众人一拜。
船工见陆敦信这样,也正式解开了缆绳,喊一声号子,一群水手就开始划桨,将大船缓缓划离了岸头。
静静地看着船身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消散在曲折的河面彻底消失不见,这才缓过神来,对着身边的这些人一拜。
“感谢诸公今日前来。深情厚谊,罗彦铭感五内。”
孔颖达笑了笑:“这般客套,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年少轻狂的罗彦。好了,既然陆夫子已经被送回吴中,你呢,有什么打算?”
孔颖达不问还好,这一问,还真是把罗彦给难住了。
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李世民已经对自己伸出了手,便是李承乾,昨日的态度也是颇为奇妙。如果此时自己能够上表认个错,不说官复原职,至少是不用理会那被贬到永州的事情了。
最多在家呆上几个月,又能活蹦乱跳地回到朝堂。
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方才在读那份表文的时候,陆德明的生平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陆德明要是向做官,以他的本事怎么的也能混到位极人臣吧。
可是几十年的光阴都扑在了训诂上面,难道陆德明就不知道官当大,权势重,地位尊崇,儒家子弟想要追求的虚名也唾手可得。不,他肯定知道。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不去选择,更多的来自于对儒家传承的责任。
昔日陆德明教导他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眼前。
罗彦呆立和半晌,孔颖达一众人也站着等了半晌。
当罗彦回过神来的时候,很是坚定地对孔颖达他们说:“以前是罗彦错了,以为出将入相才是文人的最高目标。但是如今才知道,其实,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话说的模棱两可,但是孔颖达几人听了倒是笑了起来:“只怕,陛下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次日,当长孙皇后刚刚睡过午觉,端起冰糖银耳羹喝了两口,便看到李世民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个罗彦,不责罚他真是难泄朕心头之怒。”一进来就如此叫嚷着,让长孙皇后一阵好笑。将那鎏金的碗放到宫女托着的玉盘中,长孙皇后起身一拜,笑着说道:“许久不见陛下如此生气,不知今日罗彦又是怎的惹了陛下。”
被长孙皇后安慰着,李世民依旧是一肚子的怒火。
但是看着长孙皇后还是笑着,李世民有火也撒不出来。只能无奈地将手中的一封奏疏递给长孙无垢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居然还要挟起朕来了。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如此,倒也对这奏疏颇为好奇。虽然她一向不干涉外政,可是如今关乎罗彦的事情,也只能破例一次了。
翻开奏疏,长孙皇后看着看着,居然笑出声来。
“这罗彦也真是,怎的一副小孩子脾气。陛下要真是责罚他,那可就彻底如他所愿了。”
将奏疏递给跟在李世民身边的内侍,长孙皇后继续说道:“罗彦请求去吴中替陆博士守孝三年,若是陛下震怒责罚他,只怕将来士林会更加赞扬他的孝顺,却要指责陛下不通情理了。”
“哼,朕愤怒的就是这个。他想借此博个美名,可是他将朝廷威严放在何处了?朕前些时候就已经很是宽容地让他处置完陆博士的葬礼之后再去永州赴任。他倒是好,想彻底辞官不做。哼,这等屡次忤逆朕意的东西。”
李世民也真是被罗彦给气坏了。
这回依旧是一道致仕书。但是这道奏疏的理由就更加让人无奈了,他要去为陆德明守孝。
居丧那是三年的事情,不是三个月,罗彦要真是这样干了。不仅李世民的处罚就没有了效力,便是长乐公主的婚礼都要被无限拖延。难道,真要悔婚,然后给长乐另找个夫婿?
这简直就是给李世民出了个难题。
两样加起来,李世民要是还不生气,他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了。
长孙皇后自然也知道了李世民的意思。笑了笑,问李世民道:“敢问陛下,既然罗彦如此,那么陛下到底想怎么办呢?”
“我不想怎么办,只想将罗彦那厮拿来,在丹墀下打上几十大板,然后让他安生一点。”李世民没好气地说道。
李世民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被逗乐了。当然,这个办法也就是他自己说说罢了,真要是实行,只怕真的不可能。
好在长孙皇后不像他,并没有在气头上,所以思维也格外清醒。听着李世民的气话,笑着说道:“陛下只顾着生气,难道就忘了,罗彦虽然自请守孝是不错,但是并非血亲,即便守孝也无需三年之久。加上陛下尚可夺情,便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守孝又如何。原本陛下让他去永州的目的,不就是想让他安生一点么。既然如此,永州和吴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世民恍然大悟。心头的一点怒气在长孙皇后的开解下顿时消散,心情畅快了,李世民开始对长孙皇后下起了毒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请太子过府一叙
不提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在宫中被翻红浪。
罗彦府上,此时却同时迎来了数位军中将领。以程知节为,带着段志玄,张公瑾,尉迟敬德等六七人,个个一身便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罗彦的宅邸。
其实罗彦已经等他们很久了。但是今日才来,那就说明委托给他们的事情估计是有了着落。
下人通报的时候罗彦就慌忙迎了出去,到了中庭,就看到几人已经走了过来。
将他们让进书房后,刚刚坐定,程知节一干人等就歉意地说道:“罗小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前几日那些耍嘴皮子的文官不来,我等这些武夫贸然前来,只怕又要给你填许多麻烦。而且你委托我等的事情也确实需要花费时间。所以不能亲自前来吊唁,还请见谅则个。”
罗彦明白程知节的意思。吊唁三天,好些个当朝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没有过来。就算是有些交情的,也不过是送来了祭品和表文。
有些人是自持身份,也有些人是被这另外的一些人给裹挟了。
真要是满朝文武都要吊唁6德明,只怕将来对6敦信也没有什么好处。
何况,罗彦真正交给这些人去办的事情,在他看来比前来吊唁要好多了。
“那,罗彦所托之事,不知几位打听的如何?”罗彦没有管他们的道歉,而是直接问起所托之事。这样虽然有些失礼,可是也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关心的不是这个。
罗彦提起这件事,却让几人一阵羞愧。“别提了,你也知道,我等就是些武夫。要是说在长安地界上打听消息,却是我等也是行家里手。可是事情就怕做一半。”
说到这里罗彦的心就沉了下去。
“那些个能够刻版制书的作坊,在长安也不过是四五家。但是各个都有些来头。我等上门,那几个掌柜嘴上答应的欢快,态度也极为恭谨。但是一提到印书的事情,嘿,真是他娘的憋气。”
说到这里程知节就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将茶碗在桌上一放。
而段志玄则是接过了话头。
“他等先是问我刻印什么书。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刻印,什么,原本觉得以你和6夫子在士林中的声望,怎么的也该让这些人喜不自胜吧。谁想到一提你的名字,那厮居然告诉我,他们作坊今年经营不善,就要关门了,东家不准他们接活。”
紧接这着张公瑾说道:“我这处倒是同意刻印,但是价格,罗彦,你跟我说说,你们读书人的这书真有这么值钱?听那厮说,一页纸刻版就要二十贯。乖乖。”
至于尉迟敬德,早就有些不耐了,开口就骂道:“一群犬养的。老子从来没有受过这等贼气。”
显然,这位也是失败了。
无可奈何,罗彦只能问另外一个问题:“那么,这几家的东家是谁几位打听清楚了么?”
“我去的那个叫集贤书屋,是淮安王府背后操持的产业。”程知节闷声说道。早知道是这家的,他当世打死也不去。
张公瑾则说道:“我去的墨香书苑,乃是太原王氏的祖产。”
“翰墨居,江南邓氏。”
“三思阁,山东宋氏。”
……
其他人还说了几家规模比较小的刻版的作坊,罗彦惊讶的现,这些产业居然都是那些地方豪强,或者就是朝中显贵把持着。
而且,基本上那几个巨头都是跟自己有过嫌隙的。
即便是没有,罗彦也知道,同一个行业,少数总是会被多数胁迫。即便有人愿意替自己印书,只怕也会被同行排挤到家破人亡。所以自己俨然是一个烫手山芋。
和程知节等人又闲谈了一段时间,罗彦这才送几人出去。
回到屋内,罗彦一脸苦笑地,想着脑海中那个让自己有些无奈的任务。
他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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