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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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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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将到中午,还是被陆炳唤醒的。

随行王府属员中,品官占三分之一、内侍占三分之一,这些人今日凌晨都随世子进京了,剩下五十多人留在馆驿侯旨。

陆炳在跟着范氏半夜起来,送走世子,睡了个回笼觉后,客栈这边住着的王府属员陆续回了客栈,只剩下道痴与王琪没有动静。

陆炳便过来,发现这兄弟竟然睡到下午不起,怕他们有不舒服的地方,忙唤醒二人。

确认两人只是困的狠了,才睡的多了,陆炳方放下心,道:“馆驿那边的名单上,就差两位哥哥了,今晚会安排在那边住。”

道痴无话,王琪摸着下巴道:“殿下今日进宫,剩下这些人入京的旨意,怕是最早也要明天过来。总不能就在馆驿里憋着,要不哥哥带你们去耍耍?”

陆炳闻言,跃跃欲试。

道痴则是摸了摸肚子,昨天车马劳顿,没什胃口,今天又半天没吃东西,五脏庙有些受不住,便道:“先回馆驿同婶娘打声招呼,再在刘三郎报备一下更好些。”

“嗯!嗯!”陆炳笑着点头。

王琪则低头看了自己皱巴巴地衣服一眼,道:“就按二郎说的办。再从刘大猫那里借身衣服换。”

客栈就在馆驿街上,距离馆驿不过百十来丈距离,说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馆驿。

世子已经进京,这里的守卫就没那么森严,不过是王府随行府卫在当值。

陈赤忠尽管没有品级,可还是随着仪卫司随世子进京,刘从云则被留在馆驿,同两个长吏司的属员负责剩下人的安置事宜。

三人寻了刘从云,报备一声,王琪又毫不客气地讨了身衣服换上。

刘从云也不恼,痛快地给了衣服不说,还约好今天一起用晚饭,要与王琪好生聚聚。

王琪笑道:“作甚要等到晚上晚饭?哥哥早饭还没用。去见过范家婶子后,咱们就出去下馆子。良乡板栗是出了名的,板栗鸡与栗子面发糕都好吃。”

刘从云听着心动,便约好同去。

范氏虽是乳母,可世子毕竟不是孩子(起码世子自己这样认为),她又是外命妇,不好随之入宫,就暂留在馆驿。

三人去了范氏那里,范氏听说王家兄弟要带陆炳上街上转转,即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少不得嘱咐几句,勿要饮酒之类,毕竟他们虽不是王府属官,却也是王府中人,不知多少人看着,又让他们多带几人,天黑之前回驿馆。

换做其他少年,听到这些絮絮叨叨,怕是只会觉得啰嗦。王琪却是双亲早丧,听到这些,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应答起来倒是比陆炳更显乖巧。

道痴看在眼中,心里实在不好受。还是他少算一步,当初若是支持王家与陆家联姻,王琪娶了陆灿,那才是最实惠的。既不用亲人规避,又能得到世子看重。

当时他支持王琪尚主,即便晓得对宗房的危害也十分坦然。

因为大明甚是看重宗族,族规有的时候凌驾于国法之上。即便道痴出仕为官,可宗房也能凭借宗家身份,对道痴指手画脚。宗房即便没有压制旁支出仕,可是在官场上也是以宗房为马首,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一笔下不出两个王字。

宗房一门隐退,对于王家旁支族人来说并不全是坏事,自私点说可是说是好事。

现下他后悔这个当初的决定,是因为王琪这几年视他为骨肉,他不愿王琪为难……

京城,正阳门外。

炎炎烈日下,数百京官齐聚在此,迎接嗣皇帝,为首的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虽说出仕四十余载,成内阁首辅也有十年,可杨廷和不过花甲之龄。

除了是内阁首辅,他还在吏部尚书位上多年。大行皇帝又是个贪玩、不爱理会朝政的皇帝,既信任杨廷和这个耿介的首辅,就不怎么插手吏部事务。因此内外官员升迁任免,除了圣旨恩封之外,都掌握在杨廷和手中。

杨廷和虽不是弄权之人,可久在上位,内外臣工多有敬畏。

此刻,杨廷和望向正阳门内,面沉如水。而站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京官们,心里问候杨廷和女性长辈的却是数以十计。

谁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真的要出事了好不好。

大家容易么?昨天一大早巴巴地跑去良乡,等了一整天,将掌灯时分,才见了嗣皇帝,也只是见见。一大堆人,除了磕头见礼,也没有别的。乌纱小的,只是后头随大流磕头,官纱大的,也不过是凑到前排。嗣皇帝一句私话没说,只有王府那个老长吏代嗣皇帝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退下。

因今早要在正阳门外迎接嗣皇帝,众京官又连夜回京。

等到今早,没等天亮又过来排队。

尼玛,结果嗣皇帝队伍晨初(早上七点)就到了,大家痛痛快快地跟着首辅大人跪迎嗣皇帝,等着嗣皇帝入宫,文武大臣好走“劝进”程序。

没想到,这礼仪行进到正阳门就卡脖。

嗣皇帝不肯从东安门入宫、文华殿侯见,而要走承天门,入承天殿。

杨廷和却坚持按照之前拟好的“礼仪状”上的行程行事,事情就僵持下来。

几位原本美滋滋地等着“迎立之功”的钦差都傻眼了。他们不晓得嗣天子为何坚持走承天门,也不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嗣天子按照“礼仪状”上行事。

他们心里都骂娘,觉得嗣天子矫情,杨廷和也太固执,可面上还得劝这个,又劝两个,结果嗣君与阁臣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第三卷 青云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三拒嗣君意

正阳门外的大臣心里骂娘,正阳门房里暂歇的朱厚熜则是满心悲愤。

老长吏袁宗皋脸上皱着核桃,颤抖着嘴唇,无奈道:“殿下……眼看就要到申时(下午三点),实在不行,就退一步……”

朱厚熜“腾”地站起身来,咬牙道:“怎么退?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已经拒绝三次,他竟然还坚持要孤从东安门入宫,不就是想要给孤下马威,让孤认清自己是偏支继统!退了这一次,孤就做个傀儡!与其那样,孤还不若直接回安陆,继续做孤的藩王去!”

袁宗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见屋子里都是王府心腹,并无外人,才挺了挺腰板恳求道:“还请殿下噤声,这样的话让老臣来说,殿下只要等着就好!”

朱厚熜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晓得袁宗皋是为他着想。要是他出面撕破脸,对方若不妥协就没有回旋余地。加上他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要是露出锋芒,说不定引得人忌惮,横生变故。

因这个缘故,这一上午的僵持,朱厚熜并未亲自露面,都是由袁宗皋出面与杨廷和应对。

老长吏表现的很坚决,坚持按照遗诏所书,嗣皇帝需由大明小承奉门入宫,入承奉殿。

原以为仪式已经进行到正阳门,杨廷和会妥协,没想到他却坚持按照之前“礼仪状”的程序进行,不肯让嗣皇帝仪仗从紫禁城正门入宫,依旧坚持走东安门。

袁宗皋虽晓得偏门入宫的弊端,可僵持到现下心里也怕了。

若是因这番变故,使得世子皇位有失,才是因小失大。可是劝着世子隐忍的话。他只轻飘飘地提了这一句,就不敢再多说。

世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谦和。骨子里很是傲然。毕竟是王子皇孙,打落地起就是王府独子,王爷、王妃捧在手心上,实不是能忍辱负重的性子。

杨廷和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在京城众文武面前,再三驳嗣皇帝的面子。已然是犯了忌讳。

世子方才提及回安陆继续做藩王的话,换做旁人听会觉得是虚张声势;可袁宗皋晓得,这是世子的真心话。

或许世子生在富贵之地。又由王爷亲自教养的缘故。对于权势并不那么热衷,起码表现的很淡然。暂领王府事的这两年,他虽将王府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可也没有事必躬亲,不过是将几个属官牢牢掌握在手心中,时而敲打一番而已。使得老臣不敢欺主。即便他有心提拔府学伴读,也没有将新人立时换下老人。而是安排伴读们在各处学差事。

世子是人上人,小小年纪已经晓得驽下之道。

因晓得世子底线,袁宗皋的腰板就直了。

之前他虽态度强硬,可到底患得患失。

现下则放开许多,遗诏不管是谁草拟的,既已经明发天下,想要改口谈何容易。就算杨廷和想要反悔,也要看张太后是否愿意。

皇位久虚,杨廷和毕竟是外臣,张太后也得担心是否会生变。毕竟去年有宁王造反,今年又有江彬不轨之事。

只有世子早些登基,朝局才能稳定下来。

从世子暂歇的屋子出来,袁宗皋望着数丈外伫立的文武百官眯了眯眼,心中不无叹息。杨廷和这次真的是有些过了,自家殿下的性情可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宽和。

杨廷和已经看到袁宗皋出来,面色肃穆的看着他,脸上绷得紧紧的。

袁宗皋并没有急着上前,在杨廷和面前他已经说了三次,旧话重提也没意思。他只要露个面,表现王府这边并不妥协就好,然后就等着宫中消息,张佐已经代殿下去了宫中。

想到这里,他回头往北望了望,耳朵动了动。

北边竟然传来马蹄声响,因今日嗣皇帝仪仗要入宫,所以在正阳门内的棋盘街已经戒严,重兵把守,禁止军民通过。

不过,他的脸上并无诧异之色,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回去见世子。

“殿下,宫里那边怕是来人了。”袁宗皋禀告。

除了传懿旨的天使,谁人敢在这个时候在棋盘街上策马驰行。

世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面上似无多大变化,可袁宗皋还是瞧出其中细微变化。他垂下眼帘,心里明白,刚刚提心吊胆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世子心里怕是也悬着。

过了盏茶功夫,就见张佐急匆匆进来,面带喜色禀道:“殿下,太后懿旨下,言皇位不可久虚,既嗣皇帝已在偏殿,文武官员便当劝进!”

世子犹自压制着欢喜,可到底年轻,还是露出几分激动。

袁宗皋与张佐对视一眼,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正阳门外,文武百官跪接懿旨,却是欢喜不已。

劝进书都是内阁与礼部早就拟好了,既是太后下旨该上了,就那上吧。上了之后,嗣皇帝当然有资格从大明门过,从奉天门入宫。

这场“礼仪状”之争,终是嗣皇帝赢了。

不少人看着杨廷和的背影幸灾乐祸,即便这些日子再一手遮天又如何,等新皇帝登基,格局就不同了……

*

良乡县城,最繁华就是驿站街与县衙前街之间,王琪口中说着对这边熟,实际上也是第二回来这里。不过是因他在馆驿街外,有两个王家长随留着,才在几个伙伴前充当“地主”。

不管是道痴,还是陆炳与刘从云,对于这京畿市井民俗,都带了好奇。

陆炳与刘从云是初到北地,道痴虽上辈子是北方人,这五百年后沧海变幻,又是另一番味道。

同后世带了东北遗风的京腔不同,现下的京腔是更接近于后世的河北话与安徽话之间。听说大明最早的官话是淮扬话,不过太宗迁都后。后宫中太监与宫女都是直隶选进,皇家的口音就变了。上行下效。官话就有点南北合流的意思。

不过酒楼里的上等席面。不是后世带了鲁菜风格的燕翅席,依旧保持淮扬风味。

对于王琪等人来说,吃惯了重油重辣的荆楚菜,淮扬菜则有些寡淡。

即便那道栗子鸡。也是放了糖,并不怎么和大家口味。

不过坐在楼上雅间。看着窗外街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众人吃了席,就在街面上溜达。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北方男子看起来确实比楚地男儿高大。却少了几分斯文。即便偶有穿着儒服的士子经过,也带了彪壮。

街面上抛头露面的妇人,比南方的多,不乏梳辫子的少女。同南方一样,民间女子大多半是天足,偶有不少小脚妇人。不过行走之间除了婀娜,并没有不良于行。

四人在看上街上行人。街上行人也在看着四个少年。除了陆炳面带稚嫩红色面庞不出众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打扮又儒雅不俗,引得不少小妇人侧目。

待路过扇子铺时,倚门的年轻妇人,十⑧九岁年纪,吃吃笑着上前揽客,嘴上一套一套地介绍着自家铺子里的折扇如何如何好。

众人听着有趣,就停下脚步,王琪还笑眯眯地往那妇人胸脯上扫了扫,不过眼见那铺面半遮半掩,隐隐约约里露出的活计都是高高壮壮,就晓得有不对头之处,并不顺着那小妇人的话进去。

王家那两个长随久居京中,则是忙低声示意王琪速行。

虽说几个少年并不是怕事之人,可也晓得眼下不是惹事的时候,便不再听那小妇人啰嗦,起身往馆驿街去走了。

那小妇人露出不甘之色,可看四人带了健壮男仆,也不敢上前拉客。

待离了远了,王琪问那两个长随道:“可是那小妇人有什么不对?当街揽客,不像是正经买卖人家。”

一个老成的长随回道:“七公子,那个是半遮门。打着开铺子的幌子,实际上是个私窑子。若是被缠上了,少不得破财免灾。”

王琪听闻好奇道:“良乡近日不是整肃治安么?这些人怎么还在?”

那长随道:“抓的都是地痞流氓,这些卖肉的不过是歇业几日。今儿街面取消戒严,她们就出来做买卖了。京城正经人家的女子,即便是贫寒人家,也不会这般没遮没臊地地出来。这些人前妖妖娆娆,装扮的再像良家,也不是正经人。偏上又占着良家的名,沾上了是非不断,轻则中择免灾,重则就要断送性命。”说到这里,压低音量道:“各位公子,良乡除了板栗出名,各式各样的仙人跳也是鼎鼎大名。若是诸位公子这几日逗留此地,还需小心些为好。”

这并不是他多嘴,而是受自家老爷命留在这里服侍王琪,众人出来隐隐以王琪为主,要是王琪等人有个闪失,他也落不下好去。

众人中,除了陆炳,其他人都通晓世情。听了这长随的话,想了想就明白其中缘故。

良乡县是西南进京要塞,不管是进京赶考,还是官绅商人进京都要途径此地,此地又是在京外,治安不像京城那么严,对于那些捞偏门的人来说,大有可为……

最悲惨的不是国庆假期继续宅,也不是宅了还感冒,而是感冒还卡文。晚上昏昏沉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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