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蓟草花束放上了墓碑前,然后离开。
天空的云层好厚重啊!
受伤的少年那绑着渗血绷紧的半边脸颊看着那灰白的天空,然后低头继续走。沙沙……地,细雨落下。任由雨滴打落发烧的身体脸颊手臂,少年木然表情地走向热闹的人潮方向。
马车停止在墓园外等着少年着。
走着,走着,泪水无声地被细雨掩盖化为了一身的湿漉漉;等待少年的人一看立即撑伞拿着干燥的毛布往缓慢走的少年跑,然后为木然表情的少年擦拭着。
坐上马车,转头再看一眼那贵族私人墓园,少年泪水无声落下。
雨水打在车顶与窗上,啪啪啪……地好大声。然后马车行进了。离开了这偏远的安静乡下。
一个来不及上战场的贵族沉眠的地方。
每年,总会在细雨中前来的少年逐渐长高、长大,面容由那稚气的脸蛋转为成熟英俊的男人面孔,唯一不变的是手上那蓟草花束。
一切都变了。
然而盯看着墓碑的眼神却依旧沉默悲伤。
站在墓碑前,嘴唇述说着过去一年的种种,像在报告般,像在弥补过去的一年般,年轻的男人静静诉说。
「接下来……可能好几年没办法来看你了。因为北漠战事势在必行的样子。不知道这一去会多久……能够维持那么久的和平算是很了不起了吧?从797年前签订的蛇布条约来。那里就一直维持着算是和平的关系吧?不过,最近那里听说集结了很多偷渡的家伙,好像打算从那里攻击黑国的样子……所以,我大概要等战事结束后才能来看你了。」
喃喃自语地说着,眼睛看着沉默的墓碑的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蓟草花束后,转身离开了。
一阵冷风吹落了树叶,吹向了疑问转头的年轻男人身上。
「……」
眼睛眯眼地看着那遍布的墓碑,年轻男人转身离开。
走向等待的马车处,一名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走过,在和年轻男人擦身而过时开口:『你会遇见他的。』
听,惊讶的年轻男人转头看向这个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
『就像过去一样。他会为了保护你失去了他重要的东西。』
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走过,淡然的口吻说,然后朝向墓园走去。
在细雨中,年轻男人惊讶地看着那远去的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背影。
「等等!那是什么意思?」
「少爷!」
仆人撑伞跑过来了,手拉住了年轻男人。
「他……」
「他?谁?」
「耶?刚刚……」
明明有个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的?
张大双眼的年轻男人看着那已经没有任何人在的细雨走道。
「快点上马车吧!雨好像愈来愈大了。」
仆人拉着愣住的年轻男人往马车去了。
心情着急,然后疑问哽咽在喉咙处。
闭上了眼皮,耳朵只听闻那雨下的声音。
冷风吹着,风吹呀!
厮杀的战场,一年过去了一年。
看着黄沙滚滚,受的伤好了又受伤了。
战事告急,然而奋力挥刀的双手在发抖。
为何而战?
『你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许多人说。
『你会遇见他的。』
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低声淡然的口吻说着。
『他一定转生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面的。』
许多人说着。
『就像过去一样。他会为了保护你失去了他重要的东西。』
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说着。
『他的运气不好。』
许多人说着。
────────那.个.人.在.哪.里.啊?
眼前已经一片黑。
晕眩。
无力了。
「危险!」
熟悉的声音响起,然而眼前一闪白光地看到的是那飙出的血红。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卡斯特!趴下!」
同扮的声音嘶哑地吼叫着,然而耳边只剩下那熟悉的声音狂叫。
痛苦的嘶叫着。
箭如雨下。
彷佛那细细落下的雨滴。
彷佛……
「他的运气不好。」
医生说。对已经昏迷的那蒙眼的受伤中年战士身旁的卡斯特说。
『他的运气不好。』
许多人说着。
声音重叠在定定地看着那沉睡发烧蒙眼的中年男人的卡斯特耳边。
「……眼睛,真的失明了吗?」
沉着着,带着颤抖的声音,卡斯特问着一旁为昏迷的中年战士换脱下老旧破损严重战袍的军医。
「治不好了。他的运气不好。」
军医说,脱下战袍的强壮身体上满是战争遗留下的疤痕。
看着,卡斯特开口,手伸:「我帮他擦身吧?」
「你也受伤了。多休息。扭伤也要小心,不然会变严重的。」
军医说。
于是卡斯特看着。看着那中年战士被军医给擦拭着发烫的身体着。
看着,看着,然后眼睛张大了,泪水沉默地流下脸颊。
看,军医拍拍沉默流泪的卡斯特:「这不是你的错。不需要自责。」
没有回答的卡斯特,眼睛只看着昏迷不醒的中年战士那手臂上的红色胎记。
据说,死去的人转生时,身上会带着生前的某样重视的东西。会变成胎记。
『这是?』
小孩子的自己指着那个人手臂上的红色玫瑰花图案。
『是我家的家徽。我家被选为贵族的小孩都要在身上刺上玫瑰花的家徽呢!不过我喜欢手臂,所以要求刺在手臂上。』
小孩子的那个人在澡堂时满是自信地说。
『耶?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奴隶喔?』
小孩子的自己疑问的说。
『才不是奴隶呢!这是高天神的标记呢!只要是服侍高天神的家司一族都是这样的。』
小孩子的那个人说着。
『咦?“家司”是什么?』
小孩子的自己追问着。
『就是高天神的祭司啊!我家是高天神的祭司的后代啊!我也是祭司呢!神明会祝福你的,卡斯特。』
小孩子的那个人笑容着说着。
『据说,一出生时身上有着特别纹路胎记的人就是某个神明的指定的祭司呢!』
丧礼上,许多人说。
听着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已经是墓地的那个人的所在。
如果,那个人是神明的祭司,那么,为什么?
神明不救他呢?在当时。
木然的眼神,只是静静地伫足于细雨落下众人纷纷离开躲雨的墓前。
成熟的男人脸孔,眼睛只是盯着那蒙眼的中年男人那手臂上的红色玫瑰花形状的胎记。
『他一定转生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面的。』
『就像过去一样。他会为了保护你失去了他重要的东西。』
『他的运气不好。』
『你会遇见他的。』
『你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看着,然后眼泪无法停止地留下脸颊,卡斯特沉默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
已经……3年了。
3年前,从撑伞的穿着斗篷的男人那听到的话,他一面怀疑,一面希望相信。
然后,眼前这个穿着陌生战袍的中年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失去了那重要的双眼。
无法再看见。
「……求你醒过来。再开口说话吧!」
喃喃自语地,卡斯特沙哑的低音说。
已经哽咽了,只剩下手握住那发烫没有反应的粗糙大手。
无法再说话了。
熟悉的声音……他好想再听一遍。
这个人那嘴中发出的那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的声音。
静静地,卡斯特手握住那昏迷的唯洱撒在一旁向神祈求着。
风吹袭着,吹向了马车窗内。双眼蒙着药草泥的唯洱撒只是脸朝那风袭的窗户望去。身旁坐着的这名年轻战士,正送着自己往神殿去。
他的余生将在神殿中渡过了。
没有了双眼,就什么幸福也无法给予了。因此,也只能选择离开。
啊……也只不过就是回到幼年时学习的地方罢了。
嘴角微扬地,面带苦笑的唯洱撒,只是在一片黑暗中感受着风袭。
一旁坐着的卡斯特,沉默地看着唯洱撒那侧面。
名字不一样了。
年龄不一样了。
身高不一样了。
身体也不一样了。
眼前那蒙着眼睛的中年男人,像是那个人长大后到中年时可能的模样。
唯一不变的,是声音。
唯一不变的,是态度。
唯一不变的,是那闪耀的卷金发。
身体上那诸多的伤疤诉说着参加的战役。
那沉默稳重的气质,显示着时间冲刷后的洗链味道。
然而……总是有股温雅优柔残留着,不经意地显露在那举手投足之间。
「听医生说,你说你从小就在神殿里当祭司了?」
打破沉默,卡斯特说。
转头,然后又回头,点头:「嗯。」
只是喉咙声音的回答。
「……因为这个吗?」
说,手指贴上那短袖下露出的手臂上的玫瑰花红色胎记。
「……大概吧!」
沉说。
「听说只要一出生,身上带着特别形状的胎记的人就是某个神明的祭司呢?」
找着话聊,卡斯特说。
手指抹着红色玫瑰花的线条着。然而唯洱撒却甩开了。
「……别随便碰人。」
坚毅的嘴角,不悦地说。
「……对不起。」
卡斯特低声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马车行进着,挟带着久违的草香。
闻着,唯洱撒苦楚地笑扯着嘴角。
卡斯特双眼眨也不眨地,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细微变化的表情。
第 142 章
宴会141翻外篇_慵懒的决意15
闭上疲累的眼睛,只想沉睡。
过往的自己所经历到的世界,事情,一切都在黑暗的记忆中快速流动地飞逝而过。
现在,他在这里。在8百年后的时间里,和他衷心期盼的爱情相遇。
然而,遇见了这个他会爱上的男人后,他却不选择不爱了,离去。
他拿什么去爱对方呢?!
无法再看见的双眼,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晓。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听四周围的战士医生说着那名他保护的年轻战士的种种军中事情。
他还年轻。那个他将会爱上的人。
所以,他决定放弃了。
长久以来,一直一直追寻的人就在眼前,然而他决定放手了。
那大概是惩罚吧?他想。
因为他违背了送他去异世界的神明的好意,于是让他找到了爱情却永远看不到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了。
双眼已经看不见了。
不能用因为保护了对方而让对方来牺牲自己的幸福照顾自己一辈子。
他是战士。战士不能这样软弱。
他是祭司。祭司不能给予不幸。
战士是保护家园一切的守护者。
祭司是守护人们幸福的赐福者。
现在,双眼失明的自己已当不成战士了。
但是,即使双眼看不见了还是能赐福去。
不需要同情。那一切也只不过是战场上的不幸运罢了。
过去,他失去了多少的同袍啊!他幸运地还活着,这便以足够了。
一切,已经足够。
一切,已经满足。
一切,已经可以了。
长久以来的奔波,他已经疲惫不堪。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行了。
想着,在黑暗中想着,看着那闪逝的记忆,唯洱撒笑容了。笑容的,笑容的,在烧起的温石温暖空气中,那蒙眼的身体缓缓放松了,沉沉地睡着了。
为睡着的中年男人盖上毛毯,年轻的战士.卡斯特静静地看着睡着的唯洱撒。
『还是要用药草泥肤眼睛喔!要敷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呢!』
离开时,军医说。将装瓮的做好的药草泥给了卡斯特。
总比一味地逃避般地沉睡来得好。
必须多去接触让自己往前迈进的鼓励力量。
水池的水沙沙……地流动着。
这里是乡间。一处巍峨大宅。
马车停止在大宅前,年轻的男人.卡斯特.戴尔静静地在马车窗内看着自己的『家』。
他向主人请求的居住地。
『你要像神殿的屋子?要搬出宿舍?』
第4王子.赤羽看向来帐蓬请求的侍卫.卡斯特.戴尔。
『是的。我希望能照顾保护我而失明的唯洱撒大人。可是他要求去神殿,所以我想要一间跟神殿相似的屋子。』
卡斯特.戴尔单脚跪下,抬起头来一双坚定眼神看着他那年轻的主人.第4王子.赤羽说。
从后援团时期,他便是第4王子.赤羽的成员。然后第4王子.赤羽满10岁后,他也加入了主人麾下。
看着他,年轻的第4王子.赤羽笑了:『我找间屋子给你。你先去准备启程的事吧!』
『感谢您!殿下。』
低头,道谢后的卡斯特.戴尔离开了。
『……卡斯特.戴尔的眼神变了很多。自从照顾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后。』
看着卡斯特.戴尔离开后,一旁的贴身侍卫开口。
『……“唯洱撒.卫达夫斯基”一个在8百年前列在战场上失踪侍卫名单上的死者。现在出现在8百年后相同的战场啊……石师探查后,怎么说?』
第4王子.赤羽说,问向调查的侍卫。
『还没有结果。毕竟已经8百年了,沙漠的石头会被沙子给掩埋的。』
『这样啊?呼……去找间幽静的像神殿的屋子,没有的话找个安静的地方盖一间。眼睛受伤需要很长的时间疗养的,就当感谢那位侍卫保护了我的战士的谢礼吧!』
第4王子.赤羽交待下去,几名负责的贴身侍卫离开办事了。
然后,战事胜利。准备着离开的军队们忙碌着各式各样离开战场的准备。
而现在,这间像神殿的屋子是主人给予的居处。
「……到了?」
从睡梦中醒来,蒙眼的唯洱撒.卫达夫斯基说。
「嗯嗯。很漂亮的……神殿。」
卡斯特.戴尔看着那屋子说。
听,唯洱撒.卫达夫斯基这名中年男人笑容了,摇头:「漂不漂亮都无所谓了。神明会祝福你的,卡斯特.戴尔。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