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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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4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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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兀那丫头,不知所谓!”“无礼!”

随行的黑岛家臣多是老成持重之人,然而一踏上苍岛,等于半只脚跨进敌疆,哪个不是全神戒备?见封家竟安排了人对付神君,纷纷抢上,拚着喋血山道,也要护卫神君退回黑岛。

漱玉节的实战经验非封却屛可比,见她肩头微动,一踩脚跟,苗条的蛇腰韧如缅钢,稍仰即能避过;正要喝阻部下,一片灰影自少女身后掠起,巨鸟般扑向黑岛众人,呼喝声此起彼落,“啊!”“什么人!”“你……”“韩公留神!”铿啷啷一阵钝响,兵器掉满一地,人人握腕踉跄,尽阻于一抹肩宽膀阔的高减肥影之后。

漱玉节余光瞥见,不由心惊:“好快的剑!”一怔之间,热辣辣的劲风已刮近玉靥,触肌生疼。无暇细想,年轻的黑岛神君反手一扣,将少女幼细的腕子拿住,封却屛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咬得樱唇粉白,忍着痛楚的神情倔强已极。

漱玉节这才惊觉出手重了,正欲松开,颈后锐风袭至,心头电光石火般一掠:“教你贪快!”鹅颈轻斜,任由一抹翠影贴颈穿入,在封却屛鼻尖寸许处硬生生顿住,吓得她俏脸煞白,杏眸瞠圆,初次显露出骇异失措的模样。那蛇窜般的翠影一凝,再也不动,彷佛突然从活物化成山岩,却是杆小指粗细的青竹,于山岭放牧的顽童手中常见。

漱玉节在肩颈一动的刹那间就后悔起来。

就算不是自己下的手,苍岛未来的主人翁在黑岛神君的面前受伤,哪怕只是擦破一丁点油皮,也决计不是能轻易揭过之事,况乎迎面一刺?换作漱玉节自己,也没把握能在仓促间收势;本想教施袭之人偷鸡不着,顺便吓吓封家那不知天螅睾竦奈蘩裱就罚从诰辈啾痪⒎缦魈壑剩【跏绿难现亍�

女郎本能松手退开,恰恰撞在来人怀里,仰见一张瘦削苍白的面孔,逆光看不清五官形容,只觉轮廓峭冷,宛若山岩;左半边脸上刺着龙鳞般的黥印,漫过嘴角面颊、眉眼,蜿蜒至额际脑后,头顶龙鳞刺青走过处寸草不生‘,索性剃光了头发,只余圆颅上一层薄薄青碜。

本该是挺吓人的模样,不知怎的漱玉节却无甚恶感。

或许……是因为他有双好看的眼睛罢?男子俯视她,年轻的黑岛神君从未被男人这样瞧过,他怀里浓烈的男子气息冲撞着、蜂拥地钻入她的鼻腔,与他肆无忌惮的注视同样无礼,充满掠食者般的危险气息。

那一抹隐藏在龙鳞刺青里的嘴角上扬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嘲讽,彷佛世间无一事不可笑。那是亡命之徒独有的笑容,只有活在没有明天的世界里才能拥有。

“……神君!”黑岛众人拾起兵刃围上,漱玉节摇摇手,仰望着异常高大的青年,正色道:“我宽赦你的无礼。让开!”以她的身份,自行退出男子的臂围,削的是黑岛上下的脸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漱玉节已给足了这人、以及他背后的苍岛势力面子;有台阶不下,绝非黑岛之责。

男子无声一笑,垂落青竹,侧身让了开来。封却屛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簌簌颤抖着,不由得又羞又窘,二度扬手,“啪”的一声清脆利落,掴的却是那黥面男子之脸。

高瘦的灰袍青年被她打得嘴角破裂,“呸!”侧首吐出一口血唾,咧开染朱的森森白牙,訾目歪嘴的模样与其说狰梦,更似桀骜不驯;休说奴隶不应有之,便在五岛男性臣属的脸上亦极罕见。

这要是在黑岛,毋须漱玉节亲来,家臣便要出声斥喝、乃至出手教训了。但一来在苍岛地界,轮不到黑岛之人说话,二来以青年适才显露的那手快剑,现场恐怕也无人“教训”得了他。

封却屛气得胀红小脸,浑身轻颤,从腰间擎出一柄小巧如牙梳的锐匕,斥道:“笑什么?跪下!”黥面青年冷哼着,面色阴晴不定,几度变幻,这才单膝跪地,鳞纹爬过的脑顶仍较少女略高,两人并未平视。

彷佛连这点也激怒了封却屛,她本想一匕扎灭他I只烁亮眼瞳,只是如此近距离一瞧,忽觉这杀千刀的贱奴也有双漂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心一跳,忽有些着慌起来,反过匕尖,便想往他宽阔结实的胸腹间捅落。

五岛向有“刑奴”的传统,主家不仅对不安分的奴隶有生杀之权,古老的习俗里甚至有拷掠奴隶以夸耀实力、祭天祈祝的仪式。漱玉节见少女也不端详仔细,依她二人的身高差距,这一扎不是伤到心肺,就是从胁腋入体,这人便不死,武功也难复旧观,不禁可惜起他的身手来,忽听山道上一声童唤:

“……小六!”

一名约莫两岁的男童挣脱了奶妈怀抱,摇摇晃晃跑来,谁知脚下一踉跄,闷着头撞向一旁的嶙峋路石。

“当心!”封却屛失声尖叫,无奈相隔两三丈之遥,哪来得及出手?蓦地一阵迅风刮过,激得她发飞衣扬,男童张开双手跌入一团灰影中,那黥面青年不知何时已至身前,堪堪将男童接住。小娃儿咯咯笑得可欢了,伸手抓他脸上的刺青,迭声道:

“还……还要!再一次,小七……再一次!”

奶妈吓得脸都青了,封却屛没想到要斥责,慌忙抢上,一把从青年手里抱回弟弟,没口子问:“有没有怎样?有没有怎样?”男童笑道:“姊姊,还要!跟小六说,还要一次!”

少女放下心来,紧绷的小脸露出一丝笑容,啐道:“教你要!吓死姊姊了,知不知道?”再看青年的眼神已不如先前那般疾厉冰冷。

后来漱玉节才知道,男童乃封素涛的么子封德馨。

“大姑娘”之所以走得忒急,据说便是怀他的时候失了调养,生产时又格外辛苦,以致留下病根。封素涛对老七仍是男子,毫不掩饰失望之情,或许明白这孩子出世时的死命挣扎,不仅使自己再难生育,更剧烈地缩短了寿命,对封德馨甚是冷淡。由是封却屛对这个么弟分外怜惜,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和心力,倒比母亲要多得多。

“他到底是小六,还是小七?”漱玉节走上前,却非与大人说话,径带着温柔笑意,不着痕迹地与男童攀谈。封德馨笑得更欢了,咧着嘴道:“是小六七!有时小六,有时小七。”

兴许是漱玉节错愕掩口的模样太有趣,封却屛忍着笑,板起面孔道:“他刚能说话就会数数儿,那时岛上新买了批奴隶,我抱他去瞧,数到这厮时一会儿说六一会儿又说是七,我也逗他说‘到底是六还是七呀’,索性就叫他‘六七’啦。”她并非顺口回答,说着么弟会数数儿时,眼底溢着满满的骄傲。

漱玉节诧道:“这孩子也太聪明啦。话说得这般清楚,还能数数儿,又管得住下人……大姑娘实在教得太好了。”这都是封却屛爱听的,到末了一句,眼神才黯淡下来,衬与微红的眼眶与鼻尖,终于像个十来岁的姑娘。

漱玉节握了握她绵软的小手,柔声道:“我来给大姑娘上香。我娘生前常说,大姑娘志如金铁,心比天高,她很是佩服。三年前我娘过去的时候,大姑娘有捎人来行奠,一会儿我要谢谢她。”封却屛眼眶一红,抢在落泪前转身,也没说什么,抱着弟弟去远了。

那被称为“六七”的青年奴隶跨扛着长长的青竹杆子,冲她微一颔首,脸上除了桀骜不驯的轻蔑笑意,还蕴含了某种漱玉节无法解释、既觉亲近又想远离的莫名物事,充满危险而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是一样的人。”很久以后,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她问过他关于初见面的感想,以及临别前那一瞥的意义。

肖龙形抚着女郎光裸滑腻的腰臀,尽情品味她凹凸有致的动人曲线,悠哉地回答:

“我一眼就知道了,我们是同一种人。”

“什……什么人?”

女郎忍着没入腿心滑腻处的粗糙指触,颤着吐息咬牙问。

“猎人。”肖龙形哈哈大笑,双臂一紧,将她压在身下,深深进入了她。

那几年,帝窟走了很多耆宿,包括君临五岛多年的女帝符承明。封却屛接掌苍岛神君大位,是符承明在阖眼前做的最后一项安排I或许随之而来的苍岛騒乱,本在老宗主的算计内,可惜她无法亲睹、乃至出手干预,以致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将五岛悉数卷入,付出了极惨烈的代价。

在符承明还清醒的时日,她使了许多手段,想让漱玉节与那苍岛的奴隶六七自然而然地死于艰险的任务里,但始终无法如愿;青年男女的澎湃情感,在历劫当中飞快累积,身份、立场上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益发激化了这段禁忌之恋。

但毕竟她们“是同一种人”。在一次身陷危殆、几欲丧命的绝境之中,在尙且不知能否脱险的情况下,两人在篝火前交换了童贞,更结下携手对抗红岛符家的同盟。

“杀掉符承明那个老虔婆!”

六七眯着眼,凝视不停跳动的火焰,明明是咬牙切齿,苍白的面上依旧带着那股嘲弄一切似的轻蔑鄙夷,彷佛便要笑出声来。“在她弄死我俩之前。下回……未必还有这般运气。”

“救你的是我,不是运气。”

漱玉节裸裎娇躯,抱膝坐在篝火前,带着迷离的眼波微微一笑,回映火光的俏脸有着平素难见的狠厉与嚣狂,连轻声吐气的口吻都令人不由悚栗。

“你要让封素岑知道,你是她的人,与她站在同一边。莫让符承明轻易便能支使你送死。”

“你是黑岛神君,都不能反抗宗主之命,封素岑能怎的?”六七冷笑。

“你要让封素岑知道,她已没有明天,她就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漱玉节的狰狞异常平静,凝视火焰说话的模样宛若附魔。“符承明要扶植封却屛,以封素岑与‘大姑娘’的恩怨纠葛,一旦封却屛上位,她四位姨母都没好日子过。”

“你以为封素岑不知道么?”

六七笑得更轻蔑了,稍不留神剧咳起来,漱玉节却无拍抚的意思。六七蜷着身子,苦忍胸中痉挛,以防裹好的伤口又迸开,片刻才挣扎着飮水息嗽,居然也不以为情人该伸出援手。她俩总这样,什么都是自己来,世上既没有可相信的人,就得做好“一个人也能活着”的准备。

视此事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或许才是这两颗心得以相互敞开,紧密结合的原因。

“她只是以为自己知道而已。”

漱玉节极有耐性地等他和缓下来,轻声道:

“她要眞知道,就不会听符承明唆摆,想讨好她以争取红岛支持,拿你的性命来换取大位的安泰。若不能教她看清这点,下回就不是借刀杀人了,符承明会让封素岑直接对你下手。”

青年扭曲的笑容一凝,笑意渐褪,换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是封却屛那边的,她不会信我。”

“她毋须信你,只要信‘大姑娘’即可。”

六七微微一怔,见女郎枕着膝头,回过一张似笑非笑的绯红脸蛋,望之令人怦然,忽明白话里的意涵。

苍岛是帝窟五脉中最保守也最古老的一支,阶级严密,次序井然,丝毫不能逾越。

五岛虽以女子为尊,神君也非兴起即能随意寻男子交媾,为维护珍贵难得的纯血,经过严格筛选、能成为神君入幕之宾的,便封“敕使”,敕使不能与其他女子交合,一旦神君诞下拥有纯血的女婴,按古老的传统,将赐死结下珠胎的敕使,代表功成身退的意思,并防止血脉紊乱、损及正统,众人均视为极高的荣誉。

这当中有违人性处甚多,随时代演进,逐渐窒碍难行,至封素涛这代,神君与岛外妇女已无不同,多半只配一夫,如同招赘;“敕使”在其余四岛则成为神君以下、男子能担任的最高职务,相当于神君副手,各有家室,与神君并无苟且,也不会有人以古老旧习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能人高士,当他们是神君的面首。

而在规矩森严、观念传统的苍岛,索性拿掉了“敕使”此一头衔。

对她们来说,设置“敕使”,就是要在床笫间侍奉神君,诞下女婴后便要赐死的,无论其地位之高、辅佐之力,家臣只能是家臣,不尽传宗接代的本分,就不能僭称敕使。

封素岑虽是神君,却只有一名夫婿,此际已去世多年,其他三位妹妹差不多也都是这样。唯有“大姑娘”封素涛未嫁,据说懂事以来就预备做神君,从无婚配之想。她失去继位资格后,便搬到偏院去,专拣体格健壮、反应机敏的少年为入幕之宾,不仅包含岛外的男子,连奴隶也在“大姑娘”的挑选之列───在生下封却屛之前,起码妹妹们对姊姊的行止是颇为不齿的,常当作嘲笑奚落的谈资。

事实证明:封素涛才是对的,施行古老的“敕使”制度,即使封素岑从未将珍贵的化骊浆分给大姊,封素涛依旧如石榴结子,生养满屋;而在诞下封却屛之后,封素涛毫不犹豫地杀了那名按时间推算、应是女儿生父的男子,公开示众,也博得守旧派家臣一片采声,谁也不敢说她是耽于淫乐的荡妇。贪图享乐之人,没有这般铁石心肠。

“我没想错的话……”六七不禁哂然。“你是让我上封素岑的床?”

“对绝望之人来说,哪怕‘希望’是世间剧毒,也只能乖乖呑下。”漱玉节认眞说道:

“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你是‘大姑娘’那边的,又是奴隶出身……照着封素涛的人生跑上一遍,能立时给她个女儿的话,你猜封素岑咬不咬这块饵?”有一说封却屛的生父正是岛外买来的苦力,其壮如牛,才能教大姑娘一举怀上。封却屛如此讨厌六七、令他吃了忒多苦头,与这个传闻脱不了干系。

“喂喂喂,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心上人啊,刚刚才得了你宝贵的处子元红。”青年难得笑得无奈,正欲耸肩,不意牵动伤处,疼得呲牙咧嘴,低啐一口。“你让我干这种事……我可不想被说是负心汉什么的。”

艳丽的女郎拢过一边秀发,笑得迷离妩媚。

“办不成这件事,我就不需要你了。我没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何况拿不下苍岛,凭什么扳倒符承明?”

六七仰天狂笑,直到紧缚在胸前的白布条又渗出血渍,仍未休止。

而这个疯狂的计划居然就这么定了。两人拖命逃出死地,恰遇黑岛派出的捜救队伍,这才幸运获救。

六七返回木神岛,过没多久,黑岛的情报系统便收到诸多不堪的流蜚,封却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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