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前,表情不复平常,显得格外忧伤。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走近想去询问他时,他却突然蹲下身,用手轻轻摩挲那张兽皮。
沙奕注意到,在那块灰黄色大块兽皮上,西伊手落之处,有一小块类似血迹一样的污渍,此时虽已干涸,但仍能因着色泽分辨出来。
就这停顿的一眼,她看到兽皮上空忽然坠下某样透明珠粒,落地时凝成一粒晶莹水滴,慢慢融入兽皮,印下一处乱人心肺的暗沉深渍。
沙奕心下一惊,当即快步过去捧了西伊的脸看。
眼下那一双漂亮深邃的棕褐色眸子果然水汽蒸腾,其中一侧更是早有破框而出的轨迹。
西伊果然是哭了,无声无息。
沙奕觉得这次该换自己束手无策了,此前都是她在哭,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傻傻抱着她;而这回,角色翻转,她也同不知他为何心伤难过,更是因他落泪而想不明白所为何事。
他是个男人,再者她也从未见他有什么脆弱之处,更不曾见过他落泪,哪怕是被巨蛇击得伤重,他也未曾有过半句呻吟,如今倒为一张兽皮一块血渍而哭泣,她实在弄不明白。
未等她想好要怎么安慰西伊,西伊已伸臂将她紧紧搂住,沙奕有些懵,呆愣许久,直到胸腹间传来暖热湿意,她才反应过来,慢慢伸了手,安慰性地轻抚西伊埋在她胸前的头。
她忽然记起,遇见巨蛇的那次,巨蛇腹中有过一具尸体,当时西伊的情况也是如此怪异,就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极度不稳的情绪更是带着强烈的绝望,压抑且无助。
此刻他的情绪虽与那一次虽不完全一致,但本质上都是属于伤心,都嵌入了一种绝望。
若说上一次那蛇腹中的人可能是他熟识的,那么这一次呢?
沙奕心中冒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兽皮的主人便是蛇腹中人,他与西伊可能还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很可能……
大概这山洞就是他与西伊曾一起住过的,而他们,大概也是属于同一个部落,所以西伊才会如此伤心吧!
在此之前,西伊的伤心并没到这种程度,约莫是因着蛇腹中人的面目难辨,他抱着侥幸心理,等到他一路转来这个山洞,验证了先前所想,心中那抹仅存的希望破灭,他才如此崩溃。
沙奕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应该是合理的,不过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看着西伊难过,她也觉得难过,她于他,也许早在她未发现的时候,便也有了情吧,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想不出该怎样去安慰他。
语言不通始终是交流的最大障碍,她也只得在心下暗叹,仍旧保持着轻抚他来安慰他。
西伊的哀恸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天生理性使然,他很快从她怀中抬起头来,迅速抹了把眼角,扯出一个勉强又虚浮的微笑,站起身来。
沙奕跪在地上仰头看他,他便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动作间拂了把她的柔顺长发,她一下看到了他手背上那个她咬出的伤口,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她并不清楚自己当时情急所下的力度,但既已出血应该不轻,现下看到那一排结痂的齿痕外还有一圈青紫,她不免心下不安,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才能懂她的意思。
西伊看出了她的歉意,摸了摸她的脸,摆摆手告诉她不要紧,末了按着她坐到了一边的一块石头上,示意她等他。
西伊做事一向迅速,外加洞内东西摆放很整齐,且数量较少,他很快便收拾完了,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出了山洞,沙奕帮着他把东西都塞进浴缸,虽说这些后收拾来的东西并不多,但全放进浴缸还是占了很大的地方,到最后,便只剩下一人容身的狭小空间。
这一处山洞是西伊折了弯来的,按照迁移方向,看起来似乎还要从支流处折回一半去,中途她有看到这条支流有一处转折点通往这一片深处,河面也相较这条支流要广阔些许,西伊很有可能是要从那一处走。
还是水路,不过这一次,西伊进不了浴缸了,因为东西太多,其次,怕是浴缸超载,若是过重可能要直接翻掉。
西伊的计划是自己游着过去,所以,在整个浴缸入水后,他也下了水,从后面借着自己游速推浴缸前行。
沙奕担心他,想让西伊想想其他办法,他却指了指西斜太阳摇了摇头,说了一堆话,那是与早晨时她所听到的相似,都是难记的音,沙奕估摸着他是在重复,不过反正她也弄不明白,就还是当成早上那意思吧,只是现在理解起来,像是西伊担心时间不够。
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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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抵达聚居地
沙奕醒来时,天色已渐晚,而西伊正两手提着载着她的浴缸往岸上走,见她醒来,他便放下浴缸,宠溺地帮她理了理她因睡觉而凌乱在头发,又轻抚了下她的脸。
他的面色看上去好多了,虽不如往日那般,但也不像在那个低矮山洞时的极端难过,沙奕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就着他摸她脸的动作,拉下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将脸凑过去蹭了蹭。
因着这一个小动作,西伊低笑起来,弯下身想再逗弄她时,有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他立刻打住了要逗弄她的动作,飞快地转过身。
沙奕也听到了那个呼唤的声音,不过她没完全听清,同样也分不清那个粗哑的声音是男是女,发音倒是很像西伊的名字。
看到西伊转身,沙奕很好奇,但西伊人高马大,她伸了几次脖子都没能看到他对面的情况,最后只好从浴缸中立起身,想要爬出来。
只是大概在睡觉时压麻了腿,她试了几次都没能跨上浴缸边,只得泄气地又坐回去,等着酸麻感过去。
西伊听到了她爬浴缸所带来的响动,侧身看她,见她又坐回到浴缸边缘,便又伸了手来拉她,就在此刻,一个人影飞奔过来,西伊的动作再次被打断。
那是一个肤色与西伊相近、个头较之西伊却矮了许多,体形壮硕的女性,穿着上跟西伊完全是一个模子,都是仅在腰间围了块兽皮,上身未着寸缕,一双略显下垂并不丰满的胸部倒是教沙奕看得有些窘。
不过女人本身似乎毫不介意这点,像是习惯了,只在过来的时候踮起脚,使劲抱住了西伊的脖子,碎碎叨叨地念起来。
女人说话音速相当快,加之隔着西伊,所以听起来相对模糊,沙奕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挫败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句都没听明白,只稍稍从女人的语气里感觉出了她对西伊的浓浓担忧。
女人尚还在絮絮叨叨中,沙奕也放弃了去辨听她的语意,转而继续揉腿,正当此时,一道陌生而突兀的粗哑男音惊讶地“咦”了声,随后,女人也停止了絮叨。
一刹那,沙奕感觉自己身上落了好几道目光,抬头时,见那体型壮硕的女人和另一个陌生男人正探了脑袋好奇地盯着她看,西伊因着还被那个女人抓着的缘故,并未能立刻转过身来给她解围。
沙奕有些尴尬,讪讪地朝那两人笑了下,下一秒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过好在那个女人率先反应过来,扯了西伊转过来,指着她,开始向西伊询问些什么,面上倒是十分惊喜。
女人连续的问话中,西伊频频点头,中途看了她几次,偶尔拿手抓抓头发,似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看她的眼神是热切的,就连旁边那个陌生男人在他们的交流下都流露出了喜悦的神采。
女人约莫着是在与西伊讨论着有关她的事,她确实也从西伊的回答中听出了自己名字的发音,而那个女人,交谈中一直满脸欢喜地打量着她,那眼神就好似现代的婆婆格外满意自己的媳妇一般。
不过,沙奕很是不解,这个女人怎么就对西伊跟她之间这么关心了呢,照理说远古人应该不兴这套来的,再者,这个女人虽看着要比西伊大了许多,但总不可能是西伊的母亲吧,莫不是她跟西伊是姐弟?
又瞅了眼跟在女人旁边的那个独自乐呵的男人,沙奕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
他们说了许久,待到终于停下时,沙奕以为他们差不多都说完了,不料女人突然上前几步,弯腰按了把她的肚子,顿了顿,又接着用力按了几下。
她的行为,跟西伊第一次与她共眠那夜的行为完全是如出一辙。
沙奕至今都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此刻更是被吓了一跳,心中顿觉诡异异常,下意识缩了缩。
然而那女人似乎并不打算消停,仍想再按,却被西伊一把抓住了手腕,女人很不解,回头看了眼西伊,问了句什么,西伊先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话后,又摇了摇头。
女人这才罢休,高高兴兴地放弃了按她肚子的动作,眼中笑意依旧,却是想伸手拉她,沙奕忍不住又胆战心惊了一番。
好在西伊看出了她的慌乱,快步走过来,拦下了女人要拉她的动作,女人的高兴情绪一下变成了失望,不过稍稍一会便又恢复了正常,冲着她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西谷!”
有了上一次西伊的自我介绍,这回瞧着女人的意思,沙奕倒是一下就懂了,只是见了女人的惊人动作,以及那音近“西瓜”又像“屁股”的名字,她还是莫名汗颜。
不待她回复,西谷又一把拉过身侧比西伊矮了些的男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认真地对她又道:“玛瑞!”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朝她笑了笑,西谷却是毫不在乎,末了,既期待又兴奋地看着她。
至此,西谷的大大咧咧,沙奕算是彻底了解了,想到那是她本来的性子使然,而无关于其他,心下也释然,当下礼貌地冲两人回以一个微笑,指着自己慢省告诉他们:“沙奕。”
她还是高估了他们,即使她慢声念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西谷跟玛瑞显然与西伊一样,因着远古语言以及听音习性,他们并不能很准确地念出她的名字,一如“大舌头”的发音。
不过沙奕还是庆幸的,因为他们没像西伊那样把她的名字念成了“傻哎”,之于这点她已经心满意足。
这一轮互相之间的介绍完毕,西伊便催促着西谷回去,西谷点了头,扬手示意玛瑞过来帮忙拿东西,却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再度停下脚步,回头在河口瞟了一圈,冲西伊张口道:“西芒可呐?”(【西芒可呐】:西芒在吗?)
西伊脸上的笑意一下凝住了,眼底划过一抹伤痛,动了动唇,却是没说出话来。
西谷发现了他的异样,眉头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复又不确定地张口再问:“西芒……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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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回到居所
西伊停下了脚步,静立许久,回过头时,面上重又笼上一层落寞。
西谷虽是大大咧咧,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默默等着西伊的下一句,后者却是不吭声了,当下急了,一把揪住西伊的臂膀,怒吼道:“西伊,西芒可呐!”
西伊仍是沉默着,一旁的玛瑞也有些惴惴不安,担忧地看了看两人,欲言又止。
“西芒……”西谷即将发飙时,西伊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起恩达安,格内图意卡,普鲁……”(【起恩达安,格内图意卡,普鲁】:是剑齿虎,巨蛇也出现,吃掉。)
话音一出,玛瑞惊得厉害,西谷更是两腿一软直接跪下了身。
接连而来的陌生话语让沙奕有些发傻,不过在她的直觉里,他们所谈及的应该是那个死于蛇腹的人,此前西伊痛苦万分,眼下他们也同是伤心至此,那个人定然是他们的亲人了。
沙奕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们,犹豫间,西伊再次张口:“唯弗加也……”(【唯弗加也】:我看见的。)
这一回,西谷开始嚎啕大哭,玛瑞也是脸色苍白,他试图去扶起西谷,但很可惜,西谷非但没理会他,还用力拍开他的手,哭嚎中又吼又叫,完全不让玛瑞近身。
玛瑞无奈,扫了西伊一眼,叹了口气,只得退开。
西伊站在原地,既无劝解迹象,也无扶起西谷的意象,只一言不发,紧抿双唇,面部线条生硬。
西谷仍是在哭着,玛瑞束手无策,沙奕等了好一会也未见西伊有什么表示,便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试探着小声叫了他句:“西伊……”
西伊转过头,轻握了下她的手,一双棕褐色眸子清亮透彻,他就这么注视了她片刻,伸臂将她从浴缸中抱出来,低低地说了句话。
沙奕没听清,不过她觉得就算听清了自己也未必就能懂,便抬头认真察看他的表情。
西伊的面上黯然未消尽,此刻跟她说话时,眉峰上挑,眼中更是带了点点征询意见的意味。
这种时候,沙奕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给予他肯定回答的,即便她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但没有什么比亲人离去更大的打击了。
她不愿意他再伤心下去,也不愿……他仅剩的亲人伤心。
思及此,她便点点头。
西伊果然是满意的,收到她的答复后轻揉了下她的头,转手跟玛瑞说起话来,末了,指了指西谷,又指了指浴缸。
玛瑞点了头,走过来开始捣腾起浴缸里的东西,西伊则去扶西谷,但西谷因过于伤心完全不合作,挣扎间开始踢打西伊,两人乱成一团。
玛瑞见势急坏了,冲过去想帮西伊,却是位置找得不对,被西谷一脚给踹了出来。
沙奕赶紧帮着将玛瑞扶了起来,心中忍不住感慨,远古人闹起来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下手够狠,不过即便如此,她这样光站着也是很不好的,她得帮西伊一把才是,西谷再这样闹下去,天都得黑了,西伊忙了一天也需要足够休息。
然而沙奕才刚走两步,西伊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立刻冲她摇了摇头,欲以眼神制止她的行动。
她没能理解,顿了下脚步,又接着走,西伊憋不住了,张口道:“沙奕,肯库文那耶……”(【肯库文那耶】:不要来这里。)
“肯库”是“不要”的意思,“文”这个音不懂,“那耶”差不多是“这里”的意思,连起来差不离是让她不要过去的含义了,沙奕觉得心中暖暖的,他怕是担心自己的姐姐因着情绪问题伤到她吧。
不过等她弄明白的时候,西谷也反应了过来,哭嚎踢闹一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