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上生活课,老师说过牙刷最好每三个月换一次。我个人这方面不太讲究,图方便通常是一个学期才换一次,也从来没有任何一把牙刷扔掉的时候旧到塑料老化变黄的程度。现在这把牙刷,不仅不是最近新换的,看样子至少已经用了几年。
我又把另一把有刺毛的牙刷拿起来,两相比较之下,这一把显得更加老旧,也更加崭新。
不对,刚才的推理逻辑反了。如果牙刷从来没用过,自然没有必要更换。
这把牙刷从几年前放在这里,就从来没用过。
也就是说,白家父子二人中,有一个,从来不刷牙?
这个结论太囧。可是在凶案现场的环境中,我实在笑不出来,只是紧紧皱着眉。
身为现代人,有人可以从来都不刷牙这种事,我怎样都无法想象。刷牙几乎是现代社会最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之一,一个人就算再懒惰,也不至于几年中一次都不刷牙。
而且,既然不刷牙,摆套牙具在这里做什么?为了掩人耳目?
这是在自己家里,要掩谁的耳目?再说刷不刷牙这种小事,又有什么可掩的?
我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只好放下牙刷去看那两个杯子,至少要先知道不刷牙的是父子俩中的谁。要真是“白景皓”……
……咳,不可能。
他那种帅哥坯子要真从来不刷牙,那绝对是颠覆我至今为止世界观人生观的大新闻,这事传出去,妹子们的眼泪就够再把长城哭倒一次了。
小鬼你争气一点,为了老哥我的人生观,不刷牙的可千万别是你。
当时我倒没顾得上想,就算从来不刷牙的是“白启纹”,这也会是件颠覆我人生观的异事。
两个杯子款式完全相同,只有颜色不同,显然是一套。圆柱形的瓷杯,花纹是很常规的彩色格子型,没有把手。
一打眼看不出哪个杯子更像是年轻人用的。不过这种没有把手的杯子有一个好处,就是握的时候会留下很完整的指纹。
我从包里拿出粉和刷子,开始细细地扫在两个杯子上。侦查专用的炭粉我当然是没有的,我用的是化妆的散粉和腮红刷。上学期有一门课期末考试要求演法庭情景剧,导演是个多事的女生,说必须得化妆,我一想让女生给我化妆还不跟上刑一样,就朝我妈借了化妆品上台前自己随便抹了抹。后来一直忘了还给她。
都刷完之后两个杯子上的指纹就全展现出来。果然一个上面指纹非常多,重重叠叠显得很凌乱,而另一个则只有零星几个指纹。我从两个杯子上各选了几个清晰的指纹用胶带粘下来,分别收好。又一次想到两个人中有一个从来都不刷牙,就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下升起来,赶紧出了卫生间。
剩下两个卧室也很普通。主卧是“白启纹”在住,小尺寸的双人床,只有一个人睡的痕迹。卧室中也没有任何女性的用品或是衣服。
客卧是“白景皓”的房间,常规初中男生房间,给人感觉很整洁,但也没到过分的程度。他桌子上有台联想台式机,主机拆过,硬盘被拿走了,应该是上一波侦查人员的手笔。不过他们显然没有在硬盘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案卷里没有这一部分。
我仔细翻了翻卧室中的桌子和柜子,想找找看有没有能佐证他们身份的材料,或者记录着整个杀人计划的秘密日记本什么的。结果还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主卧里只有些杂志报纸和常规图书,小鬼的房间则全是教科书练习册各种卷子。两个人都没有日记。小鬼的衣柜里没有校服,看来是个不要求穿校服的小学校。从小鬼的作业看来他成绩很普通,作业里很多题都空着,被老师用红笔打了问号。他应该对学习并不上心。
翻到最后我不由得有些懊恼。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看过了。这就算完了?白家什么秘密都没有?
唯一可以算是秘密的事,就是父子俩有一个人从来不刷牙。
可电视上明明都不是这么演的啊。一般像我这样再探凶案现场,都会有惊天逆转的大发现才对。
那时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草,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我开始再次检查留在地上和墙上的那些血迹。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血迹已经完全变黑干裂。我拿小刷子扫掉上面落的灰尘,用沾了蒸馏水的线提取血液。从主卧开始每隔半米取样一次,标记好位置收起来。一路走到玄关,一共取了30次。
这个过程费了些时间,都做完之后就11点了。我直起腰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能做的都做完了,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也可以算在意料之中,专业的侦办刑警虽然有时行事草率,毕竟不是饭桶,他们都没发现的东西,凭我这半吊子更是无能为力。
这样想之后我总算释怀许多,准备关了房间里的灯走人。那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频率很快,连着响了七八声。我一个人身处凶案现场,四周原本非常安静,猛地听到这样一阵声音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在几秒钟之后戛然而止,房间里又回复到死一般的寂静。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那不是李桂梅说的铁链子声。
要形容的话,那是人的脚步声。
不是普通成年人走路的声音,而是那种有些多动的小孩子在房间里跑跳的声音。我现在租住的公寓楼上一家就有个7岁的男孩子,每天在我头顶上跑来跑去,这种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现在,这个声音也是从我的头顶上传来。
……这里不是最高层么?
天顶不同于建筑内部,是一个开阔的环境,如果有人在天顶上发出声音,会扩散得很厉害,不可能这么清楚地传到楼下。就算有小孩子上到了楼顶,在上面跑跳,我听到的也不会是这种效果。
这栋居民楼,有一个普通人上不去的第七层……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吊灯晕黄的光线此时显得冷得恕�
不对,不对……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我走到阳台从宽大的落地窗往外望出去。对面是同一小区的另一幢楼,跟我现在所处的这幢设计风格完全相同。因为已经11点多了,一大半的窗户里灯已经灭了,剩下亮着灯的零星点缀在楼面上。在下面整齐的六排方形窗户之上,还有一排三角形的窗户,其中几个也亮着灯。
是阁楼!
这栋房子的顶层带有阁楼!
阁楼虽然能利用的空间小一点,但房子带阁楼约等于小跃层,非常受现在的向往浪漫的年轻白领们的欢迎。通常这种带阁楼的房子,楼梯的装修都会下一番狠劲,力图彰显一些小资情调。
我在白家房子里绕了三圈,都没看到这个楼梯。
这说明,在这个被藏起来的阁楼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发现让我热血沸腾。我开始找那个消失了的楼梯,很快就在玄关连着客厅的位置发现了端倪。白家玄关大概有1。5*3米,拐进来直接连到客厅。进门的地方是鞋架,玄关的尽头则摆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个花瓶,里面的花已经枯死了。
那个小茶几前面的地板上,有两条相隔一米左右的细长形的印子,好像摆放过什么重物,实木地板的表面磨损得很严重。
这里是楼梯跟地板的接点!这应该是一个L型直梁式楼梯,从玄关拐进客厅里,后来被拆掉了。我沿着设想中的路线走到客厅的角落,果然那个位置的天花板与别处有所不同。
那里1。5*2米见方的天花板可以看出来是后补上去的。补丁打得极为隐蔽,与周围的天花板没有缝隙,颜色也完全相同,唯一的违和感是连接部位一条细细的印子。这有点像粘在大白纸上的一张小白纸,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我把客厅里的大茶几搬到这个角落下面,又从餐厅搬来一把椅子摞在茶几上,站上去总算可以轻松够到天花板。离近了看可以发现这块补丁的四边有八颗螺丝钉子,丁卯上也刷了涂料跟墙面是同一种颜色。补丁的材料应该是三合板或五合板。他们把楼梯拆掉,把这块板子钉上去,然后重新粉刷了一遍。
我心说这真是好事,你要是用砖砌起来我还得找锤子砸开,你要是只补块板子上去,我就方便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因为有人吐槽说日两更1500看起来有些麻烦,所以从今晚开始改成日1更3000
昨天收到漫长的BS投文生涯(其实只有这文开坑这一个礼拜不到XD)里面第一个说喜欢这篇文的读者,就是浅浅……真的超超超感动,觉得自己写了这么多,在BS投了这么多终于没有白费啊_(:з」∠)_
Ar在此感谢所有在读这篇文、所有为我评论打分的亲们,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我才有力量把这篇文继续下去
谢谢大家【泪目鞠躬
☆、(八)阁楼
我心说这真是好事,你要是用砖砌起来我还得找锤子砸开,你要是只补块板子上去,我就方便多了。
话虽如此,我其实没想到今天会有场合要用到螺丝刀,现在只有随身带的瑞士军刀上有小号的螺丝刀可以对付一下。这板子当时肯定是用电钻钻上去的,也不知道小螺丝刀能不能搞定。
我摸出瑞士军刀,往螺丝钉上比划过去,拧了两下,发现虽然吃力也还可以拧动。看来有门,我心中大喜,鼓足干劲继续拧,过了两三分钟终于把第一颗钉子拧了下来。那颗螺丝钉大概5公分长,螺纹里面积满木屑和墙灰,生锈非常严重,应该钉上去少说有两三年了。
我把那颗钉子放进一个纸袋子里,又如法炮制去拧其他的钉子。等把三条边上的5颗钉子弄下来之后,那块板子就因为自身的重量向下坠开一个很大的口子,我只能用一只手托着它,另一只手去招呼最后一条边上剩下的3个。这种向上仰头的姿势非常累人,都弄完我已经是满头大汗。
那板子不重,不过体积太大,我没有办法保持平衡运到地面,只能往侧面一推在确保它不会砸到我的基础上扔到地上去。我本以为这是个无功无过的方法,但板子刚一脱手,我就反应过来不妙。
板子上面积了一层极厚的灰尘,它向旁边飞过去时已经扬了我一脸,随着板子落地一声巨响,那些灰尘加上房间里原本的灰尘全部被震起来,搞得我周围瞬间烟雾缭绕。我被呛得猛一阵咳嗽,眼睛也睁不开,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下来躲到餐厅里,咳了半天气才稍微捋顺。
我拿出一张湿巾擦了擦眼睛,总算能够睁眼,又顺便擦了擦脸,擦完之后湿巾就整个变成黑色了。
阁楼入口附近那些灰尘过了15分钟才逐渐再次沉淀下来。我人在餐厅里,看着那个角落里,灰尘在吊灯的照射下形成的光晕,忽然觉得有些后怕。
我是听到楼上有脚步声才意识到的这个阁楼的存在。
这说明,楼上,有人?
刚才被发现秘密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如今细想起来,脊背上已经冷汗涔涔。
有人在一个被封起来的阁楼上生活了好几年,整日与灰尘为伍。那还是人么?不是怪物么?
所以,我打开这个板子……是放出了一个怪物?
我被这个想法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不是奥特曼哪打得过怪物呢,直接回家不查了?管他有什么秘密和老子有一毛钱关系。
还是……
……上去?
我一边做思想斗争一边死死盯着被我摞起来的茶几和椅子上面那个阴森森的洞口。但等了十几分钟,灰尘完全消散,洞口仍没什么动静。
怪物可能刚才在散步,现在睡着了。我想。
果然人如果害怕过头了会比较容易冷静下来。那个阁楼上很可能有还小鬼清白的证据,我现在人离它就七八米远,连门都开了,我说什么都得上去看一看。
怪物如果睡着了,请您务必继续睡下去!
我咬了咬牙,又回到那个洞口下面,站到椅子上。洞口里漆黑一片,我拿出手电往里照了照,只照到阁楼倾斜的天花板。
我把手电咬在口中,双手试着攀上洞口的边缘。边缘不太整齐,原本的楼梯拆掉后有砖头露出来,摩擦力很大,还算好抓握。那时我在想,不提怪物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费这么大劲藏起来的阁楼,上面会有什么。
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尸体。
这样彻底地隐藏,通常都是为了毁尸灭迹。阁楼上面,很可能是另一起凶案的藏尸地。
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深呼吸两次,脚下发力往上一跳,手臂撑住身体,就爬了上去。
等我在上面站定,拿手电来回照着看阁楼上的情况,我又一次觉得有些失落。
这里非常空旷,一眼能看到底——没有怪物,也没有尸体。阁楼跟楼下房间布局是相同的,所以也可以排除有密室的可能性。
整个阁楼上唯一的一件东西,是在我正对面靠墙摆放的一个小书架。书架大概一米六高,一共五层,黑色钢木结构。上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我说几乎什么都没有,是因为那上面确实还有一点什么。从我站的位置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最上面一层放着一本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乖乖,还真有一本秘密日记本?!
阁楼上的灰尘要比楼下厚数倍,至少是积了几年的结果。我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以免带起太多灰尘。
走到书架跟前我才发现,笔记本的旁边还有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玻璃球,直径大概1。5公分,里面嵌着彩纸折成的花纹。我们这的孩子叫这种东西琉琉,我小时候经常玩,一般的个头比这一颗要小一点,这种大小的也不罕见。现在的孩子好玩的东西太多,玩这个的倒几乎没有了。
我用刷子扫掉那颗琉琉上的灰尘,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收起来。既然是白家父子费了这么大劲藏起来的东西,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总之先带回去再说。
搞定琉琉之后我开始处理那个本子,把上面的灰尘也清掉,这才看清原来这不是日记,而是一本相簿,插六寸照片的尺寸,很厚一本,大概用了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