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呼唤死去的亲友归来吗?”
“是啊。”
不二的瞳间倒映着河流上点点的光芒,笑得很是温柔。
“……还有,这也被叫做‘精灵流’……”
十月看着一只盆舟被轻轻推入河流,上方闪烁的烛火在夜色里摇摆不定。
精灵流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眼看着盆舟三三两两地入水,听着耳边飘过的前辈们的只言片语,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在那些摇晃着的烛光映衬下,出人意料地柔和起来。
“学长们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有要怀念的人吧?”
不二一众停下话语,看向河畔神色一瞬间柔和的十月。
“纵使没有要他归来的意思,也是抱着怀念的心态来的对吧?”
他微微抬起头,嘴角噙着笑意。
周遭的氛围随着他的笑一并温暖起来。
不二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放出一盏别致的盆舟,却并没有为它点上蜡烛。
并不希望为他指引一条归来的路,只要对方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并不是不想他回来。”
“只是不能。”
“唯有祝福,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送出的。”
有些悲伤,由他们承受就足够了。你只要继续在光明中前进就好。
不二站起身,以便更好地捕捉那抹暗色的动态。看着它悠悠漂远,在一众烛火间飘远,不二回头,拉起若有所思的十月。
初秋的夜风,惊动一树的寂静,漫天的花香,在空气中氤氲,一池的星光扰动,这一切,随着那些美好或不美好的祝愿,一齐飘向远方……
手冢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花影下。
在他身侧不远处,是同样注视着那一片精灵流远去的秋牙错。
失ゥコトノ堪ェ難キ痛ミニモモウ慣レタカイ?
那难以忍受的失去的痛苦,也已经习惯了吧?
“我想不通。部长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过去和大家一起?”对着将他送回家的手冢,秋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手冢转身离去的脚步顿了一顿。
逆着光。
他侧过脸来说,“只是觉得……”
“……失掉了资格,就不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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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秋牙眨眨眼,什么意思?
“再者,你也和我一样。”手冢补充。
“那个啊,”秋牙没料到他会反问(反问?),来不及组织言语便将心里所想的如实抖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两个人,至少不会觉得孤独。”
手冢静默片刻,回头离开。
“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就不会孤独吗……”
秋牙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那日天关影在他耳边的私语又再度浮现。
“你害怕孤独么?”
“只要把你最爱的人像藤蔓一样紧紧抓住,就不会孤单了。”
“无法呼吸。也许会死。”
“可是这样,你也就不会孤独了。”
“他会永远陪着你。”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离开你。”
“他会永远陪着你,只是你……”
过渡
“已经够了。”十月的声音隔着树丛飘进水池旁龙崎樱乃的耳中,龙崎愣了愣,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水龙头。
“不够不够……”
这是秋牙君的声音,即使隔了这么多的树丛,龙崎还是觉察出那声音里的幸灾乐祸。
她好奇地拨开树枝。
十月不悦地看着秋牙将网球一筐又一筐、源源不断地倒入发球机。
“不行,乾前辈吩咐过了……”
“乾前辈定的量我已经完成了。”不甘。
“可是你认为光达到制定的标准就可以了吗?”秋牙狡黠地眨眨眼,又往机器中丢了几颗球,调整了速度,然后摁下开关,“老规矩,不许用‘力量’。”
十月暗暗翻了个白眼,调整了下手臂,握紧球拍,“知道了。”
“?!”树丛后的樱乃忽然间双眼一痛,“怎么回事?”
收回压着树枝的手,正努力按摩着双眼的龙崎樱乃苦笑了一下,“最近怎么老是觉得……眼睛很累啊……”
看着眼前的树枝被拨回,罹扭头看着同伴,神色有些凝重,“不许用‘力量’……这句话有没有可能意味着秋牙错他……”
圣目光闪烁了一下。
罹挑眉,等着对方说话。
“暂且,先放任一下吧。”圣挑起一边嘴角,微笑,“目前也不好下什么定论……”
“只是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
罹点点头,弹指再往空气里放出几根泛光的丝线,“说的没错。”
“只是可怜了那些充当勘察仪器的人类啊……”
“……滚。”
——
机舱窗外洁白的云朵堆砌成美丽的空中城堡,偶尔闪过的几道阳光,就像前几日造访的赤发少女闪烁着的双眼。
“就再,去日本一趟吧前辈。”
“不要留下什么遗憾。那些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定要保留。不然,会丢掉的。就算是记忆,也有丢掉的一天。”
少女笑着,眼底却憎恨着。
越前龙雅勾起唇角。
有趣。
明明眼底写满了妒恨(而且这妒恨还极有可能是针对自家弟弟的);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脸的诚恳与无害。
究竟是什么促使她这样做?
小不点留下来什么,让她竟能忍住这种程度的怨恨这样去做?
小不点啊小不点……
龙雅拉下乳白的帽檐,遮住越前家特有的猫眼。
真是不让人省心。
——
秋。
东京的气温有点热情不退的意味,秋意与夏的余温糅合在一起,营造出的氛围果真是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奇特……
“我说……”切原拉了拉自己的黑色海带发,开始不满地抱怨,“怎么这么慢……”
近处的树荫间漏出的一点白色闻言动了动,小憩着的仁王眯了眯眼,“我说赤也,你好像没资格抱怨吧?”
“仁王……”
仁王雅治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部长。”
站在稍远处的紫发少年似乎听到了,悠悠回过头来。微笑。
刹那间满目的紫:淡紫、深紫、清雅的紫、高贵的紫、铺天盖地的紫、在他眼中闪烁着警告着危险的紫……
“……”切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罹你快一点!”
“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要不是快迟到了我怎么会让你载我!!”
“我可是花了很久才学会的!!”意思是你该知足了!
“……”
听着那吵闹声愈来愈近,幸村目光闪烁了下,身子不着痕迹地退开好几步,“来了。”
“?!”切原只觉一阵强风过,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激起的大片烟雾铺天盖地地袭来!!
“什么?!”切原惊慌地想要逃离!
好不容易等到烟雾散去,入目的却是仁王那张看好戏的欠揍的笑脸以及部长语气不善地提醒他注意形象!!
“……到了。”
“哈?”回头……
一辆漂亮的单车。
骑车的是黑发墨瞳的漂亮男子,单脚支地,修长的身体支撑着整个车身的平衡,他笑笑,右耳上新打上去的银色耳钉和那笑容一样耀眼夺目。
后座上的墨发少年一跃而下,难受地皱眉捂脸避开烟雾,双眼死死盯着罪魁祸首,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罹一手扶车把,一手托腮,浅笑着似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幸村好笑地扶着被烟尘呛得身形不稳的少年。
“那就再见啦,”罹带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少年身上,探身拍拍少年的头,罹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好好玩哦……”
“拜……”
目送男子离开,幸村招呼起自家硬要跟来的两条尾巴,“那么,走吧。”
十月理理乱掉的发,撇撇嘴,“了解。”
还不是那时在对阵Kesmor时幸村的帮忙。
“十月,你要迟到了哦……”。
“对啊,还有比赛……谢谢你!幸村前辈……”。
“谢谢!”
“哦?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对我说谢谢了。”
“是吗?那么……我会用别的方式‘报恩’的。”
以及,在立海邀请自己的野餐上。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们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们弄了个野餐,不知道十月君有没有兴趣参加?”
……
“但是前辈……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又欠了前辈一个情啊?”
“呐,十月。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嗯,就当是……还情好了。”
“……”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嗯,就是这样……直接导致了面前的状况……
帮忙
“是部长要你来的吧,越前龙马?”
叹口气回头,看着倚在更衣室门上的天关影,越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少女右手肘压在紧闭的门上,从缝隙里照入的阳光遮住她的半张脸,“什么原因?”
越前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场网球赛而已。”
“……和昨天来立海的我们部长的朋友?”
越前想像得到女孩子在问话时候的脸色,但女孩子的语气,却不一致地、出乎意料地轻柔,“可那个朋友是个女人啊……”
“是吗?”越前转过身,姓别什么的不是他在乎的,“我只负责打比赛。”
天关影直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她赤色的瞳孔深处映着少年纤瘦的身形,她语气凉凉,似问非问,“居然没有想到过我吗……”
少年打开柜门的动作慢了一秒,良久才觉得出于礼貌似乎应该回句话,但目前的情形……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宁愿选择你也不选我?”
“……你可以离开吗?”球衣在手里,他没有时间耗下去,特别又因为自己不习惯在女孩子(尤其是这个女孩子)面前换衣服。
少女咬了咬牙,算是撕开了伪善的面容,她双手握拳,双目死死盯着越前。
“你这类不该存在的低贱生灵,我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选择你吗?”
少女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少年低垂着眼睑冷冷地看。
“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
“早就该被毁掉了,早就该被毁灭!”
看着少女抓起那把血红色的长刀,少年无动于衷。
“早就该被消灭的东西……”少女大吼,“还当自己是什么高贵的存在!!”
“早就该被……消灭……?”越前极缓极缓地抬起睫毛,瞳孔从深处一点一点幻化为妖冶的金色,“你难道以为,我是属于那类卑劣的存在吗?”
天关冷冷一笑,双眼如利箭般瞄准靶心,“看来……你还没有清楚状况嘛……”
她咬破中指,顿时血流如注。
“那么我就让你……”她举起弯刀,舔了舔刀刃上淌下的自己的鲜血,“搞清楚状况……”
越前懒懒睨她一眼,“我看没搞清楚状况的是你吧?”
“就算你把血流光也不会有用。”
“你永远不能把我怎么样。”
越前微微歪过头。
“离开。”
那双金色的原该充满情绪的眼此刻毫不带感情地看着少女,“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听着身后门被恍惚着关上的声音,越前松了一口气。
暂时先把多余的想法丢到一边好了。
眼前,帮前辈的忙比较重要……
“……使命必须履行。不允许逃离和背叛……”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他始终不是那类卑劣的存在。他是被神认可了的……”
遥远的天边,水野站在风中,长长的蓝发随风飘荡。
“小影以为她可以不要什么后路。可是她连他的身份都没有看清……”
“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自作聪明。”
“咦?”
“呐幸村,”短发的青年女子踱步到越前面前,十分感兴趣地弯下腰,“这么小的小东西……还会打网球吗?”
原本沉默的龙马错以为对方是在不屑地质疑,难以容忍轻视的少年眯起猫眼,高傲地别过脸,“你还Ma da ma da da ne!”
呵呵……女子退后一步,掩住笑开了的嘴唇,“小家伙记好哦,对待淑女要礼貌……”
“……我说久合子,可以开始了吗?”幸村微笑着递给女子球拍,无视掉女子一脸“长幼有序”的警告。
“幸村你也要听好!不可以在我这个长辈面前有逾越的行为!!”
“……古板。”
“小家伙你嘀咕什么!!我都听见了!!还有,不许用后脑勺对着我说话!!”
……
阳光下。
嫩黄的网球静静躺在他指间。
抚摸着球面上的绒毛,越前有一点恍惚。
但是。
也是掌间这个小小的东西,让自己甘愿用生命去追逐。
“哟小家伙,怎么了?”鲜艳的橙色球装,衬得高挑女子整个人朝气十足。
越前握住球,“没什么。”
把球塞进口袋,越前领头率先入场。
“哼。”久合子自信一笑,“这么急?何必呢?反正我一定会赢。”
“哦?”越前抱胸斜眼看她,“那我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
“说错了吧?”
“也对。”晃着球拍,越前好整以暇地纠正道,“应该是一定会让你惨败!!”
“嚣张臭屁的小鬼!!放狠话,只要有张嘴谁不会?!”
在场地上站定,越前不语,放狠话?谁说我在放狠话了?
砰——
“外旋发球?”久合子挑眉,“再来一次可以吗?”
越前垂首,“如你所愿。”
高抛的网球。击在地面上高速旋转。等待着对手松懈的时刻……
外人看上去她有点吃力地堪堪回击,却不知女子心里其实在低语着有意思。
越前果断地一挥球拍,球被大力地打回,“外旋发球,只要有球拍谁不会呢?对吧前辈?”
他笑得很嚣张。
“该死的小鬼……”女子看似愤愤一句,眉眼却都带着丝笑,“不过……”
“念在你叫我一声‘前辈’的份上……”
她回过身抱起球拍,听着网球在背后砰一声落定,微微一笑,“这一局就先让你拿下吧。”
“以免,一会你输得太惨,对不起刚才你放出的那些话……”
越前不想反驳。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