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怕她有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散于这个世间。
阮年觉得自己是中了毒,念安的毒,一种缓慢的,却足以令人发疯的毒。
如此的自己,又有甚么资格来怨怪?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想了许久,逐渐清晰的大脑竟又一次的混沌起来。一时醒,一时睡,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虽然身子还是疲倦不堪,但却比上次清醒时要轻松得多。
也安心得多。
因为她一直在。
念安身上那股馥郁而又缠绵的冷香,晕着淡淡水雾扑入了鼻翼,抑制住了阮年心内因为不能动弹的焦心以及不安。
手掌终于回复了些许气力。
阮年颤着指尖,轻轻地回握住了念安的手。
“哟,躺了四日的人终于下得床了?”沈烟离气定神闲地坐在客栈客堂的木桌旁,手中拿着一双木筷,眼皮抬也不抬,只是勾着那水汪汪的桃花眼望着桌上的摆着的饭菜。
阮年站在二楼的木阶之上,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念安呢?”
“你个没有良心的小东西。”沈烟离哼了的一声便摔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望着阮年的眸子也蒙上了淡淡的水雾,“醒了便只知道念安长,念安短。还不如一直躺在床上,让你甚么话也说不了。”
“你若是想一直耽搁,我便马上回去躺着。”阮年淡淡地瞥了沈烟离一眼,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子往楼下行去。
“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之前你还是躺着罢。否则你摔着了,念安肯定也不让我好过。”沈烟离乌黑的眸中沉淀着几许凉凉的笑意,虽然嘴上是如此说法,但又赶忙上前扶住了阮年的手臂,“无需担心,她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办罢了,大概两个时辰便会回来。”
“事?”阮年被沈烟离搀扶到桌旁,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甚么事?”
“我也不知。”沈烟离笑嘻嘻地按着阮年的肩膀坐在,接着拿起筷子塞在阮年的手中道:“你快吃罢,四日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了自然要好好的滋补。”
话音刚落,沈烟离便抬手将小二唤来添上了一碗醋鱼,继而又为阮年添上了一盏淡茶。
沈烟离很是奇怪。
按照她那性子…
阮年眸色灼灼地望了沈烟离一阵,继而
伸手将那盏淡茶捧在手中,唇角微扬道:“真是稀奇,你竟然会为我倒茶。”
“见你醒来,我心中十分愉悦。”沈烟离笑意盈盈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为你倒茶添菜,应当也不会使你困惑罢?”
阮年眼角微挑:“自然是困惑得很。倒茶添菜我不需要,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罢了。”
“实话?”沈烟离微微阖了阖眼,长长的睫毛掩起了眸中昏沉的亮光,她低低道:“实话便是如此。”
“我信。”阮年看着沈烟离的眼睛,轻笑道,“可是你不想告诉我,她去见甚么人。”
沈烟离睫毛微颤,乌黑的眸中带着一抹蚀骨的妩媚风情,因为喝了许多酒,就连她晶莹的面颊上也染上了浅浅的红。
乌发流泻在她的肩头。
红衣若火。
她的眸中含笑,唇边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皙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继而指尖微抬,又缓缓落下。
随着她手中的动作,酒杯发出清脆的敲打声。
一下一下。
宛若鼓点,重重的敲打在阮年的心上。
阮年紧张地屏息。
“巫柒。”沈烟离嘴唇轻启,吐出的两个字却好似冰锥,穿透了阮年的心脏。
心还在胸腔间跳得厉害。
但浑身的血液却仿佛被一寸一寸的冻结。
阮年大脑一片空白,望着沈烟离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良久。
阮年缓缓地垂下眸,艰难道:“巫柒?”
吐出来的字句干瘪而又苦涩。
好似被突然抽干了气力,阮年的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沈烟离敛起了眸中的笑意,转而有些迟疑地握住了阮年的手,轻声叹息道:“你应当是记起了甚么罢。”
沈烟离掌心温暖。
“我…”阮年垂下眸,呆呆地望着沈烟离握住自己的手,“我不明白。”
沈烟离微微蹙眉。
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来自甚么地方。
如果自己真的忘记了甚么,那又是怎么忘记,又为什么会忘记?明明在自己的记忆中,以前的人生都是那么的完整。父亲,母亲,弟弟。
以及一个家。
虽然家人对自己都不好,可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家。
难道过去的十几年的记忆只是自己做的荒唐梦境吗?像这几日梦见的零零散散的画面一样。
真实而又虚假。
阮年分不清,分不清甚么是真实,甚么是虚妄。
很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累。
明明自己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在经过这短短的四日之后,却好似活过了几千年的岁月,活生生的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妖怪。
很疲倦。
脑子中充斥着的回忆皆是不完整的。
过去,现在,梦境。
三种画面不断交织。
恍若隔世。
不时有过往遇见的人影景象随着心绪不断穿梭,就好似越过了岁月和时光,直直的刻在脑海之中。
不管是熟悉的对话,还是从未听过的对话,都好似钻破了一直束缚着的枷锁,来势汹汹的占据了阮年回忆,再随着翻滚的思绪不断的纠缠。
只是不管是甚么破碎的画面,阮年都能在其中寻到一抹清冷的白色衣角。
那是数不尽的时光。
她却一直都在。
好似从未曾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手机用的日子是烦躁的,码字都能只能靠每天中午吃饭的时间。
好捉急T。T
PS:因为丢失了大纲,所以原来的有些不记得了,正在努力补齐。
第六十一章 女子
“不明白甚么?”沈烟离仍是笑意盈盈地叩了叩手中的酒杯;语气轻柔道:“你在想甚么,不解甚么;都说出来罢,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会细细的为你解答;直到你明白为止。”
“我…我也不知晓我到底在困惑甚么。”阮年心中焦躁,加上脑中的回忆纷杂难喻,言谈间也变得有些混乱;“这四日中我竟是半梦半醒,睡梦之中梦到了许多事情,也梦到了许多可怕但又让我眷恋的场景,待我醒来之际却又觉得这些梦境无比的荒唐…不,应当说,是熟悉得让我觉得荒唐。”阮年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顿了顿,才接着道:“因为太过于熟悉,恍惚间让我觉得那些就是我的过去。可是…我真的从未经历过那些。所以我又觉得很怕,很怕。怕得不得了,我无法知晓,究竟哪边是真,哪边才是幻。”
沈烟离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乌黑的眸中凝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只不过在瞬息后,那水雾却又散在了她的轻笑之间。
“你梦见了谁?亦或者,你梦见了和谁的甚么事?”沈烟离的声音低柔,“你告诉我,莫要害怕。”
阮年的眼前弥漫着茶水翻滚的白雾,鼻息间的茶叶略略苦涩,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定的冷香,良久,阮年缓缓地抬起了眸,轻声道:“念安。”
“我梦到的,只有她。”阮年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道:“自从很久之前,第一次梦见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无关于她的梦境了。但是和以往不同,以往虽然记得梦见了她,醒来之际却会忘了具体梦到甚么,只能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个片段。但是此次的昏迷,梦到的东西太多,清醒之际也没有丢掉半点。”阮年勾起唇角,又低低的笑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以前明明从未见过她,却好似在一起了百年千年一般。”
脑中全是她。
除了她之外,竟甚么也装不下了。
沈烟离神色一怔,唇瓣的弧度抿得竟有些苍白,顿了半晌后,她轻轻地垂头,伸手将落在肩头的发丝捎在了晶莹的耳后,语气喃喃道:“是啊…我怎么能忘了,你的心里向来只能容得下她。”
“你说甚么?”阮年蹙眉,方才沈烟离的话语太轻,加上头脑还是有些晕厥,导致甚么也没有听清。
“那你怎么知晓巫柒?”沈烟离抬起眸,眸中染着薄凉的笑意,正随着她的话语翻滚,“你方才可是说你的梦中除了念安,就没有别人了,难道巫柒同念安,在你心中竟是一个人?”
虽然觉得沈烟离有些奇怪,阮年却也没有多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之后,阮年沉声道:“我见过她。很久很久之前便见过。”
“五年前?”沈烟离挑了挑眼角,放下酒杯夹了一小块鱼肉,轻佻道:“那可算不得很久。”
“不是五年前。”阮年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似乎是回想起了甚么,失神道:“比那要,久的多。”
“唔,那是甚么时候?”沈烟离咬着鱼肉,含糊地开口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还未出生之前。”
出生之前?
“也不是没有可能。”阮年蹙眉,语气是出奇的认真,“指不定我出生之前便见过她,所以才会对她的映像深刻…且不论如此…在梦境之中,我也听见了她的名字。”
沈烟离又是含糊的唔了一声,吞下了鱼肉之后,才笑嘻嘻地开口道:“那可是真是孽缘,出生之前就不放过你,指不定她是长生不老之人,追着你入轮回很久了呢。”
还未等阮年深思,沈烟离又笑着开口询问道:“你说梦境之中也听见了她的名字?可否同我说说,是在甚么事上,听见了她的名字?”
“是因为念安。”阮年有些烦躁地扯了扯手指,“她叫我逃走。”
“逃走?”沈烟离眸色微沉。
“恩…”阮年回答之后,神色更为的焦躁起来,“而且很奇怪的是…她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正躺在念安的手中…很奇怪,是罢?”
确实是躺在念安的手心。
能感觉到念安的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她手心的细腻冰凉…以及那令人魂牵梦萦的冷香。
还能看到,那张放大了的清冷若神的皎洁容颜。
以及她在自己唇上轻柔的一吻。
她唇瓣的冰凉。
轻吻时那颤抖的睫毛。
以及那被遮住的墨玉般深邃的眸中流淌的点点星辰。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轻柔,轻柔得好似一阵风,带着薄凉的悲哀,以及复杂而又深刻的眷恋,吹进了阮年的心里。
自己…怎么会躺在她的掌心之间?
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得让阮年只能觉得这是自己胡思乱想之间做的一场梦。
“手心?”沈烟离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伸出纤长的手指弹了弹阮年的额头,无奈地摇头道:“你还真是甚么都想得出来…若是躺在她的掌心,那么你不就是变成了一颗种子吗?”
说到此处,沈烟离神色又是一怔,眸中的光芒闪烁,只不过还不等阮年询问,沈烟离又像变脸似的笑眯眯地扯住了阮年的脸颊道:“果然还是以前的小家伙,这么多年都未让你长大。”
阮年有些不满地拍来了沈烟离放在头上的手,瞪眼道:“我要说的说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念安去寻巫柒做甚么了罢?”
沈烟离散漫地勾起了一个微笑,摇摇头道:“我可不知晓她去寻那女人做些甚么。虽然我们从前认识,我却不喜欢那个女人。从前我的武功不如她,所以只能一次一次的被她打伤…甚至差点死在山林之间。她的心思我不懂,念安的心思我也不懂,但是我很确定,巫柒不会伤害她,所以你安心待她回来便好。”
这里有两点让阮年非常在意。
第一是巫柒的武功。
第二便是沈烟离说的,巫柒不会对念安动手。
为甚么呢?
“不会对念安动手?”阮年眼神复杂道。
“哟。”沈烟离不满的哼哼道,“还真是没有良心,我还以为你首先会问我的为甚么会巫柒打伤,有没有甚么事呢。”
“若是有事,你也不会在此对我说什么话了。”阮年的神色淡淡,视线从沈烟离面上滑过。
“那可不一定。”沈烟离嘟嘟囔囔,很是不满道,“你现在可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有多么心狠手辣,若不是我掩了最后一口气逃得飞快,估计心肝都会被她挖出来。”
莫非沈烟离身上的怪味,是因为巫柒的缘故?
许是阮年的眼神中的情绪太过于明显,沈烟离又撇了撇嘴道:“我之所以会急着前往…咳,也差不多是心中想得那般,是因为巫柒!却不是被她打伤。”沈烟离不甘地敲了敲桌子,续道:“不过比受伤,还是麻烦许多。”
阮年:“…”
阮年再问,沈烟离却不想再回答。也不知沈烟离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吃完桌上的鱼肉之后,沈烟离便扔下了阮年上楼。
阮年坐在桌前,望着戴着青色小帽的小二正手脚轻快地收拾着桌面上剩下的碗筷。
“小二哥。”阮年有些犹豫地唤住了正要离去的小二。
“姑娘?”小二转过身,奇怪地开口问道。
“你先前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出去?”
“白衣?”小二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随即又是笑着点头,“见着了见着了,姑娘所说的女子可是个神仙般美丽的女子,我瞧着印象可深了。”
“那她是甚么时刻出去的呢?”阮年缓了缓心绪,笑着问道。
“大约两个时辰前罢。”小二答的飞快,“那时我还问了那姑娘有没有甚么需要帮忙之事。”小二又是想了想,才道:“她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小,长相清秀,挎着一个木篮,声音温温柔柔的。”
女子?和自己一般大小?
“那女子应当是有甚么心事罢。脸色苍白得很,眼底下也有两个很大的黑眼圈。”小二倒也没有隐瞒,“进客栈的时候眼睛红通通得好似快要哭出来了。”
那是甚么人?
为何念安会同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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