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将士们还能与百姓们笑着说些话,一派兵民同乐的和谐景象。
没想到贺鹤继续喊道:“年关已近,天策将士们却仍在保家卫国,他们可敬不可敬!”
百姓们高呼起来,显然天策府在这附近一带深得民心。
这一下,正好中了贺鹤的下怀。
他接着说道:“那一年我六岁,父母双亡没车没房,是天策府的将士们救济着我长大成人……”
李经亘:“……”
苏箜篌:“……”
没想到他话说完,竟然有人小声接话:“是啊,天策的哥哥们很好的,之前阿花扭伤了脚,还是天策的王哥哥把她背回家的,足足走了三里路呢。”
也有人说:“是啊,我家丈夫死得早,孤儿寡母的,全靠天策程将军接济呢……”
李经亘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贺鹤摸了几把并不存在的泪水,继续煽情:“天策府的将士们对于我来说就是再生父母,现在天策府有难了,我要为天策府出一份力!”
说到这里,他偷偷狠狠拧了自己大腿根一下,痛得龇牙咧嘴眼泪直往外冒。
有个老婆婆问道:“少年郎啊,天策府有什么难啊。”
“婆婆你问的真好,”贺鹤抹了抹泪水,“我们要买兵器保家卫国呢,但是藏剑山庄要我们三天内一定要拿出一万两,不然就不卖给我们呢。”
苏箜篌突然亮光一闪,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他突然凑上去说道:“一万两呢,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呢,但是我们也不能要乡亲们的钱呢,天策府什么都不多,唯有将士们平时采集的一些马草、药草拿出来贩卖,看看能不能凑到一万两呢。”
说完,苏箜篌朝着老婆婆眨了眨眼睛。
老婆婆感受到了美男子的魅力,不由自主地扶了扶脑袋上的头花。
“藏剑山庄怎么这样!”有人义愤填膺,“一万两呢!”
“是呀……”
贺鹤趁机说道:“我们想试一试。”
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传了过来,“这一车马草,我全部都买了!”
一片哗然之间,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胖子走了出来。
“他是洛阳首富,甄有钱。”李经亘小声对贺鹤说道。
贺鹤:“……”
苏箜篌:“……”
甄有钱掏出丝绢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对李经亘说道:“李统领,嘿嘿。”
李经亘对他笑了笑:“甄老板。”
“你这一车马草,我出三千两。”甄有钱指着贺鹤身后的一大车马草。
满座哗然。
苏箜篌也愣住了,他回头一看,那不过是一车紫花苜蓿,一车紫花苜蓿,不过是最便宜的马草,能卖到三千两?
甄有钱解释说:“我并不是买这一车马草,当年我还没发家,家徒四壁,靠贩卖蓑衣斗笠为生,但是洛阳干旱,蓑衣斗笠根本卖不出去,我媳妇临盆在即,连个产婆也请不起,是当年的天策府统帅夫人纡尊降贵,亲自给我媳妇接生,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莫说我要报答当年统帅夫人之恩,若是能为天策府出一份力,未尝也不是为我大唐出一份力?”
尼玛真煽情,贺鹤想。
他不由自主鼓起掌来,旁边李经亘却不自觉湿了眼眶:“甄老板……”
甄有钱是洛阳首富,同时也是洛阳最抠门的奸商,他竟然能……
李经亘觉得自己特别受感动。
在周围百姓们的一片欢呼声中,甄有钱也很感动,他挥了挥手,泪眼婆娑道:“我的聚味楼明天开张,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啊,多多捧场哈哈哈……”
贺鹤:“……”
竟然是个打广告的。
不过天策府给你打广告,你也不亏本。
有了甄有钱的开头,剩下的大家也都纷纷都出了一份力,从清晨到傍晚,几乎所有的马草都被抢购一空,前来负责贩卖的将士们都累得不行,贺鹤也觉得两眼昏花。
还有些小姑娘买完了马草还强烈要求摸一摸李经亘的胸甲,虽然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李经亘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于是也只好任由姑娘们乱摸,姑娘们一边摸着李经亘一边尖叫着,一边还好奇地问道:“李统领,我喂你吃皇竹草,好不好呀。”
李经亘:“……姑娘我不是马┭┮﹏┭┮。”
“好统领,你吃嘛,你吃了,我们再买一百根呀。”
李经亘虎目含泪:“我吃……”
贺鹤仿佛看见了牛郎店的金主与牛郎,他在心中为李经亘点蜡。
还有小姑娘凑到别的年轻将士面前大胆地问道:“军爷军爷,你成亲了吗,没成亲呀,要不要个小娇妻呀。”
将士们:“……”
好,唐朝民风果然开放,唐朝姑娘果然奔放又热情。
天已经黄昏了,天光渐渐暗淡,贺鹤与苏箜篌坐在山坡上,不远处升腾起朦胧飘虚的暮烟,不远处的楼宇淹没在一片暖融融的金光之下。
“真好啊。”苏箜篌感叹。
“什么?”贺鹤回过头来。
“真好,”苏箜篌笑着说,“什么都很好,洛阳很好,天策很好,百姓很好,大唐很好,你……也很好。”
他漂亮的眼睛在夕色的照耀下有一片暖融融的红光。
“你……也很好。”贺鹤说。
贺鹤的眸光动了动,苏箜篌心一颤,不由自主地贴过脸去,他的嘴唇摩挲到贺鹤的嘴唇,柔软、又温暖。
“对不起!”似乎是触电了一般,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苏箜篌连忙抬起脸,与贺鹤保持距离,但是自己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似乎是在感受对方嘴唇残余的温度。
但是下一秒,自己的手却被握住了。
他刚想要说话。
那柔软的、温软的嘴唇却慢慢贴上了他的。
苏箜篌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慢慢地拥住了贺鹤。
“鹤儿……鹤儿……”他摩挲着贺鹤的脸颊,眼睛一片荡漾,“我好喜欢你……鹤儿……”
贺鹤点头:“我知道。”
贺鹤说:“其实……之前我就想要跟你说了,我觉得你……恩,挺好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说完,贺鹤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去看苏箜篌,苏箜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根本就不敢相信贺鹤刚才说了什么。
贺鹤眨眼:“恩,你不愿意的话,就算……”
他还没有说完,却被苏箜篌一把抱住。
“我愿意!”苏箜篌飞快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鹤儿我愿意!”
贺鹤:“呃……”
“我好高兴!”苏箜篌说。
贺鹤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箜篌又说:“鹤儿我最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贺鹤点头:“恩,我知道呀。”
苏箜篌认真地问:“鹤儿,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打跑所有觊觎你的人了。”
贺鹤心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做吗。
但是嘴上他说:“有吗?”
“哼,”苏箜篌说,“有呀,叶明笙那个混蛋。”
贺鹤:“……”
“那我就当你认同啦,”苏箜篌眉开眼笑,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鹤儿,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贺鹤说:“你刚才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不够不够,我要亲鹤儿一辈子。”苏箜篌说着,抱住贺鹤,将他亲了个够。
两个人与天策府将士们在洛阳驻扎点回合的时候,大家正在清算白天到底赚了多少银两。
苏箜篌与贺鹤是对李经亘说他俩去看看洛阳风景的,一看他俩回来,李经亘开开心心地问道:“你们回来啦,洛阳大街好玩吗?”
贺鹤的嘴巴都有些发肿,他捂着嘴点点头:“挺好的……”
“多亏了你们,”李经亘显然十分高兴,“我们已经筹到了八千两啦。”
“这么多?”苏箜篌很意外,继而又点头:“天策将士们是众望所归。”
李经亘高兴完了,又发苦了:“剩下的两千两,该怎么办呢?马草与药材都已经收售罄了,难不成……难不成当真要卖马驹么……只是要卖,去哪里寻好的买主呢。”
小马驹是李经亘骑的里飞沙的马驹,与李经亘的感情自然不一般,李经亘的心情贺鹤也能明白,肯定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好的买主的。
要是在游戏里就好了,贺鹤想。
“我带你们去洛阳夜市转转吧。”李经亘忽然说道,“洛阳夜市是最热闹的,说不定还能遇见有意买马驹的人呢。”
贺鹤本来不想去,但是看李经亘满怀希望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只好对苏箜篌道:“我们去吧。”
苏箜篌毫不犹豫点头:“好,你去,我便去。”
☆、第32章 天策(四)
洛阳夜市,花灯如昼。
古诗有云:陶令门前四五树,亚夫营里百千条。何似东都正二月,黄金枝映洛阳桥。
李经亘牵着两匹小马驹走在前头,边走边道:“古来利与名,俱在洛阳城。”
贺鹤心想:原来李经亘不是文盲啊。
他还以为当兵的都是文盲呢,像李经亘这样的还会吟诗的,不得了。
李经亘牵着这两匹毛色雪白的小马驹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看贺鹤一眼,眼睛亮晶晶的。
苏箜篌觉得苗头不对了,他把贺鹤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鹤儿,李经亘是不是……”
贺鹤:“不是。”
苏箜篌有点委屈:“我还没有说完呢。”
贺鹤:“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想多了。”
苏箜篌不服气:“我怎么会想多了,你不要小看了我。”
贺鹤翻了个白眼。
李经亘的里飞沙生下的两匹小马驹,一匹叫里里,母的;一匹叫飞飞,公的。
它们的妈叫沙沙,这让贺鹤有了一种莫名的微妙感觉。
看见贺鹤眼神紧盯着两匹小马驹,李经亘清清嗓子,又道:“穆王八骏天马驹,日行万里速如飞。”
贺鹤:“……”
苏箜篌:“……”
李经亘背完了诗,还看着贺鹤,表情如同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学生。
贺鹤:“……”
贺鹤指着前方的花灯街,李经亘几乎是条件发射地张嘴就来:“花下灯前出画裾,衣香一路暗氤氲。”
贺鹤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箜篌嘴角一抽,问道:“李统领,你究竟是背了多少……”
李经亘有点不好意思:“我发现我挺喜欢一个人的。”
苏箜篌不明白为什么李经亘答非所问,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贺鹤的胳膊。
贺鹤嘴角一抽:“尼玛,该不会真的……”
李经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神经病的异常,他接着说道:“副统领说,读得书多、文学素养高,可能更讨人喜欢。”
他们天策府副统领是个女的,一个人能扛三大筐马草。
“你分明不喜欢读书。”苏箜篌小声说道。
贺鹤白了他一眼:“都说了不是在说了我了,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苏箜篌“哦”了一声。
不远处,猜灯谜的,放天灯的,人群中一片热闹欢乐。
但是这一种平和、温煦的景象很快就被打破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女声的尖叫声。
接着,那一头忽然喧闹了起来。
并不是平日里集市上的那种喧闹,这一种,夹杂了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让人感到不安。
贺鹤与苏箜篌还没有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经亘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队穿着金甲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从花市上奔驰过来,人们尖叫着躲避这一队士兵,只是畜牲怎么会知道怜惜花朵,花市上的鲜花被马蹄践踏地乱七八糟,地上全是一片残花败叶。
马背上的士兵们似乎完全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令人发指,为首的一个领队模样的还用马鞭指着一地的残红大笑道:“弟兄们,这是不是‘踏花归去马蹄香’,哈哈哈哈,谁说咱们当兵的不解风情,今天咱们也风雅一回。”
贺鹤心想,只怕你的踏花,是践踏的踏。
苏箜篌更是不屑:“就这样的败类,还敢自称风雅。”
“那是神策军。”李经亘叹了口气。
这一支队伍,无论是贺鹤还是苏箜篌都不陌生。
“神策军原本在西南戍守边疆,只是新帝为了打压天策府,将他们调入京畿,成为自己的专属部队,深受陛下宠信,神策军嚣张跋扈,也是有原因的。”
李经亘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里里光滑的马背,不知道是在感叹神策军的嚣张跋扈,还是感叹天策府的没落。
看他这副样子,贺鹤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
那一队神策军为首的那人似乎看见了李经亘,策马就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李统领。”他坐在马上,也不下马,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
“魏统领。”李经亘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人看了看李经亘,又看到了他身后牵着的两匹小马驹,大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卖马吗,原来听说白天你们在洛阳大街上卖马草是真的,哈哈哈哈天策府竟然落魄至此,统领竟然要靠贩卖马草马驹过日子么!”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跟在他身后的神策士兵都哄堂大笑起来。
他这样羞辱李经亘,李经亘却不以为然,他点点头:“既然没事,那就告辞了。”
他表情非常平淡。
魏姓统领见撩拨他不成,“哼”了一声。
李经亘又说:“你的部下踏坏了人家的花,记得赔银子。”
魏姓统领大笑道:“你以为我们神策军是你们天策府吗,老子有的是银子!”
李经亘冷眼看着他。
他又说:“但是老子就是……不赔。”
……
就连贺鹤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了。
这位统领请问你是猴子派来的弱智吗?
李经亘显然也觉得他是弱智,理都不想理他,牵了马转身就走,贺鹤与苏箜篌连忙跟着他。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个魏姓统领一看他们要走,连忙翻身下马,射手就要去抓贺鹤的肩膀。
苏箜篌眼疾手快,“刷”地一声拔出幽月乱花剑,在那人手上重重敲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