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手一抖，袋子差点就没拿稳，一瞬不瞬地看着郭引绚，不敢答不是，却也不想答是。
郭引绚一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先去把资料大致看一下，一个小时后楼下等我。”
“啊？”
郭引绚笑着说道：“去高尔夫场，我这把老骨头，再不运动运动就真的要残废了。”
纪飞扬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中却大喊不要不要。第一，郭引绚不喜欢运动；第二，郭引绚出门极少会带女下属；第三，纪飞扬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心知事有蹊跷，回到办公室后飞扬也不是很有心情看那份策划案，只随手拿起几张图纸翻着。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却是被这策划者预想中的三维图形给惊艳到了，立马又精神振作起来，拿出文字部分仔仔细细地看。
在A市，除了几家室内的游泳馆，几乎所有的水上活动场所都是露天的，而飞扬城内占地极广的水上嘉年华却全部建在室内，加上顶级的控温技术，突破了传统水上嘉年华只有夏季才能开放的局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尝试。雁城公司要做的便是在这个成果外再添一层华丽的包装，程氏的要求是，落落大方而蕴藏神秘，且务必在十月之前完工。
纪飞扬以指甲轻敲着桌面，大方而神秘？那倒不如做成广告电影，通过一个故事来表现主题。但是，这得是怎样的一个故事？飞扬看到附带的演员人选名单上，排在最前面的是沈临西和张玥，前者是A市数一数二的偶像派男演员，后者却只是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女孩子。纪飞扬往后一看，果然，经纪人那一栏中赫然写着三个字：张嘉茜。
张嘉茜何许人也，A市无人不知，倒不是因为在她手里出了个红透半边天的沈临西，而是她的第二个身份——程绍均的女友。按理说这样的身份虽然有其特殊性，但是也不代表就可以以此横扫A市娱乐圈，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孩儿，遇上一个经验丰富的富家公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甩了呢？但是张嘉茜的本事在于，她能得到程家二老十分一致的认可，据传程母一月不见她连吃饭都觉得没味道，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不买她的账？
想到这里纪飞扬觉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想当初她和程绍均最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那人也从没说过要带她见父母之类的话。而纪飞扬总觉得，一个人要是真的爱你、在乎你，定然是会把你带到父母面前的，因为这代表着他愿意你同他身后的世界接轨。而明显的，纪飞扬曾经并未得到过此种“殊荣”。
眼下她这么想着，倒也不是心有不甘或者羡慕嫉妒，只是觉得在那些年少的日子里，她自以为是的真爱竟然那么脆弱不堪，难免有些失落。
正想着，和郭引绚说好的时间到了，收拾一番下楼，郭引绚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纪飞扬上了车，有些忐忑道：“老板，为什么要我一起去啊？”
郭引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纪飞扬头一次看到郭引绚这种表情，一句“我就是怕你要把我卖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咽了回去。
到了地方之后看到曹烨笑着走过来和郭引绚打招呼，纪飞扬才算松了口气。
曹烨和郭引绚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校友，更是生意场上难得真心的好友，也是因为他的关系，郭引绚私下里对纪飞扬颇有照顾。
看到纪飞扬，曹烨轻轻的一拳头撞了过来，“都快成工作狂了，要是我不让老郭把你骗出来，真打算要以身殉职？”
纪飞扬笑，“哪有那么夸张！”
曹烨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仿佛还是当年宴会上见到的“南瓜车”，言行举止，风度翩翩。
纪飞扬和程绍均分手后，他们有过两年的交往，而神奇的是，两年间他们就光在一起吃饭逛街聊天打牌，基本都没说起过感情的事情，连极少数的牵手拥抱都像是邻家大哥哥和隔壁小妹妹。理所当然的，两年之后他们成了饭友、聊友、密友，那层有等于没有的情侣关系就彻底瓦解了。
正当纪飞扬要和她许久未见的闺蜜谈论一下中饭吃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想了起来。
“飞扬，你到这儿来也不和我吱一声，好没良心！”
纪飞扬回头一看，不远处，冯韵文坐在辆极为骚包的奔驰跑车里探出个上半身，脸上的表情，真可用漂亮的嚣张来形容，“喂，要不要我陪你玩一球？”
纪飞扬黑着张脸正要拒绝，却见副驾驶上一双手突然拉过冯韵文的脖子，搂着他就吻了上去。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身材极好的西方女人，无袖的豹纹紧身衣在她身上竟然一点都不土气，反而显得娇媚惹火。
那外国妞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说：“阿文，你今天如果敢扔下我，那么我就马上回去再也不理你！”
纪飞扬没忍住笑了出来，低声对曹烨说：“‘如果……那么……’她竟然会用连词！”
再看冯韵文，正见他搂着那美女说了句什么，然后跟飞扬挥了挥手，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曹烨眯着眼睛，“你怎么招惹到这家伙了？”
纪飞扬气呼呼道：“我招惹他？！分明是他阴魂不散，难得出来打个球都能撞上！”
“这球场就是冯家的，他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飞扬简要说了下她和冯韵文认识的经过，顺带对这个闺蜜大肆倾吐了一番她的满腔愤怒之情。
曹烨笑道：“要不改明儿我帮你报这个仇，找些人把他扔臭水沟里去？”
飞扬知道曹烨和黑道上的有些人很熟，他这话基本也不是白说，忙摆摆手，“别！我可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哟呵，看来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纪飞扬心知自己被耍了，死命捶他。
曹烨顿了顿，转向郭引绚，“你怎么看这个人？”
纪飞扬没看到曹烨转头的动作，以为他还是在跟自己说话，想到那张笑得一脸嚣张的脸和刚才搂着外国妞的得瑟劲儿，脱口而出道：“人渣！草包！绣花枕头！”
曹烨和郭引绚先是愕然，继而都大笑起来。
纪飞扬突然想起颜冉说过，上回是冯韵文送她去的医院，忙道：“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
一个声音在耳后想起：“你刚才的什么话？”
纪飞扬吓得几乎是弹开来的，一看那声音的发出者，大叫：“冯韵文，你装鬼啊！”
四 有了我你什么都不缺（2）
“高尔夫是最能增进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活动，飞扬你说是吧？”冯韵文从后背环着纪飞扬，一手微微抵着她的腰部，“腰别弯，不然力道就错了。”
纪飞扬对他的自来熟能力和厚脸皮功力佩服到五体投地，才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和曹烨从国际战争聊到商业信息再聊到中饭吃什么，又送了一张高尔夫球场的终身VIP给郭引绚，建议他有空的时候多来锻炼锻炼，愉悦身心。而眼下，他正手把手教纪飞扬控杆，飞扬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几乎揽在怀里的。
“冯先生，我们似乎还不熟吧？”再高的涵养也没办法处之泰然，纪飞扬的语气不太好。
冯韵文握着她的手做瞄准动作，“一回生两回熟，我们这都第三次见面了。”嘴上说这话，手里的动作也没落下，横手，出杆，扫球，“看，这样打就对了。”
一球打出，纪飞扬借机推开冯韵文，“是你想多了。”
“难道你还真把我当陌生人看，伤心啊！”冯韵文做出沮丧的表情，但是这个表情才维持了不到一秒，他就喜上眉梢道：“嘿，球进了！”
纪飞扬毫不关心那球进没进，看了看远处的曹烨和郭引绚，对冯韵文道：“冯先生，我想有些话我还是先跟你讲清楚比较好。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上我什么——或者就只是想玩玩。你看我这人吧，有时候脾气挺臭的，又沉闷又无聊，长得也只能说是不算俗气，总之是各方面平庸。不管你是想找个能牵在手里溜的西施还是能陪你出席宴会的贵宾，我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冯韵文以为她要说出什么长篇大论，很配合得洗耳恭听做严肃状，听完后盯着她看了几眼，骤然大笑，“你怎么说来说去就把自己跟小狗比较，我不要西施不要贵宾，说白了，我第一眼见你觉得挺喜欢，所以……”
纪飞扬横他一眼，“所以就想像土匪山贼似的占为己有？”
“瞧你这破比喻！又土匪山贼了！”他说着凑上去一点，“就是想离得近一点看我喜欢的。”
纪飞扬后退一步，别过脸去，“很可惜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选择，在我看来，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还有，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并不需要，明天就寄回你公司去，麻烦请找人查收一下。”
原以为冯韵文要说什么送出手的东西不能再拿回去之类的话搪塞，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那我还是给你个另外的地址吧，免得你这么寄回去，我得让手底下人笑话。”
见他好商量，纪飞扬也就不说什么了。不料冯韵文紧接着又道：“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呗？这样我就不会乱送了。”
纪飞扬万般无奈之下吸了口气，一手叉腰，又气又怒，但是不过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其实我要的东西也不多，市中心一套不下于两百平米的高层建筑，郊区要一套独立的高档别墅，带前后花园和游泳池健身房，车倒是没什么要求能用就行，但是要配上司机、保姆、管家，最好再弄两个英俊帅气的保镖让我带大街上溜溜，心情好的时候我也打算去你的中信做几天总经理玩玩……”
纪飞扬越往后说，冯韵文脸上的笑意就越浓，笑得纪飞扬终于没了一丝底气，将话头打住。
冯韵文看着她，一脸狐狸似的笑容，“飞扬，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亲亲宝贝好老婆的待遇，你是得有多想嫁给我啊？”
纪飞扬彻底气结，这样都能被他吃豆腐，“你这人怎么可以无赖成这样？”
“听人说过，女人骂你无赖其本质是一种变相的夸奖。”
纪飞扬控制住想把他打一顿的冲动，转身走人，对曹烨和郭引绚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准备回公司去。
这条路是私人开辟，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子，纪飞扬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底才能叫到车。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车子的声音，然后里面那人就对着自己按喇叭。纪飞扬心知又是冯韵文，有些恼怒，“我都说过了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然而回应她的是不期而至的冷笑，“谁又对你自作多情了？”
纪飞扬一惊，回过身看到跟在自己头后的是辆A8，而不是冯韵文那辆跑车。车内，程绍均正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慢悠悠地控制着车速。
“程总，真巧。”纪飞扬露出和职业式微笑，继而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打不过你，我跑。
程绍均冷声道：“上车。”
纪飞扬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到前面的路口坐车。”
“上车，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纪飞扬的手脚似乎更听程绍均的使唤，先于她的大脑就上了程绍均的车子。
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到了雁城的楼下程绍均把车一停，纪飞扬很自觉地说了谢谢和再见就下车了。
她拍拍胸口，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刚到办公室门口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哪位？”
对方声音闷闷的，“知道你要个司机，我这正帮你找着呢，怎么就坐别人的车子去了。”
“冯先生？”
“不准这么叫。”
“冯经理。”
“飞扬……”
“冯老板、冯公子、冯少爷，可以？”
对方的声音冷了下来，“飞扬，你这样子嘲讽对我不公平。”
这是纪飞扬头一次听见冯韵文用正常语气对她说话，深感来之不易，“嗯，怎么就不公平了？”
“我生气了。”
纪飞扬突然觉得他有趣，忍着笑，“嗯，怎么就生气了？”
“我长得丑吗？”
“不，说实话你还真挺好看的。”
“我人品不好？”
这个问题纪飞扬仔细想了想，第一次见面的确是自己先给了他点颜色，被扔泳池顶多也就算是次小小的捉弄，至于别的……飞扬说：“爱玩也不是错，起码你对人不坏。”
“我气质差劲？”
“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我学历不够？”
“哪能啊！听说您是名牌大学毕业。”
“所以你拒绝我的原因不外乎我顶着那么个背景，对你或许就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
纪飞扬默认。
冯韵文继续道：“而事实是你的一味逃避有欠妥当，首先你并不讨厌我，其次你也没有男朋友，再次我的综合条件不算差，怎么说你也不该是一开始就这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即便过阵子你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喜欢上我，我们也可以做朋友，而你也该对自己有基本的信心，不要因为害怕最后受伤害就对我剑拔弩张。”
纪飞扬点点头，觉得他分析得也有道理，又佩服他在这个时候还能把这事情理得清清楚楚，想来这个人也不会是平日里众人所见的那么玩物丧志。
“那好，我为我之前的无理向你表示道歉，毕竟之前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不应该根据你的混名就把你整个的盖棺定论。”她想了想，“所以，我决定大发慈悲给你一个重新被我认识的机会。”
“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
“嘿，冯韵文，我发现电话里头和你沟通会比较容易。”心里想道：可能是平日里你那吊儿郎当的话和那张欠抽的脸配在一起实在太让人很想踩一脚。
“那是，我这就叫快乐地生活，严肃地面对人生。”
“夸你一句你就摇尾巴！”纪飞扬故意埋汰他，“今儿那洋妞是你什么人啊？”
电话里传来冯韵文轻快的笑声，“哟，这么快就吃味了？”
“你做梦！”
挂上电话，纪飞扬嘴角的笑意却还没有下去，想着偶尔有人这么拌拌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看到桌子上飞扬城的合作案，想起刚才送她回来时程绍均冷淡的表情，所有的好心情顿时又烟消云散。她可以不考虑别的事情，但是程绍均凭什么用她的名字来建那个商业区？这算是侵犯署名权？！又或者……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名字。
排除杂念之后，纪飞扬开始心无旁骛认真工作。由于郭引绚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由她负责，最近不用说一定会非常忙碌，新的策划方案必须尽早确定下来。
和部门开完会议之后，初步决定做成故事形式，内容必须与水和爱情有关，因为嘉年华主要受众群体的定位是在青少年，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心中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