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发一组,丢一枪罚四组,到现在……”卢勋很高兴地告诉罗灿,“还有17组,我看今晚不用睡了。”
罗灿把他自己的紫罗兰色头发,放在嘴里狠狠地嚼:“优秀标准是百分之八十五命中,这种灯光条件的话,百分之七十就可以当枪王了。谁敢……”
“他自己。”卢勋打断罗灿含敌意的猜测,“除了他自己,没人会这么苛刻地对待未来的世界冠军。”
罗灿只能低下头去,百无聊赖地开始玩苏朝宇那只脏了就可以在水龙头底下冲冲的野战手机,然后电话忽然响了。
“老婆大人”四个字显示在屏幕上,罗灿立刻好脾气地接听起来:“嫂子好。”
庄奕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她很疑惑地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朝宇还在训练?”
“是。”罗灿颇为心虚地把另一只手放在那个保温盒子上,假装理直气壮地说,“吃了晚饭才去的。”
庄奕花了30秒判断真假,然后说:“我在校门口警卫室,你来接我一趟吧。”
罗灿吓了一跳,立刻乖巧承认了刚刚撒谎的事情,并且无辜地说:“我五点五十九分的时候真的已经到了射击训练场,是学长始终……”
庄奕叹气,打断他说:“我知道不怪你,只能让你辛苦一趟了,没人接警卫不让进。”罗灿一边回答一边弹了起来,拎着他的保温盒就往外冲。卢勋看看他又看看场地里的苏朝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庄奕穿着一件很长的黑色羽绒服,手里拎着一大口袋东西,看起来很沉的样子,她站在警戒线以外,用耳机讲电话。
罗灿在门口签接待单,晚上的风越刮越猛,他听见她说:“……好,我知道……我知道……好,我会的,你要放心。”然后她挂断电话,两颊冻得通红。她看到他在看她,于是微笑说:“公司里明天要开会。”
罗灿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庄奕把他的保温餐盒接过来,边走边跟他开玩笑:“这还拿着,难道还怕人偷了抢了?”
罗灿笑着把东西都放进他的自行车筐里,让庄奕坐在后座上,一路顶着风往射击馆骑,说:“马上就比赛了,怕有人不怀好意做手脚。”
庄奕听着心里十分感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罗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出类拔萃的人总是会被人嫉妒,学长做人坦荡,所以总是不会去防备……”
“太专注太强硬。”庄奕轻轻地说,她抬头,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大朵大朵的乌云遮蔽了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不是一个人活着。”
罗灿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关于暮宇的事情,所以他微笑:“是啊,我看嫉妒嫂子的女生们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训练场了。”
庄奕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岔开话题,跟罗灿随意寒暄着,到射击训练场门口的时候,竟然开始飘雪花了。
罗灿把自行车随便扔在射击馆门口,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这种天气发射多向飞碟的射击器肯定要停止工作的,嫂子真是福星。”
庄奕跟进去,苏朝宇果然已经被迫停止了训练,一个人在休息室看训练录像,射击总教官提点着一些注意事项。罗灿和庄奕等在门口,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宿舍的卢勋挑起大么指对罗灿摇了摇:“停机前只差4组了,真是让人惊叹的爆发。”
罗灿横了他一眼,照旧一副非常瞧不起的表情,哼道:“当然,吓你一跳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庄奕也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听到苏朝宇在里面笑着呵斥罗灿:“又干什么呢?进来吧,我快饿死了。”
罗灿拎着沉沉的购物袋撞门,他故意对门把手视而不见,直到苏朝宇无可奈何地走过来开门,他才一下撞进苏朝宇怀里去,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抱歉。苏朝宇拎着他的领子想拖进去教训,却一下子看见站在罗灿身后抿着嘴笑的庄奕──自从上次吵架以后,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身上的被子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谅解,可庄奕既不肯接电话,也不肯回短信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太久。
庄奕带着鲜红的麂皮手套,调皮地眨眨眼睛。苏朝宇也笑出来,张开手臂,庄奕已经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身上有种非常温暖的气息,熟悉,甜蜜,苏朝宇深呼吸,然后轻声说:“对不起。”
“我知道,我愿意。”庄奕紧紧勾着他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呢喃,苏朝宇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阴郁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他亲吻她的额头,微声哽咽。
射击教练早就知趣地离开,苏朝宇和庄奕对面坐下,罗灿坐在苏朝宇身边,三个人一起吃晚饭,保温盒里的饭菜早已凉了,幸好庄奕带了刚烤好的披萨还有浓浓的奶汤。罗灿眯着眼睛说,嫂子未卜先知的本事越来越强了,竟然猜到了全部。
庄奕开心地笑起来,说,你永远通不过魔法接受程度测试,因此我没办法把其他的女巫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苏朝宇把番茄酱和辣椒粉一起撒在有鲜玉米粒和生三文鱼的皮萨饼上,眯起眼睛说,发了短信给我然后没接到回复而已嘛,罗灿你这个小孩,女巫枕头里的棉絮会结成一块一块的,她的从来不会。
庄奕笑着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佯怒,你不知道本世纪的女巫都改用薰衣草枕头了么?
苏朝宇舔手指,笑得非常暧昧,说,别说枕头,被子啊什么的,我哪样没见过没用过。罗灿倒是有些脸红,似乎对这种夫妻话题十分不适应,公然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第二十九章:老板太凶
苏朝宇舔手指,笑得非常暧昧,说,别说枕头,被子啊什么的,我哪样没见过没用过。罗灿倒是有些脸红,似乎对这种夫妻话题十分不适应,公然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苏朝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低头吃东西,罗灿向来吃东西极快,已经吃饱了,就拿着保温餐盒给庄奕学苏朝宇平时吃饭的样子。海蓝色头发的学生会主席从来都是右手平平托着饭盒,左手拿筷子──不是左撇子,也不是为了耍酷,为的是练右手的稳定和左手的灵活。罗灿一边解释一边学,但他却没有苏朝宇那样的技巧,可以把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做得优美灵巧,很快筷子就从指缝间滑出去,罗灿试图去捡的时候右手的餐盒翻了个跟头,要不是苏朝宇一手捞住,肯定要直接砸到地上。苏朝宇笑起来,对庄奕说:“知道了吧?这个家伙,不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五分钟就能搞出乱子来。”
罗灿非常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在他的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张纸来,对苏朝宇说:“差点忘了,昨天例会的决议,阅读,签字。”
苏朝宇拿餐巾纸擦手:“说了都交给你了,我现在还哪有心思管学生会的事情?”说着却还是拿过来看,然后对庄奕说:“罗灿这个家伙,比谁都鬼,我就知道,‘抗议浴室提价50%’,这种事情报上去学校能饶得了这些人才怪,毕竟是军校,还不收敛点,这是要让我去吓唬底下的学生,还是让我去跟上面闹?”
罗灿一直贼嘻嘻地笑,苏朝宇斜了他一眼,然后叹气,还是签了同意,罗灿立刻把单子收起来,十分得逞的样子,因此又被苏朝宇在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慌忙拽了大衣逃出门去,临走还不忘把着门口调侃:“‘闲人免进’的牌子我替学长和嫂子挂门口了哦,两位继续,小弟我就不在这里当灯泡了哈哈!”
苏朝宇早冲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罗灿非常夸张的惨叫一声,随即落荒而逃。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高大的杉树和教学楼都被涂上了洁白的颜色,苏朝宇只穿了单衣,因此被冻得哆嗦了一下,连忙逃回房间,庄奕在门口等着他,一下扑进他怀里去。苏朝宇用后背撞上门,低头,温柔又不失强悍地吻上了那烈烈红唇。
春暖花开是一个再美丽不过却也再缓慢不过的时间段。程亦涵坐在回飞豹团的大车里昏昏欲睡,路边的风景从高楼大厦转成低矮平房,又过了一阵子平房也消失不见了,换上的是无论季节、看起来总脏兮兮的化工厂。车在一个三岔路口缓缓刹住,司机回头喊程亦涵的名字。年轻的中尉只能拎着他的公文包下车,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小路,开步。
他越走越生气。江扬非但不给他调专车到会场,也没有尽到事先告知的义务──谁会想到同意接送的车是有规定路线,只送到飞豹团附近的呢?满心以为可以坐着到门口的程亦涵身上连打车的大额钞票都没有,因此,尘土飞扬的小路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了。
并不是因为穷,程亦涵愤愤,而是因为老板太凶!他清楚地记得,第一个月结账的时候,自己的工资卡里扣除了饭费以外,只剩下64块钱。虽然信用卡是可以无限度刷下去的,家里的勤务兵会定时定点地拿着父亲的工资卡去还账,但是……程亦涵的面颊微微红了一下,这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会很没脸,尤其是江家和凌家两个叔叔,有挖苦人的高级职称,江扬肯定会跑着把这种事情上报的。
飞豹团的大门隐约可见,耳机里却突然传出嘟嘟嘟三声轻响,MP3非常没趣地在此时罢工了。程亦涵加快脚步,在夕阳那长而暖的光晕下赶路,运气好的话,他可以吃到最后一拨晚餐。就在这个时候,晚上私人时间的提示号响了起来,表示晚餐结束,官兵可以自行支配熄灯前的时间了。号声通过了音效不是很好的大喇叭,虽然和荒蛮的景致构成了非常让人心动的场景,但是程亦涵一点儿也豪迈不起来:肚子饿的时候,尖刀部队的军人和小学生是一样的。于是他只能悻悻地到最近的便利店里买面包,结账刷卡的时候,单眼皮的收银小姑娘把程亦涵的卡反反复复刷了七八次都不能通过。眼看身后的等待的人已经从2个变成了6个,程亦涵窘得面颊发红:“我……可以回头……送来吗?”
“小本生意,不赊账的啦!”小姑娘把面包夺回来放在柜台里,边用听来非常揶揄的笑声答复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程亦涵愣了片刻,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摸,试图真的摸出至少5块钱把面包买回去──蓝莓的夹心,起酥皮,看起来非常美味──后来,他终于在众人的凝视里放弃了,念叨着“没带钱包”,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直到第二天,程亦涵都非常不高兴。除了凌寒又被江扬打得不能自如活动以外,他发现,他需要人接济。
早饭时分,端着豆奶、火腿和水果面包的程亦涵跟所有军官一起在食堂刷卡的时候,饭卡发出了格外大声的尖叫,表示已经余额不足。又一次造成了阻塞的程亦涵差点强行冲出去,好在身后的一个参谋替他付了帐,笑着说很有幸能请指挥官第一副官吃饭,程亦涵觉得十分丢脸,花了一上午时间才找到那个参谋的办公室,放了2块6毛钱在人家桌上。迫不得已,他只能到后勤部门去查,结果悲哀地发现,上个月,因为各种自己的任性和其他理由,工资连64块都没剩下,甚至预支了本月的8块,因此,无法充值的饭卡变成了废品。
好不容易跟江扬要到了今天的信息指令,程亦涵忍着一腔愤怒打电话去控诉信用卡的发卡行接待员。“对不起,先生……是您自己在4天前做了帐户封闭业务呀!”服务生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可!能!”程亦涵腾地站起来。
“是的,虽然电话里不能向您提供详细情况,但是我们很确定。”
趁着指令没过有效期,第二个电话就直达程非中将的办公室。正在研究一份军事工程机密文件的程非平淡地说:“是我封闭了卡。也是江扬要求的,亦涵,你的一些行为实在不符合我们对你的期望。”
程亦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态骄傲的他怎么好意思告诉爸爸下个月自己要饿肚子?破罐子破摔,程亦涵拿定了主意要去跟那个琥珀色眼睛的长官把这事情扯清楚:无理的扣费和对下属私人物品的过分管制,难道是一个优秀军官应该有的行为之二吗?
第三十章:天堂的味道
程亦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态骄傲的他怎么好意思告诉爸爸下个月自己要饿肚子?破罐子破摔,程亦涵拿定了主意要去跟那个琥珀色眼睛的长官把这事情扯清楚:无理的扣费和对下属私人物品的过分管制,难道是一个优秀军官应该有的行为之二吗?
对,就这么吼过去。程亦涵搓了搓自己的面颊,拉开了和江扬办公室之间的那道薄而小的通道门。江扬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敲敲自己的饭盒,用邀请加上了揶揄的笑脸相迎,随随便便地说:“一起吃午饭?”程亦涵怔了三秒钟,用力关上门,大踏步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里面。
江扬预知似地笑了,带一点点无奈。对程亦涵在身边的这段日子,他觉得周身压力几乎消去了一半还多。这个一同长大的朋友忽然用另一个身份和另一种从容的智慧为他阻挡了极具困扰性的麻烦,性格里的缜密因子将繁琐的工作理得清清楚楚──但工资该扣还得扣──江扬抿了口咖啡,想起程亦涵在公职事务上发脾气的孩子样就觉得非常好笑,还带一点淡淡的羡慕,也就是程亦涵才会在这个年纪仍然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喜怒,并且因为不用承担更大的责任,而能随时随地表达情绪。
一份自己亲笔的计划书折了三折放在桌上,江扬又打开读了一次,最终下定决心,在折口处工工整整盖了个红章,封在专用信封里。
意外地,凌寒的情绪在这次交锋之后没有变得更加暴躁,反而会在江扬进门的一瞬间就专注了神情,无论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哪怕睡着也罢。琥珀色眼睛的上校有些悲哀,有些愧疚,因为他能从凌寒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读出恐惧来。
凌寒害怕对方再次问起0734行动。他不断告诉自己,忘了它忘了它,但是丝毫不起作用。梦里梦外的,甚至他吃饭喝水的间隙,他都能看见0734行动那天的每个场景,噩梦里,狭小的房间天花板上飞满了头颅,一颗颗的,用流星的姿态,砸在他的身上,剧痛。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