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过来一只御笔,竟然要亲自提笔下诏。
这下群臣可真是吓坏了。
尤其是以前和朱常渊有仇的薛国观、张四知、姜逢元等人,几乎要吓尿裤子了。开玩笑,让那个杀神来当皇帝,这天下还有谁的日子能够好过?
“陛下!”薛国观“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道:“传承有序,血脉至亲,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臣愿意血溅三尺!”
“臣也愿意血溅三尺以死相谏!”姜逢元跑出来,额头磕的血迹斑斑。
崇祯目色坚毅,丝毫不为之改变。
刘遵宪咳咳两声,艰难的走出来,道:“臣老矣,恳求陛下让臣致仕!”
崇祯冷哼一声,道:“准!”
“谢陛下!”刘遵宪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又道:“陛下保重,不过臣离去之前,尚有疑问,敢问陛下!”
第39章烈女
“刘大尚书请说吧!”
“皇叔于大明功业昭昭,立他为皇太叔臣不反对,可是如此一来,陛下将置太子与何地?”
刘遵宪话音刚落,崇祯皇帝心头一颤,手中抓着的毛笔突然一松,落在桌子上。
是啊!烺哥儿该怎么办呢?
自古以来,有几个被废黜的太子能有好的下场?汉武帝的哥哥太子刘荣?隋炀帝的哥哥废太子杨勇?
还有扶苏、李承乾!哪一个能的善终。
别说被废了的太子,即便那些生前被皇帝议储的皇子,也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朱常渊勋盖千古,能容忍自己的皇太子么?
这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答案。
薛国观和姜逢元不由得同时往刘遵宪感激的看了一眼,刘遵宪仅仅是轻蔑一嗤,然后步履蹒跚的朝殿门外走去。
“王承恩,扶着朕出去走走!”崇祯心情烦乱,一时一刻也不想呆在大殿中,再也不想看到群臣整天斗来斗去的嘴脸。
“还有你们,都散了吧,从明天开始,不用来上朝了,所有公务公事移交内阁处理,不必请朕预览,朕想清静清静!”
说完,带着王承恩慢慢的出了殿门,皱着眉头看着越下越大的冬雪,轻声说道:“今冬第一场雪,是越下越大了。”
“是啊!”王承恩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来一条明黄色的大氅给皇帝套上,道:“陛下想去哪里?”
“先走走吧!”
一路踏着雪。咯咯吱吱的慢慢前行!后面的人送上来一把大伞想要给皇帝遮住风雪,却被他制止!
“听说这两日坤宁宫中梅花开的正艳,去皇后那儿看看吧!”崇祯说完。走了几步,突然放开王承恩搀扶他的手臂,道:“朕想一个人走走,你去慈庆宫一趟,把太子喊道坤宁宫来!”
甩开了王承恩之后,崇祯一个人,身上披着黄色的大氅。在雪地里慢慢行走,不由自主的朝皇后坤宁宫的方向,不过心里却是还想着朝堂上的事情。
“唉!”叹了一口气。不思其余,疾步走了一段路,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坤宁宫的门口。
一个小太监正在宫门外的梅花树旁攀登垒起来的凳子折梅花,猛然看到皇帝过来。吓得从凳子上“噗通”一声跌倒。好在下面都是雪地,倒也没有跌伤。
“陛下万岁!”小太监头抵着地,发上沾满了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崇祯噗嗤一声笑,道:“起来吧,赶快折几支红梅!”突然意兴起,转过身来走到花树下,看着满树的梅花笑吟吟的道:“好漂亮。朕也要来折几支!”
说完,拍了拍凳子。对依旧在地上颤抖的小太监说道:“快起来,扶着凳子,不然一会朕要是摔伤了,你的罪就大了。”
“是是是!”小太监的手颤抖着扶着凳子,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反正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崇祯笑道:“放松点,你这么扶着,让我怎么上去?”
登上凳子对皇帝来说确实是一件费力的事,不过,虽然身体消耗过度,毕竟处在身富力强的年龄段,倒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满树的梅花,随着崇祯的手微微颤抖,雪屑纷飞!
刚刚折了一支,就见周皇后一身盛装的从坤宁宫中跑过来,看到皇帝后紧张的要死,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帝何止万金之躯,怎们爬了这么高?”
朝身边的小太监道:“你们过去,赶快把皇帝扶下来!”
崇祯摆了摆手,道:“别扶朕,都给我扶着凳子,我还没有折完!”
君子一言,谁敢上前?
所有人都过去给皇帝扶着凳子。
皇帝“啪啪啪”一连折下来十几条干枝腊梅,才从凳子上下来,脸色略显红潮,呼吸微微急促。
凉空气入口,又轻轻咳嗦了几声。
“陛下!”周皇后过来,心疼的给他擦了擦头上的雪花。
崇祯看着皇后微微而笑,道:“皇后姿丽端秀,貌美如雪胜梅,真乃是朕的良配。”
皇后脸色微微一红,看着周边的太监和小人,有些赧然,道:“信王住口!”
皇帝哈哈大笑,抱着梅花像个下人一样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踩着雪咯吱咯吱作响,此时此刻感觉自己的步伐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后面的太监和宫女看到这种情况,都自觉的没有跟过去,只有皇后的贴身丫鬟服侍在旁边。
“一!”
“二!”
“三!”
“四!”
。。。
“十三!”
崇祯像个孩子一样,将每个梅瓶里面插上一支梅,然后又亲自从左到右的数了一遍,对周皇后说道:“你看,整整十三支,正好!”
皇后奇怪道:“什么正好?”
“唉!”拍了拍身上的雪,将外面的黄色大氅除掉,然后坐进温暖的宫殿里,崇祯叹了一口气,有些歉意的看着皇后,道:“朕从潜邸入继大统,第一年的冬日给皇后亲手折了一支梅花,并许诺日后年年如此。”
“可朕整日里忧心国事,从二年到今年,整整十三年未能兑换诺言,心中颇为愧怼,今日就一起补齐,皇后大人莫要见怪!”
周皇后眼中泪花涌起,看了看满桌子的梅花,又看了看崇祯,说道:“陛下能够记得,臣妾欢喜的很,但国事为大,臣妾到希望皇帝忘了这些小事,多忧心天下大事!”
“算了,天下无大事!”皇帝一摆手:“从今日开始,朕再也不管国事,学我皇祖父,将所有的军国大事交给百官,我乐的做个逍遥天子。”
皇后满脸泪花,却依旧堆笑的看着天子,心中深深一叹:李自成五十万大军都打到北京城外了,这哪里是天下无大事,简直就是比天还大的事。
此刻的皇帝,应该是在逃避现实了!皇后心中默念,依旧坐在了崇祯面前。为他沏了一壶淡茶,端到身前,道:“信王,喝吧!”头一转,背面垂泪,落地碎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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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用最后的时间,尽量填补自己这么多年来对皇后的感情。
可朱常渊,正在面临穿越一来最大的感情危机!
日月岛东侧,从北向南横卧这一座长数十里,高约数百米的大山,山脚连海,被海水冲刷出一道窄窄的海湾!
细小的沙粒沿着海岸线组成一道明丽的沙滩,在碧蓝色的海水冲洄之下给人一种别样的平静之美。
柳如是白衣如仙,赤着细白的美足立在沙滩之上,海风一来,似是要羽化而去一般,渺若仙人!给人一种不可企及的美丽。
朱常渊则是立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倩影,二人久久无语!
“是我看错了你!”柳如是沉默了很久,对着面前的大海,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原本以为这种时候,你即便不会提兵勤王,解除国家危难,至少也该把你未死的真相公布出来,让贼军不攻自破!”。
“是你不了解我!”朱常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这柳如是什么都好,不但识大体与世无争与人无争,还温婉如玉冰洁动人,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才女。可惜,性子太过倔强,眼中只有国家大义。
柳如是低头不语,既没有否认也没有争辩。
对于她来说,争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与其和一个狼子野心的人谈什么公义,倒不如看看这眼前的山水,听听这清净的海风。
“你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现在是你的夫君,你总得听我解释两句!”朱常渊恨不得马上将系统任务的秘密告诉她。
不过最后关头却忍住了。
“哗啦!”清澈淡蓝的海水,从前面的海滩处慢悠悠的被后面的浪头推动,一点点的爬上了沙滩,然后涂湿了松软的地面,又没到了柳如是的脚下,将她那双细腻洁白的脚踝吞入水下。
“跟我回去吧,这里风大水冷,你身子又不好!”朱常渊向前伸出自己的手。
柳如是好似没有听到一半,已经木然的望着海水。
许久,慨然一叹,道:“妾恨不能如秦良玉那般,沙场驰骋,快意厮杀!空生了一副玲珑之躯,却无半点作用!”
“别再任性了,跟我回去,我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考虑!”朱常渊不觉加重了语气,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美,平时对自己也极其恭顺,可是一旦牵涉到国事,就喋喋不休,让人微微生气!
“国家社稷存亡一线,我不敢跟王爷回去,若是大明亡,我亦殉!”柳如是语气冰冷,说话间牙齿打颤,显然已经被这冰冷的天气给冻着了。
“难道在你心中,只有国家,没有我这个夫君?”
朱常渊这下真的是有些恼怒了。
无论陈圆圆之前再怎么高傲,成了自己女人之后就会安心做个小女人,连张嫣这个大明皇后都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和处境,这个柳如是竟然。。。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爷想要一己之利,如是想要大明复生!如此而已!”
“放屁!”朱常渊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出水面,道:“你心中,国家最大?”
“自然!”柳如是回答道。
“那比国家还大的是什么?”朱常渊问道。
“比国家还大的?有么?”柳如是一脸的耻笑。
“自然,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长长见识!”朱常渊一脸铁青的说道。
第40章和谈
朱常渊黑着脸,拉着柳如是疾走几步将她从海边拖出来,然后心疼的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套在身上,说道:“你如今是我朱常渊的女人,麻烦你以后做人做事先从我出发,而不是那个什么大明朝!”
“我做不到!”柳如是回答的异常生硬。
朱常渊冷哼一声,道:“我乃是大明宗室,成祖皇帝之后裔,大明朝对我来说比你更加重要百倍,你瞎操什么心?”
“朱某人自问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祖宗栽培,不敢说功盖华夏确也屡解朝廷之难,而崇祯如此待我,让本王御酒饮鸩!”
朱常渊说道此处手握的啪啪作响,道:“我视而不见而不是落井下石,已经是对他极其厚道了?”
朱常渊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柳如是像是半点也没有听进去,偏着头一脸轻蔑的看着朱常渊,说道:“这就是你刚刚所说的比国家都要大的事?”
“你先坐下来,我再给你说!”朱常渊将柳如是拉到一块大石边,强行将她的身子按到在石头上,拿起她湿漉漉的小脚,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细心的为柳如是擦拭掉脚上的冷水,然后又细心的将她的脚抵在自己的肚子上取暖,道:“这里太冷,你不该一个人任性跑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那么倔强?”朱常渊有点生气,又有点怜惜的问道。
柳如是自然心中一暖,愣愣的看着朱常渊,答非所问,说道:“我自幼无父无母,幸得徐妈妈收留,从此流连勾栏,卖艺为生,生活清苦贫困,可但有积蓄,无不捐赠与那些在辽东之地作战的军人。”
“吾虽为小女子。但自幼深谙孔孟之道,家国天下不敢或忘!当年的那个朱常渊,让我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一度如痴如狂!可是今天。你官越做越大,良心却越来越小了。刚刚你问问为何如此倔强,无他,因为我是柳如是,错非如此。你哪能得到我完璧之身?”
朱常渊默然无语,低下头将手放在她的小脚上,一点点的温暖。
柳如是突然感觉刚刚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叹一口气,不在继续说落,而是问道:“王爷还没告诉我,你心中那个比国家还大的事物!”
“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国家,可是别忘了,除了国家之外,还有天下!”朱常渊仍旧低着头。一边给柳如是捏脚一边轻声说道。
柳如是冷哼一句,道:“我就知道,既然你心怀天下,我自然无话可说。”
“你又说错了!”朱常渊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郑重的看着她洁白乃至苍白的面孔,道:“我说的这个天下,和你说的又不同!”
“如今的大明帝国,豪强劣绅强行围圈土地,财富集中日益加剧,老百姓居无定所。天下农民破产者不计其数,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柳如是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想的那么深远?
朱常渊道:“每个王朝到了最后的阶段,地主官僚的势力一再扩大。他们强行购买土地。对了,不说别的,就说你们都认识的那个钱谦益,你可知道他家里有多少地?徽州府的大商人汪燃明,家中财产不可计数!”
“还有松江府的顾昌祚,一个人就占有三分之一个松江府的土地!”朱常渊叹了一口。露出悲悯的表情:“河南大地主康家的土地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头枕山西脚踏山东,横跨河南连绵一十八个县!若是这些大地主都是良善之辈,下面的小民还有些活路,可惜,大部分人的心都是黑的。”
“你以为大明内忧外患仅仅是因为灾荒么?不是,更大的原因在于,农民手中的田地越来越少,地主和大商人的土地越来越多,百姓无以为生,遂揭竿而起!”
看着柳如是一脸的茫然,朱常渊继续道:“便是我今日打败了李自成,救了皇帝,救了大明王朝,可是下层的百姓无以为生,他们会再来的!即便李自成死了,还有李献忠、张自成、王自成、赵自成。”
“百姓生活惨淡,何时是终?”
“你有办法?”柳如是偏头问道,脸上的表情不觉间和善了不少。
朱常渊点点头,说了四个字:破后而立!
柳如是又恢复先前的表情,道:“说来说去,延明王还是想那九五之位!”冷冷的将**从朱常渊怀中抽出来,道:“给我一艘船,我要离开,恕小女子不似王爷玲珑剔透,无法接受亡国灭种之事!”
“你真要走?”朱常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