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生很想冷笑几声,梁母这倒是都替他想好了?而那个平日里夸赞的杨晓月这时候却成了一枚弃棋一般被抛弃了?
“我的话你都听懂了吗?”梁母见梁景生久不回答,稍提高了声音,气势更是迫人。
梁景生点头,他除了答应还能如何?难道像三年前一样毅然断绝关系出走?经历过一次梁母重病的事情,梁景生已经不敢随便说离便离,谁又能肯定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见面。
“一切由娘作主吧,孩儿累了,先行告退。”
梁景生站下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失魂落魄地在梁府乱晃。
“表哥。”
杨晓月因为害臊从梁母卧室出来后无所事事,于是来到花园里闲逛,没想到竟看到梁景生也逛进花园,心里又紧张又开心,一个没留神就唤出声来。
“表妹。”梁景生收回心神一看,竟看到杨晓月,心里不由得替她感到悲伤,于是说话的声音更轻柔了。
杨晓月被梁景生这么温柔地一唤,心里涨满了情意,羞得她不敢看人。
“我还要回去看看夫人,先行一步了。”杨晓月踩着碎步,急匆匆地从梁景生身边走了。
心绪还没全安定下来的梁景生没有发现经过她身边的杨晓月那一脸的娇羞。
☆、定婚期
又过了月余,梁母的病终于痊愈。
第二天,梁母遣了其余人等,独带了梁景生与梁婧华到佛堂。三人向梁氏祖宗的牌位上香,感谢祖宗庇佑,然后梁母来到赵大娘的牌位前,又上了柱香。
“香穗,我来看你了,没想到我这么一病就是小半年,差点就下去陪你了。”梁母喃喃地说,说着说着竟笑了。
“娘,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梁婧华上前扶住梁母的手,轻声说,“阿姆比谁都想要你身子健康。”
今天的梁母好似特别温和,不知是因为终于脱离病痛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她竟轻拍着梁婧华的手说:“她最希望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香穗大半辈子都跟在我身边,从娘家跟到梁府,无论好坏都是她在身边伺候着。她呀是我见过最会哄人的人了。”梁母出神地说,“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日子怎么过,哈,人却是无情,你看她不在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娘,莫胡思乱想,你身子才刚好。”梁景生何尝不感慨,但是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男子,看到娘跟妹妹都已经眼睛泛红也只能止住悲伤,安抚着梁母。
梁母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梁景生说:“香穗待你比亲生孩子还要好。”
“我知道的,也很感谢阿姆。”
梁母点了点头。“香穗当年若不是为了照顾高烧不退的你,也不会疏忽了自己的孩子以至于他溺于湖底。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你现在给我跪下。”
梁景生听话地跪下,梁婧华紧张地扶着梁母。
“给香穗磕个头吧。”
梁景生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好,明天你就带香穗的牌位还有骨灰回她家乡安置吧。”
此话一出,梁景生与梁婧华都定定地望着梁母。
“这是我应该做的。”梁景生回神后激动地说。
“你们都出去吧,我再待一会。”梁母摆手,又回过身面对牌位。
待梁景生与梁婧华出了佛堂,合上门。梁母才叹了口气。
“香穗,这俩孩子都长大了。我已经给生儿相了媳妇了,你也认识的,是晓月。生儿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你说得对,他还是个孝顺的孩子。日子还没定下来,可惜你不能看到他着新郎袍的样子了,不然你肯定比我还高兴。我这个当娘的实在当得不好,能把他们拉扯大都是香穗你的功劳,我呀一直以为你还能给我养孙子的,我知道你最喜欢小孩了。”梁母说着伸手摸上赵大娘的牌位,“香穗啊,你不在了我真的有些不习惯了,每个人都对我战战兢兢的,其实我也累。不过也没有几年了,自己的身子自己哪能不清楚。”
“生儿也算是你半个儿子了,我让他把你送回家乡去你肯定喜欢,你心里其实一直相念家乡的山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我一直舍不得罢了,唉,没想到一留就留了你一生了。香穗,我欠了你这么多,怎样还呀。”
梁母对着牌位又轻又慢地说话,神色悲恸,幸得佛堂里没有其它人,不然看到梁母这样都会怀疑她冲撞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次日梁景生出发将赵大娘的骨灰与牌位送回她家乡,一去半月。
梁母的病虽然痊愈了,但毕竟病的时候久了,身子耗损太多,如今的她精神劲头已是大不如前,家里的事大都还是由梁婧华操办,只是偶尔听听各掌柜汇报情况。待梁景生回来后,梁母每次听掌柜汇报都带着他在身边,只不过梁景生对于处理生意方面并无天赋,更多时候只是作一个旁听者,偶有被问到意见也无甚出色的回答。
某天起早,梁景生去给梁母请安,刚好碰到梁婧华也在,梁母示意二人一同吃早饭。
“婚期已经找人算过了,五月十九。”梁母望着梁景生说。
梁景生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梁母也不生气,点点头又望向梁婧华,“婧儿也年十七了,再不定亲就太迟了。”
“一切听娘安排。”梁婧华倒不惊奇,好似早有准备一样的平静。
“娘也不需要你去联姻,你就招婿上门成了,往后只有你欺负他的份。”梁母语气有些欢快地说,“不过这事总关乎你后半生,人还是交由你自己选吧。”
说罢梁母向后面的秋嫂招招手,秋嫂很快便捧了一堆画卷出来。男子挑选女子画像古来有之,没想到这梁母连男子的画像也能找来。
“生儿同为男子,给婧儿些意见吧。”
“是。”梁景生虽然心里还在烦躁他自己的婚事,不过关乎他妹妹的婚事他必定会花心思帮她挑选的。
梁婧华倒也真落落大方,展开画卷,仔细端详,看完一幅递过去给梁景生看。两人默无声息,十数卷画几刻后便都阅完。
“都看过了?可有中意的?”梁母啜着茶水问。
梁婧华翻出某卷递给梁母,梁母展开看了一眼,又对梁景生说:“你以为哪个更好?”
梁景生支吾了一下才说:“条件都不怎样。”
“婧儿觉得这个好?”梁母将手上的画卷递给梁景生看。
“是。”
“什么地方好?”梁母继续品茶。
“秀才,身份上过得去,又大多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家里清贫,无父母。最紧要是我觉得我能够压得住他。”梁婧华仔细分析道。
“十九中的秀才,却至今八年未能再进一步,肯定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这人可能会很迂腐难伺候。小婧可要想清楚了,比他条件好的多的是。”梁景生皱着眉说,他可不认为这个人会是个好选择。
“家中无父母需要伺候,又没有小姑子小叔子,没什么难缠的,入了梁府的大门该是他听我的。”梁婧华平淡地说。
梁景生还想说什么,但是梁母快一步笑起来。
“呵呵,婧儿眼光不错,娘也属意这个人,也找人去他邻里那里打探过了,都说他温文有礼。”
梁景生还是不能接受,硬是找了理由来反驳。“只是身有功名的人哪里愿意入赘。”
梁母瞟了他一眼,“这些事娘自会办下来。”
“娘!这关乎小婧下半后的,我觉得这样决定草率了。”
“哥,我真觉得嫁给这个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婧你怎么犯起糊涂来了。”梁景生急了,竟然连梁婧华这个当事人都不反对。
“糊涂的是你。”梁母瞪了梁景生一眼,“为什么非要婧儿招婿进门你是真不懂?这个人跟其它富门大户子弟比肯定是不够格,当然也入不得你的眼。我看这人倒顺眼,性子温吐些,酸腐些也不能算得上是缺点,只要能够让婧儿放心就行。至于锦衣华服、山珍海味梁府供得起婧儿。”
“娘……”梁景生低声说。
“唉,你说我作的什么孽啊,要是你与婧儿能够互换一下,我需要委屈婧儿吗?”梁母叹着气说。
梁景生自知理亏不敢接话。
“娘,这样挺好的,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难处,我这样倒也轻松。”梁婧华轻笑着说。
“娘知道你乖。都下去吧。”
梁景生与梁婧华不敢驳了梁母的意思,一前一后地出了梁母的院子。
“小婧,我……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梁景生艰难地开口。
“我刚才跟娘说的话倒也不是假,有些事情你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会像我一般认为。”梁婧华豁达一笑。
“什么事?”梁景生疑惑。
“哥,有些事你该自己发现的。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梁景生更是不解,不过问了几次梁婧华还是不说,梁景生也只能将此事搁下。
“哥是不是不想娶晓月表妹。”梁婧华突然问道。
“呃?”梁景生没反应过来地应。
“因为你不喜欢女子?”虽然梁婧华说出来的是问句,但语气上梁景生总觉得她说得很肯定。
“嗯?”梁景生不懂得怎样回答,发了个不明所以的喉音想蒙混过去。
“是上次在你那店里那人?”梁婧华认真的眼神对上梁景生。
梁景生回想起来梁婧华说的是谁,“扑哧”地笑了出来。
“小婧想到哪里去了,那个是我朋友。”
梁婧华皱起眉头不解地说:“可你明明是为了他才被赶出府的。”
这次倒轮到梁景生疑惑了,“这事你如何知道的?”
“我在佛堂外偷听到的。”梁婧华的脸上稍稍有了窘色,只是目光还是很严肃。
“唉,你竟也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梁景生无奈地说。
“你是我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梁婧华急忙喊道。
梁景生被她喊得一怔,旋即苦笑。“小婧,你是不知道,我是真怕被亲近的人厌弃。”
梁婧华叹着气说:“我们是亲兄妹。不过晓月表妹那里你打算怎样?”
“还能怎样?我能说不娶吗?”梁景生无奈地说。
“晓月表妹是个好姑娘。”梁婧华老气横秋地说。
“是我有负于她。”
梁景生抬头望天,惆怅难舒。
☆、宗亲会
日子密锣紧鼓地过去了,倒也过得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堆人要来搞乱看似平静的日子,他们浩荡而来,一时令梁府众婢仆慌了手脚。
“哪来的仙风将诸位老爷子吹来了,真是有失远迎。”文伯在梁府做事二、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面对这阵仗倒也应对自如。
不过文伯确实有眼力,竟让他发现人群中某个矮小的身影,扬声说道:“五姨奶奶身子可还好啊?”
“好。”在人群中的声音听倒也中气十足。
为首的人睨了文伯一眼,声如洪钟地说:“我们有事找大嫂谈谈。”
“是是是。”文伯应着,顺手指了边上的婢子说:“你,快去正厅准备准备。”
文伯随手又指了某个方向说:“你们快去通知夫人、公子和小姐说宗亲的老爷们来了,正在正厅侯着。”
随即文伯便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诸位老爷子随小的往正厅走。”
文伯将各位安置在了正厅,上了茶水果点,便垂了手立于门边等候差遣。此刻正厅里的人虽多,却安静异常,文伯心里估量着这些人的目的。
茶已经喝过两巡,梁母三人一直未出现。
“这茶都已经将嘴喝淡了,大嫂人还未至,你们下人是怎么办事的?”梁二老爷首先发难。
文伯早料到会被发难,早早想好应付的话语。
“请二老爷不要见怪,这时间夫人正是午睡时候,怕是要整理一番。”
“我们也不是不能等,就是累了五姨母就是大罪了。”梁四老爷怪声怪气地说。
“不敢不敢,我这就让人再催一下。”五姨奶奶是长辈,梁母也要对她三分恭敬,文伯自然不敢扛下这个罪名。
“这才刚刚入夏,弟弟们脾气就这么大了,就不怕坏了身体吗。”梁母冷冷地说,在梁景生与梁婧华的搀扶下进入梁府正厅。
“我们几个身体好得很,倒是听说大嫂的身子不怎么好啊。”梁四老爷反击道。
“烦劳四弟关心了,只是这阎王爷还不想收我这条老命。”梁母冷笑着说,倒也坦承了她曾经患病的事。
梁四老爷“哼”了一声,梁母不理他,领着梁景生与梁婧华向上位的五姨奶奶请安。
“五姨母近来身子还硬朗吗?有什么需要的可要跟侄媳妇说。”梁母给五姨奶奶作了个礼,五姨奶奶笑眯眯地说“好”。
“五姨母年纪大了,眼睛可能不好,生儿、婧儿还不上前给你们五姨奶奶瞧清楚了。”
梁母完全将其它人当作不存在。
梁景生与梁婧华上前,轻声唤着“五姨奶奶”。五姨奶奶似乎被唤得高兴,伸出干瘦的手摸着他们二人的脸,欢声说道:“乖。”
三人围着五姨奶奶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终于引得其他人不满。
“大嫂可真是会做人。”梁四老爷又是怪声怪气地说。
“四弟不用跟我假声假气的,这一套我可不吃。”梁母直接在五姨奶奶边上坐下,而梁景生和梁婧华在这里是后辈,都跟其它同辈的堂兄弟一样站着。
“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梁母扬着眉毛,环视一圈后说。
“大嫂这么说,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了。”梁二老爷半闭着眼说。
“有没有误会,我们心知肚明,不要废话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梁四老爷拍桌而起,“你少在这里拿乔。”
“老四!”
梁二老爷喝住,梁四老爷只能瞪着梁母悻悻然地坐下。
“两位弟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我听着乱得很,谁能作得了主的就让谁来说吧,二弟你以为怎样?”梁母明摆着的挑拔间离。
“大嫂这么说那就由我来替这里所有人说吧。”梁二老爷聪明地将自己与其它人放在一个阵营里一起对抗梁母三人,而众人显然已经约好,所以并没有受梁母的话影响,“今日我们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