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山拉着他到一张桌前坐下,回身对着在锅子旁的老板挥了下手,「老谭,老样子,但是要两碗。」
「好的!」老谭应声丢了两挂面进锅子,然后抄起菜刀开始切葱,「阿厉啊,你今天带来的这位小哥很面生,第一次来吧?」
「是啊,我总让他以后多照顾照顾老谭你的生意。」
连玉楼坐在那边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局促,看向厉永山的时候,那个胡子拉渣的男人一脸就是「我在逗你啊,看你怎么反抗」的表情,低头,就看见油腻腻的都泛光的桌面,老旧的的椅子还咯吱作响,随时随地都要散架的样子。
「面好了,你们慢慢吃。」
两碗热气腾腾的红烧大肉面端上了桌,亮泽晶莹泛着油光的红烧大肉,肥腻正好,旁边赔了几根菜心几片萝卜,葱香与肉香随着热气腾腾争先往鼻子里钻,够弄这一天都没进食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厉永山抽了几筷子递给连玉楼,「趁热吃,糊了就不好吃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整天什么都不吃,是谁都不会舒服的。」说完,用筷子拌了拌自己的面,也不顾烫就「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连玉楼有点讷讷地接过筷子,他没想到厉永山拽着自己是为了这事,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热气上来,让他眼前有点模糊。
「唉,怎么不吃?」见连玉楼始终不动筷子,厉永山抬头嘴里喊着面含糊问道。
连玉楼回身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变放下筷子推脱,「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而且我坦言;萝卜的味道。」
厉永山挑了眉,「这样啊……」筷子一伸将他碗里的萝卜夹到自己这边,又将自己碗里的肉都堆到连玉楼的碗里,「我就这点俸禄,没办法请你去吃什么山珍海味,所以将就一下吧,老谭的手艺不输给那些酒楼里的主厨的。」
连玉楼看着碗里满满的肉,胸口那股异样的情绪波荡得更加厉害,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他可以一身不吭地将讨厌的甚至厌恶的事情都忍下来,但这样微不足道的关心却让他承受不住,明知道这人对自己做的过分的事情圆圆多于这些,但是那份长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暖,肆意了心头。
他加了一块肉到嘴边要了一口,肉质滑嫩,鲜香的肉汁一下溢进嘴里,一口还没嚼完吞下又忍不住咬了两口。
坐在对面的厉永山「呵呵」笑了起来,「我没有骗你吧,小心烫。」自己却就着汤汁吃着只剩下萝卜和青菜当配料的面。
见识过了连玉楼脆弱的那一面,便知道眼前这青年的强悍也是有限度的,不知为何却觉得他可怜,身边只有一个连全,其他人见了他那表情和脾气估计也不远亲近他,总是孤单一个,周旋在商贾间,没有人会关心,连个提醒他吃饭的人也没有,当真可怜到让人心疼。
厉永山一通风卷云残地将自己的那碗面吃完,那边连玉楼才解决了一般都不到,不过比吃相厉永山是绝对赶不上人家的。
厉永山看着他吃了会,实在没事做,变开口道,「上次你和我说流纡是自己落水的,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连玉楼停下筷子,似想了一下,接着嘴角一弧,「因为他想告诉我一些事,但那个时候来不及了。」
「什么事?」
「你们没必要知道。」
「如果那玉佩并不属于琉纡,而是琉纡偷来的,他会落水其实想骗过追捕他的人但没想到反而溺死?」
「那他何必要将玉吞下去?」
「这样就算被抓到之后,对方也找不出证据。」
咯哒!
连玉楼将筷子放下,「琉纡没有偷,他只是用这个方法提醒我……」说道这里听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玉楼一道犀利的目光扫过向厉永山,「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厉永山似乎看到了已经打开的那个缺口,「钱几日京城绫锦院的院监严玉阙来到县衙,领回了他的失物……那枚半圆的玉。」
连玉楼愣了愣,就着一下跳起来,碰翻的长凳跌在地上发出很大声音。
「他说那玉是琉纡偷得,还说你拿了绫锦院一幅锦绣河山的缂丝画卷……」
「他说谎!」连玉楼神情激动地打断了厉永山,微微耸着肩膀,手捏成拳头,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胡说八道,简直信口开河!锦绣河山缂丝画卷是我娘的东西!他们严家才是想从我这里把画抢走的人!」
周围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厉永山上千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先冷静,「连玉楼,你别这么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水之北连玉楼一把将手甩开。
「拟合严玉阙是一伙的!都是抱着从我这里夺走那幅画的目的!琉纡他知道,他遇到了严玉阙,他在提醒那个人已经来了,要我留意,要我小心……」
厉永山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把连玉楼先带到没人的地方再好好安抚他情绪,但是那手刚伸出去,一人突然插在他们之间。
「你要对我家爷爷做什么?」
厉永山抬头,面前的男子清瘦俊朗,俊俏飘逸,看来斯文潸然的摸样却偏偏在眼角勾着一丝妩媚,本该放浪的媚被收束到恰到好处,和着他这一身清冷的气质,有种别样的风情。
这人看来比连玉楼大上几岁的样子,将连玉楼护在身后,像护雏的老鸟。连玉楼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抓住救命稻草那样,脸色惨白,簌簌发抖。
「连二……」
被叫做连二的青年在连玉楼抓着他的袖子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爷,连二在这里,谁也别想动你。」
说着抬起袖子,替连玉楼拭了拭额上的汗,「你突然在码头上不见了,连全找不到你的人,把他都急坏了。」然后那只带着媚态的眸子,眼波流转,视线落在厉永山身上,将他上下扫了一圈。
「厉总捕头,我家爷身体不适,你若有事相商,不如改日好了。」说完便扶着连玉楼向不远处停着的饺子走去。
厉永山被他那只瞳剪水潋滟荡漾的眼神看得感觉身上的骨头酥了一层,会审的时候,连玉楼已经上了轿。他不禁奇怪,明明自己穿着平时的衣服,也从未见过这个连二,他却一眼就交了自己「厉总捕头」。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连玉楼在听到严玉阙和那副山河缂丝画卷后的反常反应,这绝对不是对一个关系并不好的兄弟反应,更像是有什么耐人寻味的隐情在里面……
厉永山突然间有些迷茫,拿到被打开的却哭哦后面到底是什么,他很想知道,有又不忍心看到连玉楼那种痛苦的样子,厉永山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认识连玉楼才多久,却好像被他占了整个心头一样。
书房里燃着能凝神静气的熏香,连玉楼坐在书案皱着眉头仔细翻阅着账簿。
房里还另坐着两人,连二,以及另一位年纪和连二差不多的男人,比连二看起来更英气点,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摇着扇子。
连二瞥了他一眼,似乎看不惯他者悠闲自如的摸样,朝他翘着的腿上踹了一脚,「这才几年的功夫,怎就成了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年你是用什么办法爷的宠的?莫不是给爷下了迷药,自己摸过去的?」
拿青年倒也不恼,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超连二勾勾手指,连二狐疑了片刻,凑了过去,拿男子贴近他耳朵用手展开的扇子挡住两人的脸,悉悉索索地似正咬着耳根讲悄悄话。
连玉楼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不出声,下一刻,就听连二「啊」的一声低呼,用手捂着耳朵根那里,脸红着跳开,水盈盈的美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男子舔了舔嘴唇,嘴角噙着意思捉弄地笑靠回椅背,复又翘起腿,悠悠地摇着扇子。
「连三……」
听到连玉楼唤他,那英气的男子立刻收敛起玩笑的表情,正襟危坐,听候吩咐。
连玉楼和尚账簿,「连三,你的账目还是不够清楚,这点要多想连二学学。」
听到连玉楼这么说,连二端起茶,有点得意的笑,媚眼如丝,情挑诱惑。
连三却有点不太服气,「爷,你真以为这些是连二做的?我听说啊,他找了个跟班,拿小子虽然憨憨直直愣头青一个,但事无巨细都帮他大点顺妥额,我要有这么个人服侍我,不用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也轻松多了。」
连玉楼淡淡一笑,「我还没用到你几年,你倒是已经想着找人伺候自己了。」
「爷,你尽听他瞎扯,他有多鬼精灵,我比谁都清楚,但他就是不爱上心,以前在阁里也是,现在出来了还是这样。」连二起身道书桌边捧回自己的那本账册,视线落到上书桌,√(非─皿─凡)√突然到这点惊讶的用手指踮起桌上的一个已经发了黄的草编蚂蚱取下来,「你多大巧,可以赏给我吗?」
连玉楼深色一窒,接着状似并不太早已地从连二手里把那个草编蚂蚱取下来,「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东西?」
「爷……」连二确实不依不饶,湿漉漉的眸子怀着期待地望着他,拿水仿佛要滴出来样。
连玉楼轻呼了口气,「今儿十五,晚上不宵禁有市集,放你们两个去玩,但也别玩疯了。」
「也不和我们一起玩吗?」连三问道。
连玉楼摇摇头,连二脸上露出忧郁的表情,「爷还是早点休息,白日里……」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连玉楼没再让他说下去。
连二连三两人互相看看,彭和各自账目退出了书房。
门「咯吱」一声关上了,香炉内的青烟袅袅绕绕,连玉楼有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面前其他基本账簿,却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手撑着脸,看向桌上那个蚂蚱,用来变得草枯了之后就变成黄黄的颜色。
连玉楼伸手取了过来,捏在手里把玩,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落下夜幕的街头灯火流彩,街边百合各色的摊子, 熙囔的人流将原来很宽敞的街道堵得有点水泄不通。
厉永山随着人潮一点点往前走,有点百无聊赖的摸样,二前面的琉琦却是兴致很高,像只小鹿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对什么都好奇。
厉永山本事找他帮忙的,谁想被他以协助官爷办案的名义拖出来逛夜市。
「厉大哥,快点快点。」
琉琦一手拿着糖串一手提着花灯,用拿着糖串的手招了招,示意厉永山快点过去,一边还拼命跳着想要越过人群看里面的。
厉永山压下满腹的牢骚走了过去,刚过去就被他贴上来圈住胳膊,「我砍不到,抱我起来,快抱我起来。」
有求于人只能甘愿做牛做马,厉永山沉了口气,只能将琉琦抱了起来。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杂耍的,琉琦兴奋地随周围的人一起叫好起哄,厉永山则连连打哈欠困意一阵阵泛上来。
一轮表演结束,琉琦将赏钱对了进去,厉永山刚把他放到地上突然听到他大叫了一声,「荷风哥哥!」接着就要跑过去,被厉永山一把拉住。
开什么玩笑?要把人弄丢了自己那什么赔给天香阁?
「你做什么?」
「我看到了荷风哥哥和琪然哥哥。」
「你看花眼了吧?」厉永山记得荷风和琪然是之前被连玉楼赎走然后下落不明的两人。
「不会的,就在那里。琉琦也急了,跺着脚要厉永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白衣的是荷风哥哥,旁边玄衫的是琪然哥哥。」
厉永山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故去,前面一个卖字书的摊子前占了两个青年,期中一个清俊斯文,眼角刘站着几分妩媚。身着一身白色锦袍的,就是白日里在老谭的面摊上见过的连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比他英气一些,两人说说笑笑,却没有半分的风尘味。
「你确定没有认错?」
「当然不会错!就算他们样子有点改变了,但我们出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认错的!」
厉永山再看过去时却发现书画摊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四周围都是人,想找也找不出来。
「都是你。他们不见了……」琉琦鼓起脸,露出不悦,捡起刚才一激动给掉在地上的花灯,道了声「回去了!」便转身往回走。
厉永山却还王者那书画摊子出神。
以为失踪了的荷风是连二?
那么那些外界传说的什么连玉楼专门买小倌回去囚禁虐待甚至弄出人命的说法岂不是就不攻自破……?
但……为什么连玉楼任人谣言而不澄清一下?
华灯下的天香阁,沉入一片酒色陆离中。
前厅和后厢间隔着一个荷花塘,走过九曲桥,走过长长地回廊,一直到前面的喧嚣都落在了身后才到得了后厢,后厢是专门给来头特别大的客人准备的地方。
琉琦端着食盘,站在回廊上,脸上一副哀求的表情。
厉永山贴着脸丝毫不动容,会催促了他一下,「快去!」
「要是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厉大哥你一定要进来救我。」琉琦吸了吸鼻子,哀求着道。
「好。」厉永山不由在心里琢磨,哪种才算是不对劲的状况?
「你一定要来得。」
「知道了,还不快去,让连玉楼等久了,他生起气的样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要不是这事没法自己上,哪里用得着琉琦在这里婆婆妈妈地。
「呜……」琉琦哭丧着脸转身,端着食盘要去英勇就义的样子。
因为之前从琉琦这里听说过连玉楼,不太喝酒,就算喝的话也是兑了水的那种,按照琉琦偷看来得描述,应该是连玉楼是很容易醉的人,而一但醉酒就会做出一些失去常理的事情,想来连玉楼自己也知道,故而一直控制着。
没有办法从连玉楼口中套出什么,厉永山便想能不能用这个方法,看看连玉楼会不会自己讲出来。
吧自己的计划和琉琦说了,琉琦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带他去也是上溜了一圈,又把因果厉害都搬出来给他说了,听得已经表情发懵的琉琦这才点头同意,但仍是怯怯的,到了计划实行的当晚,却还临阵脚软想要反悔。
琉琦端着手里那碗桂花酒酿园子进了连玉楼惯常用的厢房,和上次一样,酒酿园子里动过了手脚,单琉琦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毕竟发生过上次的事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