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便可化干戈为玉帛,平章,你不为今日计,也要为明日计。”旁边的陶安赶紧出来劝道。
庆图又陷入了沉思,陶安的话不无道理。在狱中,他们一帮人人还能定期看到《江南邸报》,从那些表面上的讯息来看,江南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加上江南本来人口众多,物产富庶,现在又被能征善战、颇有大志的刘浩然掌握,其中意义大不一样。而且庆图又不是昏庸之人,他已经隐约发现,一直在流动作战的刘福通虽然对元廷威胁最大,但是最后可能成不了大事。反倒是这位偏据一地,拥有巩固根据地,一直埋头发展的刘浩然可能是元廷的大敌。这位江南行省丞相不鸣则已,一鸣就会震惊天下。
如果真是这样,到时自己将女儿嫁与刘浩然,也算是为蒙古人留一条后路。庆图知道陶安口中所说的安宁相处没有那么简单,恐怕只有等蒙古人重新归附于中原,战火才会停息。但是不管如何,有了这点结亲之情,自己到时才能为蒙古人保住香火出面求情。
可是万一自己所料全是错误的,朝廷光复江南,自己成了反贼的岳父,到时该如何置身?
不为今日计,也要为明日计,不管计今日还是明日,自己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到这里,庆图不由黯然神伤。
“还请丞相不计罪臣身份,善待我的小女。”庆图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
看到庆图的神情,刘浩然也一时心有不忍,执手道:“请平章放心,令爱虽然委居我的侧室,但是我一定会真心待她。”
“时也,命也!”庆图含着眼泪仰首一口喝尽了杯中酒,女儿嫁与刘浩然或许是不错的出路,至少还可以享受一段时间的荣华富贵,总比落入鄂勒哲之流的恶人匹夫要强,可惜做为男人,不但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连妻女的命运也无法掌握,真的是时也命也!
大事已定,李善长等人纷纷向庆图敬酒,庆图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灌,不一会就熏熏欲醉,醉意一来,这话也多了起来。
“想我蒙古人,人不过十万,却能在成吉思汗的统领下纵横万里,现在他的子孙却如此不争气,尽落得凄凉下场,这才多少年?”庆图想着自己堂堂一个行省平章,不但落得被俘的下场,连女儿也被迫委身于贼,不由悲从心起,凄声哀叹道。
看着庆图的醉状,听着他的话,刘浩然也不由思绪万千,最后淡淡地答道:“平章今日哀叹自己的不幸,那当年蒙古南下,亿万冤死的灵魂该向谁去哀叹?历史的债,总要还的。我只是希望还债的时候,不要留太多无谓的血。”
听完刘浩然的话,冯国用、李善长、陶安都默然了,最后不约而同地应尽杯中之酒。
是夜,刘浩然派人送庆图回家,他们一家暂且团聚一夜。当夜,庆图将同意嫁女之事说与罗氏听,语气中却是懊悔不已。庆图正妻出身蒙古显贵,早已病死,所出的两个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到别处任职去了。自从娶了罗氏之后,一向专宠于她,几乎是府中的女主人,因此对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把爱女嫁出去,颇为不安。
谁知罗氏却反过来劝道:“而今朝廷失德,天下纷乱,正是英雄豪杰辈出之时。我在市井中听江南百姓对这位丞相交口赞绝,可见其已尽收江南民心。而其人又志向远大,看其从定远起事以来,长于计划而又坚忍果敢,今后必成大事。女儿嫁与他,也不算委屈。”
见妻子赞同,庆图便稍微安心。
送走庆图,刘浩然、冯国用、李善长、陶安还在继续议事,不过他们议论的是刘浩然的婚姻大事。
“主公现在有两位侍妾,但是正妻也该早日定下来。”陶安不无担忧地说道,现在江南行省这么大一份家业,属下们都盼着刘浩然早日娶正妻,早日生下嫡子。
“我也劝过护军,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护军的正妻不能从我等重臣中出,又不能出自一般平民百姓,难啊!”冯国用摇摇头道。
陶安一下子听明白了,也理解刘浩然为什么一直没有娶正妻。一帮文官武将中里也有女儿妹妹出众者,但是却没有一个嫁与刘浩然,看来这里面有争执。武将希望刘浩然娶得是自己这一派的正妻,但是文官却不答应了,现在正是军兴的时候,将领们个个军功显赫,到时连主公正妻嫡子也是他们那边的,岂不是权势更盛?娶文官们的女儿,武将们又不答应了,江山是我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凭什么你们借着主公的正妻嫡子压我们一头。
一帮文武重臣都对将来充满了希望,所以知道主公正妻嫡子的重要性,而主公刘浩然估计也是有这种顾虑,为了平衡文武两派所以才迟迟未定。看来还是冯国用与主公相知甚深。
对于这种宫闱内争之事,陶安也不好开口了,而李善长看来也明白这一点,也在那里默不作声。
“只有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说。”看到三位重臣都不说话了,刘浩然只好出言劝解道。三人心有不甘,但是无可奈何,只得如此了。
第四十五章吴国公
龙凤三年(至正十七年,公元1357年)一月,刘福通正式传令三路北伐,西路的李武、崔德又以朱元璋部为先锋,二月攻破武关,占据商州,并以此为据点,遣朱元璋分掠同、华诸州,两人自率主力直扑长安,甘陕三辅震动,镇守长安的豫王喇特纳实里及行省、行院官员惶恐无计,行御史台治书御史王思诚建议道:“察罕帖木儿乃骁将,贼军久畏其名,可檄其来援。”但是众将恐其来了之后收了自己的兵权,极力反对,一时委决不定。
王思诚愤然道:“我等兵少,长安旦夕可破,到时还有我们容身立足之地吗?”于是豫王豫王喇特纳实里才遣人传信给察罕帖木儿,请他来援。
察罕帖木儿接信大喜,与李思齐率精兵五千,日夜赶路,取潼关直入长安,在华州遇上朱元璋部。朱元璋知其勇猛,为保存实力,立即退守商州。察罕帖木儿在长安城下大破李武、崔德部,斩首无数。李、崔二人只得率残部退守南山(今秦岭),最后避入兴元路(今汉中)。
大都以此功授察罕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李思齐为四川行省左丞相。
东路,接到命令的赵均用却不愿以身犯险,他在龙凤二年十二月伺机攻破下邳,占据了徐州,谁知道龙凤三年二月,却被元廷知行枢密院事托克托汇集元帅萨尔达温反攻得手,不但大败一场,还丢了下邳,只得退守徐州。
赵均用接到刘福通东路北伐命令,又不敢不从,只得遣部将毛贵率三千兵马出海宁。毛贵沿着胶东半岛海岸线北上,一举攻破了胶州,斩杀签枢密院事托欢,在山东占据立足之地。三月,毛贵攻破了莱州,守将山东宣慰副使释嘉纳自杀。毛贵继续大发神威,同月攻陷了益都,益都王买奴逃走,接着又攻陷了滨州。在短短的两个月里横扫了山东半岛,严重威胁着元廷的腹地中书省。
元廷急调江北河南行枢密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屯兵布蓝奚抵御毛贵的锋芒。
而刘福通正在积极筹备,准备中路北伐,这个时候的他急需江南行省的兵甲粮食支援,因此他以小明王的名义,同意册封刘浩然为吴国公,并以盛文郁、刘知六为正副宣诏使,南下江宁。
龙凤二年,李善长、常遇春等江南行省文武百官就上书拥立刘浩然为吴国公,但是被刘浩然婉拒。龙凤三年二月,众人趁着刘浩然纳秦罗为妾大喜之时,又一次上表拥其为吴国公。按照刘浩然原意,又要婉拒,但是这次大家请出刚任江宁学堂的朱升老先生做说客。
朱升劝道:“丞相今日已名动天下,江南之势更是天下翘首,就国公已是势在必行,如是再托辞,就显得居心叵测,更引刘福通猜疑。”
朱升的一番话让刘浩然打消了疑虑,便同意了众人建言。于是李善长、冯国用等人上表安丰,拥刘浩然为吴国公。
刘福通正是对江南倚重之时,当即批准,并趁机派人来要钱要粮。
龙凤三年三月,刘浩然在江宁城外接住了盛文郁和刘知六,还没等盛文郁文质彬彬地客气一句,刘知六抢先开口道:“刘丞相,你在江南过得甚是逍遥!”
听到这有点盛气凌人的粗鲁喝问,盛文郁、李善长等人都脸色微变,而刘浩然却不以为然,镇静自如地说道:“相比起太保在前线浴血奋战,我的确过得太逍遥了,心中有愧!”
刘知六一拍刘浩然的肩膀,大笑道:“你是个爽快人,对我们刘家也是一心一意,比起那个三心二意的朱重八要强多了,我喜欢!”
刘浩然连忙笑道:“太保是我的叔父,自然是一家人,自家人不帮自家人,还帮谁?”心里却在暗暗为朱元璋叹息,看来他在杜遵道这件事上让刘福通起了疑心,所以虽然累次立下大功,可依然被拿来当枪使,处处打前锋,估计日子不好过,幸好自己是穿越者,知道刘福通强势,所以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那边,比被局势所惑的朱元璋要好过多了。
刘知六不由更高兴了,连声说道:“好,你有这个心,兄长和我都感到欣慰。”完全一副长辈的神态。
刘浩然不动声色,继续与刘知六和盛文郁周旋了几句,然后将两人迎入江宁城中。
接连几日,刘浩然大摆宴席,盛情款待盛文郁和刘知六,还从秦淮河请来几位名妓,招待两人,搞得在安丰那个苦地方待久了的盛文郁、刘知六流连温柔,乐不思蜀,过了五日才想起办正事。
谈起钱粮兵甲,刘浩然毫不吝啬,挥手又是三万石和两万套,他和李善长、冯国用商议过,刘福通在北方打得越激烈,江南所受的压力就越小,就能越安心扩展自己的势力。而且他们一致认为,就凭刘福通这样居无定所,四处流动作战,虽然能重创元廷,但是估计无法动摇元廷的根基,所以也不担心刘福通凭借这些东西就能统一天下。
看到刘浩然如此爽快,盛文郁和刘知六不由大喜,连连称赞刘浩然深明大义,恪守臣属之道。
龙凤三年三月十六,盛文郁当众颂布小明王诏书,正式册封刘浩然为大宋吴国公。
刘浩然正式就任吴国公后,又在府中设下盛宴,款待盛文郁、刘浩然两人,因为两人已经完成任务,即日要北归了。
酒喝到一半,刘知六半醉半醒地说道:“这江南真是个好地方,我都不想走了,在你这里讨个差事,做个富足翁,醉生梦死算了。”
“如此甚好,江南行省大势已定,正需要朝廷重臣来镇守。刘知院要是想来,我愿让出丞相或者知院之职,只是不知道知院是否愿意屈就。”刘浩然笑着说道。
“屈就?比起淮北那苦地方,老子愿意在江南当一个知县。不过你不用客气,我来当江南的丞相知院,那是痴人说梦话,我也是带过兵的人,江南上下的将士,哪个我指示得动?”
面对刘知六这不知是真是醉的话,刘浩然只好笑而不语。而原本要开口的盛文郁听到这话,略有所思,当即也不开口,只是埋头喝酒。
“江南这个地方,好是好,可惜能把你骨头磨软了。你也是我们淮上男儿,可不要在江南待久了,连刀枪都拿不稳了。到时我们在北边顶不住了,还要靠你们去打鞑虏!”
听到刘知六这话,刘浩然不由鼻子微微一酸,连忙劝道:“知院,太保正在指挥北伐反击,我军正势盛,何出此言?”
“自从跟随兄长起兵,我这辈子算是跟鞑虏干上了。几年血战下来,老兄弟们不知死了多少,可惜元廷的走狗杀了一批又起来一批,他娘的,这天下愿意当鞑虏走狗的人怎么就这么多!”刘知六借酒说着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俗话说刀枪无眼,别看我们现在闹得凶,指不定哪一天就人头落地。我们地处江北,鞑虏逼得那个叫凶,连喘口气的工夫都不给你,更不说什么种粮食,要不是你源源不断提供粮食,军中指不定哪天要以人肉为军粮了。”
刘知六的话让刘浩然不寒而栗,他没有想到表面上看去形势一片大好的红巾军居然形势严峻到了这个地步。想想也是,刘福通部与元军在淮北、河南一带来回地拉锯战,其惨烈程度不言而喻,而对地方百姓造成的伤害也极大,正因为如此,到后来历史上的刘福通攻占了汴梁,还差点攻破了大都,但是后力不继,被元军反扑成功,最后便宜了朱元璋。
“请太保和知院放心,江南行省不但会继续支援粮草兵甲,而且十余万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候命!”
“好!好!”刘知六大叫两声,又连喝几杯酒下去。
在码头告辞的刘知六突然说道:“听闻定远军有悲歌一曲,将士们喜欢在临战前高歌,歌毕无不有慷慨赴死之心,能不能让我听听?”
刘浩然点点头,当即昂头高歌道,众人闻声也不由高合,一时歌声传遍大江。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刘知六听得泪流满面,连声叹道:“此歌正合我教义,高歌一曲,浑身上下的血都热了,难怪定远军能悍不畏死。”
待他踏上船只,突然转身向刘浩然高声道:“浩然,如果我和兄长战死沙场,记得为我等高歌一曲。”
刘浩然不由含泪抱拳高声道:“我一定铭记在心!”
自此,此歌传遍大江南北,无数红巾军与元军对决时皆高唱此歌,然后慷慨赴死,元廷上下对此极其畏惧,称其为妖咒。
看着远方消失在水天一际的船帆,刘浩然久久不能平静,突然转身对身边的冯国用、李善长道:“恨不能身临江北,亲手杀敌!”
冯、李二人连忙劝道:“丞相何必急于一时,待江南兵强马壮,民丰粮足,自是举兵北伐之时。”
是夜,刘浩然在府中备下酒菜,邀冯国用独谈。
“国用,世人皆称我仁义,但是实际上我为人如何,你很清楚。”刘浩然喝了一杯小酒,低首说道。
冯国用轻轻拈着手里的酒杯,在慢慢品味刘浩然话中的意思。刘浩然非常信任他,什么事都不避他,所以天下最了解刘浩然的人是他。刘浩然处处表现得有情有义,并以此牢牢地笼络住了常遇春等一大批将领,对他是死心塌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