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众将齐声应道。
赵打虎从渡江开始就心里发虚,原本按计划他是要率领两万兵马渡江的,但是定远水师在自己刚渡完一半多人马时就一涌而上,来回纵驰,火箭四射,自家的水师被打得狼狈不堪。相对而言,自家由漕船、盐船和渔船匆匆成军的水师的确不是人家定远水师的对手,人家好歹在巢湖当过水贼,吃的就是这碗饭,加上又和元廷的官军水师狠斗过几次,富有实战经验,听说他们还和定远步军一样,被那位刘浩然护军亲手编练调解过,实力不容小视。
看着自家的水师在江面上被定远水师追着打,逃回静海港也没有被放过,居然被用数十艘火船堵在港口里放了一把火,烧毁了上百艘船只。看着冲天的大火,赵打虎和一万五千多部属心里都是拔凉的,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退路被切断了。
赵打虎强打精神,统领部众缓缓向常熟进逼,辎重粮草带得不多,必须尽快和常熟的张将军会合,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日,赵打虎就看到自己前面横着一支军队,足足有两万余人,整整齐齐排成两个大方阵。看着如林如海的长矛,如山如岳的阵势,赵打虎在嘀咕着,这就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定远军长矛方阵。
自从定远军打出名堂以后,很多部队都学起它的模样,装备长矛,编练方阵,但是绝大部分都不得其法。很多军队的长矛方阵走着走着就走成了一窝蜂,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还没有开打就乱成一锅粥了。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是长矛方阵,为什么人家定远军就能百战百胜,而自家的怎么就完全成了累赘?难道那位刘浩然有独门秘方?
“列阵!”赵打虎没有心思去研究定远军长矛方阵是如何练成的,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眼前的危机,定远军的赫赫威名已经不容任何一支军队敢在正面小视他们。
当赵部匆匆忙忙排好军阵,定远军已经吹响了号角,在有节奏的鼓声中,上万军士举着长矛开始缓缓前进,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肃杀而庞大的方阵给赵部上下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不少赵军将士拿着兵器的手有点微微发颤,
“弓箭手准备!”赵打虎连忙喝令道。经过高邮一战,张士诚部缴获了不少元军军械物资,算得上家底颇厚,不过在渡江时由于定远水师的阻扰,很多箭矢不是沉入江中就是退回江北,赵军随身带的不多,但是赵打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只想着如何压制定远军的气焰,恢复己军的士气。
“放!”还没等定远军完全进入射程,赵打虎就迫不及待地下令。箭矢如雨般飞出,倾泻在定远军军士们的头上,有上百人因此而倒下。但是这些依然挡不住定远军前进的步伐,经过多次战斗的历练,定远军上下已经得到了充分地淬炼,赵军的箭雨对于他们来说,只相当于毛毛雨,很多军士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随着鼓声前进,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只要关注前面就行了,其余的交给战友就好了,而那些伤兵自然有医护兵照顾。
离赵军越来越近了,只听到定远军鼓声一变,各级军官立即发令:“挺枪!”。原本还高举向天的长矛被放平,锋利的矛尖直指赵军,然后随着变急促的鼓声,定远军军士们加快了步伐,开始小跑起来。整个长矛方阵迅速地向赵军推进。而旁边的弓弩手也开始向赵军倾泻自己的箭雨。
第一排长矛刺进了赵军前排军士的胸膛,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接连不断。赵军将士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无穷无尽的海浪冲击着,只是这海浪是由无数致命的矛尖组成,吞噬着前面的一切阻碍物。
仅仅接战一个回合,定远军长矛兵把赵军的前军刺杀得七零八落,上千伤兵躺在地上哀嚎着,身边更多的是已经死去的同伴。鲜血染红了湿润的土地,很快就结成了一块又一块黑色斑迹。
“元帅,兄弟们顶不住了。”部将带着哭声向赵打虎禀报道。在赵军眼里,定远军长矛方阵简直就是一部杀戮机器,敌人的惨叫和哀求,自己的受伤和死亡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这些长矛兵只有一个念头,平举着长矛向前冲,刺倒面前的敌人。
“***,老子不是瞎子!”赵打虎没好气地答道,前军惨象自然被他看在眼里,他以前也和元廷的凶兵悍将交过手,只是那些人凭的都是凶狠勇武,而眼前的定远军不仅有这些,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所以杀敌的效率要高多了。
“元帅!前军已经溃散了!”一位部将策马飞奔过来,他的铠甲破烂,上面粘满了血迹,看来是好不容易才逃离血腥的战场。
“什么?前军主将呢?”赵打虎一把揪住那员部将的前胸甲叱问道。
“王将军连人带马被刺成了血葫芦,赵副将想去营救,结果被射成了刺猬。”部将哭着禀报道,在定远军长矛和弓弩交替进攻面前,赵军前军的确束手无策。
赵打虎骑在马上的身形不由晃了两晃,前军的王主将和赵副将是他部属里有名的猛将,就这样被定远军不费吹灰之力给淹没了,实在让他不甘心,赵打虎也意识到,个人的勇猛在定远军严谨凶悍的战术配合面前不堪一击。
“元帅,定远军杀透前军后,现在开始向中军杀来。”另一员部将慌忙地跑来禀报,“不少中军的将士被前军的溃兵一裹,也逃走了不少,中军现在是岌岌可危。”
“***,这仗打得真他娘的窝囊!”赵打虎恨恨地骂道,这才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定远军就几乎杀散了自己的中军,这种效率和速度是他闻所未闻的。
“撤回福山港!”赵打虎当机立断道,他相信,再不撤的话定远军最后也会把自己刺成血葫芦。
主帅率先一跑,整个赵军就开始全线崩溃了。等赵打虎率领数千残兵退回福山港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定远军水师找上门来了。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赵打虎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了。当夜,赵打虎丢下部属,带着几个心腹爬上一艘小船,趁黑悄悄地偷渡回了江北。
第二日,发现主帅跑掉的赵军残部在将领们的率领下只好投降了,至此,张士诚第一次对江南的反攻失败了。
第三十六章战东南(二)
虽然初次尝试失败了,但是张士德还得救,东南这块肥肉还要试着去咬一口,龙凤二年一月,即至正十六年一月,张士诚遣大将李伯升率领三万精兵,准备再次渡江南下。李伯升是跟随张士诚最先起事的老兄弟,把他派了出来,可见张士诚对南下已经是势在必得了。
这个时候,常遇春在吴江大败李与敬的淮西民军,攻陷了吴江,而李与敬率残兵退回吴县,却被哈萨沙拒绝入内,只得改投嘉兴。常遇春乘胜追击,直至吴县南门。他扎下营寨,命军士每个时辰擂鼓呐喊一次,使得吴县守军一夜惊惶,半刻不得休息。待到黎明时分,常遇春遣花云、张赫率仗剑营和三千勇士,用绳索攀上东门,占据了城楼,然后四门齐发,一举攻破吴县。哈萨沙听说城破,投水自尽,贡师泰率义兵在城中苦战一番,最后兵败遁走,不知所踪。昆山、嘉定、崇明、上海诸县州闻讯后皆降。
平江失陷,地处要冲的嘉兴频频告急,镇守杭州的元廷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却无兵可调,只好传檄声名狼藉的苗军元帅鄂勒哲移师嘉兴,抵御定远军的进攻。鄂勒哲接到檄文后先率兵去了杭州,把达实特穆尔威胁了一番,迫使他授予自己行省参知政事一职,然后在城中搜刮了一番,募得兵士万余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嘉兴接防。
鄂勒哲到了嘉兴,准备杀败将李与敬立威。李与敬只好逃往松江,在淀山湖立寨,并传令松江富商供其军用,自己却与松江府取来的几名妓女整日里厮混。富商不堪其扰,屡屡向松江官府诉苦。松江达鲁花赤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也非常讨厌这个不干正事的民军元帅。正当此时,行省派来了元帅特古呼斯前来协助防务,三人立即勾结在一起,图谋驱走李与敬。
得到消息的李与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与部将戴列孙率军从西门放火攻城,击溃守军,然后大肆抢掠。而接到求援报告的鄂勒哲遣部将萧亮、员成率兵突至,击溃李与敬部,杀死戴列孙。一场混战下来,军民死伤无数,尸体塞满了大街小巷,李与敬只身逃走,降于吴县常遇春。松江为箫亮、员成所据,然后又是一番烧杀掳掠,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在南边一片混乱中,李伯升也开始渡江了。他吸取了赵打虎的经验教训,先是在泰兴虚张声势,大张旗鼓地准备渡江,等到定远军水师围过来时,他立即在孤山经马驮沙(今江苏靖江)渡江。马驮沙是江中的沙洲,李伯升利用这个便利,以它为跳板,在江阴附近的石牌戌登岸。
等到定远军水师闻讯赶过来时,李伯升已经渡过了两万多兵马。看到定远军水师云集,他果断地停止运兵,后续部队撤回北岸,只让水师围歼了留守在马驮沙的一千多人,打了一只小苍蝇。
李伯升不急于去救援常熟,而是把江阴城围起来,日夜攻打。江阴守军是从滁州调来的两个守备团,野战能力或许不行,但是凭借坚固的城墙守城却绰绰有余,而且城里已经做好了各项准备,粮草、军械等等都足够,所以在李伯升的围攻下屹立不动。
而傅友德也不管江阴城,反而围着常熟城一顿猛打,而且是不求攻破城池,只求把守军打残,箭矢、投石不要钱地往城墙上扔,反正他后面有水师保证,可以从江宁、当涂源源不断地获取补给。
城里的张士德吃不消了,他原本就只带了五千兵马,几经消耗就快见底了,于是就派人趁夜偷出城去,一路奔江阴,向李伯升求援,一边浮水过江,向高邮告急。而傅友德对这些报信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偷越过防线。
接到弟弟几乎是用血泪写的告急信,张士诚也着急了,尽管张士德在信中提醒道,这可能是定远军的阴谋,他还是派出信使,连连催促李伯升赶紧去救援常熟。
李伯升虽然知道常熟不好救,但是他清楚张士德在张士诚心里的地位,只好万般无奈地从江阴撤军,步步为营,向常熟进发。
等到李伯升走到范蔡港时,傅友德突然率部撤离了常熟城。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营寨,张士德不由心里一惊,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派人去向李伯升报信。而他自己却不敢出城半步,只是派侦骑出去侦查。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点残兵,守守城还能勉强支撑一二,一旦出城到了野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定远军大军一围过来,估计连渣都没得剩。
接到张士德报信的李伯升也是大吃一惊,定远军以往的战绩已经告诉世人,定远军不但能征善战,它的将领也是极其狡猾,李伯升可不敢掉以轻心。
李伯升赶紧就地驻扎,大修营寨鹿栅,积极备战。谁知道过去三日,连定远军的哨骑都没有看到一个。狐疑不已的李伯升不知道定远军卖的什么葫芦,但是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于是犹豫许久,最后下令全军拔营继续东进。
李伯升刚一动作,定远军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邓友德的旗号,胡大海的旗号,华云龙的旗号,王弼的旗号,来回地变幻,而且声势浩大,仿佛数万定远军全来了这里一般。
李伯升可不敢相信这些是定远军的主力,因为主将傅友德的旗号没有亮出来。他尝试着进攻定远军,谁知道这些人油滑的很,一触就走,根本不给李伯升摸清实力的机会。但是李伯升一旦要动身走人,这些军队又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了,让李伯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样,耗费了两天时间,李伯升连二十里路都走不了,一百多里外的常熟城是遥遥不可及。
这一天,张士德又派人来送信,说他撒出去寻找定远军踪迹的侦骑伏击了一支定远军的送信小队,缴获了一封送往福山港定远水师的书信。书信中叫水师不要再往福山港运粮草、军械了,改为往刘家港运送,再由那里转运。张士德分析道,可能是南边吴县、嘉兴一线的战事发生了变故,傅友德所部可能南下去支援去了,所以才要水师将粮草辎重运往刘家港,因为那里水路直通昆山,而昆山离吴县非常近。
李伯升非常赞同张士德的分析,他们对南线战事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但是以他们的猜想,元廷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富庶重要的平江、湖州、嘉兴等地,一定会竭尽全力反击。虽然朝廷江浙行省的实力已经大损,但是一旦拼起老命来,应该也够定远军喝上一壶的,所以傅友德部率军南下支援是很正常的事情。李伯升认为,相比之下,常熟远没有平江等地重要,因此他判断傅友德的算盘是先尽量拖住自己,然后尽快解决南线问题,再回师围攻常熟。
想通之后的李伯升当即决定,不管定远军的骚扰,加快步伐向常熟进发,争取早日与张士德会合。而随着李伯升改变策略,定远军的骚扰也更加频繁和猛烈起来,已经到了日夜不停,以死相拼的地步。
看到这个情景,李伯升更加坚决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就分出数千精兵应付定远军的骚扰,主力脱身出来,全力东进。
这一日,李伯升率部来到东蔡河,这条河虽然不宽,但是足以挡住军队的去路。李伯升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下令拆毁周围的民居,用收集来的渔船、木板等材料勉强搭建了一座浮桥。时间不等人,他派出的五千后卫正在苦苦坚持着,不让定远军靠上来,李伯升必须抓住一切时间。
前军开始过河,半个时辰后过去了大约六千人,这个时候,有眼尖的军士发现上游顺流快速的漂下三十多艘小船,上面似乎还有人在操船,所以速度极快。
李伯升心里泛起一阵不安,几天下来,他已经被定远军一连串的行动搞得有点晕头转向,分不清哪些是虚哪些是实,这在兵法上是大忌,现在突然又出现这些船只,难道定远军有阴谋?
漂下来的船只离浮桥没有多远时船上骤然燃起了大火,而船上的人纷纷跳水游走,任由火船撞向浮桥。
“不好!”李伯升不由大叫一声,简易搭建的浮桥可经不起这么一烧,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十多艘火船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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