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那时的情景，一定很震撼！”泠认真地说道：“所以真正爱着仙女的凡人能爆发出来的潜力，是神仙也难以想到的啊！”
“是啊，所以三妹那时，我才会很生气。”杨戬的唇抿成一条线：“身为凡人不是借口，但凡刘彦昌能展示点勇气，我也不会把他看得太低。”
“此事已经过去，还是尽早忘了为宜。”泠捂捂耳朵：“父亲别提醒我想起来啊！”
杨戬好笑道：“是是~阿泠说得对，这种倒霉事越早忘记越好！”
泠又问道：“那董永怎么后来就没了音讯了？”
“那个人，”杨戬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说他混蛋，是因为他眼睁睁看着七表姐被抓回去，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当时本是我被玉帝差去领队拿人，所以如果董永敢扑上来试着争取一下，为父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地‘失手’让七表姐和他逃脱，玉帝王母就是治罪，我担了就是，有阐教在，难道他们两个还能吃了我不成，可董永偏偏什么都没做，我又不好做得太过火，只能把七表姐带了回去；可是他从此就结庐在为自己和七表姐做大媒的槐树旁，终生茹素，再未续娶，每日所求，无非是七表姐的平安喜乐，更希望七表姐从此忘记他，继续过着仙女的日子最好，又仿佛并非无情之人，令人拿捏不准。”
“呃，泠也不是很明白~”泠表示迷茫：“不过感觉总归比那个谁要好些~”
机杼阁门口有两个银甲天兵得意洋洋地持着长戈站岗，泠觉得他俩神似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心里暗暗发笑，那两个小兵见有人过来，脑袋抬得更高，可是看到走近的人是二郎真君，态度立刻来了个180°的大转变：“小仙参见真君、龙君。”
杨戬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进了机杼阁，泠跟在他身后，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狐假虎威的微妙感觉。
机杼阁里昼夜不会停息的织机猛地不再响动，一阵衣裙曳地的细碎声从室内传出，伴随着女子惊喜的声音：“是二表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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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安好？”杨戬略拱了拱手：“织女人呢？”
七公主紫鸢轻笑：“七夕将至，她呀，早坐不住了！一上午我看她心神不宁，便让她回去歇息，不过眼下，恐怕她正在这机杼阁的最高处眺望银河吧~”
“原来又要到乞巧节了吗？”杨戬压根不记得这等事，略有些尴尬，顺手就把泠拉到前面：“表姐，我带着阿泠正好来天界办事，想想顺路，所以就带他过来见见你们。”
“敖泠拜见七姨母。”泠仔细看了看她，只觉得七姨母长相清丽脱俗，看着温婉和气，心里就觉得有几分亲近~
像泠这样半大不大，模样好又懂礼貌的孩子对于女性长辈的杀伤力巨大，七公主亦不能免俗：“好乖啊~”她摸摸泠的脑袋，“小泠儿果然如我所想，是个好孩子，可惜姨母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招待你。”
“那个…我是和父亲来看望姨母和表姐的，又不是贪图这里有好吃好玩的，没关系啦~”
杨戬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他的脑袋：“还说不惦记！真心话漏出来了！”
泠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忙着辩解，大有就是这样又如何的无赖意思，七公主觉得十分可爱，轻掩嘴角，一双明眸弯成月牙状：“小泠儿难得过来，姨母岂好意思让你空手而回——机杼阁多的是天绫仙锦，姨母为你裁件衣裳可好？”
杨戬下意识拒绝道：“那样太麻烦了~”
“反正我无事可做，这些织物堆放在这盛满两个女人寂寞的殿阁除了积灰并无多少用处，”七公主的口气有些感伤：“用来给小泠儿做衣服倒是物尽其用~”
杨戬见她这般，有心开口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恰逢此时，一阵奔跑的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织女有些慌乱的叫声：“姨母，姨母！”
“织儿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七公主起身迎了过去，泠偷眼打量了下这位表姐，虽然身量长开，容貌殊丽，但面上一团孩子气，个性想必是被所有人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单纯。
“啊，是舅舅！”过了好一会，织女这才注意到有来客，俏脸通红：“我，我都没注意！”
杨戬示意无妨：“织女，缘何如此惊慌？”
织女方才想起正事：“七夕未至，可我刚才看到鹊桥出现了！有些担心会不会是牛郎出了什么意外，姨母，我不敢一个人去瞧…你陪我去银河边吧~”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七公主。
“一起去看看情形吧！”杨戬对有些不安的二女提议道：“若真有什么状况，有我在也好些！”
“泠也一起帮忙！”织女这才发现泠，二人表姐表弟的厮见一番，立刻动身往银河边去。
机杼阁门口的守卫天兵早已不见，想来是看到银河那头的异变匆忙汇报去了，一行四人走到银河边上，果然大批的喜鹊正从银河那头牛郎的所在朝机杼阁这块飞来。
“父亲父亲，这些鹊鸟是凡间的喜鹊还是已经修成小妖小仙的啊？”泠有些好奇。
织女为他解释道：“不是传说王母娘娘用自己的发簪划开银河隔开我和牛郎的么，那是支喜鹊登梅纹样的金簪，鹊桥的喜鹊，就是簪上的鹊鸟花纹所化。每年的鹊桥会，是王母娘娘用大法力把金簪炼成了法器后，设置成如此的~”
“……”对于这个答案，泠总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预感，向织女表达了谢意后，泠极目远眺：“那边好像没有人在啊？说不定只是王母娘娘的金簪一时抽风，出了问题而已，和表姐夫无关啦~”
泠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测却是安慰不了忧心忡忡的织女：“顾不得会不会受罚了，等鹊桥搭好了我就过去！”
杨戬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乎同鹊桥的反常有关，可惜他身为以战见长的玉泉山一脉，术数一流根本没有学过，就算已经跻身准圣一流，还是没法算出具体的内容来。
“那是位女子吧？”泠突然犹犹豫豫指着鹊桥道：“有位…仙女过来了！”
一身如火红妆，面带万载冰霜，四海瓶擘在手，双股剑腰中藏，来人令得织女又惊又喜：“娘！”
☆、第 195 章
“呃！什么情况？”泠看看父亲，看看姨母，再看看表姐，很不明白地问道：“红鸾星君要来看望表姐的话，怎么会从那头过来？”
杨戬凝神戒备：“来人或许只是假冒红鸾表姐，阿泠去那头看看牛郎可在。”
七公主立刻道：“我和小泠儿一起去！牛郎认得我，万一有什么，比较容易取信于他。”
杨戬想了想，答应了下来：“那阿泠就麻烦紫表姐照看了。”
“哪里哪里，织儿才是要麻烦表弟多多照顾提点，这孩子多年没见过大姐一面，恐怕是一点防备之心都不会有…”七公主难掩担忧之情：“若真是大姐就好了~”
“洪锦那厮倒是没见，若有他在，我倒可以试探一番，确定真假。”杨戬的神目毕竟和悟空的火眼金睛并不完全相同，就算他刻意压制，照人时多少会造成些伤害，万一对方真的是红鸾表姐，可就不好了，但如果对方是当年殷商降将又“骗”走表姐的洪锦，对杨戬来说就没那么大的顾虑了~
“父亲当心，孩儿带着七姨母过去了。”眼见鹊桥都要延伸到自己这头，泠不再耽误下去，化作神龙，摊开爪子示意七公主上来。
七公主走之前还是拉住织女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大意是眼前这个人可能不是红鸾本人，一切行动要听杨戬指挥，但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七公主也只能不放心地跟着泠走了。
咫尺天涯，隔开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的金簪所化的银河用这个词形容非常贴切，看看似乎没多远都能看见对过的人影，实际上腾云驾雾半天都到不了另一头，难怪古人的诗句里要将他二人的状况形容成“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了~
尽量避免和红鸾相遇，泠选择往鹊桥下乘着银河的水气而行，红鸾星君似乎急于和女儿见面，并不管擦身而过的泠和七公主的去向。
紧赶慢赶，泠猛一弓背跃到陆地之上，方才松开前爪，将七公主妥善地放了下来。
银河的这一头，小溪流水茅屋，农田木犁老牛，牛郎反而不见踪影。
青光闪过，泠变回人形，跑到老牛面前：“喂喂，牛郎呢？”
老牛“哞哞”叫了两声，似乎是回答，泠皱眉：“这是何意？吾不识牛语~”
七公主忍笑道：“小泠儿，我想它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看到有人来了，叫两声罢了。”
“可是凡间传说里，牛郎家的老牛不是通人性，会说人话来着，说起来也算是牛郎和织女表姐的媒人~”
“这老牛当年意外通了灵性，只是年岁大了，来不及修行有成，就被主家嫌弃，要把它一刀宰了变成牛肉，若不是遇到牛郎好心将自己打算买壮年耕牛积攒的钱换了它，早就呜呼哀哉。修道中人最讲究因果，老牛欠了牛郎如此大的恩情，千百倍报之也不为过，白日供牛郎驱使耕地不说，见他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一个，年岁渐长，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着实可怜，就动了保媒拉纤的心思。”
泠有些困惑：“那他如何知晓织女表姐在山中沐浴一事？”
七公主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听说是老牛一日忽然口吐人言，云牛郎若想娶妻室，宜今夜如深山老泉边埋伏，静候仙子下凡沐浴，只要能取得仙女的天衣，他就有老婆了。牛郎自小在山野长大，无人教养又不和人群接触，不知老牛所教乃是无赖子行径，依言行事，没了天衣织女无法返回天庭交代，当时只好委身于他。”
“嗯？不能用法术？”泠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表姐一个仙女，还打不过一个凡人和一只都没化形的老牛吗？”
七公主未免有些尴尬：“那孩子，法力本就不高…一时情急，更想不起自己会用法术…也是我们当年把她宠坏了~”
姊妹七个，就大姐因为天定姻缘，有了夫婿有了孩子，她与其他的姐姐们难免娇惯起外甥女来，再者说天地大劫已然消弭，天庭一片祥和太平，织女喜欢玩耍喜欢女红，对于修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谁会未卜先知未来的事呢~后悔，也来不及了。
“然后他们两个便日久生情？”泠猜测道。
七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表情是想笑却拼命忍住的样子：“傻小子与傻丫头，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泠不解地看了看她，七公主顿觉多言，比了个保密的手势：“我可不说，你有本事自去织儿嘴里挖吧~”
“那老牛现在不会说话是不是就和牛郎织女的事有关？”泠善解人意地把话题掰了回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母…母后恼它多嘴多事，将它的修为打散，更废了它的根基让它永远无法修仙，若不是这些年在天上吃的都是仙草仙果，老牛早就入轮回再投胎了。”提到王母，七公主一时心潮起伏，几乎喊不出“母后”二字，伤害她最深的人，是她最敬爱的母亲，这个事实她至今难以承受。
“那可麻烦了，”关于王母泠避而不谈，再怎么说也是姨母的亲娘，说好话不是说坏话更不是，遂转而提议：“姨母同我去牛郎的屋子里看看吧，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泠打头，推开小茅屋的门，里面的家什都很简陋，不过十分整洁，桌上有咬了两口的仙果随意搁着，感觉似乎是有人来了，牛郎前去迎接，然后就再没回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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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母，你说会不会是洪锦和大姨母一起来牛郎这，然后一个带着牛郎离开，另外一个则是去带织女表姐离开？”
“啊！”听了泠的猜测，七公主慌忙道，“这可糟了，母后是绝不会容许大姐这么做的，咱们快回去，快回去！”
泠闻得此言，心里也着急起来，父亲尚在那头，若起了冲突，虽不怕打不过王母，但灌江口家大业大，惹恼了天庭，总归有些麻烦。
泠一时之间关心则乱，却没想过自己和七公主就是冲过去了，对此也是于事无补。他蜷起前爪把七公主藏得密密实实，骤然加速朝着银河对岸冲去。
“父亲父亲！”泠也不管有其他人在场，放下七公主后便缩小体型，撒娇似地往杨戬身上一趴，四只爪子牢牢勾住杨戬玄色的衣裳，尾巴急促地甩来甩去：“担心死我了~”
杨戬为他顺顺被风刮得乱七八糟的鬃毛：“阿泠如此匆忙，可是那头出事了？”
“那头没事，”泠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不过，也没人，所以想着父亲这头会不会有状况才赶回来的~”
泠自从受伤过之后，连身上鳞片的光泽也黯淡了许多，修养多时，几个长辈不要本钱地灌灵药灵果，如今总算恢复旧观；若论剔透晶莹，较之往昔更胜一筹。杨戬逗儿子逗得起劲，顺完毛又开始摸鳞片捏龙爪，直闹得泠从原本的满腔担心化作满腔怒火，一对小龙角顶顶顶，把杨戬的手指戳了个遍~
【我不是宠物也不是玩具！】泠在心里抱怨着，仰着脑袋气鼓鼓地看着父亲，杨戬忍不住刮刮他的鼻尖：“撒娇包！”
泠出离忿怒地咬住他的手指：“鬼才撒娇！”
旁边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泠叼着父亲的手指扭头看去，织女脸一红：“小泠表弟，可不止我一个笑了，七姨也笑了！”
何止七公主，便是冷美人一般的红鸾星群，嘴角也可疑地弯着。
泠顿觉丢脸丢到姥姥家，前爪往杨戬衣袖上一搭，整个人飞也似地钻了进去：“我不出来了！”
在场诸人见状不由大乐，杨戬一副无奈的样子：“表姐们把我儿给吓跑了！”
“二表弟此话差矣，”率先开口的居然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红鸾：“明明是二表弟欺负小敖泠过火，反倒赖在我姐妹头上。”
“大姐所言极是，都是二表弟自己气坏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