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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铁林军第一队骑兵平端着长刀,奔跑中他们就已经压低了身子,队型也从方阵变为刀锋利刃的形状,开始了第一次冲锋,整个军队运转的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五千骑如同一人,竟无一丝阻碍!
西瞻一向便以铁骑之锐著称,何况这支铁林军跟随箫图南征战十余年,乃是他千锤百炼出的一支强绝的骑兵。箫图南从战马的马种、养育、士兵的选拔、操练,装备武器的铸造、配置,都要亲自过问,甚至他自己就算没有战事的时候,每年也要和铁林军战士一起操练两个月,西瞻人人都羡慕铁林军雄壮,却不知振业王下了多少功夫才有今天的雄风?
驻守江州大营的苑军见敌人来势汹汹,慌里慌张的射了几箭,却大多数根本就没有准头,即便偶尔有那么几支箭命中冲锋中的铁林军,也无法穿过几层熟牛皮精制的铠甲,更没有半点阻碍铁林军的脚步。
一波箭放过,最前方几百铁骑已经到了眼前。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几十名苑军骑兵一个照面就纷纷落马,只有少数人还在抵抗,更多人乘着同袍射箭之时转身就跑,大概是一开始就存了逃跑的念头。
莫里一马当先,大喝着一刀挥下,便将落在队伍后面的一个苑军从肩膀切至腰间,他手上用力,将尸体一挑,斜刺里甩了出去,将另一个苑军骑兵撞落马下,随即一刀挥出,将他也杀了。另几名苑军骑兵被这般的凶神恶煞吓了一楞神间,便立刻被跟上的铁林军秋收庄稼般砍倒一片。
战局很快就接近尾声,离大苑京都最近的江州大营在付出了几百条生命以后,成了西瞻人手中之物。占领江州大营并没有费多大劲,大部分的苑军连和他们短兵相接的勇气也没有,远远的就四下逃窜了。
每一个西瞻士兵都觉得,这仗是越打越顺利了,开始的时候还要突围,还要攻城,还要疾行。可如今到了京都仅在咫尺的江州,敌人的战斗力却越来越小了,简直可以算一触即溃,经常能见到几千甚至几百人就将整个一个大营冲垮的场景。无数的辎重被苑军自己销毁,却也有一些连销毁也来不及,白白留给了西瞻军队。大批大批的流民开始出现,各种各样被遗弃的物品遍布道路两旁,大概大苑人真的被他们吓破了胆子。
依照他们以往征战的经验,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就接近尾声了,没有城池不要紧,没有了胆子,就不可能再有什么奇迹发生,前方就是京都,就是他们一路艰苦而来,最后的目标所在了。连箫图南都不可抑制有一些激动——他的人生将因下一刻而完美!他做成了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做成了他想做成的一切!
“王爷你看!前方就是沛江!”拙吉指着宽广到看不到对面的江面对他说。
箫图南对这条大江也有些震惊,大苑的地形真是复杂多变,西瞻哪里会有这么大一条江来?这样的天险却被苑军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还在西瞻大军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能见到慌忙解下船只,渡江而逃的苑军,他们跑能跑到什么地方?再宽再大的江也是能渡过的,面对下了决心的人,便是大海也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王爷,铁林军第三小队已经占领了码头,江边一共有大船十艘,中等型号战船三十五艘,小船一百多艘,都是苑军的战船。三万人过江用不着那么多船,苑军正在和我军抢夺战船,倒也有些英勇,要不要留下我们需要的战船,剩下的凿沉?”
箫图南摇摇头:“先不要追杀苑军,给他们抢走几艘渡江,让弟兄们乘船紧紧缀着他们走,以防江中有埋伏!”
拙吉认为苑军不会有什么埋伏了,他们人虽然还在江州,可是探路黑鹰早已在京都上空飞了几个来回,从一个月前京都就开始有人逃难,渐渐形成不可遏制的风潮,如今江对面已经十室九空,根本没有军队,怎么可能会有埋伏?
但是他还是立即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是!”将命令传达下去。
河中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上,武本善坐在船舱里。一个士兵在舱门快速的敲击几下,道:“将军!敌人乘船追来了,和我们弟兄们紧紧相连,林将军请你快点开船。”
“我要再看看这群兔崽子!让林逸凡先走!”
那士兵在门外仍旧敲着门,道:“林将军说了,就怕你这样,让属下一定要带走将军!”
武本善翻了一下眼睛:“他怕什么?老子现在就这么跳下水去拼命?哼哼,那不是太便宜了西瞻人?我要看清楚他们的兵力是怎么样分配的!船就是现成的分隔,兔崽子有多少大队,一眼就能看清楚!”
门外的士兵嘀咕一声,道:“林将军说了,等西瞻人进了京都,有的是时间你看。别的城市他们可能来了就走,但是任谁占领京都,都不会舍得转身就走的。”
“那时候看是那时候,现在看是现在,我就愿意多看几眼,你回去让你家林将军少管闲事!”
“林将军说了,一炷香时间为限,武将军不走,我就直接命令属下开船了。”
“滚滚滚!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西瞻人最多下水三成,大半人还在岸上呢!我能看见什么?不用一炷香,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你家林将军的船上去。来人,把他送走!”
门外士兵和原本守在船舱外面的武本善亲兵对视一眼,那亲兵冲他点点头,于是他便施礼下船去了。武本善这艘船在江中装作逃跑的苑军,当然不能停着不动,原本是一直在别的战船遮挡下,小范围来回移动的,一炷香以后,船舱中突然传出武本善的大骂:“谁把船开的这么远!兔崽子!”
90
90、十九 进京 。。。
过了江州以后,到处都完全呈现出战乱才会出现的场景,西瞻人发现前方道路上到处是凌乱的脚印,无数的绫罗细软,无数的粗陋家当都散落在道路两边,甚至还有一辆应该是钱庄运钱钞的牛车翻到在地,车轱辘掉了一个,就被人遗弃了。铜钱银豆遍布在路边杂草旁,被阳光一耀,亮晃晃的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各种各样的物品有如指路明灯一样,蔓蔓延延向山边拐过去。这种景象特别像诱敌之计,但是一路上,西瞻军已经被这样诱惑了无数次了。不顺着物品走,换一条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顺着物品走一直追下去仍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追的快了,还能看见真正的难民和真正的败军,他们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呼喊着扔下更多的财物逃走。
尤其是在已经反复探查,确认京都一个月期间,至少逃走了二十万军队之后,西瞻士兵更加不把这当成诱敌之物。军队都走了,就算诱来敌人,又能有什么用处?
西瞻士兵们顺着官道快步进入京都,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古老的都城在蹄声中颤抖,傍晚的时候,京都城墙上黄色的苑字大旗落到城下,有苍狼标志的西瞻军旗耸立起来。
大苑皇宫八处宫门同时洞开,将黑衣黑甲、旋风一般的西瞻军迎入这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红墙黄瓦,雕梁玉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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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禁卫军军营。
“青瞳,他说武本善大人求见。”花笺小声向呆呆坐着的青瞳提醒,这个士兵都通报了两次了,青瞳却像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哦?谁?谁求见?”
侍卫看了花笺一眼,花笺也无奈的看了看他,示意他又说了一遍:“是护国公武本善武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青瞳缓缓叹了一口气,目光却依旧空洞。
武本善进来之后,就急急的汇报现在的情况,他们一个月来将十六卫军前门出后门入,走马灯一样从京都‘逃走’了十几次,才凑够西瞻人知道的二十万人数,大部分的士兵此刻化为百姓,在京都远近他们精心选择的九处要地等待命令。
十六卫军并不是久经战场洗礼的老兵,让他们正面冲击西瞻铁林军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所以这场仗,还必须阴着打。
“我看第一队军可以出动了,就打儆州勤王的名号如何,都城被占领,儆州没有举动也说不过去。”武本善将身子贴过来,青瞳不在坐在京都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给他的感觉相当好,以往无数次两人一起商议战术的感觉一下子就找回来了。
“……”
“陛下?”
“嗯,去吧。”青瞳木然点了点头。
武本善大声答应,意犹未尽的笑道:“还是跟着参军打仗最过瘾!参军你这次的布置真是滴水不漏!怕是古往今来,谁也想不到会有皇帝舍得都城,西瞻人如何能想得到?
参军利用西瞻兵的骄兵心理,一路用兵引他们深入腹地。那些西瞻人真为自己不差,可以这么短时间就到了我京都!呵呵,却不知道参军你早分兵绕道断其后路。且让他们乐呵几日,等这些兔崽子发觉不对的时候,我们早就将他们四面围困了!我们一面是将地面挖的他们不能走马,一面用盾牌手长枪手死死顶住,他向左有投石机和连环弩,向右有梁河阻大山拦,我看西瞻人这次有何能耐突围?”
话说痛快了,武本善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又将青瞳叫起参军来。心中有些不安,虽然觉得参军不会为一句称呼发怒,还是偷眼看青瞳的脸色。
却见青瞳头垂的低低的,根本没有露出脸来,武本善觉得气氛微妙,声音也一下子放小了:“陛下,那……臣现在就下去布置了?”
“嗯。”青瞳的声音有些奇怪,还是没有抬头。武本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自己去安排事物去了。
等西瞻士兵全部进入京都,变戏法一般,梁河对面无数百姓打扮的人套上盔甲,变出了上万士兵。他们一起动手,简单掩埋了零星的死尸,收拾了扔在路边引诱西瞻人进城的战利品和马匹。
一个个简易的行营已经在背风土坡下迅速搭建起来,只见运货马车被整齐地排列成圈,形成鹿砦,内里粮草堆、牲口群、简易营帐安排的井井有条。
此行营有定远军防务营主将出身的林逸凡在,对军队杂物管理诸事极为熟谙,不过一个时辰,他已经把辎重队集结、驻扎、卸货、立营、排岗等事安排停当,伙夫也已经埋锅做饭,营地里浓郁着饭菜的香味。
这也是诱敌,实际上只有一万士兵,营帐却建了至少七八万军队才用得着的规模,是为了把西瞻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好忽略其余几处苑军的动作。
…………
且说武本善出门布置去了,花笺看他走远轻轻推了青瞳一下:“你怎么了?大家都看着你呢,你这样没精打采的别人不会有信心打胜了!”
“花笺你过来。”青瞳小声的把她叫到身边,用她的身子遮住自己的脸,然后用只有花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看见他没有?”
“谁?”花笺莫名其妙的问:“看见谁没有?”
“……阿苏勒,你看见他了没有?”青瞳的声音很轻很轻。
花笺摇头,她是跟着一大堆文弱宫人一起先走的,让他们看见西瞻的铁骑还得了?
“我看到他了……”青瞳的声音更加细不可闻:“骑着一匹红马,还是戴着那个面具,很显眼,老远就能看见金光一闪。”
“我以为我会恨死他,可是今天,我看到他的影子了!看到他带着兵将,冲进我的皇宫,我却突然发现……我很想他……”
“这些天来,我不停的读那些军报,他在麟州杀了多少人,他在益州杀了多少人,他在潞州杀了多少人……我不停的读,不停的想象,那是怎么样一个流血千里场景?可是花笺……”
青瞳把整张脸靠在花笺的手臂上:“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知道那些都是大苑的子民,都是自己人,可是我一个也没见过,一个也不认识……可他、他,沙暴来的那天,他用手臂紧紧的抱着我……他的手……那么暖……”
那细微的声音停下来了,变成一阵喉咙里绝望的呜咽。花笺觉得自己衣袖上,青瞳埋头的位置渐渐蔓延一阵热热的潮湿,热度惊人,竟有些火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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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91
91、二十 强悍 。。。
成功占领了京都,西瞻士兵气势高涨强大到惊人的程度,此时去碰硬显然是愚蠢的,所以武本善选择了远距离扰敌作为第一次反击。
他们出动并不是十六卫军中的战士,而是熟悉工程土建的两千个后备军。
守在京都城墙上的西瞻士兵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从山后绕过来,由于这些人还是百姓打扮,手里又推着车并拿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所以,开始的时候,西瞻士兵把他们最初遇到的这次苑军反击当成了逃难的百姓要进城。
谁知这些人动作之快捷,行动之迅猛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他们遇到的苑军。只不过他们行动的对象是不会动的玩意。只见这一队衣饰夹杂、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百姓的人用比兔子还快的速度翻过山岭,由野外向城下冲过来。
在西瞻军最远程攻击范围以外,这些人停了下来,配合的极其默契,几个小队一起动手,开始在地上挖土,一车车黄土挖好以后立即向前运送,在刚刚挖出来的坑面前筑起一道约四五尺高、两尺厚度的土墙。
挖土的人刚刚走开,后面的人就从车上抽出木头开始搭架子,又在坑道另一边搭起横横竖竖的木头架子。
瞭望塔上的西瞻士兵奇道:“这是些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起在野地里盖房子?”
另一个士兵摇摇头:“不像是盖房子,大苑人盖房子是要有屋顶的,要很多干草或者是瓦片,光是黄土恐怕不成。”
他们的疑惑随着苑军不停的挖土靠近变成警觉,这些灰头土脸的人动作实在太快了,他们蚂蚁一样的前仆后继赶来,挖土的铁锹都飞出一片花来。前面的人挖土,士兵一声不吭的跟进,在防线前又筑起一道防线,然后又是抽木头、搭架子。每个人的动作都快的让人眼花,一群人在一起做着同样的动作,就更加看着几乎晕的想吐。
直到这时,西瞻士兵才看出不对了。虽然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但是谁都明白肯定不是什么有利于西瞻的事情,于是有一些沉不住气的西瞻士兵像这群工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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