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要注意一下苑人的头脑,小小的一个溪水改道,就差一点让他们困在山下下不来。但是苑人的战斗力,骄傲的金鹰卫们是无法重视的,你怎么可能对一个眼神明显畏惧你的对手重视起来?
这是第一次,几百个金鹰卫面对区区五十个敌人,他们在敌人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畏惧,也看不到一丝冲动,这样的士兵,可以冷静的执行任何任务,可以把战斗力发挥到最高的程度。
只一瞬间,千人长就明白这队苑军不好对付,他毕竟作战经验丰富,一声呼啸,做了个手势。配合纯熟的手下立即勒马向两侧分布,想要从侧翼迂回攻击敌人的主将。他们已经看清,对方五十人手中只有弓箭,没有手弩,而弓箭只在远距离起作用。金鹰卫虽然被阻挡了一下,却也和苑军拉近了一段距离,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只要让他们再上前一段,他们绝对有信心将这些弓箭手斩于马下。
他们纵横草原多年,每个人刀下都不知夺去了多少个五十人的性命,短兵相交,他们不相信有什么人能挡住他们的马刀!
可金鹰卫没有料到,他们竟然无法拉近和这一小队苑军之间的距离,霍庆阳在一轮长箭射完之后,毫不犹豫的喝道:“散!”
五十个弓箭手霍然散开,勒马先向两翼退去,居然抢先在金鹰卫之前。
众人愕然,才要追击。前面五十人潮水一般退却,将后面同样五十个手拿弓箭的士兵露了出来,五石以上强弓特有的弓弦拉满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羽箭又出,箭头的寒光成网状交织在一起,天地先是一静,再是密集的破空之声嗤嗤响起,刚刚接受了一遍强弓洗礼的金鹰卫们,绝对想不到这一轮箭雨竟然如此错落有致!
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来,怎么可以将箭射成一片网,却不让自己的箭支在空中彼此撞落?单打独对,神弩营弓手肯定不是金鹰卫的对手,骑马穿插纵横,他们也不在行,可凭着无与伦比的箭术优势,变换莫测的箭法,却让金鹰卫吃了一个大亏。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金鹰卫由于一直戒备,还能用刀拨开利箭,后面的却因为淬不及防,好多人都中了箭。尤其是最后一排,绝对没有想到箭支会飞过整个队伍,也没有想到箭支飞过整个队伍用的时间居然和射最前面的人一样,同时射出,同时达到,十几个人无一列外,全部被一箭穿过了咽喉,直直倒在地上。
再有几队这样的弓手,很可能所向无敌的金鹰卫就会栽在这里了,可惜没有下一队了,这仅有的一百个人,是青瞳特别指派给霍庆阳的亲卫队。
定远军解散之后,尽管全力寻找,神驽先机营的战士只汇集了不足五千个,大概练兵是要有魂魄在的吧?离开了定远军大营那样特定的环境,以后再怎么选拔射箭高手,再怎么严格练习,也无法达到这个水准。
神驽先机营一百人有一百人的配合方法,一千人有一千人的配合方法,越多人,发挥的作用就越大,所以青瞳没有将他们打散,全部派往关中,作为预防西瞻进犯的屏障了。谁也没有想到西瞻人会从青州进犯,这一百个人,还是很努力才给霍庆阳挤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为了射穿金鹰卫特制的战甲,他们射出的箭是特别打造的重箭,这样的箭每个人只有三支,并且重箭不能像一般羽箭那样迅速搭弓,发出一箭,就必须退后重新瞄准。
只这么一耽搁,金鹰卫已经冲进了他们的射程,弓箭难以取准了。
两队神弩营兵士射完一轮后不再拉弓,毫不犹豫的散往两翼,他们没有一个人怕死,却也不肯做无谓的牺牲。
没有神弩营并不代表金鹰卫就安全了。
“长矛手!”霍庆阳再次用他低沉的声音发出命令。紧接着声音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长矛奔刺过来,虽然没有利箭那样惊人的威力,但是架不住人数实在众多,神弩营的弓箭已经成功阻挡了金鹰卫的速度,失去了速度优势的金鹰卫不再所向无比,而是陷入无边无际的长矛阵势中。
金鹰卫的中队长眉头深皱,明白今日想夺取苑军主帅的性命已经不可能,他一声呼啸,命令手下向左翼突围。
王庶看的热血沸腾,高声大叫:“追啊!”
霍庆阳远远的听见了,心道:“追不上的。”但他却没有把这种打击自己军队士气的话说出口。而是简单的发出又一道指令:“冲!”
金鹰卫杀了他这个主帅是有意义的,而他就算把几百个金鹰卫全部杀死也是没有意义的,就算能追的上,他也不会追。
与铁林军正面交锋的苑军已经损失惨重,他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77
77、六 突围 。。。
战场上激战的苑军个个杀红了眼睛,连日来残肢的刺激、尸体洪流的刺激、身边同袍尸体的刺激都激出了在中原人队伍中难得一见的彪悍。简直是死的越多,冲上来的就越多,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一个退缩的人。
但是越是冲上来的人多,死的人也就越多,自身战斗力的严重差异,单单靠血性可以支撑片刻,却不能支撑很长时间,体力严重衰退,许多苑军的动作和力气都不得不变小了。这时,又一队援军纵马急冲而来,这队人人数不多,只有几百的样子,然而他们发出一声齐齐的叫喊,几百支长矛就被掷了出来!
长矛出手,空中光影纵横,近距离用长矛显然比用羽箭威力大的多,除了重甲兵,好些铁林军都挡不住这凶狠的一击。掷出长矛的苑军兵士手中刚空,立刻‘呛’的声拔出腰间长刀,向敌人猛扑过去。
随后赶来的几千人也一起叫喊着扑上去,他们疯狂的挥舞手中兵刃,连绵不断的兵甲撞击声中,人马喝嘶声不绝于耳。夜色浓浓,也没有火把,在青白色的雪地映衬下,无论黑衣西瞻人还是青衣苑军,人人脸色都是青白一片,如同没有生命的剪影。
霍庆阳紧盯着战局,发出了第四道命令,“挤!”
他命令简洁有力,在他身后已经列队完毕的五千多新生力量整齐的冲了上去,将敌人牢牢固定在有限的战场中,他们一步步向回去的路逼近,尽可能减少敌人落脚的地方,西瞻军队开始了战争以来第一次后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密集起来。
霍庆阳站在战场外围,就像石雕一样坚定,他虽然没有领兵拼杀,光是站在那里,却如同定海神针,让每一个士兵心中安定。
王庶已经带人杀了几个来回,全身都是热汗,他纵马快步来到霍庆阳身前,叫道:“霍元帅!不要和他们纠缠,更多的敌人从山下下来了!”
霍庆阳点点头:“王庶!你去传令,弓箭队集合,在离山脚两百丈距离拦截敌人!”
王庶道:“那么远弓箭恐怕难及,元帅,不如我带人再接近他们一些!”他心道:霍元帅会不会忘记了这个弓箭队只是普通军中的弓箭队,不是他的神驽先机营。
霍庆阳看了他一眼,耐心道:“仰射射程小,取准不易。最好等敌人下得山来再射击。但是西瞻马匹冲击速度极快,弓箭队如果离得太近,只要一轮过去就会被敌人贴近,那就没有机会再发出第二轮了。离得远一点,虽然给了敌人下山的机会,但是下到平地之后敌人的马速度就不会有从山上冲下来那么快,平地上的敌军就会比较密集,弓箭队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王庶听着有些惭愧,大声答应而去,看来他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还很多。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苑军弓箭队对不断下山的敌人展开了还击。长久的积蓄力量,第一轮发射必然是惊人的。潮水般涌来的西瞻人亮出盾牌,抵挡密如细雨的箭支。的确是过于集中,无论怎么抵挡,总有人从盾牌的间隙里中箭,噗通跌下战马,反而将后面士兵的脚步阻碍了片刻。
鹤翼阵两旁的苑军就趁着这个机会,将长矛狠狠的刺入敌人胸膛。从金鹰卫第一批士兵下山以来,就一直是单方面的杀戮,苑军被身手高超的金鹰卫和紧接着而来的铁林军重甲打击的几无还手之力。战斗进行到现在,才第一次将双方的伤亡扮成接近的程度。
霍庆阳不断调整阵型,命令鹤翼压迫,将刚刚金鹰卫撕开的口子逐渐缩小,尽可能的将更多敌人逼回山上。
铁林军也看出苑军的目的,然而他们现在的阵型被拉的很长,此刻队伍两侧都是敌人,苑军已经形成牢固的鹤翼阵迎面拦住,正像一个铁翅膀的仙鹤一般,向中间挤压,要将他们压成肉饼,前面不得不退缩,后面又不断有人从山上涌出来的结果,就是铁林军彼此挤在一起,连挥动兵刃的空隙也没有。
四万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下子都从山上下来,如今战场上从人数看,还是苑军占据绝大的优势。队伍后面的铁林军很想上前帮助同袍,但是两侧被鹤翼逼住,实在凑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黑衣黑甲的铁林军,不断在苑军的羽箭下倒地不起。将鲜血洒在异国的土地上。
突然,一阵长长的、带着吼叫的歌声从铁林军后尾传出——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筋骨。”
停顿了一下,那个铁林军的战士又开口唱道:
“弯刀是我们的牙齿,
战马是我们的翅膀,
阳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
有几个人跟着接口,唱道:
“苍狼的子孙,
快伸出你们的手!
用敌人的血来见证我的荣耀。
队伍前方的铁林军听了歌声,像是变成了真正的饿狼,竟然无人再采用防御的姿势,全都挥动兵刃快速的砍杀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唱:
“我们身体里流淌着苍狼的血脉,
无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我催动战马,
踏过高山和原野,
在白骨和尸体上竖起我们的战旗,
烈火焚烧过的地方很快就会长满青草,
那是长生天赐给英雄的牧场!”
苑军的战斗力本就比铁林军弱一个档次,如今被敌人气势如虹的一逼,竟然出现后退之势。要知道,他们现在后退一步,就等于给敌人让出一步路的地方,就等于多放进一个敌人!敌人的人数本就比苑军多,战力又远远超出,他们现在这一点点平手的局面,是靠战场狭小取得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一旦崩溃,必然就是无可抑制的四散奔逃,这种局面王庶已经在青州看过两次了。一次是四万大军被区区一千五百人追的几乎无路可走,不过当时他也在溃逃的队伍中,只顾跑的晕头涨脑,还谈不上什么看清全局。
而另一次是在山上,他可是能俯览整个战局,他眼看着自己布下的崅月阵崩溃之后,苑军如同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任由敌人追上一个个杀死。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亲眼看见几万人以上的大规模作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主将的视线再广阔,也不可能笼罩整个战场,他能看见的只是身边小范围的战斗。
所以主将的作用是战前筹划,布置下任务之后,军队离了身边,战局就要由各自带队的一级级军官控制执行了。
王庶有机会俯览整个战场,对战场上细微的变化已经十分敏感,他深深明白溃退可能只是一个环节,眼见现在苑军止不住脚步的趋势,就知道不好,于是命鹤翼阵放开包围,让出地方让弓箭手急射几轮,想用远距离优势将敌人逼回原地。
开始几轮箭雨符合王庶的期望,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铁林军一时被密集的箭雨压的抬不起头来,刚刚拉开一点的战场又一次向反方向收缩。
王庶见到有效,不断叫道:“放箭!放箭!”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忽然西瞻的队伍中又传出狼嚎一般的歌声,那声音已经不成曲调,但偏偏高亢的穿云裂空。
“弯刀是我们的牙齿,
战马是我们的翅膀——”
“苍狼的子孙啊——”无数已经受伤的敌人一边唱着歌,一边向羽箭扑来
“伸出你的手,
把战旗插在白骨堆成的战场!
等明年春风吹过
白骨上就会长满青草,
那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牧场!
苍狼的子孙啊!
不用畏惧死亡,
生命只是艰难的轮回,
你永远的家在天上。”
战场上,羽箭的使用最受局势限制,有一方气势大增,逼近了哪怕一点点,就可能让羽箭失去射程的优势。随着铁林军不断逼近,越来越多的弓手来不及搭箭瞄准就将箭支胡乱射出去,随着敌人进一步逼近,挡在弓手身前的长矛队被一层层剥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箭雨顿时从密如飞蝗变成稀稀拉拉。
终于到了临界点,一切条理秩序都荡然无存,苑军和西瞻军纠缠在一起,已经没有了鹤翼阵,没有了弓手和长矛的配合,没有了将敌人挤压限制的目的,唯一剩下的,只是缠斗,无论是苑军还是西瞻铁林军,现在都各自凭着本能作战。
王庶知道自己即将又一次眼看着军队崩溃,人说未见胜先识败的将军,将来必定是好将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老天给他的偏爱。
虽然说两国交战经常是几十万人对峙,但真正在其中一场战役上出动上万人也已经不多见了,双方各出动几万人,算的上顶尖的规模了。
从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流州不过半年多时间,这种顶尖规模的战役,他就经历了三场,三次都是他这一方失败了。王庶失神的望着激烈的战场,这老天,未免也对他太偏爱!
78
78、七 一箭 。。。
主将霍庆阳却没有他那么容易受到打击,他的全部精神已经被刚刚转过弯道的敌人吸引。
乍看上去,这几千人和其余铁林军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用和前面队伍相同的队形,相同的人数,相同的节奏跑了下来,仿佛只是若干分队中的一队。
但是在霍庆阳老辣的眼光中,这些人就像羊群中的牧羊犬一般,有种无法掩饰的气质。如果一个士兵在【奇】战场上百战百胜,那么他就会拥【书】有这种气质,眼下这几千人的【网】气质形成强大的气场,仅仅看策马的姿势以及兵士之间的距离,霍庆阳就知道,这些敌人和刚刚开路的金鹰卫是一样的。
像这种素质的兵士,一个军队绝不可能有许多,用来开路都只有几百个,可是现在,他们却有几千人一起!几千人都是神情紧张,他们在马上飞驰,身子却都微微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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