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心里直慌,不知道告诉他真相该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知道了她不是妖娆,会不会干脆就把她杀了呢,那才是真的“一了百了”了,那她在这里复活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半响,云暮容才放开她,冷冷地道,“池妖娆,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掉,你们池家让我背负的苦痛,我会让你们尽数偿还的。”
文妙别开头不再看他,早知道这货对妖娆那么意图不轨,她就不跟他走一个方向了,自己跑掉说不定还安全得多。
他从青衣人身上掏出一瓶药剂,洒在她的伤口上,似乎以为她会痛得大喊大叫,好戏谑她一番,于是每洒一点就抬头看看她的表情。
真叫他失望了啊,文妙心道,这伤居然怎么弄都不疼。
云暮容冷言道,“你身上的毒会致慢性死亡,失去痛觉已经是毒发到极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没有死。但既然你活过来了,那过不久等毒素清除以后,你的痛觉就会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挫骨扬灰的痛她尝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她当真不乐意恢复痛觉什么的。“这是药吗?有用吗?”
云暮容再度抬头盯着她的脸,举起小瓶摇晃道,“这是止血药。”
文妙把头压得很低,才能看清自己的伤口,伤口成黑紫色,结的痂要掀开才能清理毒素,还好她不疼。
可是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她中了毒,还能快速从死人身上翻出止血药,看来这事真的跟他有关系。那么他不杀她,岂不是想慢慢折磨她?!文妙面部抽搐了几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做出很痛苦的表情蒙混过去才对啊。
“……”云暮容又是一声冷哼,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什么气力,给她疗完伤,又从青衣人那里拿了些药物往自己身上抹,“我杀了他们,一是我不想死,二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没死。”
“为什么?”文妙好奇地问道。
云暮容伸出粗糙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第三章 真身花魁?
夜里,当文妙在密林中沉沉睡去,梦里响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流火初,流火初,云荒路,天涯有门有归处;细雨雾,细雨雾,幽冥路,密境有宝千金储。”
歌谣伴着一声声怨念的叹息声,流入她的脑海,“我不甘心……什么是非对错,什么海誓山盟,真可笑,我一生颠沛流离错事做尽,到头来不过换回一句谎言……孤城兰苍,哼,我们注定谁也去不了了……”
迷茫的云雾间,她看见一扇熟悉的玻璃门,推开门,房里那张雪白的病床上,有一个女人正打着点滴坐卧着,文妙进来,她便投来目光。
那面颊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镜子上,那么的熟悉,此时却出现在她对面。
那女人的妩媚高傲,无神的眸子依旧似水柔情,面带一抹嘲讽似的笑容,她像女王般高贵端庄,即便女子看了,也必然为之深深臣服。
“你是谁?”两人同时问道。
女人嘴角微微挑起,坏坏的笑意在她身上,竟有那么强烈的压倒性的气息,怎么文妙她从前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女王御姐气质?
“池妖娆,”那女人铃儿似的声音娇滴滴地道,“百花楼的花魁。”
“你就是池妖娆?!”文妙觉得自己呛了口水,“还是花魁,也就是失足妇女?!我我我勒个去……”
“怎么,你不喜欢?”妖娆笑道,“可我很喜欢你这里呢。”
“废话!姐姐我可是风靡一方的模特!啊,我怎么穿越成失足妇女了?”
“你与我的伤口分毫不差,不但同龄,模样又一摸一样。鬼王说,既然我那么怨念,就给我个机会重生,正好你也死了,瞧,我这是在帮你,”妖娆完全不在意文妙的苦恼,她从床边拿起一样东西,抛给文妙,“好姑娘,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文妙根本不想看自己接了个什么东西,冲妖娆抱怨道,“你那个世界乱七八糟的,我怎么活得下去。还有,到底是谁杀了你啊?”
妖娆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那间病房慢慢消失在文妙的梦境,只有妖娆的笑意仍在她脑海萦绕不去,她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回荡,“相信你自己看见的……”
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楚,反正也是些没用的,文妙心道:这梦纯粹是来嘲笑我的吧?
她的神志渐渐清醒,睁开眼,只觉自己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在悬空而走。
脑袋晕乎乎的,许久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被云暮容背着,走向山下一座灯火通鸣的城市。
文妙半睡半醒,从懂事的年纪起,她就再没有被家人背过。吵吵闹闹的家庭很快分裂了,虽然法院把文妙判给了母亲,可母亲并没有带走文妙,反而将她寄养在生活拮据的姨母家。
为了什么才走上舞台的,她已经不大记得了,但是从没有任何一种灯光,能将她照耀得像此时这么温暖。
那人的背结实有力,托起她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文妙觉得特别舒服,就不知觉抱紧了些,那人立即顿住了脚,猛使劲扣住她手腕将她从背上扯下去,警惕地盯着她的举动。
她眼前一花,瞬间整个人跌坐进草丛,手里抓着的东西也随着甩飞了。
“你这是做什么?”文妙天旋地转的,手臂上的皮肤被草木刮破,红红痒痒的,就甚是来气。
那云暮容冷言道,“别装了,池妖娆,你别以为还能骗过我,”他边说着,边四下警惕地看了看,似乎想找到什么罪证,“我对暗器很敏感,你不是不知道吧?上次杀我没有成功,这次难道就会得手?”
他的话里带着戏谑的语气,文妙觉得很是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她挠了挠手上红色的刮痕,委屈地道,“我哪来的暗器,我只不过……”
她想说她喜欢被背着,她想说她这样感觉很温暖,但对着这貌似敌视她的男人说这么煽情的话,根本就是自讨无趣。
说起暗器神马的,文妙倒的确觉得手里少了点东西,摊开手想了想,呀,妖娆给我的东西呢?!
她登时跳起来,趴在锋利的土石间四处摸索,因为不觉得痛,夜里也看不清楚,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才摸了两三下就满手血红。
兴许是练武的人对血腥味很敏感,她的双手忽然被身后的云暮容抓住,那男人怒火中烧地喝住她,“不必找了。天色那么晚,我们要马上赶路,明天之前我必须回城。”
“不是,那东西对我可能很重要,”文妙双膝跪地,双手被高高举起抓住,就像拜佛一样的姿势,很是诡异,即便这样她仍要跟云暮容顶嘴,“说不定那东西能让我回去呢。你刚才真的觉得我手里有东西?”
“快走了!”
她话音未落,背后的人烦躁起来,一把反拖着她的手,拉着就走。妖娆身子柔软纤细,皮肤很是细嫩,她被拖着走的时候很容易划破皮肤。
这么粗暴的举动立马制止了文妙的任性,但倘若那真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她又怎么可能拿到妖娆给她的东西呢?这么想一下似乎也有道理。那不让找就不找吧。
“真霸道,”文妙小声嘀咕着,伸出双手,在月光下一瞧,“我去,怎么回事?!”
云暮容哂笑道,“这点小伤没什么,碍不着你生意。”
生意?文妙的小小敏感点瞬间被戳中了。她翻身跳起来,瞪大眼睛道,“你说妖娆她还接客?!”
云暮容脏脏的满是血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连声音都变得冷漠恐怖,“你……莫非不是妖娆?”
“不、不不。我不是妖娆能是谁啊。”文妙强颜欢笑,月光照不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只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现代社会的女模特,尤其像她这么十七八的年纪,在不被潜规则的前提下能走多远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以为穿越得到的身体身前能善待自己,好歹古代人也讲究个守身如玉什么的,原来真是异想天开,早在听到妖娆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点。
不过还好,她对这些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不是让她自己去做就不成问题。但是她不可避免地对妖娆的“尸体”腾起更高层次的厌恶,忽然的想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便问他,“还有多远?”
“不远。”
“我们是要去哪里?”
“百花楼,”云暮容想也不想就答,“把你卖了。”
、第四章 孰是孰非
“喂!”
“百花楼的花魁,谁不认识,想买的人不计其数,”云暮容淡淡地说着,似乎“卖了她”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毋庸置疑了,“你想被卖到哪家?”
文妙也怒了,本就不是开心的事,还要被他当作玩物来取笑,于是接话道,“云家!”
云暮容的头低下来看她,遮住了她眼前皎洁的上弦月,神情古怪,“就凭你?”
“怎么,厌恶红尘女子?”文妙反拽着他,来气道,“你以为我想要这身人尽可夫的破躯壳,你以为我不想一死百了?我也知道想回去根本异想天开,更没有人在那边等着我。我在哪里都不过是多余的存在这样可以了吗。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自己进城。”
文妙的脾气酝酿了已经有“一千多年”了,从现代到古代,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虽然妖娆让她自己看,可她怎么看这货也纯粹是想折腾她取笑她。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无依无靠还要遭人戏弄,向来性子耿直的文妙实在受不了这种心灵折磨。
云暮容一把将她拉回来,怎么也挣脱不掉,他一字一顿地说,“要怎么处置你是我的事,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走,你哪都不许去。”
文妙很是不爽,上辈子妖娆欠他什么债了,要被他这么欺负?“干嘛非得要听你的,你以为你的伤势比我轻吗?”说着就伸手戳了一下云暮容的伤口,痛得那厮连忙松手倒退几步。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怒斥道,“妖娆你疯了?!”
她双臂抱胸,恨不得再踢上一脚解恨,扭头自己先走,把他扔在山林里不管不顾。
徒步跋涉,眼看着山脚很近,可走到城中时,天已然大亮了。
还没有站定脚跟把眼前的城市看个清楚,身边就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这两人一身淡紫色罗绮百褶裙,还没待文妙反应,就架起她往巷子走去。
文妙心里慌得很,“诶,等等!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她扭着身子要挣脱她们的手,然而这两个女子虽然样貌平平,身高还不到她耳垂,看上去纤细瘦弱,实则力大无比,别说想要挣脱了,她就是扭个身也无比艰难。这二人的手,可比那天搭起来的脚手架给力得多。
这时,其中有人答道,“您放心,少爷吩咐我们接您还府,更衣洗漱。您随我们去便是。”
“少、爷?”文妙愣了愣,惊讶叫道,“云暮容他真把我卖了?!还是个有钱人家?”
“您莫大声喧哗,少爷不喜欢太大动静。这里是清原城云府,不是你们烟柳之地。”
文妙心里一凉,感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失足少女?
她尴尬地红着脸,一言不发地随她们扶着她走。
走过半圆石拱门,平滑的鹅卵石小径弯弯曲曲地延伸到一片迷茫雾中,小径两旁碧绿的小溪在桥下流淌,被薄雾笼罩着,神秘而迷离。
百花香气扑鼻而来,两名紫衣女仆将她领往小径尽头,那热气腾腾的泉水正潺潺流淌,瑰丽的花瓣漫天飞舞。
文妙被眼前仙境般的景象吸引住了,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豪华的浴室……
那是个天然的温泉,泉眼四季不干涸,加之两旁种有百花无数,树木丛生,在这个落花的季节泡温泉,感觉甚是舒畅。
不过文妙还是看得出来这两名女仆厌恶她风尘女子的身份,替她褪去衣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用竹木制成的水勺开始往她身上淋水,闷声不响的,让人情绪低落。如果文妙是这里的主子,她肯定会想让她们下去她自己洗算了,问题是她貌似没有这样的资格。
文妙脱了个精光,站在有矮石围起的泉中准备浸泡。
突然,身后响起了云暮容独特的冷淡的声音,“你们下去吧。”
文妙打了个大大的冷战,尴尬地回头望去,只见朦胧的水汽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越靠越近。“呀!你干嘛进来?!”边说着,边往他所在的地方泼水。
那云暮容的身影飘然一闪,竟然瞬间来到了她的身后,如此快速的动作,哪是那种身负重伤的人能做得到的事。
她连忙蹲下身子,把自己埋进水中,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货往矮石上一坐,拾起水勺就往她头上敲,“走开。”
文妙咬唇,他果真是云暮容,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妖娆当作女人啊,古人不是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吗,他不管不顾也就罢了,看见女人的酮体怎么完全没有兴趣似的,莫非他的性取向有问题,还是……他们以前早就看多了呢?
还有,听那女孩说的,她在云暮容身上砍了“三剑”,那三剑都伤哪了?怎么他看上去啥事也没有。
文妙偷偷瞄着他,云暮容一身单薄的素色亵衣,舀起泉中温水便从头淋下。
洗去暗红的血迹后,满身皮肉伤痕就清晰显露了出来,那一道道跟衣服上整齐的条纹似的痕迹,看得人心惊肉跳,文妙忍不住指着他的背影问,“你的伤痊愈了吗?”
“小伤,”暮容道,“不至于死。也轮不到你操心。”
他淋了几勺,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就转过头,向文妙伸出手道,“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
文妙的小心脏猛烈地地跳动着,那只粗糙起茧的大手,竟然来自于一位那么俊朗的主人。
云暮容乌黑的长发高高梳起,白瓷一般的肌肤上,五官精致秀美,虽然眉宇间的煞气仍重得骇人,神情严肃而冷漠,可又是那么的俊俏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文妙正想回答,忽地看见云暮容额头又开始冒血,血丝夹杂在清澈的泉水里,一刻不停地遮掩这男子的美貌。
文妙忍不住指着他的头大叫道,“流血了,你流血了!”
那长的俊俏却粗暴的男子随手在头上一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他很平静地道,“妖娆,虽然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敢把钥匙交给凌仙宫,我会让你活着比死还狼狈。”说罢,也不再逼问她要什么,将温暖的泉水淋在伤口上,不发一点动静。
文妙心里很是好奇,这凌仙宫到底是什么地方?那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子口口声声说着“我们凌仙宫”,那妖娆到底是凌仙宫的人呢,还是云暮容的人?后者想想也觉得不可能,那她岂不是回到凌仙宫更加安全?至少不用天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