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幸亏侍卫及时拉住了他。
却见宁侯脸色难看得很,站在山顶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
后面的脚步缓缓跟来,停在他的身后,“这个女人很奇怪,连我都弄不清楚她现在又在想什么。”
“暮容,”宁侯声线较低,沉稳有力,却又温和动听,“妖娆她,确是过世了吧?”
“是的。”他似乎是带着很高兴的语气在强调这个事实。
文妙并没有等宁侯和云暮容下山,反而陪着太子先行离去。
此时的她,仿佛正想尽办法在放低自己的身段,驱使自己用失足妇女的手段迎合着官人的胃口。从她是林文妙的那天起,她的娇媚,她的柔情,从来就没有对他云暮容用过!这也是云暮容嘲笑宁侯的同时也嫉妒太子的原因。
为何那个女人要在这时出现在他身边,如果为了解救他的困境,那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装下去了才对吧。
“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兰双喏喏地来到他和宁侯的身后,如实禀报道,“少爷,小姐说过绝对不会去凌仙宫的,请少爷放心。”
“除了这个呢?”两人回过头去,不想再看山下那个女人硬生生摆弄着妖媚躯体的模样,说起来她虽然很美身材妩媚,但她的行为举止实在生涩,像是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献媚过一般。
兰双使劲想了想,怕云暮容一不高兴会杀了自己,忙逼着自己回忆,“兰双没能听得很清楚,但隐约听小姐自言自语说,‘有了这个,就能把家里的事情查清楚了吧’。”
“家里?”云暮容凝眸深思,神情严肃起来,“是说池家吗。”
这时的云暮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个女人终于开窍了,如果能把事情的始末跟她说个明白,或许他不必再独自背负那么沉重的负担。
然而。
文妙把太子领到了天之涯西部的一个空地处,那儿不再是茂密的丛林,也不是高耸的群峰,而是临近水源的平地。
她带太子梳洗,为太子打点,凡事陪同左右,好像对他再好一点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样。当然,太子也会不停打赏她,可她并不对那些瑰宝抱有任何态度,就像那不过是些石头破布。
可云暮容渐渐发觉不大对劲了,自下山以来文妙看也不看他一眼,即使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身上的伤痕也妥善处理了,再或者故意对失礼的属下严加管教,这些都完全引不起文妙的注意。这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黏在太子的身边寸步不离,他真想把这个女人拉到面前问个明白!
想不通,只有跟志同道合的家伙一起纠结。
他边灌自己烈酒,边搭着宁侯的背道,“我去救她的时候,那女人已经离开世上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人,她不是妖娆,却做着妖娆的事情。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一看便知她不是她。可你从哪里找到跟妖娆一模一样的人来,又想做什么?”宁侯正襟危坐在满是沙砾的土地上,视线忍不住总想去看她,却被云暮容的一席话引回全部的注意。
云暮容哼笑了一声,眼神暧昧地瞟向宁侯,甚至直呼其名,“不甘心吧。圣烨,你也不甘心吧?被那个名叫池妖娆的名妓,当棋子一样耍了十几年,现在她忽然死掉了。你觉得我会甘心吗?!”他喝醉了,从来没有醉得像今天那样快。燥喉的酒都仿佛失去味道,麻痹了的精神逐渐失去控制。
“你喝多了,”宁侯闭上双眼,向来冷静的他此刻正不停给自己找借口,“看你醉的,死人,又怎么可能复生呢。也许她到如今还在利用着你我呢。暮容你可知道,当年我为她派去沙漠的军队,早已不知所踪,全部留在了沙漠里无人返回。不论是她还是你,我都不希望你们再去触碰这个地方。”
云暮容把酒递给他,做出“请”的手势,非要看着他把酒喝下,“哼,世人都把兰苍当圣地。”
宁侯抿了一口,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你该早点告诉她们。最近江湖与朝廷越变水火不容,关外更是狼藉,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云暮容醉倒在宁侯怀里,伸手五指都变得模糊不清,“圣烨,我好累……”
委屈算什么呢,这些年杀了那么多的人了,双手早已沾满鲜血,说不定那一天,这些死去的人们也会像她一样回来,向他索命。他早就不像在为自己活着了害怕什么委屈呢,只是太累了而已,只是,想像那天一样有某个人陪着,稍微温馨那么一下下而已。
为什么那个女人忽然要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昨天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他不能想象的事情,让那个自称林文妙的天真无邪的女人,变得像妖娆一样不可理喻。
他眼角依旧盯着她的身影看,看她小心呵护着太子受损的手,看她绽开迄今为止应该只有他看过的纯净的笑容。
该死的她,居然敢利用他的爱慕之情……
宁侯忽然感到肩上一轻,便见那个熟悉的单薄的身影从自己面前离去。一股不安感猛然窜上心头。
“沙”——
摩擦沙砾的声音。
文妙突然感觉手腕手一紧,便被人从身后生生拖着站了起来,两脚一绊,重心不稳地往后栽去,却栽进了那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你要做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酒气就喷到了她的脸上,她被这酒气刺激得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只见一个男人的脸凑得那么近那么近,几乎完全贴上了她的脸颊。下一刻,她的脑子“嗡”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感觉嘴唇猛地被灼热的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居然亲了她?!
、第二十六章 愤怒的来由
文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把他推开,因为那个人第一次像今天那么孱弱,“嘭”的一声跌坐在地。
他居然当着太子的面亲了她,他居然亲了她?!
高傲的孤僻的,防备且又憎恨妖娆的云暮容,这是在向太子宣誓他的占有欲吗。她明明是为了解救被人诬陷的他,才会辛辛苦苦装出个妖娆模样来引开太子的注意,这岂不是让她白费了功夫。
但文妙完全没有多余的功夫思考后话,她诧异地盯着云暮容的脸,自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觉得脸颊滚烫滚烫的,几乎烧得七窍生烟。可与此同时,却有另一种情感涌上了心头,惹得她眼睛有些湿润。这就是所谓的被爱着的感觉吗?那个人根本不可能爱她的啊。
忽然文妙被谁拉开了,推着她送往准备好的骄子,“云公子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姑娘还是请回吧。”
“嗯……”文妙回头一看,原来是宁侯,他总是充当这样的中间人协调着云暮容和太子间的冲突,如果她继续呆在这里,恐怕会继续制造矛盾吧,“也对。太子不必误会,不过一个是青楼女子,云少爷酒劲上来也难免失去控制的。此地是凌仙宫地盘,太子宁侯不便久留。妖娆也且先回百花楼了。”
“百花楼?”坐在地上的云暮容突然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跟在文妙身后的兰双见状也忙冲上来,试图解围道,“小姐,家在是池府啊,我们回池府如何?”
“不,为了迎合云公子的计划,已经借用池府多日了,果然我这种身份的女人不好呆在那样达官显贵的家里。兰双,我们快动身吧。”文妙“啪”地拉起兰双的小手,拽着她就走。
连宁侯都不敢接近那个满面怒光的云暮容,待文妙真的走了以后,才把梳洗准备好的太子接上骄子。
果然太子也素闻云暮容的变化无常,此时也敢多问,他毕竟知道,以清原城妖娆花魁的身份来说,认识达官显贵再正常不过了,其中有些什么利益纠葛,也极不应该过问。不过是一介名妓,他不会很放心上,只是,即便远远眺望着河岸边醉意浓厚的云暮容,也忍不住觉得可怕。那个能够化妆成如此美丽女子的云暮容,果真有着妖魔般的杀气。
离开天之涯,云暮容骑马护送太子回城的路上一言不发,随行的队伍见状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沿路云暮容说要杀的拦路人,他们就杀,说要下马下车的地方,他们就乖乖下来。就连与他相识多年的宁侯,也头一回见他神色这般恐怖。
很快夜幕便要垂下来了,队伍好不容易走到了凌仙宫的警戒线以外,云暮容突然不走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宁侯请送太子回城休息,过一宿便返京吧。”
“他们?”高头大马上的宁侯极目眺望,四下巡视,却全无异常动静,无奈只好问,“那你呢?”
“我累了。”说着,他从马上翻身下来,随手把身上的佩剑丢到草丛里去。
宁侯大惊失色,忙命人送太子先走,自己也下马留下来,“这是什么话?”
“我不知道。”
“你这无所谓的态度,迟早会害死你的。方才你真不应该当着太子的面那样做,她是在帮你。即使你也喜欢上她了,也该清醒一点吧。”
背对着宁侯的云暮容脸上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什么叫也……她又不是池妖娆。清醒?像你一样吗升烨?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她的妹妹残杀至死,看着她为了复仇走入青楼,出卖自己的灵魂和理智吗?她又不是妖娆,凭什么跟我赌气,也学她去百花楼?!”
“你在欺骗自己吗暮容,使手段,耍心机,不就是池妖娆么。我听说她在你那里就已经感到很奇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宁侯眼光独到,观察入微,可他还是猜错了。
云暮容并不解释,当听到“出事”这个词时,他猛然一怔。确实呢,昨天哭得那么凄惨的林文妙,变作今儿个故作妖媚的她,难道真的是昨天的事让她烦心了吗?
两人沉思着,这时身后的树木开始摇摆不定,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冲他们跑来,以非同一般的速度。
“也该到了,凌仙宫的杂碎们……”云暮容一把推开宁侯,顺势抽出宁侯手中的宝剑用力一挥,顿时草木被整齐斩断了大片,露出里面向后猛退的青衣众们,“怎么,你们家糜叶右使终于痨病过世吗?这么好的时机居然让我们的人白白走掉。”
“该死的云暮容,死到临头竟还敢口出狂言。”青衣人气不打一处出,登时飞窜而来,誓要取他性命。
宁侯见果有埋伏,忙倚靠着云暮容招架的时候从草丛里捡回长剑,砍倒三四名青衣人。
这些人年纪轻轻便被教导与朝廷作对,实在太可惜了,他把几人打得不能动弹,却不杀他们。可云暮容却不会这么手下留情,他甚至会杀掉被宁侯放倒的人,全因为心情不好。
“去把糜叶给我叫来!”云暮容一剑刺穿了那人手臂,边摇晃着插在手臂里的宝剑边要挟道,“一个时辰内我若是没有见到她,就把你的兄弟们全都钉死在树上。”
那人痛得嗷嗷大叫,又被云暮容吓得浑身发抖,“不,不可以,右使她……”
“嗯?难不成还真的死了啊?那好的很啊,我云暮容背着这罪孽过完一辈子也挺好,省了你们烦我。”
“不,右使重病在床,日日咯血,尚不能动弹。”几名青衣想要何止他,但显然这个人比较怕死,原原本本把他们家右使的伤势说个一清二楚。
宁侯看不过眼,按住云暮容折磨人的剑,“不必如此消极,你才刚从塞外回来不久,她们不肯信你也是必然的。糜叶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不若让我去看看她?”
云暮容抬起空闲着的手制止他的想法,反而问青衣人,“咯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从、从这前些天回宫时起。”
“啊……是这样啊,”云暮容伸脚踢开青衣人,抽出刺入骨肉的剑,一脸傲慢地道,“你们滚吧,我没兴致了。”
为了防止云暮容临时改变主意再伤害这些人,宁侯赶紧牵来未被吓跑的马匹,与云暮容同乘一骑,死死地用牵着马缰的手臂夹住那个醉鬼。“好了,要去哪里我送你。”
“走,去百花楼。”云暮容醉醺醺地指着前方道。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宁侯向来平静的脸上闪现着几分踟躇,再看看被云暮容砍伤杀死的人们,心里恍然有些不安。如果妖娆真的还在利用云暮容,等哪天这个人真的不愿意再被愧疚折磨下去了,她一定会死的。
从郊外去清原城并用不了多少功夫,可是云暮容却歪歪斜斜地在他怀里睡着了。对于这个每天生活在杀戮中的人来说,安静地享受一次睡眠,怕也是很奢侈的事吧。
“你何必让自己这么累,直说了不好吗?她们终有一天会记起来,在某年某月的血色夜里,是个男孩把她们从灭门惨案中救出来……”
马儿停在了云家大院的门外,见到了琮管家后,宁侯便离去了。
而宁侯的目的地,在百花楼。
、第二十七章 遥远的缠绵
兰双挡在了文妙跟前,死活不肯让她靠近巷尾的百花楼,一旦她走到集市中心去,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妖娆没死的事实,点名想得到妖娆的人那么多,还是她家少爷好不容易把他赎出来的,怎么能让她轻易回去。
文妙本就有心事,一想到要回池府就很不开心。她推开兰双,自顾自地往前走,兰双就一再地冲到她面前,张开双手极力阻拦,惹得她恼起来,忍不住用了些力气,把兰双狠狠扯到墙边。“又不是没了云暮容我就不能活。人家好心帮他,他却……”说起来,自己初吻被索的事情让她至今也没缓过劲来。
兰双完全没有料想到她会对自己使这么大的力气,身子失去平衡,猛地撞在巷子一边的墙壁上,胳膊生疼。
但她很快又立起身子,按着疼痛的地方急忙追上文妙的脚步,“小姐!您待少爷真不公平。昨日是您拉着少爷问他可喜欢你,这事留在池府的下人都亲耳听的,怎能今日就在太子跟前使媚?虽然少爷没有回应您,但您这样刺激少爷,会出大事的。”
文妙脸上一黑。什么?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她昨天迷迷糊糊的心情低落,根本不想开口,怎么可能跟云暮容说话,而且她丝毫不记得自己见过他啊。她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兰双,只可惜这丫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很明显确有此事。
“怎么会……他,他没有回答?”文妙羞红了脸,刚才那股恶气瞬间没有了。
见她动摇,兰双也不管她记得不记得,伸手把她拉着尽可能远离青楼。
可就在这时,竟然有人发现了狭窄过道中的她们,那些人一身平民布衣,相貌平平,见到文妙立马大叫起来,“那不是百花楼的花魁吗?!听说她被赎身以后也难逃红颜薄命,不是死了吗?”
这一叫立马引起了集市里的人对小巷子的注意,文妙一时间进退两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