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画蛾眉- 第46部分

　　
　　隔了一会儿，他悄悄掀开帐篷，看着偏帐那边果然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风一般离开，心里就说不出地沮丧：“若是越姑娘一直留在这儿多好。”
　　
　　…………紫情在越国边营焦虑地等待着回音，在营中踱了几十个来回，便听得有人来报：“青虹大侍回来了，把越小姐也救回来了。”
　　
　　紫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人虚报，但是下一刻看见青虹抱着昏睡的少女走进帐中，惊喜之下，她想笑，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青虹看她一眼，绕过去将九九放在榻上，才道：“此番找到小姐的过程未免太过容易，我担心有什么问题。”
　　
　　“问题……”紫情愣了愣，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青虹，你先出去，我看看小姐有没有出什么事。”她看向安睡着的九九，手却在微微发抖，此时的紫情只期望着自己是想多了。青虹知道她担心什么，也没多说，就离开了这儿。
　　
　　她微颤着手去解九九的衣襟，刚解开一个领口的衣扣，就看见了细嫩的脖子上暗红的印子，如同血迹一般新鲜的痕迹刺目无比。她跌坐在地上，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在这时，她身后伸出一双手来，将九九身上的被子重新盖好了：“紫情，别慌。”
　　
　　青鸾夫人心里自然也是震惊又惋惜的。关键是，青虹就这么把九九带回来，她还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出这般禽兽不如之事。
　　
　　“我该怎么办？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却什么都没能够做到。我……”
　　
　　“紫情，我知道你有作为四大侍的尊严，但是事已至此，关键是要让九九安心。你若总是这么动摇，她心里也会难受的。”青鸾见她稍微缓和了一些，才温声道，“青虹说她中了一种让人昏睡几天的药物，暂时不会醒过来。等她醒了，你不若先试探她记不记得此事，若是不记得，咱们也就不要再提及了。好么？”
　　
　　“可是……”
　　
　　“报——”紫情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了，“夫人，图云的使团提前到了，现正被青虹大侍领往大帐。”
　　
“我知道了。”青鸾回了一声，转过头来，拍拍紫情的肩，“你就在这儿好好照顾九九，也好好平定平定心情。”





第83章　使团
　　青鸾夫人前往大帐，见自家夫君和青虹已经在里面与人交谈。再看来人，是两个衣着精致的男子，一人高大帅气，一脸精明之象，却坐在边上一点的位置，另一人生了一张带笑的娃娃脸，看上去也小巧得很，此时正和思凉城主拉着家常。
　　
　　见青鸾进来，城主笑着介绍道：“两位将军，这位便是内人青鸾，此番等待使节到来，却没想到是两位将军亲临。”
　　
　　“本也不该我们来，只是听说我家失踪多年的侄女儿在这边有了个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兄弟便想过来先见见。”
　　
　　城主一愣，笑着问：“不知……两位将军的侄女是……”
　　
　　“她叫苏簪，啊，你们应该是喊她簪七的。对了，怎么不见那位九九姑娘？”娃娃脸的将军向外张望了一阵，又笑眯眯地问道。
　　
　　青鸾手一抖，笑容也显得不甚自然了：“她病了，刚睡下不久，本该叫她起来见见两位将军，但九九刚从南楚军营救回来，还请将军……”
　　
　　“我们并非不近人情，夫人不必担心。”
　　
　　“只是将军，为何不见簪七姑娘一同回来？”
　　
　　娃娃脸上的笑容一僵，隔了会儿却笑得更欢了：“我家大哥刚刚寻到女儿，暂时还舍不得让她回来，这几天的时间还是得要的。”青鸾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很没底，因为他身边那位的表情看起来就更不妙了。是不是簪七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簪七没回来，青鸾既觉得可惜，又感到些许庆幸，这边九九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就算簪七回来了，他们也没法儿面对她。
　　
　　第二天早晨，苏家两兄弟也没耽搁，带着协议书就前往了南楚军营。城主跟着两人一同去了，看着娃娃脸的苏浴笔笑眯眯地跟秦风谈心，跟雪焰谈心，再笑眯眯地跟奇云“谈谈心”，轻轻松松让众人不情不愿地点头画押，在那张百年修好的协议书上印上了南楚王的大印，这才收了笑容，将一式三份的协议书分交给了奇云和自己，还有一份则放在了他身后的那位苏涤墨将军手里面：“那么此时就这么定下了，按照协议，南楚应该即刻退兵，并且在其他小国侵扰越国之时适当施以援手。若是各位未曾按照约定来办事，就不要怪咱们图云仗势欺人了。”
　　
　　城主到底还是少了自家夫人几分胆识，看见苏浴笔满面的笑容，不自觉地竖了汗毛。
　　
　　解决了家国大事，苏家兄弟又想起了神秘的九九姑娘，折返回到越国军营，想要见佳人一面。青鸾无法再挡，只好让他们去见。
　　
　　安静的营帐里，青虹在柱边倚着，紫情正扶着九九，打算给她喂点东西吃，却没办法把食物送下去。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日光透过帐顶，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将九九安宁的睡脸照得清清楚楚。
　　
　　苏浴笔和苏涤墨两人走进营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雪莲花儿一般，映着阳光的闪烁的雪肤，乌黑如染墨的长发，他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簪七说这世上最美的人就是她的九九。就算是他们，也会忍不住想象，那双眼睛睁开的话会是如何的闪烁，那一定是黑曜石一般的色彩，海洋一般的深邃，暗藏着世上最致命的毒药。
　　
　　“紫情，九九还没醒么？”青鸾跟过来，轻声问道。
　　
　　紫情这才抬起头来，见到两个陌生面孔，一时的疑惑之后便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向两人行了一个越国的礼节：“沧海紫情，见过两位将军。想来两位是来见我们小姐，只是小姐如今中了蒙药，两三天内是醒不来的。”
　　
　　苏浴笔诧异地回头看了青鸾一眼，后者微微垂下眼眸，解释道：“九九前些天被南楚人掳去，昨晚方被救回，只是变成现在这样……隐瞒二位是我的错。”
　　
　　“这没什么。”苏浴笔轻叹一口气，“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的话，睡上几天也无大碍。簪儿与这么漂亮的孩子在一起，倒也是她修来的福分。她年纪还小，便已经颇具名气，听说也是她提出要破除旧局，这般勇气让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都很震动。你们尽管放心，百年之内，这条约都会有效，相信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你们发展为一个富裕强盛的国家的。”
　　
　　他们之间，也只能够说说这样无关痛痒的话，苏家兄弟也都知道，就没再在九九的营中久留。
　　
　　只剩了他们兄弟两人的时候，苏涤墨才开口道：“那位九九姑娘，怕不止是中了迷药那么简单。”
　　
　　“长着那样一张脸，只身在南楚好几天，若是什么也没发生倒是怪事了。实在是可惜，难得簪儿那孩子心心念念着她，如今看来还不如就把簪儿留在图云。”
　　
　　“浴笔，你在说什么呢？！”苏涤墨微微皱起了眉，“就算我们的猜测是真的，簪儿和越无酒之间的感情就会减少么？况且还是不确定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在簪儿面前信口说出来。她中的蛊毒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治好……”
　　
　　在苏浴笔的瞪视下，苏涤墨终于停了口，有些忐忑地扯了扯嘴角：“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去？”
　　
　　“现在！！”苏浴笔冷哼一声，大步往暂住的营帐走去。
　　
　　虽然两人没有像苏浴笔赌气时说的那样立刻离开，但是九九醒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已经走了。紫情告诉她簪七没有回来的时候，九九却没有预期中的情绪波动，她只是静静坐着，望着手中拿着的汤碗里漾起的涟漪。
　　
　　那天被蛊甘弄晕之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越国的？还有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紫情姐姐，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没有，是青虹去救你回来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了，你睡了这么多天，一点东西也没吃，赶紧先喝点温和的汤水，过一会儿再吃点当饱的东西。”紫情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努力作出微笑的表情，却担心自己的笑容是不是看起来很虚假。
　　
　　九九看着紫情的脸，直看到她快要坚持不下去，才舒然微笑：“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勺子碰到碗底，发出一声闷响，又很快消散在紫情的耳际。她看着九九低头喝汤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来：“你慢慢喝，我出去一下。”
　　
　　“嗯。”
　　
　　帐帘放下，九九的手也顿了一顿，心绪乱得如同碗中的汤水，却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如同水面一样变得平静的结果。





第84章　消罪
　　茗箜坐在簪七的榻边，轻叹了一口气：“簪七，苏老爷和苏夫人可算被你赶走了，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又不是治不好了。”
　　
　　簪七躺在床上，脸转向床里，就是不看人，这两天苏家夫妻俩不知道在她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又是让她好了就回去，又是提议让九九过来的，可是簪七就是不领情。只要苏家夫妇在，她就绝不将脸转过来，绝不开口说一个字。
　　
　　“今天早上，你另外两个叔叔刚从越国回来，说是见过九九了，你也不想知道她的消息吗？”茗箜温声劝诱着，果然见到簪七慢悠悠转过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茗箜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你心里面最重视的人是九九姑娘，可是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是能够理解你爹娘的心情的，不是吗？他们虽然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但是现在不是也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么？”
　　
　　“……我明白，但是我不能够原谅……”簪七垂下眼眸，桃花眼染上忧郁的颜色，有泪光隐约闪烁在她的眼角，“一想到我差一点就会忘记九九，真的好可怕，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更不敢想九九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如何伤心。我虽然很高兴找回了爹娘，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以失去九九为代价。”
　　
　　茗箜想起苏洗砚小心翼翼交代过的话，尝试着问道：“你会这么坚决，定是因为你没有和她分开过，不如考虑一下先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
　　
　　“是他们叫你这么说的吗？医圣大人，若是我说，要你不要偷偷喜欢南王殿下，你就会不喜欢吗？”
　　
　　茗箜反被将了一军，脸上青红交替，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刚才的话，千万不要在世子面前再提起。我会尽快治好你的，想来你也知道，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够完全解了。三个月而已，你就不要总是闹别扭了。”
　　
　　他见簪七默认了，才飞手帮她下了几针，“越国的战事已经解决了，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回了圣都，不过……听说九九曾经被掳到南楚军营，具体的事情你叔叔他们也不清楚，不过似乎很快便被一个叫青虹的人救回来了。他们去见她的时候，九九中了蒙药未醒，但并没有什么大……”茗箜说着这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簪七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按理说，簪七如今除了头以外哪儿都动不了，就算已经下了几天的针，也绝不会这么快见好。他抬头看向簪七的脸，却发现她紧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无比，额头也冒出细细的汗珠来。茗箜连忙去帮她把脉，却陡然瞥见紧闭的眼角流出两行眼泪，滑落到柔软的枕巾上印出小片深色花形来。
　　
　　再把脉象，竟是杂乱无章，显然有走火入魔，经脉混乱之象。
　　
　　“簪七！簪七你冷静一点，她没事，她什么事也没有，你若是这样着急会出事的！你不想回去见她了吗？！！”听见茗箜的喊声，外面跑进一大堆人来，苏家夫妇就跟没离开似的，第一时间冲到了床边。
　　
　　“簪儿，簪儿你别吓娘，簪儿你是不是很难受？哪里痛？哪里痛啊！！”
　　
　　簪七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心里却是满满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在九九的身边？为什么自己现在要这样无力地躺在这儿？为什么师父他突然间又念起了血蛊的咒语？他不是说会放过自己的吗……好痛啊，可是偏偏动也动不了，连蜷缩起来抱住自己都不能够。
　　
　　“这是……血蛊？！你为什么会中了血蛊？！”茗箜看着簪七的脸一点点染上灰败，突然想到了前些时候去幽人族时听说的奇怪蛊毒，这个簪七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威胁？她怎么还能够笑得那么开心？
　　
　　“九九……九九……”她喃喃地叫着爱人的名字，眼前却渐渐变得模糊。
　　
　　“噬情，要是有噬情的话，可以让她一年内不再受血蛊之苦。”茗箜想起那种蛊毒的解法，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苏夫人猛然抬起头来：“那就让簪儿吃啊，那就让她吃噬情！我去找，我记得那个瓶子，我记得……”她刚走了一步，衣角却被紧紧攥住。
　　
　　回过头来，她看见簪七死死盯着自己，苍白的唇微微开启，似乎在说什么，却听不见，但是她就是知道簪七的意思。攥住衣角的手很快脱离，苏夫人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被苏洗砚扶住。
　　
　　茗箜轻声道：“即使这样也不愿意用噬情么？苏夫人，你就不要让她心里面更加难过了。若是没有了心中的支撑，下一次蛊毒再发作，她很快就会意志消散的。如今这样，她撑过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虽然知道血蛊的疼痛难以解除，还是尝试着在她的止痛要穴上落了几针。
　　
　　“簪七，簪七，坚持住，九九还在等你回去，告诉我，是谁下的血蛊？”
　　
　　“……”茗箜没有听到任何回音，簪七明显精神涣散，眼瞳也有翻白的迹象。茗箜紧紧攥住了手，若是再这样下去，与其让她这样疼痛至死，还不如用了噬情。他想站起身，凳子上却仿佛粘了强力的胶水，他想挪动脚步，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师父！师父！！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