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暧昧狡黠?
直到进了屋子,某人才舍得松开魔爪。杀手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开口,“你难道立即要走?”
楚留香笑笑,待后来的三人跟进房间,才关门说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顺利的话……就能有个了结。”
“你还是不能说吗?是谁杀了我爹爹!”黑珍珠可没耐性慢慢磨蹭,两人话头话尾、可谓声声相连。
盗帅扫了眼南宫灵的方向,接过苏蓉蓉倒来的茶水,好一会才沉声道了个名字,“无花。”
黑珍珠和苏蓉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谁不知道那个名气不亚于盗帅的佛门名士,他诗、词、书、画样样绝妙,就连武功甚至也是极高,再加上拥有一张出尘如玉的容颜,任谁见了都不免一生难忘。而这样一个人的名字,既然出现在此时此景,又怎能让人坦然相信?
可想而知,就连黑珍珠也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倒是苏蓉蓉柔柔叹了口气,“甜儿知道一定要伤心了。”
楚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杀手,勾起嘴角:“红兄似乎并不惊讶。”
一点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我为何要惊讶?谁杀了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楚留香笑笑,突发奇想地补了一句,“那若是我被人杀了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将盗帅手中的空杯抽了出来,苏蓉蓉将它倒满又放了回去。她的声音依旧低低柔柔,让人听得心里温暖,却又因那不祥的话语而染上了些许责怪和担忧。
但老变态并不相信怪力乱神,他送去一个微笑安抚着身边的女子,随后坦然迎向杀手探究的视线。
中原一点红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却直觉并非试探之词。他冷冷扫过屋内陌生的男子,厉声地说道:“若你被人杀了,我便杀了那人。”
楚留香“咦”了一声,看了看表情僵硬的南宫灵,再瞧了瞧神色冰冷一点红,眨了眨眼,“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杀手回答,“你和南宫灵一起去的,若并非一同回来,也是与此事相关的人。”
对于这人的冷静和敏锐,盗帅有些啼笑皆非,“他放着碍事,因此我就带回来了。”在杀手开口前,又连忙补充道,“但我不想他死,无论是自杀还是遭人谋害。”
“他是谁?”黑珍珠狐疑地问。
“南宫灵。”深知楚留香懒得回答,南宫灵终于站出来说道,“楚留香,你不给丐帮一个交代就将我藏在这里,真不怕他们受到连累?”
“他们?”盗帅扬了扬眉毛,风轻云淡地说道:“谁说是他们?我拜托的,不过是红兄一人罢了。”
南宫灵还没说话,一点红便简短地接口,“护他?”
“避开丐帮,将他藏个几天就好。”楚留香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沿途做上记号,事后我自会寻你。”
“好。”一点红点了点头,抓着南宫灵的后领,一个闪身便从窗户掠了出去。
老变态噎了一下,颤悠悠地指向窗外,难以置信地说道:“他就这么走了?”
从头到尾,他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几句话?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正式揩油,就被他给跑了?
苏蓉蓉眉宇含笑,拉了张椅子坐到他的旁边,“你从未如此在意一人。”
老变态收回视线,懒懒地换了条腿,歪歪斜斜地靠在桌边,却不知眉眼神色带了少见的温柔,“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在意这人。”
一同长大的女子将这抹微笑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酸酸涩涩。她柔柔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好了,说了这么半天,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神水宫的事,我想你是知道了。”
“红袖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未必忙得过来。你素来心细,帮忙这点……这事,我不想长拖。你们只用管明面上的那些,其他的等我回来。”将手中已经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盗帅看向低头沉思的黑珍珠,“可否劳烦将蓉儿送去与红袖她们汇合,再借良驹一用?”
“你要做什么?”黑珍珠愕然抬头,狠声说道。她眼角一直带着隐隐波光,却硬是压着、没让它们流出来。
“替你爹爹报仇。”楚留香答得理所当然。
黑珍珠闻言就差大笑出声了,他冷声嘲讽道:“盗帅楚留香不是从不杀人吗?你已放过南宫灵,还会为我破例去杀自己的好友?”
老变态闻言却是一笑,道:“楚留香确实从不杀人,更不会去杀自己的好友。南宫灵不过受人指使,事后地位更会一落千丈,对于连家都回不成的人,你又何必太过为难?”
一个已经死掉的江湖大汉,怎可能有曾经的友人至交重要?
抱歉,他荆蔚小肚鸡肠得很!
*
黑珍珠的马,不愧为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楚留香纵马驰骋,只觉两耳风生,路旁的树木急速向后撤了开去,迎风扑面有些微痛,却也有如踏在云中与天同行。他人不离鞍,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莆田,却不料在意外的地方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日,他刚到一个城镇便因口渴而进了茶馆,随便要了盅苦茶、独自喝了起来。只是还没饮掉半盅,就见店小二匆匆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陪笑着说道:“那边角落里的桌子上,有位客官想和公子说句话,不知公子可愿移架过去?”
楚留香微微凝眉,无论去到怎样的地方,他都有事先留心注意的习惯。方一进门,他便瞧见了那面向角落,一动不动的灰衣男人。这人本就奇怪得紧,无论周围如何嘈杂也不见挪上一挪,而从头到尾更是没与自己对上过半眼,突然主动邀话,未免过于诧异。
想是如此,盗帅还是走了过去,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刻意。几乎同时,男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说没有回头确如背上长了眼睛。
楚留香心念一动,忽而笑道:“阁下莫非是神鹰吴老捕头?”见那人身子微微一震,盗帅便确定了似的坦然地坐在旁边,“普天之下,除了吴老捕头,又还有谁能有如此惊人耳力?”
男人苦笑地扭头,这才看见那被草帽遮挡着的、那用合银铸成的灰白色耳朵。昔日,楚留香在京城盗走金伴花家的白玉美人的时候,这人正巧也在那里,白衣神耳之名他当然清楚,无奈之下也被记了足音。
“普天之下,果然没有能瞒得过楚留香的事。”神鹰目光炯炯,倒没见到失败的不甘。
“岂敢岂敢,吴老捕头找晚辈前来,想必不是为了那白玉美人吧。”拎着自桌的茶壶,盗帅吃吃笑道。
你竟知道不是,又何必多此一举?神鹰心里虽是哭笑不得,却只能赔笑着说道:“老朽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在楚香帅手里讨东西的。老朽请公子到这边来,是为的另一件事。”
楚留香心下了然,却一付恭敬礼貌的模样,“前辈大可不必顾忌。”
神鹰沉吟了半晌,择词选字地说道:“丐帮的南宫帮主,十多天前便开始行踪不明。这事,不知香帅是否知道?”
“以丐帮耳目之众,还能让自家帮主丢了去?”盗帅表面装得吃惊,心里却暗暗赞叹一点红做事甚密,百无一疏。此次离去,已然过了十日,而那人却依旧将事隐得密不透风,愣是没给自己带来丝毫麻烦。
19、少林僧人
“以丐帮耳目之众,还能让自家帮主丢了去?”盗帅表面装得吃惊,心里却暗暗赞叹一点红做事甚密,百无一疏。此次离去,已然过了十日,而那人却依旧将事隐得密不透风,愣是没给自己带来丝毫麻烦。
“据我所知,南宫帮主失踪之前曾与盗帅一同出行过,在那之后便没再回来。”许是犹豫了一下,神鹰还是说来出来。
楚留香笑道:“我是与他一同出去,当时还有无花一起。无花尚有他事,不久便与我两分开,之后我们便去了尼山,造访任夫人。”顿了顿,又缓缓皱眉,“吴老捕头总不会认为我把南宫帮主藏起来了吧。”
神鹰赶紧陪笑,“老朽怎敢这样想,只不过……”
“只不过?”
神鹰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这年龄低了自己一轮的黄口小儿,为何能让自己如此紧张,“丐帮现在乱成一团,这帮内之事本不是老朽这一介外人能够管得的。只不过老朽偏偏和丐帮门下几位长老是多年的朋友,此次在路上又恰巧遇着了他们。”
楚留香低低一笑,“看来丐帮弟子也在疑心于我。”
神鹰急道:“并非如此,他们绝不敢疑心到香帅你的。只不过他们却说,香帅必定知道其中详细,是以便要老朽遇着香帅时,代他们问上一声,哪怕只是一丝半点的线索也是好的。”
“遇到我时?”楚留香饶有兴味地看向神鹰,他可不认为山河广阔、人海茫茫,他们就能撞个那么正巧。
神鹰一颤,没能答话。
盗帅也不追问,他敲了敲杯沿,若有所思地看着底部残水,“一丝半点么……?”
见人缓口,老者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说,只要香帅说一句话,丐帮门下绝无异言。”
楚留香抬眼微微一笑,用一种不慢却偏偏令人焦急的语速说道,“这事,我确实是知道的。”
神鹰眼睛一亮,不待开口,便又听人说道:“只可惜此时尚不能说,三日之后,你可在莆田城的林家花园等我,届时我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
抵达莆田已是黄昏,楚留香寻了个农家寄了马匹,趁着暮色掠入少林。他本不是急于一时的人,此刻却有种不能再等的预感。毕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盗帅些微一顿,转身从高墙翻身掠入,就近选了个僧人、点了哑穴扯到旁边。
灰袍僧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此事被制不过稍许瞪大眼睛,即刻便冷静了下来。老变态暗赞一声,微笑地看进男人的眼里,僧人只觉像是被那黑色的瞳子吸进去了似的,勾魂摄魄、醉了心神。盗帅低低轻笑,出手解了对方的哑穴,那僧人竟也不喊不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前不是什么貌美帅哥,再加上时间紧迫,楚留香自是开门见山,“天峰大事现在何处?”
灰袍僧人顿了一下,好一会才呆呆愣愣地回答:“此刻正在后院品茶。”
楚留香闻言,松了口气,“那无花现在何处?”
“正为掌门汲水烹茶。”
盗帅一怔,吐出的半口气又生生倒抽回来,也没理依旧神情呆涩的僧人,几步穿到数丈开外,不需多时便飞身跃入后院矮墙。
竹叶森森、草木幽绝,透过茂密的竹帘隐约能见盘腿端坐的两条人影。无花一身白衣,手里端着茶盏,微微垂眉、笑容淡淡。清雅的茶香混着花与竹的味道融入空气,顺着微风散发开来。若放在平时,此情此景堪比仙境,就连对风花雪月没啥追求的老变态,大概也得安静地欣赏一回。只是现下,却已由不得他。
因为,他迈入矮墙的那刻便看见坐在无花对面,那须眉皆白的枯瘦僧人,已经接过茶杯,垂帘闭眼、缓缓将其送到嘴边。
楚留香暗骂一句,箭一般地窜了过去,顺手揭了一叶竹帘,连杯带茶卷入手中。
无花见状脸色一变,他愣愣看着天峰大师举杯的右手,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此刻楚留香已站在两人面前,冷哼一声,缓缓摇动手中的茶盏。
被人夺了东西,年迈的僧人却连嘴角都没动上半分。他缓缓睁开眼睛,淡淡扫了面前来者一眼,顿了顿,才淡淡说道:“施主如此闯来,不觉太过鲁莽了么?”
楚留香不躲不避,坦然回视面前的老者。荆蔚毕竟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两生经历累加起来,面对天峰倒也不会惊慌失措。扫过旁边的无花,他倾了杯盏、当着两人的面,将透明的茶水倒入土中,随后缓慢地说道:“有些事,我不欲管也不在乎,但此时发生却是麻烦。”
天峰大师凝视了他半晌,道:“二十年来,能一路闯入老僧禅房中的,施主还是第一人。能从老僧手中取杯、面前倾茶的,则更是初见。”
盗帅面上带笑,却没有什么温度,“大师若不承让与我,我又怎能囊中取物?而大师竟早已知晓,又何必让我多费气力?”
老僧笑笑,并没有因来者的无力而动怒生气,“施主倒是格外直接。百闻不如一见,盗帅楚留香的脾气果然不同常人,只是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瞥了眼毫不动容的无花,楚留香勾了唇角,“大师既认出了我,自能猜出我是来找老友叙旧的。”
天峰大师微微一叹,“那么盗帅并不想问什么吗?”
“有些事,知道了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楚留香似笑非笑,随手一弹茶盏便不偏不倚、稳稳当当地落在无花面前,“我若真有需要,调查起来未必会难。只是大师,又可有什么想要问之于我?”
白眉僧人愣了愣,沉默了许久终于合上眼帘,“你想知道的事,现在都已知道了么?”
楚留香耸耸肩,笑而不答。
天峰大师没有睁眼,却似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语气淡淡,问话仿佛随口道来:“任劳帮主是否已经故去了?”
盗帅顿了顿,答道:“是。”
老僧点头,好一会才叹了口长气,摆手说道:“该说的该做的,你们自己清楚明白,去吧!”
楚留香闻言看向无花,而无花这才缓缓起身,神色依旧悠闲潇洒。他毕恭毕敬地向天峰大师行过礼,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待他退至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