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外物,若是生死相搏,其实可乘之机不少,卢剑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金家奇却全然不同,单看他的出手,已有练气阶的武学修为,若是他道法修为同样如此可怕,只怕今日想逼退此人,难如登天。
金家拱拱手,说道:“小兄弟谬赞了,敝人虽有些微末功夫,但敝人一向认为同为道门子弟,有事情还是和平解决,不要通过武力比较好。”
白城不由愕然,自他来到这方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和平主义者,只是看他这说话时的模样,神态自然,倒不似作伪,随口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张道人又死在你们手中?”
金家奇面带愧疚之色,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请张道人回门中问话,孰料他道法高深莫测,兼通五斗米、龙虎山、天师道数家道法,更能驱动玄天乌金蟒助阵。当时情况危急,两个师弟险些死在他手中,我才不得不痛下杀手,取了他的性命。”
白城一怔,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张乾灵要杀卢剑山并非临时起意,只怕他本就是某一家安排在此处的暗子,只是不但没办成事情,反而却不明不白的死在金家奇手中。
见白城低头不语,金家奇说道:“刚才我师弟是有些鲁莽,但两位师兄身死之事我势必要查个清楚,还请禀报清机道人,敝人问几句话便走。”
白城心如电转,说道:“青羊府道主之争,此事我也略知一二,金先生有什么问题,不妨先问问我。”
金家奇说道:“如此也好,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白城说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城字。”
金家奇略一思索,说道:“小兄弟可是道号清越?”
白城笑道:“看来金先生对青羊府之事,倒非一无所知。”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敝人虽知道一些,但都是听局外人转述,心中有几处疑问始终想不明白,还请清越道长指点。”
白城说道:“指点不敢说,在下只能据实而言,不知金先生想从谁问起,卢元龙或是卢剑山?”
金家奇沉吟片刻,双眼盯着白城说道:“前几日,敝人已拜访过霞光院几位院主,让她们带敝人去看过卢元龙的尸首。以敝人看来,他是被人一剑削去首级,只是那等剑法简直超凡入圣,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出来,绝非青羊府任何一高手所为,故此敝人以为,卢元龙之死与道主之争并无关系。”
白城心道,既然他们已拜访过霞光院,为何九仙观未曾收到任何消息,但此时并非探究这件事的时候,只能微微点头,说道:“在下也曾听说,卢元龙死于一名黑衣人之手。”
金家奇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他的手腕,却似被另一人砍断,依霞光院几位院主的说法,她们得到卢元龙身亡的消息之后,便通知了九仙观,不知清机道人可曾提起过,卢元龙的手腕是如何断的?”
白城暗叫一声,好厉害的眼光!此人看似方正,好像不同庶务一般,但这份眼光简直是积年的老江湖,但此事一时之内却想不到什么解释,只能说道:“此事或有别的缘故,在下也不清楚。”
金家奇皱眉说道:“清越道长这个回答,可不能令人满意。”
顿了一顿,金家奇话锋一转,再次问道:“不提卢元龙,单说卢剑山,据敝人所知,卢剑山死前曾与清越道长同处一室,之后,其他人便只见到卢剑山的尸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还请白少侠解惑。”
白城想了想,说道:“当时我与卢道长在屋中静坐,玄天乌金蟒突然从地下冲出偷袭,我有屋顶冲出侥幸逃离,卢道长当时也已破窗而出,至于他为何会死,在下确实不知。”
金家奇点点头,说道:“清越道长所说之事属实,只是有件事情,敝人比较好奇,为何卢剑山的随身法器九灵飞焰符会到你身上?”
白城暗道一声要糟,刚才他与侏儒争斗之时,为应付侏儒手中法器,被迫唤出火猪,此时却不好张口抵赖,只得说道:“这件法器是卢道长传给我的,金先生可相信?”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清越道长此言,敝人很难相信。”
白城心中不由苦笑,他本以为五斗米道都是二卢兄弟那般人品卑劣之徒,却没想到也有金家奇这种性格方正之士,一番盘问之下,倒显得他心怀不轨了。
想到此处,白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金先生的做事风格,在下极为佩服,但不知二卢兄弟的为人,金先生可曾了解?”
金家奇目光一黯,说道:“实话实说,这两位师兄平素有些做法,敝人确实不大赞成。”
白城挺身玉立,大笑说道:“金先生既然知道他们的为人,便不难猜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如此一来,他们被人杀死,似乎也不难理解,金先生可明白在下的意思?”
金家奇脸色微变,说道:“原来如此,敝人明白了,但不知白少侠的意思,能否代表清机道长的意思。”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交手
随着说话声音,清机道人从正殿之中缓步走出,面色苍白,发髻凌乱,再无半分往日的风姿,仅仅缓步行走,已是勉力支撑。
道童九如此刻已回过神来,见师父如此情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搀住。
白城心中暗笑,莫看师兄丰神俊秀,有若神仙中人,但骗起人来也竟也有模有样。
金家奇见清机道人出来,几步来到他身前,躬身施礼,沉声说道:“两位师弟行为不端,敝人在此赔罪,道长如何方能谅解,尽管发下话来,敝人无不从命!”
清机道人摆摆手,却不说话,似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金家奇满面惭愧之色,接着说道:“按理说,两位师弟出手暗算道长,敝人本无颜询问道长,但师门有命,敝人也不得不多问一句,适才清越道长在院中所言,道长可都听清楚了?”
清机道人低声说道:“师弟说的我都听到了,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金家奇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便难办了,仅凭这番说辞,敝人无法向门中交差。”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那金先生准备如何?”
金家奇想了想,说道:“清机道长是一府道主,不能擅离职守,更何况如今因我两名师弟之故,身负重伤。不如这样,请清越道长随我回门中走一趟如何?”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他虽已知此人为人方正,但也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这般提议来,而且神态自然,说的真诚至极,就好似带自己回门中,只是做客一般,不由苦笑说道:“敢问金先生能否保证在下安然归来呢?”
白城说出此话,原意只是嘲讽。不料,金家奇竟然真的思索片刻,方才为难的说道:“一旦回到门中,便由门中师长判断是非,敝人并无法保证清越道长的安全。”
白城见他竟毫不避讳的说出这般结论,当真哭笑不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恐怕不能跟金先生回去了”
金家奇一怔,说道:“清越道长要是执意不去,就让敝人难做了。”
话音未落,一旁侏儒飞身窜出,大声吼道:“早也要动手,晚也要动手,师兄你又何必跟他磨磨唧唧,你要是不想动手,就在一旁呆着。纵然我一人不济事,但跟小陈一同动手,不难将这小子拿下!”
这名侏儒轻功绝顶,这一窜更是蓄势待发,身法如电。
金家奇却毫不吃力,右臂一抬一压,便将他按住,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你俩的修为虽不逊于清越道长,但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都差得太远,纵然两人一起上,也只会被他分别击破,并不能取胜。”
那名侏儒还有些不服,说道:“师父说过,我和小陈天赋异禀,两人联手足以与练气高手争锋,他如何能胜过我二人?”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你俩出身道门,从心神之力入手,修到念动大成之后,才反过头去修炼揉身,所以修为高些没什么稀奇。这位清机道人却是出身武林,从打熬肉身做起,先将基础打得坚实无比,然后方才循序渐进,所以纵然修为相同,你俩也不是他的对手。”
侏儒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他出身武林,道法修为必然不足,我的万劫指与小陈的撼山锤都不是平常法器,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金家奇转头瞧了瞧白城,说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清越道长道法修为丝毫不弱,他刚刚催动九灵飞焰符轻而易举,难道你忘记了么?”
这一番言语入耳,白城在心中大呼厉害,无论是武林还是道门,高手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摸清底牌。他刚才不过与这侏儒过手两招,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道法修为,都被金家奇看的一清二楚。这份眼力委实太过恐怖,与他这方正性格完全不配。
白城随即又想到,若是他要没有这等眼力,只凭他的性格为人,只怕早已被人骗到沟里去了,又怎么轮得到他出来调查案情。
金家奇将侏儒拉到自己身后,面向白城说道:“虽然情非得已,但终是要道长走一趟,不过道长可有放心,只要问心无愧,敝人便不惜一切,保证道长平安归来。”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金先生人品端方,在下是见识了,但只怕五斗米道门中,未必都有金先生这等心胸吧。不过,金先生也不必为难,你我手底下见真章,若是在下技不如人,便随金先生一同回去,但若是在下侥幸剩了一招半式,还请金先生暂且归去,另请他人前来。”
金家奇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是道门内部之事,本不应该用武力解决,但师门有命,不得不为,还请道长小心的好。”
说罢,金家奇身形一晃,一步跨出,将十余丈的距离视作无物,单掌一挥,由上往下,毫无花巧的朝白城劈来。
白城只觉得眼前一花,金家奇已到身侧,随即掌风从上方压来,劲力之强,几乎无法呼吸,连忙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身形滴溜溜圆转,化解这道掌力。
“破玉十三式”的高明之处超乎天下任何武学,白城虽限于修为,无法尽数发挥,但威力已十分惊人。
这招“圆融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力道改变方向,说是一招武技,但实已近乎武道。金家奇一掌压下,本以为白城无处可躲,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白城双掌一推,随即画圆,身形一转,便将掌力从竖压改为横推。
借这一掌之力,白城身形疾转,横挪出去足有五六丈远,霎那之间,已脱出掌力范围。
金家奇目光一亮,赞道:“好高明的武技!”
只听金家奇满口夸赞武技,却丝毫不提白城的修为,便知他已看出,白城能挡下这一掌,全是因为武技高明至极,却并非白城本身的修为。
金家奇虽在说话,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步迈出,再次赶上白城,仍是直直一掌,直劈白城肩头。
白城化解先前那道掌力,身形还未稳下,便见金家奇追击过来,情非得已,再次运转“圆融式”化解掌力,只觉得此次掌力,比刚才更强三分,虽然勉力接下,但也震的两臂发麻,身形滑出数丈。
金家奇更加好奇,足尖一点,瞬息又追上白城,此次却再未出掌,而是一脚在白城身侧一尺处重重踏下。
白城只觉得地面一抖,紧接着一股力道从地下猛然冲出,将自己高高震起,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好诡异的功夫。
金家奇一脚将白城震到空中,面色不变,单掌直抓白城肩头。
“圆融式”需要脚踏大地方能施展,此时白城身在空中,无法再次施展,只能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云式,躲避这一抓。
“浮云式”与“八步赶蝉”、“踏雪无痕”等轻功不同,那些轻功纵然练到极高深处,也要脚踏实物,虽然号称踏雪无痕,也要踏到雪才成,“浮云式”却能不依靠任何凭借,全凭一身气血运行,练到高深处便可以凌空虚渡。
白城虽未练到那种境界,但也有所成就,体内气血一冲,竟于不可能之际,凭空将身躯提高七尺,险险读过金家奇这一抓。
金家奇一抓落空,不但不怒,反而面露喜色,笑道:“道长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第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金家奇其人,言谈举止,方正近迂。
白城本以为金家奇算得上道门之中的宅男,属于那种修为高深,但未必擅长战斗的类型,直到动起手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此人出手干净利落不说,战斗智慧也绝不逊色任何人,三招两式便试出“圆融式”的缺陷。
金家奇见白城借地面反冲之力飞身飘起,也不追击,站在地上接连出掌,掌力凝聚不散,遥遥向白城击去。
金家奇乃是练气高手,练气阶与淬体阶最大的不同,便是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淬体阶的功法,全凭一身气血施展,与人交手之时,只能近身相搏。练气阶却已能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出的内气离体不散,足以在十余丈远处隔空伤人。
白城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只能连连出掌,以自身掌力,抵消金家奇的劈空掌,只是如此一来,身形越升越高,再无法寻机落下。
数掌过后,白城离地面足有十五六丈远,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金家奇即使再不出手,他从如此高度摔下去,也会受伤不轻。
金家奇几掌将白城逼出掌力范围,也不再出手,负手面天,面含微笑,似是要瞧白城如何应对。
白城身在半空,四面八方无半点借力之处,纵然再为精妙的武技也施展不出,只觉得身体猛往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如此下去,只怕不被摔死,也要筋断骨折。
寻常人到此境况,多半会手足无措,心神大乱,但白城二世为人,修行的又是“破玉归元诀”这种最重心神修为的功夫,早已练得心如止水,刹那之间,已有无数法子从脑中闪过,又一一否定。
猛然之间,白城心中一动,从九灵飞焰符中召出一只火鸦来。
这只火鸦便如早上与清机道人比试时一般,热力内敛,就如一只普通的黑翼鸦,只是略大一些。
白城看准火鸦所在的位置,一脚踏上,只听“呼”的一声,火鸦难耐负重,一踩即逝,但也将白城的身形迟滞了半分。
见此法有效,白城依样画葫芦,连连召出数只火鸦,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