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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擂台上的对手正是师父手中木签上之人,清明雨心下不由一紧。那是楼中高阶杀手之一,一手钢爪使得出神入化,下手更是出了名的狠辣。正思忖着,却见师父往她脸上晃来一眼,顿时惊得倒退一步,险些撞着身后人。师父眼底立即分明掠过一痕失望,转开目光招了排位次于她的郁苍上擂台。
数十回合过,郁苍让对手寻得破绽一爪撕破腰际,捂着伤口踉踉跄跄退下来。冷袖眼底恼色更甚,低声吩咐了一句,几个堂中弟子连忙上前扶了郁苍往擂台后的医室去。清明雨看看师父神色,顿觉自己留下来也不好过,低头告退,跟着那几个弟子一同去医室了。
医室里正忙得团团转,各分堂送来的伤员躺在榻上,满屋子药味混着血腥味,却极少听到痛呼。郁苍被扶到榻边坐下,刚给旁边一人包扎完的大夫转身不由分说点了他穴道一把撕开腰际衣裳,便见着鲜血汩汩而出,腰间一道深深的撕裂伤让清明雨几乎压不住一声惊叫。
“再深一分,肠子就全掏出来咯。”一边给郁苍塞内脏回去缝伤口一边这么说着的年轻大夫脸上可看不出多少怜悯的意思,“真可惜。”
易水楼的医堂堂主是个酷爱解剖尸体或活人的疯子,所以手下一群医堂弟子多少都有些不正常。这个爱好治伤,但是只治重伤尤其是血淋淋外伤的流丹就是其中一个。
清明雨并不想听这个总会一边感叹着伤还不够重血流得不够多一边缝伤口的变态郎中唠叨。但当她看到流丹收拾起针线舔了舔手指染上的鲜血就迫不及待跑到窗边时,还是好奇地跟着转了目光。
擂台上那人背对着她,黑衣长发,那背影几分眼熟。清明雨不由往前倾了倾身仔细看去,竟是那日在马贼群众手持双刀厮杀的刺客。她还记得,这人名为……疏影。
疏影手中没有那日的窄细双刀,而是一对寻常弯刀。清明雨望向对面,对手是高阶杀手之一的月昭。
“影——”扑到窗边的流丹挥着还染着鲜血的手,笑意晶亮得像个孩子般狂热,“一定要输哟!好久没给你缝伤啦!”
台上疏影没有回答,只微微低了身子翻手双刀出鞘,迎着月昭重剑扑上去。
好快!
清明雨自觉目力不弱,却也只能看见擂台上两道黑影夹着凛凛刃光迅疾缠斗,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不过几分,便有鲜血一线飞溅,流丹登时来了精神,死死盯着擂台大气不喘。台上身影分开落地,疏影安然无恙,手中一把弯刀染了鲜血。
月昭并不告饶,飞快点了止血的穴道,长剑一挥飞身而来。疏影侧身闪避,月昭力道极大地一剑砸落,被疏影反手一刀挡住,又一刀挥出,硬是将他逼退几步。重剑作盾挡住疏影接连而来的攻击,月昭瞅准机会左手一抽,隐藏在重剑中的软剑出鞘,灵蛇吐信般对准疏影颈子缠上来!
弯刀一挡,软剑弹了开去,剑尖却堪堪划过疏影系发的绳带,布条一声轻响撕裂。借着发丝垂落闪了疏影视线的一瞬,月昭沉喝一声整个身子撞向作盾的重剑,内力迸发,剑气硬生生将疏影撞得飞了起来,右手弯刀一声哀鸣,两截坠地。
几乎就在同时,半空中的疏影一口鲜血吐出,手却是极快地抓住尚未坠地的发带一抽一甩,发带如鞭重重抽向月昭双眼,月昭迅速扬起手中软剑反击,却是慢了一瞬,只来得及侧脸避开几乎要击中眼珠的发带,而这一避一闪间,疏影已潜到他面前一脚扫倒了他!
颈间一凉,弯刀抵上。凛凛杀气劈头而下,月昭颈间一痛,便知是弯刀见血,瞬息之间死亡极近,心下沉寒死寂,双目不由合了。
颈上压力一轻,月昭睁开双眼,却见疏影慢慢移开了弯刀起身。
这个杀人数目虽不算多,每次出手却必定取命的易水楼凶器竟然没真的割开他的喉咙?月昭捂着浅浅流血的伤口不禁有点发怔。直到发现疏影目光寒冷地往他颈子打量,手却死死别在身后没动,才陡然惊觉这家伙是在忍耐杀意。
好容易将心底取命的念头压下去,疏影转身跳下擂台走回师父身边。
“唉,好可惜。”流丹摇着头,兴味索然地坐到床榻边去虐待昏迷不醒的伤患。
清明雨十指几乎掐进了窗棂。
怎么……可能?
半日切磋结束,疏影跟最后的对手拼了个平局,没能拿下魁首。不过鸦杀并没显出什么怒色,淡淡问了两句,领了楼主的赏便带了堂中弟子离开。
疏影跟着鸦杀刚走出院子,清明雨便追了出来:“等等!”
鸦杀微一皱眉,低声对疏影说了句:“别耽搁。”径自带着其他弟子继续往前走,疏影低眉道声“是”,回转了身面对清明雨。
“你……”清明雨瞪着疏影平平静静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迟疑半晌,终于在对方神色变得不耐时开口:“你那天……为什么竟然那样对我?”
疏影瞪着眼前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子片刻,转身拔步。
莫名其妙!
“等等!”清明雨一把扯住疏影衣角,换来的却是凛冽杀气迸发,差一点削断了她的手指!
心下一酸,她跳到疏影面前拦人:“你……你还装!你明明……明明是我姐妹!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疏影停了步,神情却依然平静冷淡:“凭证?”
“什……什么?”
“你我是姐妹,凭证?”
“你……”这人太过分了!委屈成了愤怒,“你给我看清楚!”她把她拖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指向井水。
幽深的古井水平如镜,镜中倒影,双生并蒂。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
疏影默默看了一会儿,转了目光看向身边怒红了双颊的清明雨,眼底终于有了淡淡的疑惑神色。
“我们是双胞胎啊!”清明雨的怒火在疏影的目光下渐渐弱了,一丝寒意却缓缓爬了上来,“你……为什么还是这样?”
疏影看着她的目光除了淡淡的疑惑,跟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区别。
“那又如何?”她说着这话的语气,像是清明雨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清明雨突然就明白了。
疏影,根本不在意自己跟她的血亲关系。自己于她,不是什么自小失散的孪生姊妹,只是易水楼里的杀手而已。
易水楼的杀手,冷漠得连血亲之间都没有一点温度。
所以,不会帮她。
“影,扰心了?”
迟疑片刻,“我忘记相貌许久,今日一见,有些讶异而已。”
“可会成妨碍?”
“不会。师父,为何您从不告知我清明雨之事?”
“何事?”
“她是我双生姊妹。”
“……你们面容一样?”鸦杀盯着徒弟表情冷淡的脸好半晌,才点点头,“原来如此。”
所以,不是鸦杀故意隐瞒,而是……在易水楼的鸦杀堂主眼里,只有要杀的目标的脸,会短暂地留下一段时间印象;任务一结束,就成了模糊的烟水茫茫。至于其他 “无关紧要”的脸容,他根本就不会辨认。
连自家徒弟的脸都记不得多少,你能要求他记住清明雨的长相吗?
得到了师父的答复,疏影点点头,很自然地把这件事放在了不重要的位置上。
不是她不懂得人情伦常,而是作为杀手,知道清明雨是同僚,而且是本领高强的同僚,这就足够了。
天伦叙情,不是杀手能拥有的正常日子。
第三章
偏偏在师父回楼里的时候出这种事情……清明雨使尽全力奔跑着。
昨日北珣那边不知是谁带兵从镇上经过,浩浩荡荡径直去往豫阳,可不过一日便听得败仗的消息传来,镇上百姓纷纷收拾细软逃命。豫阳新任的狼主年纪虽小,心狠手辣的程度却不输给他那据说是悍匪出身的父王,一路领着军马追击北珣败军,所过之处生人寥寥。
她可不愿成了两国交战中默默无闻的牺牲品!原本以为藏在小屋里能躲过一劫,可那些军队飞箭上燃着火焰,小屋很快便陷入一片火海,几个随侍的低阶杀手及时掀翻后院篱笆,她随即逃了出来。可那几个杀手却只丢下一句“我等先去联络,请雨姑娘先带人走”便四散而去,谁也没告诉她应该往哪个方向才安全。
拼命回忆着,清明雨终于记起往北珣方向有个小驿站是易水楼接应点之一。眼看着豫阳军将至,她拔步领着人往山中奔去。官道和小路都被军队包围,混杂在那片慌不择路的人群里反而容易被混乱杀死,往山上跑,既能掩藏行踪,也能抄抄小路。
低阶杀手们已经放了楼中特有的青烟出去,很快就会有人找到她吧。毕竟,他们最重视的任务,可是在她手里护着呢!
易水楼有种任务是清明雨唯一不觉得恶心的,保镖。
这次他们要护送一个北珣贵族的大小姐回家,虽然楼主没多说什么,她却在几日相处中套出了这单纯小姐的很多话。
这位乌娜小姐是北珣一个没落贵族家庭出生,三年前嫁到豫阳,丈夫多病,不久便守了寡,夫家对她诸多刁难,本来她想忍耐着就过了,可是夫家竟想将她卖到更远的部族去换取牛羊财帛,她无法忍受,费了很多工夫才成功向娘家求救。而她家长辈据说跟楼主有点交情,所以楼主才肯点头接这趟没多少钱的生意。
清明雨听的时候很是惴惴。乌娜不过十七岁年纪,却是双手粗糙脸色暗沉,不甚出色的脸上斑斑点点,一身衣裳也是半旧不新的粗布棉袍,看上去倒像二十五六的贫穷妇人,显然是日子艰苦风霜折磨造成的。她想了想,自己若不是身在易水楼,恐怕也是要过跟她一样的日子吧……
乌娜跟着她爬山过林,荆棘茅草刺手割肤,清明雨疼得频频吸气,可是看着乌娜咬牙不吭一声的忍耐,她不由感叹了声,果然是过惯苦日子的人啊。
只要翻过前面那道山沟,就能看到驿站了。清明雨呼吸了一下,暗暗调息一会儿,试着放出袖底藏着的最后一支青烟信香,才拉着乌娜的手继续向前。
只行了不过半里,却听得一声唿哨,林中竟窜出十数个提到持斧汉子!清明雨一个激灵,没等对方喊完话,已经一把暗器出袖,趁着对方惊吓的那一瞬,带着人往圈外逃去。
逃走匆忙,她没揣多少武器在身上,加上方才翻山过林那么久,体力早就流失许多,硬碰硬的话……根本不行!
身后呼喝声渐渐逼近,这群山贼武艺虽不及她,但熟悉山林,体力比已经奔波了近一日的她好上太多,眼看着山贼就要缩小包围圈,清明雨暗暗握紧袖中最后一瓶毒药,射出指间飞针让跳到她眼前的山贼惨嚎一声倒下,拉上乌娜往林子更深处跑去。
暂时甩开山贼,暗沉的松林却让清明雨心焦如焚——她从未来过这儿!
“雨姑娘?”乌娜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别说话!”清明雨强自镇定下来,试着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日光最强烈的地方走去。不管是不是那儿,但往能看到光的地方走,一定能走出去!
走了不知多久,两人皆是汗流浃背。清明雨只得停了步子坐下休息,乌娜也跟着她靠在松树上徐徐喘息。清明雨低低说了声“水”,乌娜应了一声,取下身上水囊晃了晃,竟只剩一口。乌娜咽下一口唾沫,把水囊递给了清明雨。清明雨一口饮下,发现水尽了,不由惊讶看了乌娜一眼,对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渴”。清明雨心下顿时有些感动,想着回到楼里后一定要报答乌娜。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清明雨耳边听得一阵喧闹,竟是那些山贼找到这儿来了!
顾不得身体疲累,忙拉了乌娜继续奔逃。松林枯枝松针极多,两人慌忙间踩断了松枝,立刻让山贼知晓了方向,刀光凛凛中,又陷危境。清明雨见着前方不远处日光极盛,拉上乌娜尽力往光线处奔去,眼前一片雪亮,松林已在身后!
下一瞬,乌娜惊叫出声!
松林尽头不是道路,而是被枯藤乱石杂草掩盖的悬崖!
清明雨伸手扯住藤蔓,乌娜亦是同样,藤蔓经不住两人下坠的力道一拖,一声脆响,往下坠了尺许。乌娜忍不住呜咽出声,清明雨亦是浑身僵直,脑海中乱成一团。
气急败坏的呼喝声从头顶传来,几个山贼跑到崖边,叫骂一阵之后竟扬起刀斧想要砍断藤蔓!
清明雨再也忍受不住,哭喊出声:“不要——”
刀斧几乎是贴着她坠下悬崖。
崖上的汉子摇晃几下,面朝下倒落尘埃,渐渐地便有鲜血从崖边顺着石缝滴落下来,有几滴正落在清明雨颊上。
她无暇顾及,因为那个人背着日光蹲下身子,沉默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她摇头,攀紧藤蔓的双手不敢松开分毫。崖上的人等了片刻,掀起面具唿哨一声,才回头俯身下来抓住藤蔓,试着将她们俩一起拉上去。
枯藤经不住这么一拖一拉,在崖边砾石上磨了几下竟断裂开了!乌娜和清明雨一同惊叫一声,却见那人无丝毫犹豫,一手抓住崖边藤根另一手拽住乌娜腰带,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翻身贴到崖下石壁上,让清明雨死死抱个正着。
生死之际,一分一秒都极为难熬。清明雨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崖顶有极轻的脚步靠近,然后是鸦杀冷漠的声音响起:“人还活着?”
“活着。”清清冷冷的声音,不是疏影是谁?
“上来。”鸦杀递出一只手。
清明雨本以为疏影会伸手过去,她却是将早已吓晕的乌娜一点点提上去,直到鸦杀接手才松开。鸦杀拉了乌娜,从背后拽出一条绳索抛下:“跟上。”
疏影接住绳子,极熟练地扯了几下试试力道便径直向崖顶攀去。
直到上了崖顶脱离危险,清明雨才发现鸦杀早带了乌娜没了踪影,救她们的那条绳子系在松树上。转头看看疏影,她正解下磨破了的缠手布条很快换上新的,并未朝自己多看一眼。
有些熟悉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清明雨咬咬唇瓣凑了过去。
“鸦……你师尊也不先救你?”
背对着她的疏影绑紧最后一根布条,终于回首看她一眼,依然是那种疑惑莫名的目光。
“案子为先。为何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