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不要恨她”拉住女子席地而坐,长臂轻揽,让女子的臻首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上,奢侈的体会着那仅有的温暖和依偎。
低低的开口,沉然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静默,似退去了全身的傲气和凛冽,只剩下平静的淡然。
“……”呼吸轻窒,却是安静的阖上了水眸,如同累极的孩子,不答应,也不拒绝。
流皓月永远也无法忘记,如果不是千城月,那么几个师兄就不会经历那种种的磨难,如果不是千城月,自己怎会知道所有隐藏在黑夜中的事实,如果不是千城月,自己怎会人性自私的就那般亲手碎了爹爹的希冀?如果不是千城月,她流皓月就只是单纯的一个凡夫俗子,又怎会经历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知道吗?如果不是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化身为魔,让自己从此堕入无间轮回的地域中去…”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嘶声力竭酷寒的绝望身影,百慕夕心口一痛,大手无意识的重重按压在胸口,仿佛在抗拒那不由自主缠绕了自己千年的梦靥,更像是在阻挡那依旧没有痊愈的伤口。
“……”依旧没有出声,只因冰冷的心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已经击不起半点的涟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顺遂一生也好,荆棘满布也罢,都是自己的命运,而老天爷是公平的,欠下的一切总是会还掉的,但是千城月,她忘记了曾经的幸福和欢乐,只是牢牢的记住了命运的不公,而这样的偏激和执拗,却是伤人伤己。
“月儿…爱上了千城渡,却在成亲那日,被千城渡亲手送到了千城烈的身边”漫不经心的呢喃之下,却翻卷着汹涌的波芒,百慕夕神色凄迷,即便千年已过,他依然忘不掉那张绝望破碎的娇颜。
闻言,单薄的身子一震,流皓月轻阖逃避的水眸猛然睁开,难掩震惊的水眸就那样怔怔的望着笑的苦楚的百慕夕。
他…说什么?千城月…千年前爱上的是…渡?最终…却是成了爹爹的…人吗?
这到底是怎样的折磨和命运错轨?流皓月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曾经梦到的景象,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娇脆的音调,快乐的气息,如同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被那狂傲的男子滴水不漏的守护着,而后来,那一声声凄厉的呐喊,也是来自那个从前快乐似精灵的女子吗?
“…最后呢?”喑哑的呢喃艰难的吐出,流皓月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恐惧不安的开口,也许,是那样的事实震碎了自己故作的冷漠,也许,是因为那答案中牵扯的人。
“千城渡后悔了,千城烈失踪了,而千城月…疯了…”无力的闭上双眸,在那让人分不清真假对错的注视了,百慕夕总是不羁的心底,却徒留无尽的苍茫,眼前的月儿,到底是千年前的千城月?还是千年后的流皓月?为何,那般相似的目光总是让自己忘记了一切。
“你们…为什么可以存活世间千年?”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那样隐藏在自己的心底,流皓月不闻不问,只是不愿意去接近真相,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实都那般的美好和纯然。
百慕夕身子一颤,幽幽睁开的黑眸望向那聪慧的小脸,苦涩的悲凉在嘴角弥散,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月儿,如果流水回来了,你想要怎么做?”没有回答,只是大手轻轻抚上那如玉的娇颜,感受到那丝滑的冰冷,百慕夕大手一僵,须臾之间,却又恢复正常。
“……”水眸轻眨,迷乱的思绪果然被顺利的转移,流皓月小脸轻歪,似乎真的在想,爹爹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做?因为他是爹爹,所以…
“千年前,千城月是千城烈可以舍弃一切也要得到的存在,千年后,你流皓月则成为流水付诸灵魂也要守护的存在,所以,月儿,不是爹爹,不是孩子,流水之于流皓月,不是父女,不是至亲,那时,你会怎么做?”明白她的退却,但是百慕夕更清楚,存在于她心底的茫然只有尽快打破,那么在以后才不会出现相同的伤痛,而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能陪着她,提醒她的日子也马上要结束了。
“百慕夕,爹爹回来了,你会怎么样?”干涩的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深邃如渊,却也清澈如溪的凤眸,流皓月淡然开口,回避了许久的疑问终究是问出了口。
那日,他说,只要自己答应陪他一天,就这般如同朋友般相依相伴,那么他就可以让爹爹回到自己的身边,被疼痛折磨的失去了理智的自己,就那样不顾一切的答应了他那匪夷所思的交换条件。
爹爹,渡,千城月,还有他,他们四人存活世间千年,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或者际遇让他们成就了不腐的传奇,但是渡从来就不是真身肉体,而千城月也是靠着所谓的七魂六魄苏醒,至于他和爹爹,又是怎样没有损伤的以常人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爹爹因为耗尽全身的内息筋脉皆断而亡,那样的冰冷和死寂从来就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他,为何那般肯定的告诉自己,他可以让爹爹回来?而这样若无其事的保证之下,又是需要怎样的代价来交付互换?
闻言,百慕夕笑了,从未有过的明媚和璀璨,闪烁的笑靥几乎要刺伤了人的眼睛,薄唇轻启,“月儿担心我?”原来,在那样迫不及待的冷然下,依然藏着一颗柔软的心,自己记忆中的月儿,依旧是心善明媚的女子。
“爹爹那日身死,即便事后我不记得一切,但是爹爹的身子却依然是被几位哥哥亲手埋葬,如今,数月已过,就算爹爹曾经傲然于世间千年,依旧不能改变肉身腐坏的事实,那么,你又怎样让爹爹回来?”清冷的话语就那样炮击般的袭向面色冷戚的男子,也许曾经故意遗忘,也许刻意想要忘记爹爹离去这个事实,也许想要爹爹重新回来的心愿大过了一切,但是流皓月也知道,这些神鬼之说,真的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吗?
“傻月儿…”含着浅笑的俊颜和那日流水离去前一样,邪魅的凤眸退去了冷厉,只剩下暗淡的漂浮。
“月…千年肉身不腐,是因为那千年寒晶棺的守护,还有心底那浓郁不散的仇恨…”柔柔的开口,就那样若无其事的告诉了她内心的疑惑,也许,只是在告知自己最后知道的真相。
“不要说了…”闻言,流皓月慌乱的推开了那逐渐失去了温度的身子,单薄的娇躯似蓦然加剧的烈风中想要站起,却被那笑的淡然的男子紧紧拽住。
“而千城渡,如今的他,只是一抹灵,飘忽不定,永远无法暴露在烈阳之下…”那是那个冷傲的男子甘愿承受的一切,即便生生世世无法轮回转生,他却甘之如饴,只因,弥漫在骨血中的歉疚和疼痛几乎要逼疯了那个曾经什么都不在乎的他。
“至于千城烈…”语气一顿,笑的凄然的俊颜就那样怔怔的望着泪流满面的流皓月,百慕夕缓缓开口,“他用刻骨剜心的痛楚来换取生生不息的千年之命…”那样的折磨,即便傲然如神的千城烈,依然会痛的如同失去了所有希冀的野兽,那样的哀嚎和呐喊让曾经风华绝代的男子成为狼狈不堪的颓丧之人。
“刻骨剜心?”傻傻的重复,滴滴清泪再次滑落,沾湿了冰冷的小脸,开始剧烈抽痛的心脏似被人紧紧的握住,让她几乎窒息。
“是,刻骨剜心,日日夜夜都必须要承受的折磨”狂傲如风的千城烈,却是那般淡然的接受了所有的惩处。
“那你呢?”朦胧的水眸抬起,失神的望着那苍白如纸的俊颜,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付出的代价,那么眼前的他,千年来,又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何处寻黄鹤?只留下长空万里,白云飞过。
日良宵成佳节,疑是阴差阳错,谁曾想千金一诺?
悠悠竟为何?只好向天涯问过客:
镜中花,水中月。
千古赤壁遗英烈,
风雨中大江南北,龙腾虎跃。
群山尽染英雄色,天上寒星闪烁,五千年不甘寂寞。
醉卧长亭长叹息,看人间花开花又落:秋风起,声瑟瑟。”飘渺的呢喃几乎要随风而逝,百慕夕却像是觉察不到逐渐变得猛烈的狂风,依旧面染轻笑的望着满面泪痕的女子。
千年追寻,千年守护,千年等待,原来,为的只是和她相遇,如今,相识,相知,相敌,相泣,他百慕夕此生,足矣。
似感觉到他的飘忽和决绝,流皓月猛然伸出小手,死死的抓住男子的衣衫,水雾弥漫的水眸就那样惊惧的望着他,“百慕夕,我不要了,不要爹爹了,你我之间所有的一切交易全部作罢,全部…不算数了…”终于明白,荡漾在心底的到底是什么,终于明白,为何那双桀骜狂妄的凤眸失去了所有的光芒,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一直以敌人身份与自己对峙的男子,到底会为自己的自私付出怎样的代价。
闻言,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百慕夕只是轻轻的摇头,嘴角挑起的弧度却是始终不变分毫,“流水回来了,月儿才会了无遗憾,流水回来了,月儿那缺憾的人生才会变得完美,流水回来了,月儿那颗破碎的心,也会再次安然了…”僵冷的大手缓缓拉住女子颤抖的小手,百慕夕双臂一个用力,便稳稳的托起那无力虚软的娇躯。
“可是…”你会死,后面三个字,就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流皓月只是无声哽咽的望着无所谓的男子,对于自己的歉疚,他也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吗?
“月儿,我不会死,而且…”不是歉疚,话,蓦然的止住,百慕夕只是苦笑的望着那悲戚的小脸,有些话,只有自己知道就好,如果告知了她,那么只会让她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那么不如不说。
“……”不停涌出泪珠子的在大风中滴滴坠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只能淹没在无尽的苍穹之中。
“走吧,我们回去了…”轻轻的开口,百慕夕转身,牵着女子向着山下走去。
他不舍,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这只有他们的地方,他不舍,不舍得这么快从她的世界中退出,他不舍,不舍得如此近的依偎从此变成奢侈的梦幻,但是,老天终究是不会眷恋自己,温暖已经感受,那么,接下来该自己承受的,就是冰冷寒冽的无间炼狱了。
“百慕夕…”有些尖锐的嘶吼引得男子转身,迎面而来的,却是那冰冷但莫名让人温暖的柔软娇躯,睁大的凤眸中是难掩的震惊,只因,唇上那紧紧贴住的馨香娇嫩。
月儿…在干什么?
群龙逐凤 第一六一章 现身离情岛
“月儿,你决定了吗?”在南越的城门口出,一黑一白两抹身影相携而立,男子冷傲酷绝,女子娇柔绝美,那样的倾城相配,不自觉的让人停下了脚步,想要驻足凝望。
麟翱寒眸色沉然望着面容淡漠的流皓月,无声的叹息在心底逸散,知道她的挣扎,但是自己却只能如此无力的站在一旁,只因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那深入骨髓的伤。
“大师兄,我只要确定三师兄没事了,那么我们就还回碧瑶山好吗?然后就住在那里一辈子”没有回答,只是语气飘渺的呢喃着,闪烁在眼底的隐隐悲戚散着揪心的酸涩。
流皓月抿唇浅笑,嘴角的弧度却带着散不去的酸楚,原来,纷乱的世间真的会碎了人的梦想,如果她一直都只是碧瑶山上单纯怯弱的八师弟,,如果她的灵魂不曾穿越时空来到这千年的月飞大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好似无穷无尽的磨难了?
但是从来就都只是如果,所以,她没有拒绝的机会,更没有逃避的机会,这么久的奔波,自己真的有点累了,累的只想要回到无忧无虑的碧瑶山,累的想要依偎在师傅的身边,累的不愿意再去想那些揪痛了她呼吸的记忆。
“…好…”望着那疲惫的小脸,沉吟须臾,麟翱寒才挑唇淡淡的应道,抬起大手,轻抚那单薄娇小的玉颜,“月儿,只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那样沉重无形的压迫即便是自己,都觉得那般让人无法承受,可是这般纤细的小人却是用自己的肩膀承担起了一切,只因,她觉得所有都是因她而起。
“……”深深的看一眼那无悔的冷然俊颜,流皓月水眸骤然涌上无法阻挡的狂怒湿意,小脸猛地转过,身形急切的朝着城外奔走而去。
水袖下紧握的粉拳任由尖利的指尖狠狠的刺入了掌心之中,唯有这样,才能提醒快要被淹没的理智,不能留恋,不能不舍,尽管想要丢下一切扑入那好似能为自己承载一切的宽阔胸膛里,但是,脑海中一张邪魅的俊颜闪过,三师兄,等找到了你,我们就离开这让人快要不能呼吸的尘世好吗?
掠气起身跃到白色的骏马背上,粉唇溢出一声娇喝,随着马鞭落下,凛傲的白马便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月儿,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师兄…誓死相陪…”静静的凝视着那逐渐淹没在视线中的白影,麟翱寒眸光柔软的轻轻呢喃,所以不要怕,月儿,不管你在哪里,师兄都会陪着你的…
“月儿”在城墙的另一个角落,一抹略显憔悴狼狈的鹅黄色颀长身影不由的踉跄着身子,探出的大手似要紧紧捉住那飞身而去的白影,最后却只是黯然的敛下了俊颜,任由疲惫的酸戚荡漾在苍白的面容之上,月儿,我…还是迟了吗?
驾马飞驰的流皓月似感觉到了那悲戚无助的目光,有些疑惑不安的回答,映入眼帘的却是吵杂的人群,粉唇轻抿,不再游移,小手一个起落,便朝着离情岛的方向而去。
爹爹,你为我舍弃一切,甚至交付自己的性命,我却不能助你复生,因为那样的代价却是要另一个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百慕夕从来就不是一个摒弃了灵魂的魔鬼,那样悲戚惆怅的无助时常荡漾在一双邪魅的凤眸深处,于是,人们忽略了他的孤寂,无视了他的窒息,只看到了那浮华在表面的不羁。
但是月儿看见了,所以月儿让不忍占据了理智,就那样放掉了重新见到爹爹的机会,但是爹爹不会怪月儿的对吗?如果让爹爹重新回来必须要用另一条人命来换,那么月儿和失去了良知的千城月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为了自我去任意伤害他人的恶魔而已。
所以,爹爹,月儿就将你藏在心底好吗?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然,爹爹也一直都陪在月儿的身边对吗?从不曾离开半刻,小手轻轻的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好似回荡着浅浅的呢喃,就那样柔柔的喊着自己,月儿,爹爹…想你。
离情岛
“滚,滚”布置秀逸的阁楼之中,一声声让人心惊胆战的怒吼在无止尽的蔓延着,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