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头太监手插袖兜:“都麻溜点儿,今儿千岁爷亲自祭祀,误了事,爷少不得要揭咱的皮。”
其中一名小太监撇撇嘴:“倒霉,又被抽签选中来这儿沾晦气,小应子那厮怎能回回运气好得能躲开。咱哪回来,不是惹一身血腥,回头个把月都难洗去这味,见了饭菜就想吐。”
“呸,得了吧,能被选中替千岁爷办事儿,那是咱几世修来的福。内廷里头多少太监们挤破头想抽中签,甚至只为一堵千岁爷容颜呢。不见千岁爷身边那木小树,可不就是因四年前为千岁爷办了回事,被千岁爷器重,拣了小树子当近身奴才,风光得勒。”
“难道你就不见,多少太监们,惹恼千岁爷被活剐腰斩的?”
“那是他们蠢。”
“我看是你不想活呢……”
几个小太监哼哼唧唧的便吵起来,突然前头冒出来一人,低声冷喝:“想死么?咱家这会子便能成全了你们,可也是想同‘她们’一般下场呢?恰好,刑具都在,也省了麻烦!”
“裴,裴公公!?”几个小太监唬了大跳,方才嘻哈争执的松懈劲一点不剩,只剩下惶恐。不想小太监们唬得松了手,那黑麻布袋里的人猛地撞开,便欲逃跑。那被称做裴公公的穿戴品阶极高的太监冷哼了声,出脚快若魅影,竟连楚翘都没看得仔细,便见那麻布袋咚地一声惨烈摔于地上,麻袋呲一下裂开,露出半个人头和削瘦的肩。
是个女子?!
那裴公公涂染胭脂的细长眼儿森森射来。
“公,公公饶命!”几个小太监吓得半死,哆嗦着赶紧把人抓起,火烧屁股般哧溜而去。
见人走远,楚翘才下来,双眉微拧,想了想悄然追上那几个小太监,见他们到了一处后苑,进了一间房,然后出来时空了手。这后苑守卫不多,寥寥几个。楚翘轻松便溜进了屋。
房间和其他宫殿的房没什么不同,布置华丽香奢,楚翘一眼看见刚才那女子端坐床前。女子年约三十,梳着鸾凤髻,簪了许多金钗珠玉,着一身胭脂红的上衫,石榴红的百褶儒裙,盛服浓妆,五官秀雅,只是苍白得毫无一点血气。
一看既知被人点了穴,她解开女子穴道,没收回手,也没说什么,预备着这女人若叫嚷她便再封了穴位。哪知这女人不吭不哼,空空的眼神瞅了楚翘一眼,哀怜,绝望,心若死水一般:“……走吧,走吧……等着被他们剐皮,烹煮,凌迟,还是抽肠,炮烙……做成人彘呢?呵,快了,快了……他们要来了,带我飞,飞啊……飞到我儿身边去……”
“你是谁?”
这女人似疯未疯,满面绝望。
“我啊……妾身是皇上的女人啊,呵……我们都是……”
见问不出什么,楚翘封住女人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今夜北殿中应是有一场祭祀活动。古代祭祀最爱拿牲畜活人来祭奠神灵,他们不以为恶,反以为圣洁。难道刚才抓来的都是这后宫嫔妃?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楚翘又潜了几间其他房,她惊讶的发现,每一间都有一个女子,或妙龄,或风华,均衣着鲜华,各有各的独特,各个容貌美丽,最后她发现,她们均是冷宫里的女人。
莫非,今晚那两人……
“嘎吱。”楚翘又进了一间房,但这次房中没有女子,刚进来,她便被刺鼻的血腥气味熏晕,竟不由吃了一惊——满屋子里尽是死人,残骸断臂,肠肚人脑,有被烹熟切成块块的,有被剜去膝盖双目的,有被剐皮制成人彘的,有被烙熟焦黑的……这里,简直是人间炼狱,恐怖如斯!
楚翘站着进来,趴着出去,边趴边吐,这辈子的饭菜都给吐没了。
要不要玩这么重的口味。
神灵都会吐吧?
这会子她真是懊悔死走进这间房。
活生生凌迟她一双花季般的美丽妙目。
远离这间殿,避开这间院,楚翘闯进了旁边一处殿苑。
还在反酸呕吐不止的她忽然间眼前一怔,所有的目光都只能定格在那副天下唯一的画面上——
宫灯荧荧,殿阙深深,银月幽幽,飞花似雪,正是在这样绮丽绝美的背景之中,一名‘女子’夭夭而立……一拢红衣,锦丝织就,垂顺得毫无一点褶皱,如墨青丝飞瀑般长及脚踝,逶地散开,丝丝缕缕在殿阙夜风下飘飞着,时而拂过侧面一点潋滟红唇。
‘女子’红衣红履,手撑一把朱红茜纱伞,那样绝艳妖冶的红原该是艳俗无比,放在这‘女子’身上,竟是如此惊鸿至极,魅惑心魄!
淡淡飞花随风飘动,柔柔依恋,环绕在红衣‘女子’眉梢眼角,芍柳肩头。
盈花缭绕间,红衣美人仿佛是天地之间最耀目的一道风景。
碧玉穹天之上,凡尘艳世之中,惊心震撼。
那‘女子’仅仅只留给她一抹背影,已然有着说不出的美丽和妖冶,那种决绝的美,简直令人柔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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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妖魅绝伦美不可方物骚包毒辣滴的千岁王爷隆重登场~
来点掌声。
爷,您不露菊,娃娃们不给收不给评呀。
嗯?老子是万人无敌千岁爷,让老子露菊。花,后妈去屎!
55~
第五章 救人,美人姐姐别怕
更新时间:2014429 20:28:02 本章字数:2990
生平没有哪个时刻,让楚翘像此时一般落寞。 同为女人,能长成这个样子,还让其他的女人包括她怎么活?怔怔望着红衣‘美人’,楚翘潜意识想拿头往墙上撞。看看人家那身段,看看人家那手,看看人家那发,看看人家那妖娆倾城的气质,她不由地叹气:祸水啊。
在这‘大美人’面前,所谓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等等这些美好的形容词都黯然失色。如果非要用到一个词,也许就是‘怜惜’。
楚翘惊了,的确是怜惜,同为女的,她也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这大美人呵在怀抱,护在掌心,抱得紧了怕勒着,握得实了怕化掉。甚至……甚至她还不介意含在嘴里,尝尝那殷红嘴儿的滋味。
心中这么龌龊的想着,渐渐一股怒火涌上来。看看美人一副‘伤春悲秋’的神情,她准确将美人定位为祭祀牺牲品,和其他房间的女人一样。尽管这美人穿戴奇异了点,但其他房间的女人也各有独特,想必都是为了祭祀才打扮成这般。至于为何‘美人’没有戴着铁链,或许是下一个就要被送去祭祀的。那不行啊,如此绝世佳人,想着要被挖目,烹煮,炮烙,剐皮……不论哪一种,都是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画面。
救人。
那必须得救。
万没想到,冷静无比的她有一天会为美色当前而失了分寸。
其他房间守卫不多,这间更是没有,只园墙外立着两个小太监。或许他们认定房间里的女人们根本没能力逃走。听着祭祀殿内断断续续传来的惨叫,楚翘不再耽搁,于暗处飞出银针,轻松放倒小太监,环顾四周确定没其他人守着,她小心走进来。
“咔……”脚底踩中一根细小枯枝,发出微弱响声,茜纱红伞下,美人淡淡:“回了?”
一树秋棠开得正盛,累累花朵缀满枝头,粉白的花瓣在清风下簌簌摇曳,随风而起,化成一阵旖旎花雨,‘美人’红衣红伞,青丝散开三千丈,风声里似乎还能听间细碎奇异的“叮铃”声,正在郁郁对花‘伤心’的美人儿蓦然回首——
‘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瞬间在楚翘脑海碎成渣渣。原来美人即使回眸不笑,也是颠倒众生,倾国倾城,妖娆万千,摄魂夺魄的。
脑子被美景惊怔,但她动作没停滞,踩中枯枝时立马矮身一跃,便单膝叩在海棠花树台阶之下,仰头看向红衣‘美人’,食指竖立放于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冷静说:“别怕。”
花雨阵阵,月色妖岚,美人夭夭独立,她抬头仰望着美人,清晰的看见红伞下那张脸!银色的月光恰恰辉映着那张容颜,浓密飞羽般的长睫投映出醉人心魄的阴影;阴影之中,一双冰墨般较为细长的凤眸似是含情脉脉,撩人沉醉;窄挺的鼻翼下,唇形轻薄如花瓣,殷红滴血;他的肤色更是雪缎般的顺滑白皙……整张容貌上有种妖娆刻骨,妖艳撕心的震撼。
楚绯夜打娘胎出来,活了二十七载,这是第二个对他说出‘别怕’两个字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字,才让他在眨眼的瞬间,打消了取这肆意潜进来的小丫头的性命。
他眼风轻轻一扫,白皙玉指划过伞下接了朵儿海棠花,四周隐藏的暗卫悄然退下。也是这一秒之间,楚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朝楚绯夜伸出手,眸光沁亮:“信我,我带你走。”
这也是生平,楚绯夜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真巧。这丫头全占了。
楚绯夜俯首睨着楚翘,她里边似乎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外边披着一件禁卫的衣袍,头发以一根皮筋随意扎着,露出来的脸上黑糊糊,血糊糊,根本瞧不清长相。听声音最多不过十八岁,只是个年轻少女。他冰墨般的凤邪长眸淡淡在她伸出来的双手上顿了一秒,睫羽扇动,手撑红伞,魅笑拾阶而下……
楚翘看着红衣‘美人’移开步子朝她走下来,行走时的风情,颇有种妖娆颓靡的美,那瞬间风吹花影簇簇,仿佛是一个妖艳仙子从天而降,欲落在她的臂弯里。
是错觉么?她怎么在大美人的神态中瞥见了一点妖媚的笑容?难道这大美人也被吓傻吓疯了?“不出一时三刻的,他们大概就要来了,留下便是死,先跟我走。”
楚绯夜打着茜纱红伞,层层阶梯下到她的面前,并没有握住她的手,迤俪魅眸幽幽地不辨深浅:“这是祭祀禁宫璇玑殿,难道你不知道?丫头,你是谁?”
“现在没法子解释,不想死得很惨,姑娘就跟我走。”她是脑子被门压了,才会冒险来救人,自己好像也是个泥菩萨吧?
姑娘?楚绯夜冰墨凤眸微微一眯,一点子寒沁沁的冷光掠过,他将指尖那朵白色棠蕊一别,便是别在了自己鬓边,妖媚呵笑:“我为何要走?这里是祭祀禁宫,是璇玑殿,是整个云溪皇朝最神圣恢宏的地方,更是离神灵最近的地方。被选中到璇玑殿的女子,都将做为最神圣的祭品,被奉献给紫扶大帝,献给摇风皇后,献给先祖神灵。佑我云溪,护我子民……这是最圣洁的仪式,是最荣耀的归宿。”
楚翘同情可怜的看着楚绯夜。果然,‘大美人’和其他房间的女人一样,要么是沉默的绝望,要么是变态的疯狂,要么是被洗脑式的崇拜。
圣洁的祭祀?
人神共愤差不多。
“我敢向你们的先祖发誓,想出这种血腥祭祀的人,他日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说,必将遭到你们先祖严厉的惩罚和唾弃。”楚翘冷嗤道:“这种人残忍毒辣,自私忘我,心里阴暗龌龊加变态!姑娘,信我,神灵绝对不会容许这样野蛮的祭祀行为存在。”
楚绯夜一听这话,幽幽凤眸里寒光浓溢,进而又漾起一抹魅笑。如果他此刻对她说,她口中这个‘龌龊自私残忍毒辣变态’的人就是他,不知这丫头会是怎样的表情?
第六章 错认,悲催千岁爷
更新时间:2014429 20:28:02 本章字数:3441
楚绯夜心中也不过是略微一想,他并没有拆穿楚翘的误会,而是幽幽地凝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丫头,你从何处来,竟然说出一番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可也是祭品?”
“我叫阿翘。 ”楚翘直起身子,语气变为冷冷淡淡,“红衣姑娘容貌倾城,想不到个性却如此愚昧无知,可惜了。不过这也更能解释为何你容颜绝世,却仍被贬入冷宫。”她淡淡一嗤,“算我多管闲事。”
人家自愿赴死,还当成荣耀,她实在没道理阻拦大美人‘慷慨赴义’。
甚至她还找回些许的平衡,果然人不是完美的,长得再倾国倾城又如何,也不过是只绣花枕头。
“阿俏(翘)?”楚绯夜瞅着这小东西,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悲惨的冷宫女人,如今就要被送去做为血腥祭品。他生平也没少被人误会成女的,不过那些误会他性别之人,多半已入土为安。
但……
他睨了睨眼前血糊糊的楚翘,纤纤玉指轻压鬓发,自是有一股诱惑人心的妖艳风情流泻而出:“阿俏妹妹……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像阿俏妹妹这般心地热忱之人。”
“热忱?”还真不是,天知道她一向不爱主动沾惹麻烦,为何今日偏就做出出手救陌生人的蠢事来。她只是觉得,如此倾城佳人,被虐成渣渣,实在有悖天理。当然她绝不会如是回答,遂撒了个小谎,“许是阿翘在红衣姑娘身上,看见些微亲娘的影子?”
眨眼,妖娆倾国的楚绯夜,沦为一个脏丫头眼中的娘。
他手撑红伞,另一手伸出朱红锦袖,便接了几瓣头顶飞下的海棠,蝶翅一般的长睫幽幽垂下,眸光里含水默默,那般空渺哀伤的姿态简直令人为他心碎:“……人们将这海棠花比作花中贵妃,又称它做解语花,世上又有几人能真心懂得彼此的心,纵是朵解语花,也需一个能知花解语的人欣赏它的美……否则宁入冷宫,不侍君侧。女人,从来都只是男人掌心玩物……既被圣上择为祭品,我们怎么想又有什么用处,重要的是,在云溪,在皇朝主君们的眼里,这就是件荣耀圣洁的事,而这里的女子,都是用来被献给神灵先祖的神圣祭品。呵……这是命。我逃不掉,你,亦逃不掉……”
“原来你只是在自嘲?”当一个人濒临绝望时,他的心或许会变得空无一物,如果死是必须的,又何妨笑着去死。不过,她从来不信命,也绝不等死。
“你错了!”她沁冷玉眸中,似有繁花流离,在暗夜中焕出光彩,“不值得的死亡,哪怕最后一刻都不该轻贱生命,若为值得的人事赴死,笑着面对又何妨!该死的是他们,所有该死之人,你要想着终有一日,你会亲脚将他们踩踏进地狱,教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噢?”楚绯夜幽幽盯着楚翘,这丫头身上,竟难得有股子冷和狠,那种冷狠并不尖锐,而是一种淡淡的会沁入骨髓,缓缓侵蚀人心的信念。
这年头,有信念,有信仰的人可不多了。
但老奸巨猾的楚绯夜很快想到,这丫头嘴里口口声声该死之人,说的可不就是他么?他一边想着是该将这小东西油炸了,还是烧烤了,或是剁碎成一块块,或是蒸熟了制成人彘标本?嘴中却又问道:“姐姐很好奇呢,阿俏妹妹可有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人?”楚绯夜扭着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