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艘载着弓箭足轻的小早甩开膀子全力加速。片刻之间就超越织田水军的大股船队,聪明的水军番头下令各船放弃织田水军残余众的追击,一门心思盯着九鬼嘉隆所在的主力封堵,内河水军杀的再多终究是小鱼,逮住九鬼嘉隆这条大鱼顶得上一百条小鱼还不止。
“坏了!坂本水军要封死退路!”九鬼嘉隆惊慌的发现自己犯下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明明要逃向宇治川却没有拍出接应船队,原本船队速度慢就甩脱不掉,现在宇治川河口有船封堵就更难闯过去,哪怕这只是四十艘小早只会耽误一点时间也是致命的。
宇治川河口被封,织田水军失去逃生的希望。九鬼嘉隆徒劳的派出小早强冲河口也已是为时已晚,紧紧跟随而来的坂本水军源源不断的支援。断绝织田水军强冲防线的最后一丝希望,横在宇治川口的几十条大小船只,就像一道永远逾越不过的城墙,高的令人绝望。
九鬼嘉隆冒着生命危险登上甲板,放眼四望只有寥寥一撮舟船挂着木瓜纹,远方四处飘舞着白色的足利家纹旗,盯着这些舟船喃喃道:“一、二、三……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我只剩下七十七条船了吗?而且超过半数负伤……坂本水军起码还有两百艘船可以再战,火力比我方猛,兵力比我方多,撤退的道路被封死,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吧!”
如今的织田信长乃是畿内霸主,从没吃过一场败仗的骄人战绩,给他镀上一层战无不胜的光环,这是继足利义时以来第二个在畿内所向披靡的有力武士,更离奇的是织田信长的发迹过程堪比梦幻,从尾张半国领主到浓尾势三国大大名只用了十余年,上洛入京横扫畿内不过三两个月间完成,比足利义时横扫关东的速度还要快。
两个战绩骄人的武士各有千秋,乍看之下不分伯仲可为一时瑜亮,但是畿内舆论却不这么看,论及这两人在畿内的成就,很显然是织田信长更具有说服力,足利义时对抗三好家仅仅三年就退走越后,织田信长只用三个月就把三好家打的土崩瓦解狼狈逃回四国,畿内国人众望风归降,这威势绝对远超当年的足利义时,织田家部分武士瞧不起足利义时的原因也在于此。
不管织田信长的强大有多少水分,起码织田水军就不是发展二十年的坂本水军所能比拟的,这次派到琵琶湖的本阵船队两百余艘大小船只,仆从军四百余艘舟船,这规模简直堪比关东水军的总规模,还不要提纪伊、伊势等地还有水军留守的存在。
可就是这么强却在一场水战里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向来精明果决从不犯错的九鬼嘉隆遇到致命的失误,两百艘舟船被火烧爆炸摧毁过半,又被这追袭里摧毁二十余艘,存活的大小船只不到八十艘,而且个个挂彩过半带伤,就这么点兵力怎么拼的赢杀的出去。
九鬼嘉隆知道自己没希望的,淀川光长也明白织田水军已无推理,于是喝令道:“全军加速,全力超越织田水军,把他们歼灭在此地……还有!生死勿论!”
最后一轮进攻,织田水军的残党被团团围住已成死境,坂本水军依然小心谨慎的以铁炮与焙烙玉开路,硬生生轰开一条通往指挥舰的通道,在巨大的兵力优势和强劲火力面前,一切依托木制甲板的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不断的有织田水军的舟船被焙烙玉点着或者炸沉,织田水军的水手急忙跳入琵琶湖中期望着渺小的生机,通常他们都会被第一时间锁定目标,用弓矢或者铁炮点杀致死,战局变成一边倒的单方面碾压屠杀。
立功心切又自诩水上功夫强悍的水手们纷纷请战。这些非武士出身的水手最渴望的就是战功。有斩首就能获得赏钱。有战功则可以得到知行赏,互动额土地知行意味着成为武士,再也不是乡下的水上讨营生的寻常渔民。
在战功的刺激下,年轻的水手个个生龙活虎两眼发光,他们手提一把太刀套上简易的胴丸就冲出去,或是寻个机会跳上织田水军的舟船甲板,或是跳入水里一路潜游攀上船舷,凭借漂亮的水上功夫杀进穿里寻找落单的武士下杀手。时不时就能听对到地方的船舱里有厮杀哀号的声音,通常这种人也是最不怕死的。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傍晚才匆匆结束,织田军的抵抗越来越小,刚开始激烈的还击便的只有散碎的铁炮声隐约可闻,待淀川光长登上几近报废的安宅船上的时刻,垂挂在天边最后一缕暮色沉入大地,在船舱里发现九鬼嘉隆的尸首,还有留下的一张白纸上写着几句辞世句,这位织田水军的总大将早已魂归黄泉去了。
九鬼嘉隆必须死而且不死不行,如果他不死就必然会被坂本水军俘虏。织田信长绝对不会花费大量的代价换回一个失败者,他被俘虏就和已经死掉没有区别。可是俘虏与死掉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他的肩膀上承载着志摩水军众的所有希望。
这次惨败若是能带着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船队逃出去,或许还可以找个理由向织田信长交代,可是这两百艘船全军覆没,自己被俘虏又怎么去交代,功利主义的织田信长可以接受有限度的失败,不能接受彻头彻尾的完败,更不能接受无能的主将。
九鬼嘉隆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以前再优秀只要阴沟翻船一次,就变成庸将蠢材的代表人物,多少名臣良将晚节不保或偶然身死,就是栽在这道看不见的门槛上,明知道不可冒进却为了抢攻而冒进。
明知道坂本水军可能有诈,依然一厢情愿的相信敌方真的在不断衰弱,明知道即将战败却顾虑重重没有舍弃安宅船第一时间逃跑,他在为自己的愚蠢和一厢情愿付出代价,这算是死有余辜且是死得其所。
这场琵琶湖水战的动静极大,从清晨一直打傍晚,从坂本一路打到大津,沿途驻足观看的商旅、僧人、武士数不胜数,他们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一段传奇水战的发生,用事实证明所谓的织田信长无敌论是多么的荒谬,一战灭尽织田水军所有主力,如同打瘸织田军的一条腿,织田信长还是无敌的吗?显然不是。
当水战的结果轰传畿内乃至天下的时候,织田家战无不胜的神话光环在不段褪色,很快就有人翻出织田信长早年屡次败给斋藤家的战例,桶狭间之战以前也没能从今川家占到多少便宜,面对武田信玄只能被动的依城而守,冈崎城的德川家康隔三差五就被打一下,摇摇欲坠的好多次全靠三河武士的韧劲坚持下来。
尾张弱兵弱将无能人,尾张大傻瓜干出许多离经叛道的恶事等等,都被一一的船老弟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废立天皇的禁中之变事件里,织田信长充当的是一个打手的角色,带着一群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幕府的尾张武士杀入皇宫见人就抓,见反抗就杀,嚣张跋扈远甚于掳掠京都为恶甚多的四国武士,起码四国武士只是搜掠近卫府邸,还不敢闯进皇宫抓人杀人废立天皇。
这次尾张弱兵再一次暴露其欺软怕硬的本质,在坂本水军的突袭之下全军覆没,甚至连水军总大将九鬼嘉隆也切腹自害,织田信长的名声就像去年众志成城一起捧他那样,同心同德的把他给按下去,这就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坐镇观音寺城督战的织田信长也是第一时间受到这条情报,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全军覆没的情报,直到来回确认几次都是相同的结果,他才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向来最放心的九鬼嘉隆败死宇治川口,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强大的水军,那是织田家最引以为傲的几大军事力量之一,织田信长所信任的九鬼嘉隆也不是普通人,起码水战的统御能力就不是寻常庸才所能比拟的,这些日子里屡次小败也都能表示理解,哪怕输一场大败也好,只要能得到收获吸取教训,织田信长依然相信自己会歼灭坂本水军,因为他相信自己用的大将是最优秀的,他就一定能成功,这次他失败了。
织田信长端着南蛮特产的玻璃酒杯,捧着一杯如血的葡萄酒冷冷的扫视评定间里的武士,说道:“一场惨败,水军众死伤六千余人,七成精华一朝覆灭,最可恶的是九鬼嘉隆带着水军的精华全部葬身琵琶湖,谁能告诉本家,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本家会输?为什么会在这小小的近江输的那么惨?到底是为什么?嗯?”
群臣冷汗涔涔不发一语,可是织田信长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直接点了佐久间信盛的名字,后者被迫起身说道:“我们失败了,因为九鬼嘉隆的失误,所以水军覆灭了,这是大将的错误,我们用错了大将……”
“所托非人,这是个好理由,失败就是大将的错,九鬼嘉隆如果有错,那么本家该用谁来替代,半羽介继续说!”
“臣下……”佐久间信盛怔忡半天讷讷不语,明明才是初春的季节,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落下,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低头俯首说抱歉。
“哼!还不如死掉的九鬼嘉隆有用……”织田信长厌恶的侧过脸,佐久间信盛脸色一白垂下脑袋,柴田胜家同情的注视着至交好友一脸痛苦的表情,暗叹他真是倒霉催的撞上这么难答的问题,怎么答都很难让织田信长满意,毕竟那是输不是赢,还打赏水军精华和大部分舟船的惨败,怎么解答都有错。
羽柴秀吉最初也很兴奋,以为有个冒头的机会,待看到佐久间信盛的遭遇,连忙低头塌腰如小猫一样乖顺的低下身子,尽量避免被盛怒之下的主君盯上,厅内的多数武士都有类似的态度和做法,这一切都被明智光秀看在眼里,作为织田信长名义上的义兄弟关系,还有幕府武士的特殊出身,而得到负责京都取次役,以及山城国警固众的役职,
冷眼斜睨织田家武士的人生百态,顺势低头哈腰作出俯首沉思的表情躲过这一遭,他才不愿意为这么点事情去招惹像头暴龙的织田信长,非理性的发怒只是单纯的发泄,无论是谁选择冒头都没有好结果。
“本家不能接受失败,水战失败就从陆路上找回来,今天打不赢就想办法明天打赢,养士多年就为上阵杀戮屠敌取胜,若百无一用何必养之。”织田信长仰头喝下葡萄酒,大袖一甩大步流星般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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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章欲叩天门
一场水战打破一个不败神话,证明所谓的无敌神将织田信长也不过如此,原先还对不败强者心存畏惧的武士纷纷骚动起来,心里想着这两三个月横扫畿内的武家莫非是个大水货,只是运气好恰好戳破六角家这个纸老虎,又一路复制前面的把戏,硬生生把三好家给吓跑回四国,基于这种猜想便激起许多畿内武士的勃勃野心。
首先掀起反抗织田家的则是昔日美浓国的国主斋藤龙兴,此君自从稻叶山城一败涂地,逃亡长岛城避难又辗转来到畿内依附在三好义继配下做客将,日子过的不好不坏也就混口饭吃,身为亡国之主心里总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家乡夺回基业,所以此人这些年一直从事反织田的伟大事业,积极鼓动三好家与织田家为敌,都没有成功。
去岁织田家突然拥立将军西进上洛,一路威风八面横扫千军端的威猛无比,陷入内乱的三好家也在这场退潮中成为主要牺牲品,三好三人众与三好义继先后逃逸,松永久秀举家降服,斋藤龙兴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客将就留在堺町继续蛰伏待机。
这一等还真让他等到机会来,好大喜功的织田信长没有选择隐忍一时先稳固畿内的基业,而是很快联合同样好大喜功的足利义昭、二条晴良,参与到废立天皇清洗朝臣的政变漩涡之中,一时间畿内风云突变,足利义昭这就要和亲族足利义时对掐起来。
织田信长尽起畿内大军攻击坂本,甚至把防卫海岸线的织田水军趁热闹钻进内河攻击坂本港,等于放空整个大阪海湾的漫长海岸线,三好军的第一批登陆军势就在这个背景下悄悄乘船登上摄津国的土地,这次重返摄津的行动非常谨慎小心,生怕一朝不慎招来满盘皆输的局面,只拍来五百军势作为先锋进驻摄津国,负责接应的便是这位斋藤龙兴。
直到琵琶湖水战结束的时候,斋藤龙兴才接引过第二批五百军势。得知织田水军自总大将九鬼嘉隆以下全员覆灭无一人生还,兴奋的连夜写信寄给正在阿波国待机的三好义继,劝说他立刻率军回援进内同参大业,第二天一早,斋藤龙兴就揭起反旗,率领一千两百军势对摄津国亲织田的领地发起攻击。
摄津大乱完全出乎织田信长的预料之外,更糟糕的是三好三人众与三好义继卷土重来。虽然他们只从四国带回来七千军势,可就这七千军势汇合斋藤龙兴所部,就是一股可以左右摄津国归属的巨大军事武装。
凭着多年旧部的感召,以及三好家正牌子家督的影响力,摄津国人众反水倒戈的不在少数,池田胜正就在谱代家老荒木村重的怂恿下再次里切。伊丹亲兴这种来回切换从属势力的武家更是早一步宣布投降,足利义昭任命的摄津守护和田惟政被撵出摄津国,短短的半个月不到,摄津国再次易手。
接着反叛的自然是窝在甲贺山区里做山大王的六角承祯、六角义治父子俩,本来冬天的物产就很不丰富,甲贺山区这个穷山沟里更是穷的叮当响,吃糠咽菜熬过一整个冬天。好不容易盼到机会当然要插一杠子,当然以六角家那五百军势的实力,也就喊喊口号过个嘴瘾。
始终敌对松永久秀的筒井顺庆也在造反,织田信长许诺给松永久秀的特权是大和一国随意切取,筒井家以及背后的南都六宗和兴福寺能同意才奇怪,突然宣布要收回失去的领地,便对松永久秀所掌握的部分领地发起攻击。
最后一个闹腾最厉害的是畠山高政,去年关东将军府得知畿内的局势。就让属实畠山高政的本多时正给他写一封长信,劝说他里切到关东公方的阵营里为足利义辉报仇,顺便附上的是钱屋开具的三万贯文永乐钱存票一张,在堺町随时可以提取献金,或者换取等价的军械粮草武器等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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