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反三好长庆一方的一门众,三好政胜自归参以来的表现只能用平淡如水来形容,既不积极主动也没有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在三好家中属于被排挤的边缘人物。这次他突然罕见的发言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三好政康惊讶的望了他一眼,说道:“此话怎讲?”
三好政胜淡淡的说道:“越后的石高对于其他人是个秘密。但我们这等有力武家却十分清楚,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弘治元年统计的石高大约是两百万石,在下还记得那条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曾一度震惊天下,从那之后世人皆知道越后的富庶不下京畿。
如今时隔几年,越后的石高再增长一些应当不奇怪,除此之外的越中、信浓、上野三国的石高并没有公布,还有今年打下来的加贺半国和羽前半国领地石高也不清楚,但是我们可以试想一下,那么大的一个领国石高应该不会少,那一国的石高起码要比河内、和泉两国的石高要高出一截。”
三好康点点头说道:“这到也是!和泉国地方小大概也得有十三四万石,河内国只会比二十万石多绝对不会更少,两国加起来三十五万石正好与摄津国的石高相差仿佛,信浓国和越中国的领地非常大,这两国的领地石高必然要比摄津国多出许多。
另外上野国也是个非常富庶的领国,山内上杉家就是依靠这个领国的直领掌控关东百年之久,论石高只怕也要比摄津国富庶一些,只拿这三个远国的石高相加保守计算也会超过一百四十万石,只有加贺与羽前不太清楚有多少,就姑且算这两地加起来有四十万石,再加上越后的两百多万石高,即便没有四百万也相差不远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统一的检地帐,各地领主的乡帐也不会傻到向幕府公布,所以具体石高有多少只有执掌该领国的大名知道,若是大名实力不济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领国有多少石高,三好家掌控摄津、和泉两国多年很清楚这两国的领地有多少。河内国只是掌握不到半年就被夺走,所以只能大概估算出河内国的石高不会低于二十万石。
石高的多寡主要在于平原等重要的粮产区。近江国作为畿内著名的粮产地是总所周知的事情,近江国的实际领地还没有信浓国大,主要是被一个琵琶湖占去太多空间,可近江国的石高却高的惊人,吉良家在滋贺高岛两郡就有二十余万石的石高,更不用说六角义贤家一侧所掌握的石高有多少。
就好比以前的越后国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烂地方,原因就是地方虽然很大但交通极度不便,一年有半年下雪山还特别多。平原是很大可是平原上野生丛林和遍布的湖沼让人感到绝望,没有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根本别想变成理想国。
三好长庆听到一门谱代众小声的嘀咕起吉良家的厉害,脸色变的越发难看起来,三好义贤见状急忙咳嗽一声提醒道:“石高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等还是讨论正事吧!到底是不是吉良家在背后对我们下的黑手呢?”
三好政成奇怪的问道:“刚才丰前守殿下不是说吉良家不太可能吗?”
松永久秀摇头笑道:“也不能说全无可能,如果是吉良镇府殿提前安排又会怎样呢?比如提前一两年在畿内布置后手,等待我等上洛的关键时刻突然发动。引发我三好家的巨大危机并籍此机会,挫败我等苦心准备的上洛计划。”
“嘶!提前几年算计我们?这也太狠毒了吧!世间难道还有这种人?”三好康长吓的脸色都变了,在座的许多武士也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这个时代的多数武士都是比较单纯的性格,打仗就是打仗杀人就是杀人,把土地知行家名个人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以为了这三样东西毫无压力的背信弃义。但是要说起暗中算计人还是从来都想过的事情。
“可恶的混蛋!我长庆绝对不会让你好受的!哼!”三好长庆愤怒的咆哮着,他的嫡子三好义兴紧张兮兮的望着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突然变的像只发怒的怪兽震的人浑身发颤,多年的积威让三好长庆愤怒时的气势震的他不敢乱动,在他的短暂记忆力似乎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失态的时刻。
三好长庆恶狠狠的发泄一通怒气。赌咒发誓道:“不要以为这一点挫折就能毁掉我三好家的基业!本家还没有败,本家依然上洛成功了!待本家压服畠山高政这个跳梁小丑。再返身北顾看你还能对本家做多少手脚!”
对于三好长庆的愤怒,一干家臣团武士们都是感同身受的,若换做是自己面对大好形势称霸上洛,却突然被毫不相干的吉良义时横插一杠子把大好局势给搅和的支离破碎,心里的怒火必然也会忍不住蹭蹭的窜起来。
三好家不单单是三好长庆一个人的家族,更是其配下数个领国无数国人领主共同的三好家,十几年来他们结成一个相对稳固的共同体,彼此之间互相联姻和三好家的命运休戚与共,三好家兴则他们兴,三好家衰则他们也跟着衰落。、
吉良义时这横插一脚就像是往好端端的一锅汤里丢下一粒老鼠屎,搅坏所有人的兴致也毁掉他们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奋斗,若非京都的局势还没恶化到让三好家无法接受的地步,他们一定会比三好长庆表现的更加愤怒。
松永久秀对于三好长庆的表态并不惊讶,他实在太熟悉这个家督的脾气秉性,平素里待人温和哪怕是侍女小姓也是温声细语,甚少有对人甩脸色看的时候,可是他一旦发起怒来就想浅见火山的炽热岩浆喷发出来,威力绝对是非常惊人的。
待三好长庆发泄一通冷静下来,他才缓缓移动视线轻轻扫过在座的诸位家臣们或是沉思,或是惊惧又或是愤怒的表情,慢慢地说道:“不知诸君有没有发觉,其实吉良镇府殿还做了许多小动作……比如对加贺的侵攻戛然而止,然后迅速的与石山本愿寺签订不战和睦协定,上杉弹正殿在和睦还未达成以前就堂而皇之的撤军离去,好像很清楚加贺一向宗不会在谈判期间突然变卦似的。这难道不让人感到奇怪吗?”
三好康长胆战心惊的问道:“弹正忠殿的意思是,加贺侵攻里面也有吉良镇府殿的手段在里面吗?难道说加贺侵攻也是几年前就计划好的行动不成?”
松永久秀闻言莞尔一笑:“山城守殿稍安勿躁。吉良家到不至于有这么离奇的手段,大概是吉良镇府殿或许是在加贺侵攻胜利后,就做出联合石山本愿寺制衡越前朝仓氏的准备,想必此时的朝仓金吾殿也一定感觉到来自春日山城的恶意了吧!
明里只是与石山本愿寺达成不战和睦协定,暗地里放松对一向宗寺产的管制,这岂不是与吉良家先前屠杀抓捕一向一揆的行为背道而驰吗?这其中若是没有吉良镇府殿的谋算,恐怕诸君也不会相信的吧?”
“确实如此,前后行为不一若没有诡诈才奇怪!”三好政成担忧地说道:“这么说来吉良家真的在布局侵入畿内吗?打过越前可就是若狭、近江了呀!北近江还有吉良家的三郡之地。若是南北夹击一举夺下若狭国,威逼朝仓金吾殿岂不是要糟糕!”
“那到不会!朝仓金吾殿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吉良家想上洛还要问一问我三好家同意与否,诸君没发现幕府公方殿下很爽快的就同意禁止吉良家上洛的命令了吗?这条禁止令可是针对吉良家率军上洛的可能性,吉良镇府殿一向自诩是幕府的忠臣良将,想必是不敢违背公方殿下诏告天下的御教书吧!”
通过松永久秀抽丝剥茧的分析,逐渐把让人感觉迷雾重重的局势重新找到明确的方向。谱代家臣们的表情到在其次,松永久秀主要是盯着三好长庆与三好义贤的表情,他发觉这两位在听到这一席分析后立刻就抬起头来对视一眼,显然是已经意识到这条分析的重要性。
三好家的谱代家臣团都跟着他的解答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刚才的紧张和忌惮之色,三好家的领地总石高也就只有一百多万石的大大名。吉良家那可是个拥有四百万石的超级大大名,而且还是能用三万军势击败六万一向一揆军,并屠杀俘虏其中三万人的强大军势,要说不担心不畏惧是不可能的。
他们也是瞎担心,其实三好家所依靠的并不是领地的石高收入。能够称霸近畿依靠的是称霸濑户内海掌控大阪湾的海上税收,就像吉良义时可以依靠一个坂本就能够垄断北陆、山阴、出羽、陆奥的贸易那样。三好家垄断的是九州、四国、山阳进入畿内的海上贸易路线。
这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每年光收税就收的手软,在海上穿梭的大豪商们还要雇佣强大的淡路水军作为护航的保镖,这又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依靠宇多津港、堺町等多处发达的商业町的税收以及每年的献金,战争期间的矢钱等等收益。
另外还有四国的木材、染料、海盐、制陶、渔业等多项利润丰富的贸易也被三好家所掌控,这才是三好家称霸近畿的资本,也是三好家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的根本原因,若只靠那点粮食倒卖军粮来维持军费支出,这场耗时半年的洛中合战足以把三好家的仓库吃穷。
松永久秀并不着急,他对三好家依然有充足的信心,只要制霸畿内的策略可以顺利实施,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保住自己二三十年的富贵荣华,待几十年后的血雨腥风又与他何干呢?就如那句俗话说的,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下面才是他要说的重头戏,于是他轻咳一声正色说道:“若是我三好家主动与朝仓家结为盟友,支持朝仓家对加贺的入侵以及对抗吉良家的行动,想必朝仓金吾殿一定不会拒绝的吧?另外还有近江浅井家的现任家督浅井贤政,这位年轻人在去年夏天通过包围小谷城的手段,逼迫自己的父亲浅井久政退位隐居。
随后便与六角义贤的养女离缘送回观音寺城,理由是认为六角义贤用一个养女来嫁给他这个嫡子有侮辱之嫌,为此还抛弃浅井贤政的名号改称浅井新九郎,他就是用这个方法来表示浅井家要和六角家彻底决裂的坚定态度,这位浅井新九郎可谓是个坚决的反六角派国人,据说此人才能非凡武勇优秀尤其极善统领骑马队,是为一表人才的英俊武士。
而且浅井新九郎还对一湖之隔的吉良家充满深深的敌意和戒备,或许心里还存着一份入侵两郡一统北近江的心思,这位年轻气盛志向远大的领主就好似是神佛专门为我三好家所设的一位贵人,我等能和浅井家结盟那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主公只需要将家中的一位公主嫁给他即可以争取过来作为有力盟友。”
三好义贤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弹正忠殿所言甚是,如果兄长能与这两位结盟那必然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兄长恰好还有位公主年龄合适,若嫁给这位浅井新九郎再给予一个合适的名号,他一定会成为我三好家的有力一门众,支持他夺取近江国也是件有利无弊的事情,以后再由孙次郎殿的嫡子迎娶浅井家的嫡女加强关系便可。”
三好义兴没想到叔叔三好义贤还几十年后的事情给算进去,想到自己连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就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似乎觉得正室还没有就为自己的还在操心有些太奇怪,于是扭扭捏捏地说道:“叔叔请不要这样说,义兴到现在没有婚约在身,如今还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呀!”
三好长庆面色稍霁,耐着性子安抚道:“孙次郎不必担心,为父会为你寻来一桩合适的婚事,不如就让足利将军家的女儿做孙次郎的正室夫人如何?”
“儿臣全凭父亲大人做主。”三好义兴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致谢。
刚过去的新年让他已经长成十八岁的成年人,如他这种身份的嫡子在畿内都是抢手货,到他这个年纪还没有正室的基本也都已经有合适的婚约在身,有些武家更是很小的时候就定下姻亲,像他这样十八岁还打光棍的嫡子实在不多。
得知三好长庆依然想要与足利将军家联姻,三好家的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送上祝福,如今幕府的强大表象被戳穿,三好家的武士们也不在对足利义辉抱有太多的敬畏感,以前幕府敢拒绝三好长庆的联姻要约是因为有吉良义时的支持作为依仗,现在支持不在足利义辉总不能因为这个联姻要请就破除掉辛辛苦苦达成的和睦,所以这次联姻的要请十之**是要成功的。
松永久秀也跟着附和几句好话,才把话题引过来道:“另外臣下还有一个提议,主公为何不趁机对关东、北陆、甲信以及羽奥的大名进行调略呢?吉良家能做的事情,我三好家也一样可以做!朱子《中庸集注》曰: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好长庆一拍地板,放声大笑起来:“对!就这么做!吉良家做得,我三好家也做得!臣下还就不信吉良家就没有敌人了!仔细查一查吉良家这些年都得罪过多少大名搜罗吉良家的敌人联络起来,然后再以重金相赠换取他们反吉良的承诺,必须要把吉良家的好日子给搅黄,才能一泄本家的心头之恨!久秀这个谋算出的好!本家要重重赏赐你!我三好家有此良臣何愁家业不兴呀!”
一众武士随声附和着羡慕这位谱代家老的运气,而松永久秀则恭谨的撑地俯首道:“多谢主公恩典!臣下只是尽为臣者的本分,能为三好家尽绵薄之力就已经满足了!还请主公速速行动,谨防吉良家在春季在加贺又有新的行动。”
三好长庆点头道:“久秀所言极是,那么此事就交给久秀来主持,多用些得力的武士把事情办的漂亮点!争取让吉良家陷入泥潭里拔不出脚来,本家实在想看看他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种痛苦的表情!得罪本家的人都要一一报复回来!即使不为今日的仇恨也要为一存报那一箭之仇!”
第442章志向为何?
永禄三年正月,春日山城上来自群臣集聚庆祝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正旦朝会上吉良义时意气风发的宣布幕府对上杉辉虎的奖赏,左迁従四位下弹正大弼,成为上総足利家中又一位四位高门武家,在家中他的官位排在家督及村上义清之后位列第四,村上义清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正四位上左近卫少将。
除此之外昇叙高官的还有浪冈顕房,因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