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松丸只能无声的叹息。
山冈善次郎的兴致很高昂,似乎对自己勇猛的表现十分满意,已经来回在吉良万松丸面前绕了好几圈,似乎是邀功又像是炫耀,不过他这个蠢蛋的想法根本没被重视,吉良万松丸有些犹豫着问山本勘助:“师匠,你认为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织田信长吗……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吧!”山本勘助似乎在思考,但是嘴角的笑容却深深的出卖了他,从山本勘助那里得不到答案的吉良万松丸,只能自己独自思考,可是没有这个时代的智者来做解答,他依然陷入困惑之中,历史上的织田信长实在太耀眼了,以至于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把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事迹套在现在这个大马鹿的身上。
不过以目前尾张大马鹿的表现来看,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那个传说中的不世枭雄,不知怎么他又想起织田信长对他说过的话,还有刚才一幕幕的表现:“强大的气场,霸气的宣言,坚定的信念,还有强大的魅力,这家伙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吧!”
“可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拥有一统天下的器量?”一时间无数想法全都冒了出来,让吉良万松丸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第49章进入津岛町
津岛町是以牛头天王社为中心而发展的起来的市町,地处尾张、美浓与伊势三国之间,西南方是伊势国桑名郡,西北方是美浓国养老郡,正位于木曾川的支流天王川与墨俣川的合流的位置,在这里形成一块独立与陆地之外的三角区域,津岛的津岛港足有六百五十多米宽。
津岛的东北不远处就是胜幡城,胜幡城是织田信秀昔日的居城,当年织田信长诞生时,织田信秀还只是是织田三奉行之一,作为织田大和守家的家臣代官下郡庶务,后来之所以能翻身击败大和守家夺取下四郡的大权,便是因为他的居城胜幡城靠近津岛,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津岛的津岛港,使的织田信秀的财政充裕,能够轻易招募大军。
八月三十日,吉良万松丸带着吉良上洛军进入津岛町,进入津岛町之后才收到从三河国传来的消息,今川家的骏河众、远江众共计一万两千大军从冈崎城出阵的消息,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三河国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今川氏。
无论地位超然的上下两吉良,还是中条,铃木,三宅这些态度暧昧的中立者,全部协同今川军出阵安祥城,不知不觉间今川家就组建出一只一万八千人的强力军团,其影响之深远甚至超过小豆坂合战。
织田信広似乎已经绝望了,他没有再派人去联络三河国人,甚至连安祥城内都不让三河国人驻扎,只是把他们赶到各个支城做炮灰,这种情况下织田家还守的住吗?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肯定,今川家必胜无疑,织田家当然要再次迎接一场惨败。
这个消息看似鼓舞人心,其实并不见得是好事,比如织田信秀也终于想起境内还有上吉良家的上洛军逗留,于是立刻派人派人前往津岛拦截,不过津岛众也不是吃素的,似津岛这种合会众与惣村结合的商业、农业都相对发达的怪胎,根本就不怎么顾忌尾张下四郡支配者织田信秀怎么想。
更何况织田信秀这两年在美浓、三河接连吃败仗,早已把他积攒的那点威名丧尽,前年的加纳口之战一万两千军势在井之口町,被还未出家改法号道三的斋藤利政讨死三千余人,织田军势逃窜时又溺死两千余人,这一眨眼就死了五千人,如此高的讨死率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丧师辱国要砍头的大罪,可见织田信秀衰成什么样。
在加纳口吃了败仗的织田信秀急于找回场子树立崩塌的形象,于是就有了去年的小豆坂合战以四千对一万,被太原雪斋以优势兵力打了个伏击,以轻微损失换来几近灾难性的溃败,当场被讨死两千多人,横渡矢作川又溺死几百人才勉强逃走。
这一连串堪称灾难性的大败一下把织田家的精气神给打掉,自从那次大败织田信秀带着残兵败将退回古渡城以来,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家业,不得不和老对手斋藤利政达成和睦,于是就有了自己的嫡子织田信长迎娶斋藤利政的女儿归蝶的故事。
就织田家现在这模样,如同褪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鸡,往日里织田信秀的积威已经下降到可怜的地步,这次眼看织田家又要在安祥城再败一阵,津岛十五家会怕他才有鬼,织田家派出的三百军势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双方在津岛町外对峙数日后,织田方的军势开始撤退,这场小规模冲突就此消弭。
大桥家的现任家督大桥重定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忠厚长者,特别热情的设下大宴请来津岛十五党的家督隆重的款待吉良万松丸一行人,在宴会期间他表示愿意以优惠的价格购入那七十五石精制海盐,以大桥家的财力做这点事情真是轻而易举,甚至在宴会结束后就有人专门送来三百四十贯品相不错的鐚钱。
另外向吉良万松丸承诺,会为他们联络川并众顺利通过木曾川,大桥重定敢把话说这么满也是有原因的,在东海道说起津岛十五党几乎无人不知,当年从属南朝方与斯波氏对抗,津岛十五党同气连枝合力一心的说法流传的非常广。
大桥家身为津岛十五党排名第一的家族,原本出自是桓武平氏出身,因为南北朝时代从属于南朝的缘故而得到南朝方的格外重视,因此后醍醐天皇的五世孙,人称津岛大纳言的和泉守源信重继承了大桥家的家业,由此大桥家的名望日渐增长,成为津岛十五党名副其实的长者。
大桥家的前任家督大桥重一实际上是大河内家的一门众出身,大桥重一的父亲大河内元纲,还是津岛大纳言大桥信重的女婿,所以大桥重一也是津岛大纳言大桥信重的亲外孙,大河内元纲义兄就是大桥信重的嫡子大桥定広。
到了大桥定広的儿子定安这一代,又把大河内元纲的儿子大河内重一给要过来做了他的养嗣子,并由此改名为大桥重一,这位大河内元纲就是大河内家现任家督大河内信贞的叔祖,关系就如同吉良万松丸与吉良义富一样,大桥家前任家督大桥重一是他大河内信贞的叔叔,所以到了大桥家与大河内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大桥家现任家督大桥重定这一代,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大河内国纲,两家就此也成了亲上加亲的关系,所以大河内信贞才让侄子大河内国纲追随吉良万松丸,这里面也有借助大桥家的意图,以大桥家的财力每年拿出点钱支持女婿完全没有问题,这不失为一种投石问路的办法。
宴会结束后吉良万松丸决定在津岛附近休整几天,因为他要等织田信秀的大军先去三河国援救他那个笨蛋儿子,否则就算他有心离开,服部友贞也不敢栽他过木曾川,既然暂时不走,那就只能先找个地方居住,吉良家的大军被安排在町外的一块野地里扎营,家眷工匠则被安排在町内居住,吉良万松丸自然住在大桥重定的奴野城内,随同的还有两百马迴武士与侧近众。
因为津岛十分繁华,甚至有东海堺町的说法,不但拥有设施齐全的巨大商町,町内还有数千户町民居住真称得上人烟稠密,町内的生意兴隆行人往来如织,几乎每走过一个町並就可以看到一座佛寺,无论是畿内五山宗派,还是镰仓时代大兴的禅宗新法都有分寺建立。
当然其中规模最大的要数一向宗、法华宗的分寺,每日都有数百信众前去礼佛,往来于津岛的浪人、行商、香客出入这两宗分寺的也极多,只不过这两家的关系非常不好,因为山科本愿寺烧讨事件使得两宗成为死敌,津岛町内经常发生的冲突大多来自这两个宗派信众之间矛盾。
第50章信众的冲突
吉良万松丸心血来潮决定轻车简从到津岛町内转转,山冈善次郎与一色四郎急忙拦住他的冲动,最后被吉良万松丸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只带十五名侧近众便服出行,其实他们胆子胆小了,有服部正清组建的诘众在,能偷袭他的人还不存在。
津岛最初兴起于牛头天王社的门前町,后来逐步形成以米之座、堤下、市场、筏场、下村这五处人烟稠密的居住区,同时也被称作津岛五村,近百年津岛逐渐承担伊势桑名郡朝廷税务、年贡中转的重任,也进一步促进该地区的商业发达。
牛头天王祭十分有名,据町民们说这几年织田信长每逢牛头天王祭,都会身穿巫女服,一边拍打着小鼓,一边跳起祝神的天人踊,许多人都说织田信长女装的打扮十分吸引人,这个传说被传的很广,基本和尾张大马鹿一样名闻尾张国。
走到一处酒屋外,听到有町民在小声议论:“……话说起来,织田家的少殿还真是个好人啊!每年都来参加津岛的牛头天王祭,真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人啊!”
“是啊!天人踊跳的真好看,我家的两个闺女就不会跳,真是蠢笨死了!”另一个人凑过来搭话,引来几个同伴在旁一阵哄笑。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动静,咱们过去看看!”几个町民闻风而动,一窝蜂的跑出去看热闹,果然街道的尽头已经围满了人群,好像在激烈争吵什么。
“打起来了!快看!那个人是武士!他抽刀了!”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惨叫声,接着人群就乱了,不一会儿冲过来二三十个手提薙刀的僧兵,凶神恶煞似的驱赶挡路的町民,那名武士杀人的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薙刀武僧乱刀砍死,然后就是僧兵驱散看热闹的人群打扫战场。
町民们一看热闹没了准备散去,这时又是一群人冲过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见过,五六十个身穿杂色服饰手持刀枪的人把这群僧并围起来,町民们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四散而逃,有人还在喊着:“服部家的人来了!一向宗要和法华宗开战了!大家快跑啊!”
“服部家?四家、四姓、七名字里的服部党?前几天的宴会上似乎见过,是叫服部友贞吧!”吉良万松丸的记忆力不错,很快想起这个眼熟的男人叫什么,他似乎居住在津岛西边的鰂浦,是津岛十五党里控制水运的一家。
吉良万松丸看着前面对峙的形式一时半会不会散去,摇摇头走到一处酒屋内座下,无视酒屋老板谦卑的笑容,说道:“正清!这个服部友贞与你家有什么关系?”
“馆主大人,服部友贞是下服部家的家督,在下家族是中服部家,家兄保长添居千贺地氏一门惣领。”服部正清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跪坐在他身侧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这位服部友贞也是可以接触的咯?”
“可以接触,但臣下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听从一门惣领的命令。”服部正清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吉良万松丸颇为理解的点点头,又说道:“没关系,本家也不要你传什么命令,就替本家转告服部友贞,方外之人要以和为贵,宗派之争不要当街行凶,在町内枉造杀戮可是要下地狱的!”
“是!”服部正清应声退下又不知怎么消失不见,刚才还和他说话的那名酒屋老板这会儿也恢复知觉,发觉自己竟然歪倒在客人面前,连忙爬起来热情的问:“尊客需要点些什么?”
“有什么特产就端上来吧!”吉良万松丸的嘴角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
过了不久街道上伸头探脑的町民又传来一阵议论声:“咦?刚才还要开打的样子,怎么这时就散去了,服部家的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我明明看到服部家的武士一脸不解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啊!”
“看不懂!看不懂啊!看来我老汉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你明明才四十岁在我面前冲什么老汉啊!混蛋!”
……
“说起来也是时候回去了啊!”吉良万松丸品尝了一顿风声的河鱼宴,然后拍拍手丢下山冈善次郎付账,带着侧近众悠哉悠哉走出酒屋。
街道上的行人果然恢复秩序,除了被砸烂摊子的小贩哭丧着脸收拾烂摊子,根本看不出刚才还曾在这里造了场血溅五步的杀戮场,地上的血迹用细沙盖住,街边的小贩继续叫卖自己的商品,没过多久这一切就被人遗忘。
“这个时代的本质就是人命如草芥吗?一向宗和法华宗真的很嚣张啊!”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津岛商町因为五村发迹的缘故,商业最发达到街町,商座都在五村之中,五村之间的空隙就成了后来各大寺院以及更多的平民居住区,因为缺乏规划,这一片地区就和后世的贫民窟差不多,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建筑物,街道狭窄昏暗,地上污水满地,和繁华的津岛就像两个世界。
吉良万松丸本也没兴趣到这里转悠,不过他刚才碰到一个有趣的小男孩让他改变主意,这个小男孩的年纪看不出来,但是个头与他差不多高,一身乱七八糟的打扮就和织田信长类似,明明还未元服就开始在头上束起一个茶筅头,一张小脸上涂满不知哪弄的面粉,扛着一根竹枪在街上以一对五,把五个比他还大几岁的少年打的抱头鼠窜,他的名字叫庆次郎。
在战国时代叫庆次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从小就玩倾奇者的庆次郎貌似只有那么一个人,吉良万松丸还不能确定是不他要找的那个庆次郎,于是就只能跟在名叫庆次郎的小男孩身后进入这一片贫民窟似的的居住区。
小男孩还不懂防备心里,被人跟着一路也没察觉异样之处,直到他来到一片低矮的屋敷前才东张西望了下,吉良万松丸稍做躲避就让过小男孩的草率扫视,见他跑到水井旁洗掉脸上的面粉,又摘掉头上的绳子把茶筅头散开,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一个长相讨喜的可爱孩子,小男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鼓劲,而后一声不吭的钻进其中那间破败的屋敷里。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无论是不是那个人都值得看一看啊!”吉良万松丸兴致勃勃的走到那座破旧的屋敷门前。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斥骂声:“庆次郎!你又跑出去疯玩了吧!家里的面粉怎么又少了!你说!是不是又被你拿去抹脸了?咱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怎么还能动用那些面粉来抹脸!你难道不知道这些面粉是赠送贵人的礼物吗?待会叔叔回来一定要认个错!”
“兄长!那是我的新装扮,尾张下织田的少殿就是这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