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是对神佛的虔诚,对神佛不诚则对人不诚,八幡大菩萨护佑武家的大明神,也是河内源氏的氏神,他保佑武家五百年来武运长久,将来也会继续护佑下去,不敬神佛不拜八幡大菩萨者不可为武士。
牺牲是一种宝贵的精神,不同于中原王朝的牺牲是指的祭祀的某种牲畜,这个牺牲是纯粹的舶来文化,主要体现的内涵是为实现某个高尚的目标,比如救死扶伤,比如守卫家园,维护武家大义,幕府权威,先祖荣耀等等方面,甘愿牺牲己方利益,甚至为此献出自己生命的精神。
吵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只见远处的町民一呼啦全部跪伏下去,在后排的长野业固、小幡信贞才看清楚登上高台走上来一群武士,其中带着乌帽子身穿狩衣做公卿装扮的年轻男子被几十名赤甲武士紧紧围住。
只听到远远的唱道:“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到!”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到!”
“拜见武卫公,国主大人!”在这一刻,无论士庶都不约而同的低下自己的脑袋。这两位一个代表越后的过去。一的代表越后的未来。两人共同缔造越后一国两百万石的辉煌神话,对神话的创造者,人们总是心怀敬畏和崇拜的。
“细川兵部大辅藤孝到!”
“山本佐渡守时幸到!”
随着喝名一个个报出,高台上渐渐站满长尾、吉良两家的谱代重臣,这么多人集中在一地可想而知安保的压力有多大,为防止再有类似刺杀事件发生,在高台的四周三十米之内拉上一条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吉良赤备待机于高台四周。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以立刻翻身上马进行镇压。
除此之外在高台的两翼布置着铁炮队,重藤弓队,杀气腾腾的武士们不但镇住等待审判的罪民,也把前来围观的观众给吓的不轻,隐藏在人群中的许多探子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越后的强大武力以及精良的军团在这一刻得到完美体现。
同样躲在人群里的还有那两个年轻的观众,小幡信贞盯着赤备羡慕的直流口水:“如果我家赤备也有这身甲具该多好啊!那我小幡家一定是上野第一,坂东第一武家了!”
长野业固面无表情的说道:“五百套甲具、武器再加上五百匹良马,足以把你们小幡家翻过来卖十次……或许是二十、三十次也不一定!”
“喂!不要泼凉水啊!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但也不要打击我的自信心啊!”小幡信贞不满的说道。
“不是打击你。你家的赤备能合格的站在那边队伍里的,只怕不超过三十个人。或许只有十个人也说不定。”
“那不是说只有骑兵大将才能进去?这一定是骗人的吧?话说你为什么要改称镇府殿了?”
“镇守府将军不就是镇府殿吗?”长野业固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同伴,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认清事实:“你看他们的个头和一身甲具的重量,是普通武士穿的起吗?再想想咱们吃的是什么,吉良赤备吃的又是什么?我可是听说吉良家的战军马只吃最优质的牧草、谷物、大豆,想想一匹马的食量,你就知道要花多少贯铜钱了。”
“确实是一笔吓人的支出呢!恐怕只有镇府殿才能养得起这种精兵吧?”小幡信贞咂咂嘴品出个中差别,想养出这种精兵就不是几千贯钱能见效的,几万贯砸进去也就听个响,别说他这种豪族,就是守护大名也吃不住这么厉害的支出。
更重要的是一支精锐与一支无敌之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一支精锐只要用钱砸,用最好的训练最优秀的武将统领早晚可以成功,但无敌之师却是从建立起经历大小战争数十战,逐步建立起睥睨天下的无敌气势。
这种气势来源自对自己的自信,自信又来自于强大的吉良军团,最优秀的总大将,最勇猛的赤备大将以及最强大的战斗力,还有更深层次的作战精神意志需要体现出来,而眼前这支吉良赤备的精神就是“无敌”二字,仿佛视天下豪雄如土鸡瓦狗般的气魄。
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走高高的发言台,瞥见围观的平民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嗡嗡嗡的让人心烦,就对侍立一旁的武士做个手势,很快被临时征辟过来的军太鼓缓缓擂动,巨响把十几万人的嘈杂声压下来。
“肃静!今日是公审之日,吾谨代表我主、弹正殿在此宣布,公审开始!匪首石田安芸守本系胜兴寺坊官,受甲斐武田氏蛊惑与重金利诱,于年初亲自率领数千越中一向一揆军,假扮信众潜入越后伺机作乱。
进入越后又伙同武田透破首领,出浦伊势守等人策划实施刺杀我主的谋划,三月十二日傍晚刺杀爆发的同时,匪首石田安芸守于关川附近发动一向一揆,攻击烧毁临时安置点十五处,杀害平民六百五十八人,而后对附近十几个村庄发动进攻,累计造成房屋设施损毁折合永乐钱两万六千余贯,人员伤亡逾千人的恶**件……”
“竟然这么多损失!”
“混蛋!你应该注意的是死这么多人才对吧!”
“啊对!我就是想说死这么多人,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表现毫无诚意啊!”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拥挤的观众里就有两个奇怪的人在那自说自话着,疯疯癫癫的像个傻子,因为这里的距离较远,小幡信贞有些听不清高台上的演讲,这两个逗比又一个劲唧唧歪歪打乱节奏,气的他差点想揍他们一顿。
这一分神就没听清后面说的什么,只见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退下,手持折扇的吉良义时缓缓走上演讲台,站在这片广场的至高点俯视广场上芸芸众生,胆子大的町民大嚷道:“武卫公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高台上的少年依然屹立不动,长久的沉默让场内的吵杂声渐渐消失,人们相信这位京都的名门贵胄会为大家做主,就像几年来他在越后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
“自古有越州之名,我越后就是苦寒之地的代名词,曾经这里也是朝廷流放贵族的流配地,自镰仓幕府而立,多次关东大乱迫使无数武家北逃越后,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听清楚,这是三百多年!不是三十年也不是三年!三百年越后一成不变,越后的农民依然艰难求存,越后的武士依然穷困潦倒,凭什么我越后苦寒,要贫穷,要挨饿受冻?凭什么?”
出乎预料的开场白把人们问住观众,在这里有许许多多普通的平民,他们多数是世代生活在越后土著,思及昔年越后的贫穷困苦,每逢四、五月青黄不接的时节就会有大批的老人被遗弃,遇到灾荒就更糟糕,一场旱灾饿死几千人都不稀奇,再来点瘟疫、蝗灾那就简直是人间地狱。
“战乱、水害、旱灾、地震、瘟疫、蝗灾杀死我们多少同胞,让多少家庭因为饥荒而支离破碎,多少武士在大饥谨中绝望的切腹而死!吾熟读汉书亦知乐府诗中有一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家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为什么有人总来破坏安宁的生活,为什么?”
高台上谈笑风生的长尾家武士们沉默着,高台下十几万观众也沉默着,令人哀伤的记忆再一次被唤起,几十年来越后频繁的战乱杀戮,大凶作大饥馑不知几次,曾一度有过浮尸充塞关川河道,蝇虫乱飞腐臭熏天的景象的确堪比末世来临。
多少艰难困苦摆在越后的面前,这足以让武士们痛彻心扉,许多老人不禁放声大哭那实在是太惨了,不知不觉中一片哀鸿断断续续的传开,妇女们相互依偎着哭哭啼啼,男人们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他们想起自己老父在二十年前的大饥荒中一声不吭的走入森林里再也没回来,有多少个家庭当初是这么走过来的,抛弃孤老,溺死婴儿,人们只是简单而机械的为了活下去,没有礼义廉耻的活下去。
身为越后的国主,长尾景虎对此也是感同身受,多灾多苦的越后农民受过太多罪,吉良义时的话语再次唤起他的回忆,十几年前越后大地上战云密布,距离《蒿里行》里武士们甲不离身,以至于长出虱子也差不了多少。(未完待续。。)
第309章熊熊的烈火
吉良义时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的传开:“神佛对我们的惩罚吗?吾要说绝对不是!这只是神佛对我们的考验!吾觉得越后是一个好地方,闪灵水秀民风淳朴,勤劳的农民用双手辛勤的劳动,吾在越后三年从没见过好吃赖做的平民,那么越后欠缺的是什么?是知识,是宽阔的视野!
越后国主也是吾的义兄,长尾弹正殿心怀越后三十万黎民的生存之忧虑,不远千里上洛京都寻求治根之法,于是就促成吾下向越后的决断,自那以后义兄与吾每日殚精竭虑辛苦筹谋,不意一场灾祸让义兄病倒,至今已有整整三年!
三年!吾秉承义兄之志带领越后千百武士屡次下乡调查研究农业改革之法,越后在我们的手中一点点发生变化,从饥馑和贫穷中逐渐摆脱到如今,只用三年的时间,就走完三百年来所未完成的事业,吾可以骄傲的说,越后是武士、领民都是最优秀的!三年来日夜奋战的武士、领民是整个天下最卓越的!”
庄严宣告预示着对越后的伟大成就的完整总结,随着雄伟的声音传遍广场;使全场十几万士庶一片欢声雷动,人们欢呼雀跃着庆祝三年的巨大收获,除却陆奥之外,第一个打成百万石的领国,并且轻松超越陆奥国成为第一个达成两百万石的领国。
长尾景虎被他那富有煽动性的说辞给呛的满脸通红,换做不知情的武士还以为是激动的缘故,其实他自己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可这世间谁不爱好名声呢?长尾景虎当然也不例外。
“越后四十多万黎庶辛苦三年取得的成就。让我们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整个越后都在期望着过上没有饥馑和贫困也没有战乱与杀戮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被他们破坏了!他们叫做一向一揆!
他们烧毁诸君辛苦建起的房屋,杀死诸君的亲人与同胞,肆意的践踏着诸君的劳动成果,他们的不劳而获的小偷,恶贯满盈的强盗,他们想要杀光保卫家园的勇士,践踏诸君的为之奋斗的信念。霸占诸君的妻女与粮食,所幸他们拜在吾的义兄手中,我越后军团所过之处一向一揆土崩瓦解,而今就是审判他们罪行的时候!诸君大声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十几万人的愤怒是可怕的,当他们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一句话的时候,哪怕心如铁石的越后猛将也要为之色变。
一向一揆方面的罪民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丧考妣,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场准备充分的一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除了杀死几百个漏网之鱼什么都没得到,为此还要搭上自己等人五百多条性命。在他们看来简直亏到血本了。
越后的平民可不觉得他们很亏,七千多一揆军被长尾景虎率领的大军当场击杀一千八百多。连夜逃窜陆续死掉七八百人,东躲西藏最后被一一搜出来又死了五六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五千多名没来得及聚集起来闹一揆,他们零零散散的分部到上越其他地区的一揆军也被随后迅速扑灭,而今要处决五百多名死硬派,加起来一万三千多名一向宗信徒,真正值得“挽救”的满打满算也就七千多人,其他的不是死掉就是等着处死。
石田安芸守疯狂的大叫道:“你们不能杀我!胜兴寺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向宗不会放过你们……”
他发出的那点声音连个浪花都没翻起就淹没在滚滚的大潮中,幸好十几万人的声音足够大把他的威胁给淹没,否则此人恐怕当场就要被愤怒的越后平民给撕碎。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而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让高台上观礼的许多武士吓的两腿发软,上杉宪政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小李原长时眼疾手快的搀扶一把,这位关东管领多半要丢个大丑,再次看向吉良义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长尾景虎怎么也料不到他会用上这一手,转脸看向吉良家臣团,除了对巨大的声浪有些惊奇之外,脸上只有兴奋的表情,而且每个人都差不多的样子,让他十分困惑:“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惊讶?”
本庄实乃同样很疑惑,他没有长尾景虎的身份限制,就厚颜凑到山本时幸的身旁询问几句,作为吉良家的谱代笔头家老,山本时幸的表态某种意义上就是吉良义时的意志体现。
“美作守殿不必惊讶!我主每每言行总是出人意表,我等早已习惯了。”
“就这么简单?”本庄实乃依然不信。
“对!就是这么简单!”山本时幸的笑容无懈可击,语气、动作都十分自然,不待本庄实乃继续追问就示意道:“赶紧看前面吧!”
“……诸君皆言可杀,那么吾就再此判决!首恶石田安芸守等十三人火刑,另有主要从恶三十五人斩首,其余从犯全部吊死!立即执行!”
负责行刑的越后武士押着石田安芸守慢慢登上台阶,走到最显眼的木桩上,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大木头桩子是用来执行火刑的火刑架,看着武士们用粗婴儿拳头粗的麻绳缠在石田安芸守的身上,十万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你们不能杀了我!我一向宗不会放过,呜呜……”
执行的武士嫌他啰嗦,抽出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几个武士三下五除二把他捆的严严实实,然后走下台阶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硝石、油脂、硫磺等引火物点燃,熊熊的大火迅速蹿起,不过片刻就把半个火刑架的燃起。
高高的火苗一点点蹿上火刑架上的罪犯,看着他们渐渐的被大火吞噬,哀号着。怒骂着。求饶着。最终一一化为灰烬,在这一刻没有人感觉恐惧,没有人觉得恶心,当人们的生存权、追求幸福的权利被人侵犯的时候,他们可以作出任何残忍的事,哪怕是绞刑架排出几百个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虎哉宗乙站在直江津町妙觉寺内的树荫下,眺望远处的的熊熊烈火与十几万人鼎沸的欢呼声,嗟叹一声随即诵读起《地藏菩萨本愿经》:“……尔时佛告地藏菩萨: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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