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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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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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析将药丸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吞下。
  施文然有点犹豫,风析朝他点点头,解释道:“对你的伤有好处,我不会害你。”
  施文然听了後转了转眼,考虑到这个人的确没必要害他後,张口吞下了。
  就在咽下那一刻,施文然陡然觉得浑身一阵轻飘飘的散然,眼前的景象全然模糊不清,连神志都几乎消去,疼痛象被搅浑了的水,不再凝结一处而是被全身扩散开来,之後一点点的像被人用力抽了去,一盏茶的工夫,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只是还有点喘息。
  见他眉间不再郁结,风析知道药效起了作用,於是右手贴上他的左手,与他掌心相对,一股绵而温和的内力便一点点传了过去。
  真气走手少阴三经,从少冲穴开始一点点经过少府、神门、阴郤、通里,然後施第二层内力紧接而上,转灵道、少海、青灵,直到极泉过後,风析再加一层内力。
  施文然只觉有一股清凉的气体从掌心沿著一条线慢慢窜进他的身体,即使本能反应下拒绝都没有效果,仿佛在一一打通手上全部穴位,有点疼,有点刺,只是一但过後却说不出的舒服,直到那丝清凉渐渐在胸口凝结起来,忽然就开始转动,越来越暖。
  风析第四次加深内力,护住他风池、膻中两大要穴,直到那股气不随任督二脉而散牢牢守住,才缓缓抽回内力,最後深吸口气将余下真气尽数收回丹田。
  施文然感到那团温热就守在了胸口处,闭上眼甚至能感到那股温暖随著气息而浮动,像被人用掌心温柔的呵护著,此时他眉头已彻底松了开来。
  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什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
  “传说中?”风析对这个词狠好奇,他从来没听见过用传说去形容武功的。
  “……”施文然小时候也爱看武打书什麽的,经常看见里边的人用内力运行真气什麽的然後自己给自己疗伤,“我记得打通穴位很疼的,可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刺痛而已。”
  “因为你之前吃了药,对克制疼痛狠有效,你放心。”
  风析让他服下的是倾风楼特质的“凝风香”,虽然在疗伤方面能见奇效,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胸前那刀才是使他致命的。他其实并非没有把握,如果施文然有内力,那麽他不会有任何犹豫,直接拔了刀守住要穴即可。然,问题就出在这个人竟无丝毫内力,一旦出了问题,真气不会本能护脉,这让他有点头疼。
  就在风析琢磨该怎麽救时,施文然却开口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拔了这刀,很碍眼。”胸口这团东西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总不见得一直胸口上插著把刀吧。
  他想的简单,却听得风析一愣。
  “不是我不替你拔,只是……”
  “只是什麽?”施文然忽然明白了风析的迟疑,於是轻轻一笑,叹道:“当初受这一刀的时候,我就没考虑过活……”说到这他突然心口一紧张,因为他想起了件重要的事,便立刻抓牢了风析还贴在他掌心的手,力道大得风析略略皱起了眉。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见风析想抽回手,他用力拉著不肯松手,嘴里一遍遍问著:“就是和我穿差不多,也是白色衬衫,长的比我清秀,眼睛大大的,人瘦瘦高高的,你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看见?”
  一阵急切的追问过後,施文然整个人都有点晕,闭著眼急喘著气。
  “你不要急,慢慢说。”见他突然这麽激动,风析连忙压住他要起身的肩膀。
  “我、我是和他一起来的……”施文然看著风析的眼睛,觉得这人的眼神可以瞬间让人平静,於是缓和了下气息,才把这诡异的一切慢慢说了出来。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很难解释,我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但我和他是一起来到这里的,我知道这里肯定和我们那里不一样,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风析想起了刚才一路抱著他的路上,因为一时情急忽略了狠多,等细瞧之後才发现其实又太多不同之处。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你、你相信就好……”见他没有怀疑自己,施文然松了口气。因为这事太离奇,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他施文然都不信。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生的……我答应他爷爷要保护他的,可是我却失信了,我……”施文然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我现在躺在这里算怎麽回事啊,他都不知道去哪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一个人怎麽办怎麽活……”
  这地方小挽根本没一个人认识,自己又躺在这里还不知道最後是死是活……钱也没有,看样子这里人人都会点武功,如果谁都有内力,那小挽的那些拳脚根本就成了空设……
  想著想著,施文然都有点绝望。
  风析却在这时选择了沈默。
  因为他在想那些话。
  当时抱著施文然不放的孩子应该就是他口中说的人了吧?风析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因为他当初没有救下那孩子。
  其实当时实在是情况太过微妙,他赶到时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谁曾想最後在江边看到了那张寻觅多日的脸,一急之下竟忽略了太多东西,只把那孩子当成了敌人。
  风析想,这是他的一次失误。
  “那你的伤也是为了救他麽?”他温言问去,觉得眼前这孩子的坚强狠是难得。见惯了江湖的险恶和人心的叵测,施文然刚才那些话让他有些激赏。他喜欢这样的义气和坦率。
  “是的。”
  “为什麽?只是朋友不是吗?约定也可以作废。”
  风析试探地问著,却不料施文然脸色大变。
  “这是什麽话?你没有朋友吗?难道你看著朋友被追杀你都忍心见死不救吗?你知道那是我的谁吗?我最亲的兄弟,亲到和我从小一块长大,亲到我能把命都交他手上!”
  想到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朋友,施文然眼眶一热,“他也为我挨过刀子,他是个少爷,我只是个保镖,可是他就把我当成兄弟,从来没想过我的命就是该给他的……你说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去救去挡去拼吗?”
  施文然捂著胸口,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风析有听罢,心中闪过一阵无奈,忽然觉得是不是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轻轻一叹,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追杀?你们被人追杀麽?为什麽?”
  被他这麽一问,施文然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艰难就怒从中来,於是恨恨咬了咬牙,一双黑亮的眼睛似有火苗在里面窜烧著。
  “他是个少爷,他家是我们那里最大最有名最呼风唤雨的家族,黑道上谁都得给脸。”说起楼挽风的经历和身世,施文然就是一阵感慨万千,“前段时间他爷爷没了,然後那位置就给了他爹,他们家都是几代单传,所以他自然就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了。现在正是他们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每一任替换都得经历这些,我们都看惯了。你不知道,他小时侯绑架暗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爷爷才要我保护他……”
  所以对他而言,保护楼挽风几乎已经练成了反射条件。
  十年的习惯,永远的守护,无畏也无求。
  “原来如此……”
  风析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我们那里”是哪里,但权利与金钱的诱惑总没什麽太大差别,何况江湖上也有黑白二道,各门各派之间的争斗更是不绝於耳。
  风析看著眼前的人,那一身的伤,唏嘘不已。
  他起身走向一旁的暗柜,轻轻一推就有内格弹出。他选了两瓶药和一卷白净的布,又拧了一块半湿的毛巾然後转身拿起了桌上立秋已经备好的酒,倒了点在毛巾上,才又重新坐回床沿。
  他仔细将施文然手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上的血污擦干净,酒精一碰上已经化开的伤口,那抽痛钻心的令施文然紧紧咬住下唇。
  风析看了他一眼,倒了其中一瓶的药在他的伤处,是淡黄色的粉末,味道有点刺鼻,不过比起酒遇伤口的疼痛,倒真是好很多。
  当撒上了另一只瓶子里白色的药粉时,风析抖开那卷白布,最後一圈圈绕著伤口紧紧缠住。
  看著他一连串的动作,施文然很是感激,谢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
  风析将他手放回床沿,看了他很久,有很多想法很多念头在一刹那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在考虑之後该怎麽办,因为这个人不是纹染,不是他们的纹染。
  这让风析很为难,非常为难。
  思忖良久,风析问道:“那麽,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


☆、二.3

  二.3 我用一生一世换你一生一世
  “什麽打算……”
  施文然抿起唇角,表情很懊恼,似乎是对不可知的未来有点没有方向。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希望能把身上的刀拔了。如果、如果还有命……就要找到他。”
  施文然觉得很倒霉。虽然逃脱了追杀,却又莫名其妙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尚不知能否有命活著,挽风也不晓得在哪里。
  打算?施文然苦笑,现实有给他打算一下的可能吗?
  “你怎麽找?”风析暗暗心叹,这个想法恰恰是自己最想听到的。
  “……”
  一句话问到了施文然心里。
  是啊,怎麽找?他拿什麽找?就算这刀顺利拔了,他侥幸活了,茫茫人海怎麽找?先不去管是不是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持他去找。
  难道一个个人去问?一条条路去走?不不,施文然在心底摇头。
  将此刻所有的一切全部联系起来,无奈地发现,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够帮他。
  怎麽办,要求他吗?他已经帮了自己不少了,没见死不救已经是自己的造化了,难道还要去奢望别人再出手相救吗?施文然满心歉意,却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躺在这并不是风析大发慈悲,完全是靠了自己这张脸。
  而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楼挽风也是这个人一手丢下的,不,其实自己就是这个人从楼挽风手中抢下的。
  可以说,风析根本就是促使两人分开的始作俑者。
  “我可以帮你。”
  就在施文然左右为难的出神时,风析提出了个建议。
  “我帮你去找你的朋友……但是,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风析停了停,似乎在给施文然考虑的时间。
  他在等施文然的一念之仁和待人之诚。
  “我答应。”意料之中地,施文然几乎连考虑都没有,眼睛亮亮的,似乎无限希望都蕴涵在了里面,掩不住的欣喜让风析一楞之後心生不忍。
  施文然简直无法想象,自己难以开口的事风析居然会主动提出来,他觉得这是从醒过来到现在能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肯帮我去找他?”
  “千真万确。”
  似乎是被他那阵欢喜影响,风析轻呵了口气问他:“你都不知道我要你做什麽事,就答应了?”
  “你要我现在死都可以,那我还有什麽可以拒绝的?”施文然立刻说道。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找到楼挽风,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风析有点动容,软言劝道,“可是也许这件事很难、很累,会受伤、甚至可能见不到你的朋友,你也要忍受很多……这样,你也同意吗?”
  风析凝视著施文然清澈无垢的眼眸,忽然转口又道:“即使你不答应,也许我还是会帮你去找你朋友,你都同意吗?”
  “不……”施文然扯著他袖子的手紧了紧,看著他的脸,却没有一点动摇,还是刚才那样肯定,毫无犹豫。
  “你帮我找人,我替你做事,很公平。”
  在他们黑道上,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和公平。
  为楼挽风,是义气;为风析,是公平。
  他施文然从来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不喜欢接受平白无辜的好意,因为糖衣里包的,永远都是最美的毒药。风析提出条件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更容易相信,也更坦然接受。
  “常言道,人情难还。风析,我已经欠你一次了,如果拔刀之後施文然侥幸能活下来,我就又欠你一次……若是你能找到他,施文然就已经欠你三次。用三次人情,换施文然一条命,真的很公平,我应该感到庆幸。但是……”他忽然死死盯著风析的双眸,那视线几乎要整个穿透风析,声音都掺了一丝厉烈,“但是你不要伤害他,你一定要找到他,不然,我决不放过你。”
  “好!”
  风析几乎要为他的情义折服了。
  那很决地、近乎威胁的警告反而让风析赞叹出声,“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为你找到他,风析决不食言!”
  施文然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脸,这才注意到风析那张绝世容颜,因明显的高兴而光彩照人。
  即使他文科再不好,但也没有到想不出词去形容的地步,只是可惜,似乎任何词汇放在他的身上,都是对此人的一种亵渎和玷污。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人可以长成这样。
  那麽,这样的人,究竟有什麽事要他去做呢……仿佛刚刚才想起自己答应下的事般,施文然慢半拍的琢磨起来。
  “那,你要我做什麽?”
  “不如先告诉我,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吧……”风析不答反问,自顾自站了起来,将那块带血的毛巾在床边架子上的金制脸盆中一下一下揉洗著。
  “恩,他叫楼挽风。”见风析若有所思地回眸,施文然想了想,於是念出一句诗,“云散重楼自挽风。”
  “云散重楼自挽风?恩,好名字……”风析喃喃轻叹,不知不觉就顺著那句诗念了下去,“浓云散时重楼现,一处相思一处念,流风散尽谁人挽,百转千回终不见。”
  只是风析不会想到,他此时这一番无心之言竟是一语成谶,从此往事不堪回首,泪眼相看幕幕成愁。
  “好吗?我不太清楚,这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名字,如果真是那麽好,那应该也是对他的期望吧。”
  想起那个与传闻全然不符的和蔼老人,施文然真的是满怀思念。
  风析低头看著盆中淡红的水,幽幽晃动间,突然就极其清晰的回忆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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