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所思”亦非完美无缺,至少在出招制敌的一刻已打破了攻守的平衡,露出破绽。但曲临流能在传统武学的基础上别出机杼,独僻天地,已是当之无愧的武林宗师!
曲临流最后一笔写出,苏探晴蓦然弹身而起,双掌闪电击出,曲临流欣然大笑,四掌相交,各自飘退。苏探晴虽不能伤及曲临流分毫,但曲临流的守势已然被瓦解。
曲临流欣然大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林纯从庙外飞身进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她虽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在庙外等得心焦,忽听到掌击之声,还道苏探晴与曲临流发生了误会,急忙闯入察看究竟。
曲临流苏探晴挤挤眼睛,笑道:“纯儿莫慌,老夫只是让苏小弟品评一下书法而已。”
林纯不知所以,望着苏探晴,眼中露出探询之意。
曲临流也不多解释,转身往庙外大步走去,口中淡然道:“老夫说过,若是苏小兄弟能接下那一招‘有所思’,便结交你这个小朋友。”略一停步,又续道:“日后若无外人在场时,如何称呼老夫亦由得你吧……”
林纯只听了半句,猜想曲临流语意,还道是允了苏探晴的求亲,顿时心头鹿撞,面生红霞,惊喜莫名。
苏探晴却知曲临流故意以“小兄弟”称呼自己,表明虽传功于他,却并无师徒情份。最后一句回答算是收下自己这个义孙。这老人面冷心热,起初自己却全然误会了他,感受着那份关切挚爱之情,心头惭愧,恭身对曲临流离去的背影拜下。
曲临流头也不回,却对身后情形犹若亲见:“老夫虽与你论交,但因纯儿之故,这一拜老夫亦受得起。小兄弟日后可要好好待纯儿,若是欺负了她,老夫绝不轻饶。”又仰头望月,豪然大笑:“今日写下这几个字,可谓是老夫平生杰作啊!”声音犹在耳边,人已渐远。
林纯与苏探晴两人之间感情经过许多波折,如今得到剑圣曲临流的公然支持,再无后顾之忧。飞身扑入苏探晴怀中,四手互牵,忘情拥吻,心中皆是畅美难言。
隔了不知多久,林纯才从苏探晴怀中探出头来,指着地下奇道:“外公写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正是剑圣曲临流刚才以指疾书所写下的:含敛之道!
含敛之道!见到这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苏探晴已体会到武学的至高境界。
大军赶至洛阳,敛眉夫人与段虚寸出城迎接。曲临流已有数年未见过爱女,在这等情形下相见,不免一番唏嘘。当下敛眉夫人与段虚寸将剑圣、苏探晴、林纯等人接入侯府议事,许沸天则亲自领人去城中四处张贴告示,一面将擎风侯谋反之事召告天下,一面安抚洛阳军民。
段虚寸将这几日情况大致说明。两日前,亦是苏探晴离开洛阳后的第五天,擎风侯率败兵赶回洛阳,敛眉夫人率洛阳士卒拒守城门不出,段虚寸则在城墙上痛斥擎风侯。摇陵堂中本还有不少人立场犹豫,见到擎风侯大败而归,再无迟疑,纷纷对段虚寸表明效忠之意,段虚寸这些年身为摇陵堂总管,本就暗中收买不少人心,接管摇陵堂亦是顺理成章,敛眉夫人反是退居次位。而擎风侯心知凭几十名残兵败将强攻洛阳无望,只好暂入金锁城中与安砚生等人汇合。
曲临流问道:“那蒙古高手铁湔可来了么?”
段虚寸答道:“铁湔率数十名塞外高手早已来到金锁城中,却一直并无动静。赵擎风前日回来后,铁湔于昨晚派人飞箭传书,信中不但约陈问风三日后在金锁城中一战,还着重强调此次比武无关国事,全按江湖规矩一决高下,为求公平起见,双方皆不得在比武前另生风波,更将派去刺探情报者弃尸金锁城外,言下之意是表明态度决意维护赵擎风。”
苏探晴细心:“铁湔申明只约陈前辈一人前去金锁城中么?”
段虚寸摇头道:“铁湔信中措辞激烈,看那意思此次约战绝不仅限于他与陈大侠之间,而是中原武林与塞外高手的一次大决战。”
曲临流沉吟道:“如今金锁城还有多少兵马?”
段虚寸道:“金锁城归安砚生所管辖,原只有两百多名摇陵堂弟子,风入松率近百名心腹手下入城,铁湔又带来了约七八十名塞外高手,再加上赵擎风的残兵败卒,共有近四百人。不过这几日里不断有人偷偷出城弃械投靠我们,如今算来已不足三百之数。而洛阳军力可达两万,加上曲前辈手下两千精兵,若依段某用兵之计,有把握在半日内攻陷金锁城……”
林纯忍不住插口道:“金锁城中只剩一些乌合之众,何必再出动大军,还是依江湖规矩解决吧。何况对方还有顾凌云为人质,若是大军强行攻城,只恐对方无望之下索性拼个玉石俱焚。”
苏探晴知道林纯心软,不忍见昔日摇陵堂中兄弟自相残杀。她虽对擎风侯恨之入骨,但毕竟十余年的父女情份尚存,此刻擎风侯末日临头,亦不愿落井下石,何况也绝不能坐视好兄弟顾凌云的安危不顾,轻拥着她出言表示赞同。
曲临流点点头:“老夫亦有此意,南刀北剑联合起来,倒要见识一下蒙古第一高手有何惊人的本事。”
段虚寸见到林纯与苏探晴神情亲密,自然猜出原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色:“这几日江湖人物来了不少,不少人仰慕剑圣风采,皆在府外等候,待段某给曲先生逐一引见。”
曲临流沉声道:“炎阳道可来人了么?”
段虚寸回答道:“赵擎风昔日一意对抗炎阳道,引起武林偌大风波,段某心中一直不以为然。如今赵擎风势尽,自当与炎阳道化敌为友,萧弄月与柳淡莲皆已赶到洛阳。”
曲临流赞道:“段先生有此仁厚之心,希望日后摇陵堂能在你手下重振雄威。”剑圣此次来洛阳可算是朝中钦差,此语一出,段虚寸接管摇陵堂之事几可定局。段虚寸面色不动,恭身谢过。
苏探晴心中暗叹,段虚寸野心只怕不在擎风侯之下,更是极会隐藏心思,剑圣与之初见岂能识破?正想有机会应该如何出言提醒曲临流,忽见许沸天匆匆赶来,先将军情禀报曲临流后,低声对苏探晴道:“有人急着要见苏兄与林姑娘,请快随我来。”
苏探晴想到杯承丈去塞外接顾凌云的母亲杜秀真,算来差不多已可赶回洛阳,莫非是师父要见自己?对曲临流告别声罪,急急与林纯随许沸天而去。刚刚出了侯府几步,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住:“二弟、三妹,可想死大哥了。”两人定睛一看,大喜过望,原来却是结义兄长俞千山。旁边三山五岳人马齐聚,江南四老、苍雪长老等人皆在其中。
因为再过三日就是铁湔与陈问风约战之时,武林中谁也不愿错过这百年难遇的一战,稍有头面的人物大多已赶至洛阳,俞千山以振武盟盟主之名义,带着江南四老、苍雪长老等数百人浩浩荡荡前来,最是威风。
苏探晴记得在襄阳城见到俞千山时,他还不过是一名寻常江湖汉子,如今成为一统江南武林同道的振武盟主,言谈举止已颇有大家之风,心甚欣然。当初振武大会时为了要破坏铁湔的阴谋,苏探晴与陈问风暗助俞千山登上盟主之位,原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江南四老等人一来不甘被铁湔所利用,二来俞千山身为“小魔女”杜秀真之徒,统领江南武林亦算是名正言顺,迫于形势方才勉强表示支持。不料俞千山虽看似外貌平常,胸中却实有丘壑,加之重情重义,极明事理,近一个月下来将振武盟管理得井井有条,不但一众手下皆服,更因炎阳道与摇陵堂两强相争实力大减,振武盟已一跃成为武林中最具势力的帮派。
俞千山这些日子听到江湖上流言四起,一直担心苏探晴与林纯的安危,只是盟中事务太多无法分身,只能令手下四处打探消息两位义弟义妹的下落,亦在第一时间率众赶赴洛阳。如今总算见到两人安然无恙,方才放下一份心事。三人久别重逢,尽诉离情,惹得林纯又哭又笑。
又听旁边一人开口道:“数日不见,小姑娘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老夫本还等着苏少侠与你同去江南山庄作客,如今看来倒要先在洛阳讨一碗喜酒喝了……”却是明镜先生在一旁捻须长笑。
林纯脸嫩,知道明镜先生虽是大把年纪,却是爱开玩笑的顽童心性,瞪他一眼:“喜酒没有,本姑娘银针倒有一双,你要不要?”一句话惹得周围人尽皆大笑起来。
曲临流的声音悠悠传来:“纯儿不得胡闹,面对长辈岂可没大没小?”
明镜先生大笑道:“我若也有个这么乖巧伶俐的外孙女,可舍不得如曲剑圣一般重言相责。”
“老夫的宝贝孙女只有一个,你可休想抢走。”身随音到,曲临流从侯府中大步而出。剑圣虽是名满江湖,却一向久驻京师,诸人大多首次见到他,纷纷过来相见,一时场面混乱。
一个浑重的声音悠悠传来,压过噪杂喧哗,长叹道:“老夫一念之差,如今却是悔之晚矣。”曲临流只闻其声,立知对方内力奇高,乃是足可与自己一较长短的绝世高手,扬首发问道:“来者可是陈问风陈兄么?”
陈问风蓦然现身,拱手抱拳哈哈一笑:“曲兄果然是好耳力,陈某才一出口便被你认了出来。”
南刀北剑被誉为中原两大绝世高手,却一人久驻京师,一人游走江南,直到此刻方才相会。曲临流上前对陈问风还礼,奇道:“听陈兄刚才所言,却不知有何憾事?”
陈问风故作捶胸顿足状:“老夫一念之差将你的宝贝外孙女收为义女,算起来岂不是比你矮了一辈?”众人本道陈问风会道出什么惊人缘故,想不到竟是为此事,皆是哄然大笑起来。
曲临流早听林纯说过此事,哈哈大笑:“改日让纯儿重新再拜你一遭,陈兄若还不满意,就算比老夫高一辈也无妨?”两人眼神相对,双手互握,同声长笑,相惜之情溢于言表。剑圣风范淋漓、气度迫人;解刀游戏风尘、侠气凛然。两人本还暗有比拼之意,如今相见却各生敬重。
见到南刀北剑携手共抗塞外强敌,周围人顿时掌声雷动。
苏探晴与林纯慌忙上前拜见陈问风,陈问风眼望苏探晴道:“江湖虽传言你刺杀了郭宜秋,老夫却一直不肯相信。直到见了萧庄主,听了他的一番解释,才知一切都是针对赵擎风的计划。你能为了大局忍辱负重,甘愿背上刺杀郭宜秋的罪名,老夫总算没有看走眼!”
却见一身白衣手执长箫的萧弄月从人群中缓步走出,依然潇洒如旧,先见过剑圣,然后对苏探晴道:“赵擎风已被迫入绝路,‘断腕计划’无需继续执行,我已命人收回炎阳道对你的追杀令,并传信江湖你杀了严寒替郭大哥报仇之事……”眼望苍天,沉沉一叹:“郭大哥在天之灵若能看到赵擎风伏诛的一刻,泉下有知,亦必欣然。”
苏探晴眼中精光一现,在萧弄月耳边低声道:“萧兄放心,小弟已知真正刺杀郭前辈的凶手是谁。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亦会给萧兄一个交待!”
萧弄月愕然望来,他本以为郭宜秋必是死在严寒之手,听苏探晴语气似乎其中还另有隐情。
苏探晴心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对萧弄月打个眼色,示意容后再叙。却在人群中看到柳淡莲带着梅红袖静立于不远处。见到自己的目光望来,梅红袖立刻别过头去,神情颇不自然。而柳淡莲却是一付心有所思的样子,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想到梅红袖将自己与林纯诱入潜龙道之事,生怕林纯见到梅红袖又出波折,连忙转开视线。幸好林纯只顾着与俞千山说个不休,倒没有发现柳、梅二女的身影。
不久前江湖上还四处追捕浪子杀手,谁知他不但是炎阳道对付擎风侯的关键人物,更是振武盟盟主俞千山的结拜兄弟,还得到了剑圣的赏识,如今已成为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少年英雄,众人纷纷前来问安。苏探晴见到罗天湖与罗宜刚亦在人群中,上前欠身施礼道:“洪泽湖上一战,害罗庄主座船损毁,晚辈日后自当补偿。”
罗天湖慌忙道:“能结识苏少侠这等少年英雄,罗某心愿已足,你若再提什么补偿之事,便是瞧不起我天湖山庄了。”苏探晴一笑作罢。罗天湖父子看到周围诸人对他们皆颇有羡慕之意,不由有些飘飘然,似乎能与浪子杀手攀上交情已成了天下的荣幸。
人群中又闪出司马小狂、卫醉歌等人,与苏探晴一一相见。
苏探晴连忙问起顾凌云的情况,司马小狂叹道:“那金锁城中高手如云,铁湔那厮更是与手下操练了一套古怪的阵法,几乎让我等全军覆没。看来想要救顾兄弟只怕还要大费一番周折。”原来司马小狂与卫醉歌一直留在洛阳,伺机相救顾凌云。起初擎风侯府戒备森严,投鼠忌器下不敢贸然攻入,等擎风侯离开洛阳后,段虚寸立刻派人暗中联络两人,告知顾凌云被囚于金锁城之事。当晚司马小狂与卫醉歌率“七色夜盗”偷偷潜入金锁城,却仍被铁湔与一众蒙古高手杀退,折损了十几名兄弟。
苏探晴见司马小狂右肩、胸口都包着白布,卫醉歌亦是神情萎顿,隐有内伤,不由暗暗心惊。算来他们受伤已是五六日前的事情,却至今未愈,可见两人当时伤势极重。“盗霸”司马小狂的斫玉钩与卫醉歌的辞醉剑联手,再加上数十名“七色夜盗”是何等实力,又皆是精于飞檐走壁的轻身高手,却仍然惨败而归,可想而知铁湔有备而来,座下那数十名塞外高手各各身怀绝技,须得小心应付。想到自己上次来洛阳时段虚寸对此事绝口不提,已猜到段虚寸故意对司马小狂与卫醉歌等人透露顾凌云的下落,绝非什么好意,而是欲借刀杀人,心头暗恨。
苏探晴留意到人群中并未发现杀手之王杯承丈的影子。私下朝俞千山暗暗打听,得知杯承丈果然曾与俞千山会面,问清了杜秀真在塞外所住之处后方匆匆告别。默算与杯承丈在淡莲谷外一别后,已过了二十余天,此去塞外虽然路途遥远,若是快马加鞭来回亦不过十七八天的路程,纵然有所耽搁也早应该赶回洛阳,莫非又另生波折?转念想到师父行踪诡异,仿若神龙见首不见尾,又素来不愿与这些武林白道人物交往,只得先将此事放下。
萧弄月对苏探晴刚才的言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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