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一种令人不敢违逆的威严,纷纷朝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铁湔听到俞千山之名,身躯微微一震,往台下望了过来,正与俞千山四目相对,铁湔眉宇一沉,长吸了一口气,眼中狠色一闪而过,重又露出欣然之色:“久闻俞兄铁剑之威名,铁某在此恭候了。”他到此刻竟然还能在面上保持微笑,其人城府之深,令苏探晴亦不由暗自佩服。
俞千山蛰居塞外多年,此刻方有扬眉吐气之感,迎着铁湔的目光阔步前行,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势。
坐于椅中的明镜先生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抢先迎下台来,一把握住苏探晴的手:“秦小弟你总算来了。”众人虽未听说过俞千山与秦氏兄妹之名,但皆知明镜先生一向恃才自傲,想不到竟然对俞千山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如此看重,再加上铁湔显是与俞千山素识,一时窃窃私语,猜测这几人是何方神圣。
苏探晴微笑道:“小弟答应了明镜先生,自然不敢食言。”
明镜先生欣然抚须长笑,与苏俞二人一并上台,指着林纯道:“老夫还道是哪位小姑娘如此大胆,原来竟是你。唔,想不到你不但有一张伶牙利齿,居然还得到了公孙映雪的真传,连老夫都看走了眼。”
林纯芫尔道:“能瞒过你老人家的眼睛,小女子不胜荣幸。”
明镜先生笑骂道:“你这个鬼精灵,模样生得那么俊为何还要戴着这个面具,还不快快脱下。”
林纯依言解下面具,她虽在面具下略做化装,但仍是难掩那份天生丽质,台下英雄皆觉得眼前一亮,万万料不到刚才击败孟天鹞的织女针法传人竟是这样一个明眸皓齿的清秀女子,一时掌声雷动。
苏探晴一指身边垂头丧气的钱楚秀:“还有这位老兄亦要给大家看一看庐山真面目。”
明镜先生奇道:“这位又是何人?秦小弟怎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苏探晴抬眼看看欧阳双风,目光最终锁在铁湔身上:“这位钱兄乃是欧阳前辈与铁先生的老朋友。”欧阳双风大感惊讶,口中“咦”了一声,铁湔却是面上微微一搐,连他亦不知一向化身万千的三笑探花郎会以何面目出现在振武大会上,此刻听到苏探晴这般说,已然猜出了真相,不过铁湔生性强横,目光如刀与苏探晴对视,绝不肯稍做退让。
诸人先听到俞千山长啸掠空声激千里,又见明镜先生如此推崇苏探晴,更有林纯的倾城绝色,料想钱楚秀必也大有来历,一时全场目光皆都锁在钱楚秀的身上。钱楚秀心中暗骂苏探晴,无奈摘下面具苦笑不语。只见他一张雪净的面庞,长得倒是颇为俊俏,只是左颊边有一道半寸之弯曲的刀疤,犹若爬行蚯蚓,令面容显得极为邪气。
欧阳双风长身而起,愕然大喝:“钱楚秀!”他平生追捕无数奸人,唯独钱楚秀与其余二人逃出了他的追踪,引为平生至恨,所以虽已隔了十余年,仍是一眼认出。
诸人一片喧哗,三笑探花郎昔日作恶无数,不知坏了多少黄花闺女的名节,江湖中围捕多次仍给他逃脱,想不到竟会出现在振武大会上。在场亦有不少钱楚秀的仇人,齐齐抽出兵刃意欲上前雪耻。
苏探晴朗然道:“钱某人恶名昭著,乃是我大哥献给天下英雄的一份薄礼。”
明镜先生抚掌大笑道:“好,俞兄与秦少侠能有这份侠义之心,足有资格争夺盟主之位,老夫第一个支持你们。”明镜先生向以自己的好恶论事,心中极为欣赏苏探晴,亦不顾与江南四老合力推举柳淡莲的约定了。
铁湔哈哈大笑:“俞兄果是智勇双全,初入中原便立下这一场功劳,老夫亦支持你。”俞千山料不到铁湔亦公然支持自己,与苏探晴对望一眼,摸不透铁湔的心思。
场中诸人本就对柳淡莲出任盟主颇有微词,听到明镜先生与铁湔都如此说,顿时改了主意齐声赞同,那些钱楚秀的仇人叫喊得尤其响亮。
欧阳双风紧握双拳,大步上前,俞千山怕他一怒之下伤了钱楚秀,连忙上前几步拦住:“还请欧阳前辈稍等片刻,钱楚秀虽是万死不辞,此次却是报着戴罪立功之心……”
欧阳双风厉声道:“这等大奸大恶之徒,留着何用?”
铁湔悠然道:“欧阳兄不必着急,奸人授首亦不急于一时。秦少侠既然说三笑探花郎是老夫的好朋友,老夫倒很想听听他的解释。”
苏探晴望向铁湔,话中暗藏机锋:“钱楚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为何突然在振武大会上现身,铁先生难道不知道其中缘故么?”
铁湔面色不变:“秦少侠此言差矣,老夫久驻塞外,虽得闻三笑探花郎之恶名,今日却才是第一次见到他,又如何能知道?”
苏探晴冷笑道:“钱楚秀却是另有不同看法,铁先生且听他细说吧。”铁湔似是对此早有应对之法,呷一口茶,一笑不语。
钱楚秀垂头不敢望向铁湔,嗫嚅道:“我此次来隆中,乃是……”
钱楚秀莆一开口,在旁边的柳淡莲忽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翻手已执出鸳鸯双刀,长刀上劈,短刀下搠,迅若奔雷般朝钱楚秀砍去。
苏探晴与俞千山大惊,他二人料到铁湔必会寻机杀人灭口,早就提防着铁湔与化名李四的勃哈台蓦然出手,却万万未料到首先发难的竟会是柳淡莲。俞千山隔得远已是不及阻拦,苏探晴见柳淡莲来势凶猛,自己手中又无兵器,若是贸然格挡只怕连自己的一条胳膊亦要被她砍下来,正要以围魏救赵之计抬指刺向她双目,忽醒悟精通天下武学的明镜先生在旁,唯恐泄露身份,不敢擅使濯泉指,灵机一动右手一扬,将手中拿着的面具掷向柳淡莲面门,左手同时将钱楚秀往后一拉,那面具虽然轻不着力,但习武之人下意识中总要闪避,只要能令柳淡莲缓上一线,便可令钱楚秀逃出这一劫……林纯亦是抱得同一心思,脱手将银针射向柳淡莲的右肩,只是她隔得更远,待银针射到时钱楚秀早已中刀。
谁知柳淡莲状若疯虎,眼角扫都不扫一下掷来的面具,右手长刀从空中直落刺入钱楚秀的后颈,左手短刀却由钱楚秀的下阴兜入,双刀一上一下竟在钱楚秀的体内相碰,这一招没有任何名目,但那一份狠悍之气足令所有人愕然动容,那一记充满着血腥的双刀暗哑交击之声更可令在场诸人永生难忘!这变故令在场所有人极度震惊,台上虽有江南四老、铁湔、苍雪长老、俞千山、苏探晴、林纯、勃哈台十大高手,或因变生不测,或因不愿出手,竟然无人能及时阻止柳淡莲这似是充注着无数怨毒的一记杀招。只有铁湔抬手射出一记指风,后发先至将林纯的银针击落在地。
钱楚秀大叫一声,口中忽突兀地喷出一束淡青色的火光来,炙向柳淡莲的面门,柳淡莲被苏探晴掷来的面具挡住了视线射闪不及,竟被那道火光正打在人中上,火光一闪即熄。柳淡莲面门受那火光一炙,往后便倒。这本是钱楚秀保命的绝招,可惜却救不了他的命,柳淡莲中招的同时,他亦发出了人生最后一声惨叫!
欧阳双风踏前几步扶起柳淡莲,只见她人中上钉着一枚细若牛毛的半透明小钉,那小钉入肉并不深,但柳淡莲却是昏迷不醒,嘴角漆黑一片,显是蕴有绝毒。欧阳双风正要伸手拔钉,明镜先生精通医术,知道钉上必附有剧毒,连忙止住欧阳双风,取出磁石要吸出细钉,那细钉不知用何材料制成,竟不受磁石之力,只好改用镊子挑出,谁知那钉遇力反往里钻,用力稍大怦然而断,散出一股奇异的腥甜味。明镜先生武功稍差,闻到那股腥甜之味已觉烦闷欲呕,稍加思索惊呼一声:“竟然是夺魂鬼火钉。”
那夺魂鬼火钉乃是前朝一位巧手匠人鲁欺天所研制,那鲁欺天本名鲁千林,虽无武功,却是鲁班后人,一双巧手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据说他能令木人使剑、铁马行路、银鱼游水、金鸟翔空,所以才得了一个欺天之名。后来蜀中唐门暗器圣手唐雪惊为夺唐门掌门之位,挟持鲁欺天全家老少,迫其制作天下第一暗器,三年后方制成七枚夺魂鬼火钉。这夺魂鬼火钉含鲁门巧匠与唐门至毒,平日装于小巧的机簧中暗藏于舌下,可借开口说话之时蓦然发出,令人防不胜防,更是涂有唐门秘制剧毒,中人立毙,几无解药,实乃空前绝后的暗器杰作。唐雪惊心地歹毒,不愿此暗器再流传于世,拿到鲁欺天交给他的六枚夺魂鬼火钉后不由分说便杀了鲁欺天的全家,却不料鲁欺天早料到唐雪惊此举,临死前从口中发出了暗藏的最后一枚夺魂鬼火钉,唐雪惊便成了这夺魂鬼火钉下的第一位亡魂,而这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暗器的夺魂鬼火钉的制作方法亦从此失传。
这夺魂鬼火钉据说发出来速度极快,无声无息,避无可避,只是因为钉头上沾了唐门剧毒,所以才会有那一道淡淡的青色,形若鬼火,虽然每枚夺魂鬼火钉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准确度与杀伤力都因使用者的功力而异,但因其外型小巧携带方便,发射时令人难以防范,加之可令中者立毙的唐门巨毒,所以才有武林第一暗器之名。夺魂鬼火钉问世以来,死在夺魂鬼火钉下的仅有三人,皆是名震一时的绝世高手,而为了抢夺这歹毒暗器互相残杀而死的武林中人却是不计其数,隔了数百年后,所余的三枚夺魂鬼火钉渐已成了传说中的神器,想不到钱楚秀竟不知从何渠道得到了夺魂鬼火钉,虽未能救得自己一条性命,却令柳淡莲已是气息奄奄,虽经明镜先生努力救治,仍是面色死灰,昏厥不醒。
变故突起,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陆见波与沈思剑近来年养尊处优,见到这等血腥场面已是惊得面色泛白,苍雪长老跺足喃喃道:“柳谷主怎么如此莽撞?”群雄皆想不到比武尚未正式开始,江南四老公推的柳淡莲竟已重伤倒地生死难料,有人见柳淡莲如此不顾生死杀了钱楚秀,猜想她当年莫非亦遭了钱楚秀这淫贼的毒手,所以方一怒出手,只是这等疑惑事关柳淡莲的名节,如何敢当众说出口来,只在台下窃窃私语不休。
铁湔上前几步遥遥一拜,扼腕长叹道:“三笑探花郎恶贯满盈,杀之大快人心,柳谷主如此高风亮节,可受老夫一拜。”此举又赢得人心,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苏探晴刚刚回过神来,瞧见铁湔趁俯身之际将落在地上的巧情针捡了起来,在手中细细察看,心中不由又是一惊,一时尚未想出应变之法,铁湔已将巧情针递给林纯,微笑道:“秦姑娘请收好兵器,老夫与俞兄相识数年,却不知他还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模样俊俏的义妹,日后还要多多请教。”
林纯不理铁湔的花言巧语,接过巧情针,对他怒目相向,正要出口质问他杀人灭口之举,苏探晴及时上前止住她。他知道那巧情针上刻着林纯的姓氏,以铁湔的聪明才智恐怕已猜出了林纯的来历,如此说分明是故意替她隐瞒身份,不明白他有何居心。虽然揣测柳淡莲必是在铁湔的暗中唆使下出手杀了钱楚秀,但在当前的情况下实不宜再与铁湔反目。此人行事果决,当机立断出手狠毒,实是可怖大敌。
明镜先生出手如飞,连点柳淡莲面门上几处大穴,又将一枚丸药塞入柳淡莲口中,过得良久,柳淡莲眼皮微动,吐出一大口黑血来。明镜先生又替她把了一会脉,起身叹道:“老夫医术不精,只能暂保柳女侠一条性命,却无法将这唐门至毒驱尽。”
林纯从怀中取出她门中的“清风玉露丸”交给明镜先生,明镜先生缓缓摇头:“公孙映雪的清风玉露丸虽有灵效,但蜀中唐门精研毒药多年,若没有他们的独门解药,仍难化解柳女侠体内毒素。”
苍雪长老道:“明镜先生不必内疚,你能从夺魂鬼火钉下救得柳女侠,已属难能可贵了。”
明镜先生略一迟疑,叹道:“说来惭愧,老夫从未见过这等霸道的毒药,实是束手无策。幸好或许这‘夺魂鬼火钉’问世数百年后,针上所附毒力渐已年久失效,所以方不至令柳女侠当场殒命。”
铁湔淡淡道:“有天下英雄在此,只要延得柳女侠一口气,必能想出方法慢慢解毒。如今还是早些定下振武大会的盟主吧。”又目视俞千山,呵呵一笑:“现在柳女侠身负重伤,俞兄已是盟主的唯一人选,当真是可喜可贺啊。”他这话看似随口说出,其中却暗藏祸心,隐示俞千山借钱楚秀除去了柳淡莲。
俞千山冷冷道:“俞某本无意插手江湖是非,既蒙铁先生所请来到中原,自当替中原武林挑起一份重担,方不负铁先生所托。”他亦是一语双关,表明自己决意站在中原武林一边,不再受铁湔的利用。
铁湔微微一哂,语含讥讽:“想不到在塞外闲散多年亦未能磨去俞兄心中的壮志豪情,老夫唯有佩服不已。”
俞千山豪然大笑:“俞某虽闲散多年,却时刻未忘家仇国恨。所以此次来中原,纵然才疏学浅难堪盟主重任,亦只好勉为其难。”
铁湔漠然道:“盟主之位尚未定下,这‘勉为其难’四字,俞兄只怕还是说得早了点吧。”
苏探晴拉着林纯跨上两步,与俞千山并肩而立,迎上铁湔的目光:“说来还要多谢铁先生的足智多谋,才能激得大哥拔剑而起,一展胸中抱负。”
铁湔冷冷道:“秦少侠太客气了,老夫看到武林中似你兄妹这等青年才俊辈出,已是足慰平生。”
苏探晴微微一笑:“只不过当着这天下英雄的面前,要争盟主之位全凭真材实学,由不得玩弄权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听到苏探晴锋利言词,铁湔眼中精芒稍现即隐,口中却毫无介怀般大笑道:“正应如此,老夫倒很想看看你三兄妹到底有何真材实学?”话说到这个地步,双方已是势成水火再无中转余地。不过此刻情形十分微妙,铁湔纵是心怀鬼胎,但钱楚秀一死,苏探晴等人亦无法公然指证;而苏探晴虽明知柳淡莲杀了钱楚秀必是受了铁湔的暗中唆使,可一来柳淡莲生死不明难以追究,二来亦顾忌铁湔揭穿林纯的身份。一时双方都不愿立刻撕破面皮决裂,表面上看似言笑甚欢,暗地里却是唇枪舌剑,话语中隐露锋芒。群雄看出蹊跷,却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铁湔当下令人将钱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