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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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丝劫-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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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听了个大概,脑子里全是西王母点明的朱砂一事。
雪络的执念,除了他重华,还能有谁?
***********
雪络被冰封,蜘蛛的本能让她陷入了漫长的冬眠,血液流动变得愈发缓慢,连同心跳也是一样,到了最后,生命体征全部停顿了下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身体逐渐地变暖了,连同触觉都在慢慢恢复。
这是个温暖的怀抱,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自己脖子在往下滑,灼的她那一部分的皮肤发疼。
雪络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抱着自己的人衣服上滚了一圈忍冬图样。
她意识到这人是重华,于是抬起了手想要抚摸他的背脊,抬到一半的时候,昏沉的意识里突然塞进了些迟来的记忆。
她与碧绾打了一架,然后,这人将飞仙剑扎进她的身体……
抬起来的手臂又重新垂下来,如今,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才显得恰当,所以干脆不去理会。
雪络捂住了自己腹部,疼痛的感觉随着自己知觉的回复也变得越来越强烈。她的伤口愈合不了,在寒冰中凝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怎么都止不住……
忍了半日,还是没能忍住,灼痛的感觉让她难受至极,她下意识地便拉住了重华的衣衫,“好痛……”
重华怔住,一看雪络是真的醒了,又惊又喜,又见她伤口竟又开始冒血,心知不能再拖,于是将她抱起来,踏着祥云去了南海。
他低头吻她额头,“莫怕,我会救你的。”
雪络眼睛又睁不开了,意识逐渐涣散起来,鼻尖嗅到了海风的咸涩与腥。重华带着她去了南海?
她不喜欢那里,她一点都不想去,但还没来得及表达她的抗拒,她就已经被痛的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得
雪络醒过来的时候已身在龙宫。
床边与屋顶上皆镶嵌着硕大的几颗夜明珠,弄得室内很是敞亮。她的伤口倒是不怎么痛了,用手去触摸,发现已经结了痂。
她心知这是南海的鲛珠奏效,为了她,重华又欠了潮笙的情。
想到这里,她倒是宁可他不要救她。
“吱呀——”有人进了门。她循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少年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个贝壳做的碗。
雪络眼尖,瞧见那少年颈上戴着个铜铃,很是眼熟,回忆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那少年笑笑,走到床边来将药递到她手中,“是我。”
雪络存心同他打趣,“你这一回,又是准备来吃了我的么?”
蟾蜍精盯着她,“我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就怕你那位仙君又去同公主告一状。”
雪络自他口中听见重华,笑容一下子有些讪讪的,不声不响地将那碗药喝了,便再无话。
“你怎么不问我那位仙君现下在何处?”
“我与他,没有干系。”雪络敛了眉眼将碗递还给蟾蜍精。他还能在何处?左不过是在陪那位龙宫的公主。
蟾蜍精收了碗,像是漫不经心地又补了一句,“那位仙君正随着公主去看南海水族练兵呢。”
雪络听出他言语中隐约的酸意,瞅着他,“癞蛤、蟆竟想吃龙肉了?”说罢,想起他三番两次欲吞了自己。
“我的的确确是坏了公主的喜事,可你也无需这样记恨我,反而该谢我,否则公主怕是已经嫁做人妇了。”
“我并不是记恨你。”蟾蜍精在床边摆了个凳子坐着看她。“我只是想,你若死了,公主说不定便能够如愿以偿了。”
“公主能否得偿所愿,在仙君,而不在我。”雪络有点吃力地闭上眼睛。“当日是我唐突鲁莽,换做如今,你想要成人之美,我亦绝不会阻挠。”
“你我皆受这‘求不得’之苦多年,又何须瞒我?这样一直摆在心里,也不嫌累得慌。”蟾蜍精嗤笑道。
雪络睁开了眼睛看他一眼,“求不得?”
她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来,肆意笑了两下,胸腔里的气体振动着,心口都有些发疼了。“我从很久以前,便不再想去求,也不再敢去求了。”
“说来奇怪,有些念想,你放在心里不说出来,时间一长,自然就没有了。”
“哦?是么?”蟾蜍精听着她口是心非,也不马上揭穿,只替她盖了被子。
“若真是如此,当日你在南海之滨想起前缘往事之时,为何要让他知道呢?你大可装作仍旧对他一无所知,如此一来,重华仙君说不定也不会执着至此。”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大可不必在我面前遮掩。说一句实话,承认你肖想他,就这么困难?”
雪络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她抬着声调,语气里满满的恼怒,几乎是在责问。
雪络走到了桌边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将那杯子握在自己手心。
“我肖想他,我怎么能不肖想他。”
雪络别过头去,手抖了一抖,杯子里的水溅出几滴。
“若有这样一个人,他亲手将你带离了无边无垠的孤寂。他非但不嫌你身份卑微,还怜你护你,与你朝夕相对,将你视作唯一。这样一个人,换做是你,会不会喜欢他?”
蟾蜍精眼见雪络拧眉,眼中似有泪光微闪,一时之间竟也无话。
“我一个低微的仙宠,本来连见他一面都是痴心妄想,竟还贪得无厌,落得今日下场,终归是我自己活该……”
“何必这样说?仙君几次三番为你拉下面子来南海,在他心中,断然是有你的。”
雪络听他好心出言宽慰,勉强扯出个笑来,她摇了摇头,看着那杯凉水里自己的倒影。
“你又错了。”
“忘了是哪一年,他与陆吾仙君比剑,他玄衣的衣袖被割破了。”
“那件衣裳是平定南海之乱后仙帝赏的,用的料子并非一般仙女织出来的云锦,而是混了叛将泉先的鲛绡在里头,不惧烈火,入水不濡。仙君很是喜欢,便一直穿着。”
“我在长明灯下替他补。只是泉先已经死了,手边再无鲛绡,很是为难,后来灵机一动,取了自己的头发混在线中。本以为他无从察觉,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自此以后,他将那件玄衣压在箱子最低下,再没穿过一次……”
“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他与我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雪络凉薄地笑了笑,原先一只压抑着的情绪一起伏,竟是吐了口血出来。
蟾蜍精眼看着她淡然地擦去了嘴边的血,然后将那杯混了血的水喝下肚去。
“他之所以屡次救我于危难之时,也不过只是因为——我是他与司命仙君之间的一个赌约。”
“司命曾坦言他养不活我。所以,他才会这样紧张我的性命。”
重新被添满的杯子又凑到了嘴边,“我几千年来都同自己说‘我不要死’、‘我不能死’,也不过是为了替他争一口气。这也是,我能替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你说他心里有我。我自玄衣一事之后,便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过,也再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我时常想,如若当初未曾相遇该多好。”
“若是当初,我没有遇见他,我就仍旧是王母座下一只蜘蛛,千万年漫长岁月,从没有人相陪,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孤独寂寞。他在瀛洲岛当他的重华仙君也好,他在迦叶寺当高僧梵重也好,都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会体味到何为失落,更不会知道,被孤零零地抛下,一个人待几百几千年是什么滋味。”
“如若当初,未曾遇见就好了……”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蟾蜍精怕她重伤刚好一些情况又变差,于是匆匆哄着她躺下休息。
蟾蜍精出了房门,只看见地上一碗翻了的药,盛药用的碗被海里来的风一吹,在龙宫用水晶铺就的地板上孤零零地打转……
雪络夜间醒了一次,四周暗了下来,夜明珠上都被罩上了一层黑色纱绢,仍有微微亮光透出来。
借着这亮光,她看见她的床边坐着个人。
雪络被吓得一下子清醒了,她下意识地以为那只癞蛤、蟆死性不改要趁着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吃掉,却在此时瞧见这人俯下身子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懵了一下,尝到自他口中渡过来的酒气。
一吻毕。重华收紧手臂搂住了她,贴着她的脸,鼻尖轻蹭她冰冷的耳廓。
雪络一动不动,只叹了一口气。
“你既不喜欢我,又为什么总要来招惹我?”
是了。重华想起来了。
自一开始,就是他先招惹她的。
最开始,就是他自己熬不住瀛洲岛上的孤独,想要找一个人陪一陪他。然后,便有了蟠桃宴之后的那一回顺手牵羊……
这个认知将他自酒带来的暂时麻痹中彻底带扔回清醒里……
雪络感觉到身边的人着急慌忙地起了身,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她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侧过身子接着睡。
那夜之后,雪络再没有见过重华。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了,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明白重华说的 “倒过来说他们的故事”的意思 虽然我觉得大家可能都不太记得了 嘤嘤嘤TAT
原文:他何尝不想多说一些给她听,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倒过来说他们的故事——他初见她时便心生欢喜,彼此坦然地剖白心迹,他从来没有伤她的心,他们欢喜自在地在一起,直到最终,她将他全然忘记了……

、长明灯
雪络最终一个人回了迦叶寺,看见魑魅与姽婳在等她是情理之中,见到了笑璋就颇有些意料之外了。
她笑着与红毛狐狸打了个招呼。
“笑璋,你现在是男的女的?”
红毛狐狸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雪络“咯咯”笑了两下,伸手摸了乱了他头顶上的红毛。
“啊呀,别乱摸!容易谢顶!”他今天早上对着镜子梳了足足半个时辰呢!
雪络停止了蹂、躏。
“哼,看在你还是个病号,伤还没好的份上本大王就且饶过你!”笑璋气鼓鼓地将毛发重新拨弄了一番。
“你来做什么?”
笑璋撅着嘴,“替我门前那株迷毂树来看看你。你不知道,自你被带去龙宫之后我每天出门都找不到路!求了这祖宗好几天才明白他是想让我来看看你如何了……”
雪络点点头,“你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只管好好修炼。他的事情,也是我对不住他……”
迦叶寺换了许多住持,以往的那些雪络从来不屑一故,只是如今在任的这一个,倒是可以与当年的梵重一比高下。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雪络正呈蜘蛛模样卧在大殿横梁上听老和尚布道弘法。
“大师,我有一事不明,大师不过修行几十年,如何敢说自己已领悟大乘佛法其中精妙的呢?”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又怎知贫僧前一世未曾修行呢?”
雪络见那个发问的面红耳赤,周围传来窃窃笑声,她望着大雄宝殿正中佛祖的金身,等人都散了,便换做人形端坐起来。
“大师。我有一问,可否冒昧请教。”
老和尚手执佛珠,见她突然冒出来,也不惊讶,仍旧淡定自若,“施主只管问便是。”
“我从前,深受‘求不得’之苦多年。后来听了许多佛法教义,懂得要‘破执’,也懂得了自在、放下的道理,却仍旧是无法解脱。无论如何参悟不透。还请大师指点我。”
“山不来就,施主便去就山罢。施主无心入佛门,身在红尘,便不要轻易学我佛‘破执’了。”老和尚朝着雪络弯了弯身子,喊了一句佛号便走了。
雪络在那横梁上枯坐了大半日,将那老和尚的话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这才离开。
********
“雪络!”姽婳扭着腰摆着尾巴来到菩提树下,“听说笑璋找着了意中人,我与讨厌鬼一起去看看,你去不去?”
雪络盘腿坐在树杈上,睁开了眼睛用腹语答她,“你们去罢。我今日还要去塔顶打扫,便不去了。”
姽婳扭头走了,一边走远一边还在嘟囔,“真不知道那个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的上仙有什么好……”
雪络知道她的性子,于是也就笑笑由得她去。
她重修闭口禅有多少年?六百年还是七百年?记不清了。不过供奉那位曾替她指点迷津的老和尚的塔,她倒是每半年就会去打扫一次,从来没忘记过。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罢。
雪络这样想着,继续闭上眼睛默默诵经。
*******
时光是白驹过隙,转眼竟又是众仙赴蟠桃宴的时候了。
重华刚刚从不周山那荒凉的不毛之地出来。
这一回,是他主动求仙帝让他去守那荒山的。
他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这一想,就过了好几百年。
“你自己出来了,可是想通了?”仙帝这样问他。
重华摇头苦笑,“回帝君,我日思夜想,却还是想不通。”
他听见仙帝叹了口气,竟没有责骂他。
“罢了。时辰不早,还是先去昆仑赴宴罢。”
重华在路上听了许多新鲜事与奇闻。他刚刚从不周山出来,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新鲜了。
这一路上听到的最稀奇的事情,莫过于凡间有一只妖精,慧根很深,修行多年得道破格飞升成了上仙。
妖精得道成仙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直接成了上仙的,真是极少。
听闻这只妖精前几日刚刚上天界,被仙帝分去了西王母处。
重华与身边的神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余光像是瞥见了雪络的身影。他心中一惊,反应过来时马上环顾四周去寻。
前头有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仙女,捧着一碟瓜果缓缓前行,重华看她背影有几分像雪络,急忙跑上前去抓住了人家手臂。
等到那小仙女回过头,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孔。
“本君认错了人,唐突了。”
小仙女用看怪人的眼神看了看他,福了下身子又走了。
重华自嘲地笑了一笑。
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断然是在人间过她的快活日子,没有他在身边,只怕是乐得清静。
他想到这里,便是西王母处酿的琼浆玉液也尝不出什么好来。
“敢问王母,前几日飞升的那位仙人在何处啊?众位仙家都很是好奇,想要见一见,拜会一下。”
西王母在高台上笑了笑。
“我这里人已经够多的了。想起重华仙君的瀛洲岛自他去不周山起已经空置多年,便让那位仙人到那里去了……不想赶巧,重华仙君今日就出了那不周山,日后,还请仙君多多照料这位仙人。”
重华举起杯子领命,仰起头饮尽。
瀛洲岛这三个字,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了。
几百年未曾有人踏足,只怕那里荒凉破败得都快要赶上不周山了罢?
他想起当日雪络说要与他回来的时候问起了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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