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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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丝劫-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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淖煅鹱熬缌业乜人裕饷窗肴詹恢芰藠箣O抛来的多少眼刀。眼见他想要收住却又实在没法子收住,姽婳只得变着法子帮他一把。
于是隔着一张八仙桌,姽婳不动声色地在台子底下,恶狠狠地拧了一下魑魅的大腿……
至于究竟有多疼……看魑魅眼角闪着的泪花就知道了……
秦无心听了她的话,倒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末了还不忘关切地问她,“甄大嫂的脚伤势如何了?要拿些药草敷一敷么?”
姽婳听着“大嫂”这个称呼,只觉得自己一边的眉毛抽了好几下。
魑魅趁着她面色还没有太难看,赶忙打圆场,“还疼么?要不我给你揉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句话一出口,姽婳的面色似是比之前更臭了。
魑魅与姽婳在秦无心家中一连等了好几夜,两人连着好几天未曾合眼,总算是熬出了四只同熊猫有的一拼的黑眼圈来。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这夫妻两吵架的时候动了手……
这日傍晚,天将将暗下来,便劈了两道闪电。
屋子里一下子敞亮之后又暗了下去,姽婳瑟缩了一下子,盘着蛇尾巴在床上扭了扭,尔后便听见春雷响动。
魑魅看着她眼底因这几日熬夜而浮出来的一片青色,到底有点舍不得,于是便道,“姽婳,明日我们便回山上去罢。”
青蛇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嘟哝了一声“嗯”。
魑魅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你要是困了就好好睡一觉。”
他这话刚刚说完,便只感觉到自己肩膀上骤然一沉,转过头一看,姽婳毫不客气,已经枕着他肩膀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睛。
此时天空又亮了一下,魑魅眼睛尖,顿时看见窗子外面有个人影一闪,他看着已经睡去的姽婳,本来不想多做理会。
不想隔了半日,耳边竟是隐约传来流水一般的清澈琴音,那声音听着似乎是遥遥而来,却又听得清每一下拨弦声。
这幽幽远山,寂寂农舍,何来琴艺如此高超之人?
魑魅心生疑惑,皱着眉头稍稍犹豫了一下子,最终还是垫了个枕头在姽婳背后,起身出了门,去寻那琴声所在。
魑魅围着屋子转了好几个圈,朝着秦无心那一间望了好几眼,伸手试探性地往门上推,那门居然没有上锁,不过轻轻一推便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屋子里仍是静得很,那琴声倒是真切了几分。
魑魅寻声来到那美人图前头,伸手将那图稍稍拨开了一些,便看见有一道暗门,自没合上的缝隙里透出温暖的橙色烛光。而那琴声,便是来自这道暗门之后。
从他所站的位置,正能够看见室内有张寒冰床,上面坐着个着个孱弱的男子,看似十分虚弱的模样,消瘦的面颊凹陷下去,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他许久没晒太阳,抑或是在那张寒冰床上躺了太久,整个人竟然透着一股子潮湿阴冷的感觉。
他挪了挪自己位置,将暗室内的全貌看了个分明。
正对男子,秦无心正在抚琴。
偶尔在琴声之中夹杂着那男子低声压抑着的咳嗽声,他曲起手臂握拳掩着自己的口唇,微微弯着背脊,咳嗽时虽拧紧了眉头,放下拳头后仍旧是眉眼弯弯,笑意无穷。
男子眉目俊朗,嫣红色的薄唇衬着一张苍白的面孔,倒是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只是……这人眉宇之间缠着一股子浓浓的黑气,分明早已是一具尸骨了……
屋外正电闪雷鸣,风声雨声不绝于耳,可无论是再怎么杂乱的声响,都无法使得秦无心分心。这室内俨然是一派温馨的景象,然而在这一片安谧祥和里,魑魅却隐约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完姽婳撒的谎之后,今天早上起床就把右脚给扭了QAQ,具体情况是这样:右脚落地的时候一下子觉得脚上没力气,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吧唧坐到地上到现在左半边屁股还是好痛TTATT,姽婳这熊孩子真是好大的怨念,嘤嘤嘤
、无心人(2)
魑魅在暗室门前站了许久,一言不发地看着室内。
一曲尽,那男子弯眉拍掌,“无心的琴艺还是半点没有退步。”
他说话很是吃力,气息虚浮,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勉力将话给说完了。
“子游又在哄我开心。”秦无心笑着上前坐到他的身边,抬起他的手,脸颊贴着他冷冰冰的手心蹭了两下。
再抬眼时,他已经重新阖上了眼皮。
秦无心伸手贴着在他胸口处抚了抚,半垂着眼帘,用温柔至极的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三郎……”
魑魅看着暗室中所发生的事,尚未来得及理清思路,天际中已经又是电光一闪。
待到雷声轰鸣而落,他将将欲转身离去,却在此时听见秦无心坐在床边背对着自己冷声道,“曲子都已经听完了,客人还留恋不愿就此归去么?”
山精被捉了个正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让姑娘见笑了。”他眉头微微挑起,话锋一转,“只是……无心姑娘硬是留下他这么一个活死人的空壳子,又有什么用呢?”
秦无心听了这话,忽而便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魑魅,“活死人?”她挑起一边眉毛,“呵呵。难道客人觉得,那些人心,我都白挖了么?”
她的笑容不改,却在此时此地诡异的气氛中显得阴森森格外慎人。
魑魅大惊。
他之所以讶异,并不是因为她承认了自己便是那个“专吃人心的妖精”,而是因为自己与姽婳从开始遇见她,到现在为止竟然谁都没发觉秦无心原来并不是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山精问了这话,心中开始暗暗地盘算。
秦无心能将这事瞒的滴水不漏,恐怕道行不浅,若是自己贸贸然地同她动手,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自己也不知她让自己看见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如暂时先按兵不动的好。
“时辰尚早,客人不如坐下来,听无心说个故事。”秦无心说罢重新坐回凳子上,动了动手指,正对着那张桌子凭空变出一把椅子来,朝着魑魅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到他坐定,秦无心便低下了头,指尖勾起琴弦奏出第一个音。
此时,烛光跳了跳,晕开的橘色光影之中渐渐地临空浮出一幅画面。
魑魅细细一瞧,画面中出现的正是这室内的二人。
曲子开头悠扬明快,二人在繁华的离歌相遇,到了曲子后半段节奏便渐渐地慢下来,如泣如诉,魑魅最终瞧见的,便是秦无心服毒自尽以及魏子游惨死的情状。
魑魅看完了这出琴声谱出的旧戏,这才明白秦无心初时遇见他与姽婳,实则并没有说谎。
她的确是因为十岁时家乡瘟疫,而被双亲带着背井离乡。只是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并非千
绝山下,而是离歌。她当时怀中空空,父母又双双离世顿时所依,留下的仅剩她的那尾独幽琴。
秦无心到底是个倔强的女子,凭着自己当世无双的琴艺上了鸨母的画舫,她只靠着自己一双手替自己讨生活,却也在那烟花柳巷之地想尽法子活了下来。
她生性高傲,纵使是在那污浊之地,也搓不去她一身的傲骨,折辱不了她分毫。
这女子于情爱之事亦是如此,她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可一个魏子游,却偏偏能够叫她放低了自尊,低眉顺眼,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
而到了最后,她徒留的一点点尊严都被这人在不经意之间踩在脚下碾碎了成为泥土尘埃。
可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碰上的偏生是魏子游——这个人被众人捧在手心里;这个人只是弯眉一笑,就能让她的天都变成亮的。
“一物降一物”这话所说的,是不是便是如此?
秦无心弹完了曲子之后,那光影中的画面便又渐渐地淡去。
“……你不是……死了么?”魑魅犹豫一番,终究是问了这话。她身上并没有鬼气,眉间也没有黑气缠绕,一点不像是死人。
“我不是她。”她的手掌抚着琴弦,“这故事还没全部讲完。”
她深深吸了口气,缓声续道“真正的秦无心早已在春分的那个夜晚死去,她服了毒又纵了火,分明是存了心要寻死。”
“你眼前所见,也不过只是她的躯壳罢了,她的心——早已经死了。”
她这话是不是一语双关,这个“死”究竟指的是她对魏子游彻底失望还是她的心脏再不跳动,魑魅皆无从得知。
“你不是秦无心。那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占了她的躯壳?”
“我的本体本来栖身于这尾独幽琴之中。”她指尖轻轻地掠过琴身上的裂纹,“五百年时光使我修成了精。”
她腕子轻轻一动,又是一串琴音散在空中。
光影中又出现一幅画面,依旧是秦无心画舫上的那间房,可坐在琴桌后的女子却分明不是秦无心。
那女子头上梳着垂挂髻,大而圆的眼珠子闪闪发亮,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灵气,她笑意盈盈地望着魏子游,声音甜糯,仿佛是琥珀色扯不断的麦芽糖一般。
她将手肘支在琴桌上,手托腮微微歪着头,带着笑意喊他,“三郎。”
魏子游半倚着房中铺着虎皮的一张美人榻,似是而非地笑着,“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说完了这话,又自嘲一笑,“我忘了,你是一尾琴,又怎么会有名字?”
“我有名字……”
他点点头,没等她说完又道“你当真喜欢我?”
她脸上笑意不改,“是。”
“可是……你没有心啊……”他似笑非笑地说了这话。
琴声骤然停住,魑魅看向她,发现她眼框里储着泪,她微微一颤眼睫,睫毛上都似是沾到了晶莹的露水。
“方才幻象中出现的那女子,便是我原来模样。”
她说话之间,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魑魅此时终于理清了头绪,“魏子游知道你是琴精?”
她点点头,继而又道, “他本已死了,我找到他时,他的身子都已经开始发硬。我将他的魂魄锁在他身体内,到极北之地夺来千年寒冰以保他身体不腐。”
“我心如死灰之时,在街上撞上了一个算命的瞎子。”
“他虽然形状疯癫,却是料事如神,竟然一眼洞穿我的难处,教我剖心续命之法,最后叫我从离歌不断往南走,遇见第一座山后就此停下,他说我会再在那里找到一颗不死之心,将魏子游救活。”
“我一直走,带着魏子游与寒冰床,遇上的第一座山,便是这千绝山。”
魑魅听到这里,微微颔首,仔细寻思了一会,又将自己心中疑惑提出来,“你说魏子游那时候已经死了……既然如此,你何不用自己本来面貌示人?为何还要顶着秦无心的面孔?”
她沉默半日,不想到了最后,竟是眼含着泪花笑了出来。
“谁都以为魏子游风流成性,心上从来不会有什么人……可是,这也终究只是旁人的臆测,谁又会想得道……他心里还真是给她留了个位子呢?”
魑魅想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她”,说的是秦无心。
“我自第一日开始替他换心,他迷蒙转醒时,喊出的,却是一声‘无心’……”她微微抬起了下巴,眼眶里的眼泪被压下去一些,嘴角却还是翘着。
“你甘心么?”山精曲起了指节,轻轻叩了叩桌子,发出“笃笃”的响。
她凄然一笑,吸了口气仰起脸,隔了半晌望向床上呼吸都微弱的魏子游。
“他想是谁……便是谁罢。”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心人(3)
不知几时窗外的夜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略有些潮湿,雨水带来的湿气重还隐隐带着些泥土味道以及青草的清香,淡淡的,就似是当年秦无心屋子里常熏的艾草。
琴精朝着暗门外望了望,隔着窗户看见已经不如方才一样深黑如漆的天色,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她似是又变成了初见时那个笑起来媚态横生的无心姑娘,一颦一笑之间,满是风情。
她灵活的腕子动了动,用琴弦缠住自己细嫩的指尖尔后使劲一勒,原本白皙的指上忽而被割出深深的一道伤口,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血自那道伤口渗出来后,她又细细地将血抹在每一根琴弦上。
殷红色血珠子均匀地分布在琴弦上,似是晨光熹微时凝聚在草木上的闪闪发亮的露珠一般,此时此地看来,说不出的妖冶。
“一开始,我剖取人心,便是为了救活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一颗心,不过只能维持短短数日。”
“他往往是第一日夜里醒过来,撑不到几个时辰,便又昏睡过去。至于移植在他体内的那颗人心,过了七日便会停止跳动……到了那时,他仍旧变成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直到我遇见你们二人……”她露出个有几分诡异的笑容来,手上动作不停。
“我发觉自己真是太傻了,见了你与蛇精才醒悟过来。妖精的心同人的心比起来,可是要耐用的多了……更何况,你是山精……”
她说到此际,终于将自己被琴弦紧紧缠住的手指从折磨中解放出来,染血的指尖隔空指向了魑魅的心口,“山精由鬼而化,心虽不跳却也不死,鬼差也不会向你勾魂……你这颗心,是颗不死之心。”
魑魅皱了皱眉,“你要我这颗心?”说罢又笑,“若是你真的要这颗心,你大可以直接夺去,挖人心脏的功夫,你恐怕已经熟能生巧了罢?为何要多此一举让我知道这么多事情?”
她指尖滴下鲜血敲在桌面上,“那个算命的告诉我,不死之心,不能靠强取豪夺而来,需人心甘情愿地奉上。”
他沉吟半晌,“你方才的故事说的的确动听,而琴声也可谓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将这颗心让给你。”
“若真是如此,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脸上笑容不改,将自己的手指收回来按在红色的琴弦上,“我对客人那位‘娘子’,下了血咒。客人还是早作计较,好生考虑一番。否则我一旦拨了弦便再不会停下,而你那位‘娘子’最终也会失血而死。”
魑魅的神色不自觉一僵。
何谓血咒?
施咒者用自身血液下咒,耗尽自身血液的同时将中咒者的鲜血悉数转换到自己身上,大约同“换血续命”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这本是妖邪至极的法子,在妖界流传了许久,只是施咒者要承担的风险太大,故而都要失传了。魑魅当了许多年的妖怪,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血咒”,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此时忽而想起自己当初刚刚遇上姽婳时彼此的模样,又将两人多年来的相处在脑海中滚了一遍。
魑魅隔着窗子看看将亮未亮的天,琉璃色的眸子半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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