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一个少年恭声回道,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身上军牌上已经有了一颗银色的弯月,却是刚刚被调回中枢的丁涛,“倭王的勤王令出有半个月之久。近畿各地已把军队召集完成,约有三万五千人,现在就在一百二十里外。关东一带也在开始征召士兵,大概半个月后就会沿东海道来攻。另外,从这里往西,被称为中国的地方,也有消息说当地倭人正在编组队伍。不过那里人口不多,地力贫瘠,应该召集不到多少兵力。但在日本东北,称为奥羽的地方,由于是对抗虾夷人的前线,驻扎有近万人。除此之外,九州岛的太宰府那里也能召集起两三万士兵,不过,有第二舰队和派驻在对马岛总兵站的驻军,他们恐怕不敢渡海上本岛。”
“难道参谋部的战略是准备等倭人勤王军赶来平安京,好以逸待劳,乘势将其一举荡清?”朱聪又问道,这几天,他都在帐中忙着写在辽东半年多的述职报告,对于今次作战的计划却是懵然不知。
“不!”丁涛摇头,“我们的目的仅仅在等倭人把军队召集起来,方便我军把他们全歼罢了。虽然倭人军队的主力绝大多数是征起来的农民,多是用的竹枪,身上的盔甲也是用竹片打造。但也有少部分是平氏和源氏的武士,其人多有武勇,是日本的中坚力量,要想征服倭国,就先得把他们连根拔起。”
“平氏?源氏?”“这两家都是下放臣籍的宗室。源氏是皇子下放后给予的赐姓,而平氏则是皇孙或血缘更远一点的宗室所得到的赐姓。”
“把宗室下放臣籍?这是什么意思?”朱聪捉摸不透,大宋可从没有这种做法。
“好了!好了!”赵瑜在一边不耐烦道,“没有必要知道那么清楚,管他是皇族还是贵族,很快就都是鬼族了。只要知道倭人的军队开始召集就够了。已经到了我们出动的时候了!”
“大王,要出兵了?”
“当然。我给了倭王五天的最后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谅他们也交不出人来,只会想着拖延时间。不过我可不会再等了。”赵瑜冷笑道,用商人失踪作为开战理由的确很烂,但已经足够了。这个时代,所有战争都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出兵,不得不找个借口罢了。
当初女真起兵叛辽,其中一条便是辽国收留了其部族逃人完颜阿疏。几次辽金和谈,女真人也有提出交还阿疏的条款。不过由于碍于上国的脸面,辽主天祚始终不肯把其交还。而完颜阿骨打便以此为借口,从混同江畔一直打到了西京大同府。而到了半年前,金人攻破西京,俘获了阿疏,却仅仅是打了他几杖便把他放了。有些金人不认识他,或问为谁,阿疏便说:“我,破辽鬼也。”
赵瑜与女真人一样,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寻找借口上,随便挑出一条敷衍下面的士兵就行了。在军中高层,无人不知今次作战是即将来临的天下的总演习。在出兵前,赵瑜也明确对军政两班说这是大战前的最后一次大考。
而到现在为止,所有人的表现都很不错。从动员令下达开始,东海国中的文官们检索名簿,安抚民众,同时安排奴工去帮助军属,为大军出动解决后顾之忧。参谋部也很出色,只用了十天,便把所有新增编制都安排妥当,八万大军渡海登陆、后勤运输——虽然只是沿着琉球群岛稳步北上——也始终按照计划中顺利进行。
如果让赵瑜来打分,此前的表现绝对是及格了。剩下来他要做得,就是另外一个任务——将日本灭族!
“日本国中,除了公卿王侯,下面庶民都没有姓氏。而即无姓氏,便不知其先祖由来,只如无知禽兽,其人不足虑。只要把识字知礼的上层都清理掉,倭国也就亡了。”丁涛心平气和的说着今次的计划,朱聪听得却汗流浃背——这些年他一直看着赵瑜仁心爱民,都忘了他当初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赵瑜接下去解释道:“无意义的杀戮非我所喜,但让全军见一见血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南洋已定,三佛齐覆亡、真腊也在芶延残喘,能动手的也只剩日本和高丽了。不过高丽紧邻女真,消息容易散布,太狠辣的手段也不适合使出来。不比日本,孤悬海外,又多年不知兵事,是再好不过的目标。”
“东海既要崛起,脚下的路少不了用尸山血海来铺垫,交趾如是,辽南如是,南洋如是,当然,今天的日本也如是。就让倭人成为我们的踏脚石罢,接下去的路需要他们的尸体来修建!”
注1:由于日本偏处海外,几乎没有外敌侵扰。所以历代京城,包括平安京都没有城墙。不过因为模仿长安筑城,所以城门却是完备。这种城池,仅仅是建着好看,并没有实用价值。
第三章 灭国(上)
宋宣和四年十月十九,甲戌。西元1122年11月19日
北陆道。
为日本五畿七道之一,是其国中北部的行政区划。同时也是日本本岛北海岸,贯通若狭、越前诸国的交通要道的名称。
泰西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的说法,而在大宋,以汴京为中心,延伸出来的水陆要道也不计其数。放到日本,也同样如此。除去以南海道为名的四国岛,西海道的九州岛,本岛之上,以平安京为**,修筑起四条官道贯通本岛的东西两面。分别是向西去的山**和山阳道,向东延伸的北陆道和东海道。至于从湖边的近江国,一直把整个东北地区一起囊括进来的东山道,虽然没有大路连接京城,但穿梭在群山中小路也为数不少【注1】。
而这些倭国历代政权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造的道路,却恰恰给东海军的四面出击,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张大牛沉默的走在队列中,双脚机械的在北陆道的黄土路面上交错前行。在他的前后左右,一个不满编的指挥,总共三百五十名官兵,都默不作声的紧跟在高高飘扬的军旗之后。身上披着的鱼皮轻甲,挂在腰间的夹钢佩刀,以及背上的双肩油布背包,都是东海军制式配备。虽然他们只是副营,但所有的配备都不比正营差到哪里去,不过同样的,他们身上的负重也绝不比正营的士兵少上一两半钱。
不比正营经过常年累月严格训练的精兵,能背负着近六十斤的兵器装备,在一天之内跋涉四十里后连续投入战斗。像张大牛这样的预备役,在经历了连续四天的行军作战,除了麻木的听从命令,再没有一星半点的多余气力,就连张口说话都嫌费劲。从体内的每一块肌肉传来的疲累,让阴郁怒火在张大牛的心中熊熊燃烧,满腔的愤恨都投注在倭人身上。
四天前,按照东海军中通报的说法,由于倭王无视赵瑜的善意,‘蛮横’的拒绝了最后通牒,拒不交出被掳走的国人。在平安京外围城了半月之久的大军终于奉命出动。八支正营部队作为预备队留在后方,而剩下的队伍则在进军号声中突入城中。
平安京中的抵抗,就如挡在滚滚车轮前的螳螂,在一瞬间便灰飞烟灭。把平安京外的篱笆墙踩在脚下,用火药包把只有两丈高的宫城城墙炸成瓦砾,张大牛所属的指挥当先杀入王宫,占领了象征日本中心的紫宸殿,把倭王临朝时所坐的御榻献到了赵瑜面前。
攻城之战仅仅持续了两个时辰,十月望日的那一天所剩下的时间,张大牛和数万名东海士兵一样,都是在洗劫城中的工作中度过。在历经交趾、辽南、南洋各次大战的一线军官的指挥下,刚刚被征入伍的新兵们,极有效率的在一间间宫室和公卿府邸中杀戮劫掠,日本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古物珍玩,都一点不留地被搬运搜集,堆积在大街上,继而连同俘获的嫔妃宫人,贵戚仕女,被数以百计的大车运出城外。
上至天皇法皇,下至王侯公卿,近万倭国贵族被屠戮一空,尸体在皇宫中堆积如山,黑的血液凝固在被瓦砾碎石之上,厚厚的竟有数寸。在把城中百姓驱赶出城之后,一支支火把丢进了王宫宅院,依然是东海军惯例的纵火焚城。三百多年的倭国王京,淹没在火海之中。北风呼啸,如有数万冤魂在悲鸣。风助火势,那直上云霄的黑沉浓烟,就算到了百里之外,仍清晰可辨。
第二天。把周围四十里地熊熊烈焰留在背后。东海八万人马沿着大路向东西分兵进军。约期三月。全灭日本。赵瑜亲领近卫一营。加上近万登陆地水兵。清理近畿五国。日本地国。只相当于大宋地一县。五国合一。也不过一州之地。赵瑜提领一万两千人。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而张大牛所属地野战三营。领到地任务便是横扫北陆道诸国。北陆道沿着北海。本有七国。但在佐渡国这个海外孤岛被东海占领并开金矿之后。就只剩六国。由于有佐渡岛上地驻军和分舰队支援。这个任务被认为是各营中最轻松地一个。
不过所谓地轻松。也只是相对而言。绕过日本最大地湖泊琵琶湖。野战三营一边行军。一边攻击沿途地村庄、寨堡、寺庙和神社。在这过程中。正营始终没有出动。一切战斗都有两个副营来完成。甚至是哨探游骑。安营扎寨。也是由副营亲历亲为。
相对于累得七死八活。每天都在行军、作战、休息中循环度日地新兵们。正营地四千官兵轻松得仿佛在观光游览。不过。因此而生怨地士兵却很少见。有身经百战地正营跟在身后。所有地新兵至少都能睡得安稳。也不用担心战败会如何下场。
对于四个野战营地战斗力。东海国中几乎都是盲目地信任。东海国历年来地战争。从来都是动用五千兵便能灭国屠城。有四千精兵在后压阵。哪还会有人担心倭人地反击。
张大牛所属
指挥刚刚毁掉湖北的若狭国国分寺,同时还顺)T社。欲灭其国,先毁其史,在日本,传承历史文化的不是公卿武士,便是僧侣神官。而一路北上,沿途的神社、寺院无数,让他们着实费了不少气力。
在身后留下了一片废墟,三百五十人的队伍稳步向前,他们这个指挥接下来的任务是赶去前方的预定地点,为全军准备好今天休息的营地。野战三营的其他队伍现在正分散在若狭国的村落乡镇之中,按照早间的行军计划,他们只有到了晚间才能陆续赶上来。
急促的蹄声从前路响起,几匹散出去的游骑正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马上的骑手满面风尘,而马鞍之后,几枚级正随着马身的颠簸上下飞舞。游骑与张大牛擦身而过,他只用了眼角瞥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盯着身前士兵的脚步——他就连好奇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机械化的动作。
游骑在已走出行军队列的三名主官身边停下,不知报告了些什么。很快指挥使跳上自己的坐骑——在此之前,所有的军官都是与士兵们一样,背着装备徒步行军——骑在马上,赶到了队列最前,指挥刀在头顶挥舞了两下,直指前方,大声呼喝:“全军轻装前进,半刻钟内赶到前面的山口!”
没有半点拖延和磨蹭,一串沉闷的落地声之后,三百五十具背包被抛落在身后,蜿蜒的队伍如同受了惊的巨蛇,突的一下便加速向前冲去。急促的脚步声中能听出士兵们的兴奋,东海军功最重战阵歼敌,其丰厚程度甚至连攻城掠地都比不上,指挥使即是如此下令,前方必然有敌军出现。比起烧杀抢掠,自是即将来临的战事更让他们这些士兵期待。
………………………………
军势已经接近了若狭国和越前国交界处的山口。越前守平忠盛正领着他的六千大军在北陆道上赶向若狭国中。身后的红色军旗随风舒展,一万多只脚步带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回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平忠盛不禁自得而笑。他是伊勢平十岁便已经成为一国守护,离殿上人的仙籍【注2】也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世代垄断公卿高位的藤原诸家,不可能允许一个卑微武家分家家主,贸然涉足只属于他们的领地。不过,现在这个让他难以逾越的距离,已经不再是问题。
上洛!这是让所有在外的武士都兴奋的词语。能入神京为官,参与朝政,是平忠盛等武家子弟毕生的梦想。而十天前的勤王之令,便让平忠盛看到了实现梦想的机会。没有多做犹豫,他立刻派出人马去联络越前国中的大名、小名【注3】。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便召集起了六千人众——这也多亏了现在是秋收之后,进入了冬闲期,征召农兵才如此顺利。
虽然来袭的贼军据说有十万之众,但熟悉京中虚实的平忠盛却并不相信。若是平安京外真有这么多贼军,京城早就保不住了,如何还能送出勤王令?最多不会超过万人,平忠盛有着自己的判断。
对付这点贼军,平忠盛有足够的信心。只看他越前一国就召集了六千军队,就知道以神国五畿七道的人口,编出二十万大军绝非难事。只要诸路大军合力,想消灭贼人是易如反掌。
不过尽管如此,他在出兵前后,却总有种心惊肉跳的不详预感。看着前来送行妻儿,平忠盛却觉得也许看不到刚满五岁的嫡子元服时的英姿了。
虽然晦气话没有说出来,但他却忍不住却给嫡子起了成年后才用得上的大名:
清盛,平清盛【注4】,这应是能掌控天下的一代豪杰的名字。
军势已接近若狭国,其国地域狭小,如果全速行军,只要两天便能进入平安京所在的山城国。兵贵神速的道理,平忠盛很清楚,越早赶到平安京,能受到的封赏就越丰厚。给坐骑猛抽了一鞭,他再次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但这时,前方里许外的山口处,一面蓝色的大旗突然竖起,旗面卷动,闪烁着点点金光。
平忠盛瞳孔骤缩,猛提起马缰……是敌军!
注1:不多加解释了,有兴趣的去玩玩信长的野望好了。
注2:日本古代,能上殿面君的,必须是正六位以上的官员,称为殿上人。而登载殿上人的名簿,便称为仙籍。由于日本朝廷高官多为世家公卿所垄断,武士出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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