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好诗啊。”
柳如是显然与这位韩生员相熟,笑着拍掌捧场。
“韩朋友这首诗作得绝了,前两句叠句,后两句怀古。妙哉,妙哉。”
柳如是虽然自己不怎么会作诗,但经常组织诗会听的多了也会一些品评的套路。
什么意向啦,什么叠句啦,什么怀古啦,怀春啦
套用在这里倒也没啥问题。
柳如是心里高兴啊,武昌府的士子一直瞧不起荆州府的生员,这下好了。一次诗会就能让他们彻底吃瘪,今日这事传将出去看谁还敢小瞧荆州府的读书人。
“诸位,今日吾辈吟诗作赋怎可少了美人作伴?柳某人请了陈元楼的姑娘们来祝酒可好?”
“好,好啊!”
“柳兄高义啊!”
“美人祝酒,才子赋诗,美哉美哉!”
一时叫好声不绝于耳。
柳如是十分得意的拍了拍手,便有一些身着襦裙的美人踩着莲步鱼贯而入。
虽然此时已是寒冬,但酒楼里烧着无数火盆,宛若夏日一般。
这些美人穿着单薄却也不觉得冷,反而把身体的曼妙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读书人一时间都看傻了。眼睛完全不能从美人身上移开。
那斑斓多彩的裙摆仿佛是被仙子的施了魔,勾的他们心神荡漾。
宁修也是吃了一惊,这黑胖子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明代禁止官员狎妓,可从没有禁止过读书人狎妓。
即便是举人在没有授官前也是可以狎妓的。
但官员尤其是京官碍于都察院言官的监察不得不小心行事,即便寂寞难耐也只是寻些兔爷发泄,而不敢明目张胆的狎妓。
读书人在这方面就方便多了。正所谓无官一身轻,狎妓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成是风流。反正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怎么说都行。
这些歌妓都是久经欢场的,各自寻了个看的顺眼的书生,便陪起酒来。
宁修见一个穿着石榴色马面裙配水绿色比甲的妙龄女子扭着水蛇腰朝他走来,心中也是一荡。
他又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啊。
何况孔圣人不是说过食色性也吗?
但荡漾是一回事,行动却是另一回事。
很快理性便占据了上风。宁修还有那么一个娇滴滴的未婚妻在等他,他怎么可以与一个风月场中的人欢好?
“这位公子可是宁修?”
那歌妓娇笑一声竟然直接坐在了宁修的大腿上。
宁修面色一变,心道荆州府的歌妓都这么主动的吗?
“在下便是宁修,姑娘能否起来叙话?”
宁修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淡,可他的大腿内侧确实很痒啊。这位要是赖住不起可该怎么办?他总不能一把将其推翻在地吧?
“公子怎么还害羞呢?”
她莺笑一声,拂然起身。
“奴奴名叫尺素,甘愿侍奉宁公子。”
说罢她倒了一杯美酒含在口中,往宁修身边凑去。
宁修暗暗皱眉,他可不喜欢什么皮杯。这玩意太不卫生了,万一这尺素有口腔疾病咋办?
“咳咳,在下自己来。”
说罢宁修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抢在尺素得寸进尺前将美酒一饮而尽。
罢了他将杯口冲着尺素一旋,示意他已经喝尽了。
尺素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出来,强自忍着这才将酒水咽了下去。
这厮倒真是个雏儿呢。
尺素心中如是想道。
不过她要的是宁修的诗,得不到人又有什么关系?
“宁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奴奴仰慕公子才名,不知可否讨要一首诗?”宁修心中苦啊。出名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连歌妓都来向他讨诗了。
其实尺素的这一行为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明代的妓人向来分为两类。一种是以色侍人的,这种自不必说。另一种就是走高端文雅路线的,换句话说就是红颜知己那种。
这些高端歌妓往往只卖艺不卖身,精通琴棋书画,十分有气质。
气质这种东西当然是靠包装的。最简单的包装办法就是把其宣扬成才女。
腹有诗书气自华嘛,有了才气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但歌妓毕竟是歌妓,也许可以偶尔作上一两首诗,但要她们信手拈来却是不可能的。
故而就出现了一些职业写诗人。这些人往往都是落魄书生,空有才华却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卖诗为生。
卖诗嘛,卖给谁不是卖?
既然歌妓出的价钱高,卖给歌妓又有何不可?
不过
宁修可不是落魄书生,这尺素打他注意是不是胃口太大了些?
要是宁修本来就是高产诗人也就罢了,偏偏他的这些诗词都是不可再生资源,自己用都不够,怎么舍得卖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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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生变故(第三十九更,求订阅,求月票!)
尺素却不知道这些,她深情的望着宁修,希望宁公子可以“赠”给她一首诗。
“这个嘛”
宁修一脸为难,但在尺素看来却是意味深长了。
呵呵,方才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看果然还是觊觎人家的身子啊。
尺素心中冷笑,面上却暖的如同一汪春水似的。
“公子可有为难的地方?何不说出来叫奴奴替公子分忧呢?”
她身子往宁修身上一靠,呼出一口气来吹到宁修耳边。
宁修连忙闪开一步道:“尺素姑娘请自重。”
哼!
尺素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屑。
装,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难道是因为在人前顾忌着正人君子的形象?
罢了,你要玩老娘便陪你玩。
“宁公子,奴奴觉得有些醉了”
她一摇三摆,就冲着宁修跌去。
宁修又不能不接只得上前扶住尺素。
对尺素来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宁修扶起她这个动作被在场的读书人看到,那么他就可以依靠这个动作大做文章逼宁修就范。
宁修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好在柳如是就在身旁,宁修毫不犹豫的唤了黑胖子一声。
柳如是闻声扭头,这一回眸却是深情满满。
宁修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柳如是可爱过,咳嗽一声道:“如是兄,这位尺素姑娘有些醉了,麻烦你照料一下。”
“哦。”
柳如是也未多想便迈步上前从宁修手中接过了尺素。
尺素大为不悦。她与宁修接触的时间太少了,还不够发酵。这个死胖子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搅局。
但她又不敢得罪柳如是。这个死胖子本身虽然没啥本事,但家族在荆州府很有一番势力,可以算是本地望族了。
“唉,尺素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喝成这样。来,我扶你坐下。”
柳如是十分热心的掺着尺素坐下,又倒了一碗醋递给她。
“尺素姑娘,喝碗醋吧。这东西最醒酒。”
尺素不由得大惊。她方才装醉想要逼宁修就范,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可她已经骑虎难下,既然扮醉自然要扮到底。
若是现在她突然不醉了,岂不坐实了方才在骗人?
可柳如是也太热情了吧,竟然倒了一碗醋叫她醒酒。
尺素柳眉颦蹙,心中愤懑不已。
当真是晦气,晦气!
想了良久她还是端起碗来灌了下去。
醋的味道实在太酸了,尺素喝的又急只觉得牙齿都要被酸掉了。连带着咳嗽了好几声,眼角溢出了几滴泪珠。
这倒不是装的,她确实是被酸哭的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尺素再扭头去瞧却发现宁修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她想要去追可柳如是就握着她的手,她总不能一脚把柳大少爷踢开吧?
唉,想要打雁却偏偏被雁啄了眼,这份苦楚又有谁人知道呢?
宁修下了楼,到天井透气。
冰冷的空气让人能够冷静下来,仿佛远处的喧闹熙攘都与他无关。
晚明的士子还是太贪图享乐了。怪不得女真人挥师南下连抵抗都未曾有过就都做了亡国奴。
看看这奢靡的样子,大明真是烂到根了。
怪不得张居正要推行改革,现在看来张居正还是改的轻了。
他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却不改科举,不改读书人。
读书人是做官的苗子啊,苗子不抓好光去整饬那些参天大树有何用?
正自想着,他忽然听到楼上一阵尖叫。
宁修神色一凝,连忙拔步往楼梯走去。
待他爬上了楼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韩侑双手死死掐着脖子,眼神空洞,直挺挺的坐在席间,显然已经死透了。
一众士子都跟失了魂似的,躲得远远的,生怕此事和自己沾上关系。
宁修推开众人一路挤了过去,及至近前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韩侑的脖子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但他双手死死卡住脖子,证明致命伤一定出在这里。
他又向前一步,却被柳如是拦住:“宁朋友,出了如此命案,我们还是报官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吧。”
宁修点了点头。柳如是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事情最好躲得远远的。
柳如是面色惨白,显然被吓到了。
好好的一场诗会怎么就弄出人命了呢?
方才韩侑还在赋诗饮酒,转眼间便丢了性命,简直太可怕了。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韩侑是怎么死的,凶手难道就隐藏在众人中间吗?
这疑团实在是太多了
酒楼已经派人去报官了,在此期间酒楼中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
等待是漫长的,过了约么一炷香的工夫。几个衙役才姗姗来迟。
听说出了命案,县衙的仵作也跟着来了。
一众人等如同呆鹅一般立在一旁,看着仵作上前翻弄察看着尸体。
一刻前韩侑还在谈笑风生,现在却是一具冰冷的身体。
仵作显然也注意到了韩侑死状有异,掰开了他的双手察看,却并没有发现伤口。
他皱眉凝思了良久,才站起身来冲一名衙役道:“在他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我怀疑有人下毒。”
那衙役点了点头:“既然吴仵作这么说了,自然不能大意。在场的都跟某家去县衙走一遭吧。”
他这话一说,诸生立刻炸了。
“去县衙干嘛?你不会怀疑凶手是我们中的吧?”
“好端端的我们干嘛对同窗行凶?你可别血口喷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小胥吏竟然如此猖狂,辱我斯文啊!”
见这些读书人鸡一嘴鸭一嘴,那衙役只冷笑一声道:“我是衙门公人,是奉命行事。你们要违抗县尊之命,公然抗差吗?”
这句话说的很重了。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如何不知道抗差的罪名有多严重,当即默然不语。
逞一时之快自然是爽,但爽过后却是麻烦不断。
这不值得。
“速速去县衙听候县尊大人垂询,若有违抗者休怪某家不讲颜面,镣铐铁链伺候!”
说罢他扭过头来冲身旁的两名衙役道:“你们两个寻个门板来把这死者尸体放上去抬回县衙,供吴仵作继续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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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审理命案(第四十更,求订阅,求月票!)
陈县令愁啊,愁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他的官运着实不怎么样,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一桩命案。
其它类型的案子都好压唯独这命案没法压也不敢压。
别说压了,若是处置不及时不能如期将真凶缉拿归案,考绩受到影响贬官是小,丢了乌纱都有可能。
所以听说发生了命案,陈县令一把推开了服侍的小妾,整理了衣冠去二堂了。
衙门规矩,只有极少数的案件是在大堂审理的。多数案子都是在二堂审理。这也可以理解,审案嘛自然会出现许多突发情况。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审案,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岂不是没了回旋的余地?
而在二堂审案就不存在这一问题了。
二堂就在衙门内部相当封闭,在其中审案发生了什么吃瓜群众是不可能知道的。
陈县令听说命案是在诗会雅集上发生的却是头疼。
读书人是最难缠的,处理的稍不合他们的心意就会弄得满城风雨。
“大老爷,当时在酒楼里的所有人都带到衙门了,您看要不要升堂?”
一名小吏冲陈县令欠了欠身子,恭敬的问道。
“嗯,升堂吧。”
虽然极度不爽,陈县令还是得升堂。这种事情府衙是不会受理的,最终还得他来审理。与其多此一举,把案子顶上去再被打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摆出一副勤恳的模样,这样多少可以得到上官的好感。
“升堂!”
陈县令一拍惊堂木,衙役们杵着水火棍喊着威武,便算是正式升堂了。
由于涉及的人数实在太多,故而采取了分批质询的方式。
一批十人,分数批上堂。
第一批被带到堂上的就有诗会的组织者柳如是,以及主要的诗社成员。除此之外还有酒楼的掌柜,伙计等。
宁修也在其中。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陈县令都不会多瞅宁修一眼,可现在他却巴不得多些机会和宁修接触。
原因无二,此子是张阁老看好的。
张阁老看重的人自然是前途无量,绝对不能得罪。
不但不能得罪,还必须极尽呵护,让他感受到一县父母官对他的关爱。
陈县令望着宁修出神竟然忘了此刻正在升堂审案。在小吏的一番提醒下他才反应过来,一拍惊堂木率先对柳如是质问道:“柳贤生,这次诗会可是你举办的?”
柳如是被吓得不浅,本是呆呆站着,被宁修用手指捅了一捅才回过神来。
“啊,回禀县尊,这诗会确实是学生举办的。”
陈县令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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