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官作的文章。
宁修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考官也是人,那么就会有自己的喜好风格。如果能够吃透考官的风格并投其所好是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的。
而如果一味的闷头苦练,哪怕写了几千篇文章,最后考试的那一篇不被考官所喜,一样难以中式。
张懋修现在让宁修做的便是针对考官的喜好形成几套风格,随机应变。
譬如乡试的考官是提学官和由京师委派的大儒。
那么就要选择这些人喜好的文风。
提学官好说,便是秦老大人。
京师委派的官员却是乡试前夕临时决定的,这便只能猜了。
但也不是全无线索。
一般这些大儒都是翰林院的官员,而除去翰林编修,修撰等初级官员,翰林院供职的高级官员并不多。
拿到这些官员作的文章一一研读,将风格分类总结便成功了一大半。
宁修不由得一阵感慨。
官宦子弟比寒门子弟更容易登科不是没有原因的。
父辈给他们带来的隐性资源实在太多了。
便说这些翰林学士作的文章,官宦子弟可以轻松拿到研读,取巧投机。而寒门子弟是绝不可能拿到的,只能下苦功夫走题海战术。
当然也有成功的,但更多的成了‘陪太子读书’的陪衬品。
宁修能够遇到张懋修实在是一桩幸事,至少他不会输在起跑线上,准备几套行文模板,接下来的便是比拼基本功了。
。。。。。。
。。。。。。
第四十五章 广元王
广元王府。
郡王朱宪爀背负双手,神情严峻的望着水塘中的游弋的锦鲤,久久不发一言。
侍候在一旁的卢佑安冷汗直流。
王爷的反应太过反常,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广元王的王妃卢氏乃是卢佑安的亲妹妹。
卢佑安的儿子被阉,受了奇耻大辱。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来找广元王哭诉。想着凭借妹妹这层关系,王爷怎么都不会坐视不管。
可现实却是广元王一直保持沉默,难道他刚才的表现太夸张了?
“王爷,若是您都不敢弹劾武昌伯,闲儿可就白白被人凌辱了。”
咬了咬牙,卢佑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冲广元王叩了三个响头。
朱宪爀转过身来眉头紧蹙。
“你这是做什么,本王有本王的难处,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面对妻兄的咄咄逼人,朱宪爀十分不悦。
“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只要王爷上疏,陛下一定会命人调查此事,届时。。。。。。”
“放肆!”
朱宪爀大怒。
“别以为你妹妹嫁给本王,你就能这样对本王说话。你可知陛下即将降下旨意,命本王复藩辽国。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叫本王出头替你去参什么武昌伯?”
卢佑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王爷误会,王爷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恭喜王爷。”
面对卢佑安的语无伦次,朱宪爀只抱以一声冷笑。
卢佑安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仗着几分权势,在江陵县,荆州府横行无忌,仿佛所有人都该礼让他似的。
其跋扈程度,有时朱宪爀都看不下去。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这个样子儿子也好不到哪去。
卢闲被武昌伯长子阉割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命人打探之后才知道是卢家为恶挑衅在先,武昌伯长子与一众官宦子弟在宁记酒楼被打,这才起了报复之心。
虽然常小伯爷的报复手段过于阴毒狠辣了些,但也只能说是卢家父子种下恶因结下恶果。
这种破事他真的不想管。
“辽国被除封已有十余年,见辽王府日益破败,本王心痛如绞。当今陛下英明,册封本王为辽王,继承辽藩,本王绝不能在此时给陛下添堵。”
虽然心中发苦,卢佑安却只能点头附和。
朱宪爀嘴角扯了扯道:“自打堂兄被废,封国废除,本王便奉皇命兼理辽府事。但兼理毕竟只是兼理,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本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虽然只差一字,但郡王和亲王却有天壤之别。
明代亲王世子继承王位为亲王,其余诸子封郡王。
第一代广元王便是第一代辽王的庶子,封广元郡王之后嫡系相传至今。
到了朱宪爀这一辈,其实与辽王正朔一系血脉已经差了很多,他称废辽王为堂兄弟更多是为了显示血脉亲近,其实最多算是藩亲。
他当然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降旨,一切都是张居正那个老贼的主意。
老贼与已废辽王有私怨,便搜集罪证炮制罪名,称辽王造反。
最后天子下旨逮捕辽王,废其王位,除其王国将其锁于高墙之内。辽王子嗣一概贬为庶民。
张居正这老贼用这种方式成功向辽王复仇,告慰冤死在朱手中的祖父。
偏偏他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仿佛这一切都是辽王咎由自取。
不过朝廷上下对此事议论颇多,一时流言四起,不少人都认为是张居正设计诱骗辽王上钩。张居正无奈之下只得向天子上奏,请天子加封广元王为辽王。希望以复藩辽国的方式向世人表示他和已废辽王没有私怨,辽王之所以谋反全是咎由自取。
也许有人会相信,但朱宪爀一个字都不信。
他虽然与废辽王关系不算多好,但毕竟同气连枝,被一个权臣这般玩弄只觉得耻辱不已。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还要念着他的好?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故而一旦他复藩辽国,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招募清客,搜集张居正欺君罔上的证据,伺机弹劾张居正,替辽王一系报仇。
为此他不惜和大学士申时行接触,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保证,但却是搭上了一条线。
他相信只要能够找到张居正的罪证,联名众朝臣弹劾张居正时申大学士是会站出来的。
复藩是第一步,在这一步前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故而朱宪爀绝不会去帮卢佑安弹劾什么武昌伯。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灰心,该报的仇还是要报的。请求朝廷处置,陛下最多责罚武昌伯几句,没凭没据的你认为可能把那小伯爷下狱吗?”
稍顿了顿朱宪爀叹了一口气道:“那小伯爷可以暗地里下黑手,你就不能吗如法炮制?”
卢佑安原本灰暗的双眸中闪出一抹光彩来,他激动的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叫我找机会废了这小王八蛋?”
“本王什么都没说。”
朱宪爀捻了捻胡须,悠悠道。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卢佑安如梦初醒。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只想着在明面上搬倒武昌伯,却不曾想到暗地里废了常封更为容易。
“至于那个宁修,王爷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朱宪爀沉吟片刻,沉声道:“此人心思缜密,利用官宦勋贵子弟出头,自己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机城府都非一个少年应有,可以说是妖孽了。”
卢佑安十分赞同广元王对宁修的评价。
此人把卢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借刀杀人巧妙跳出争端,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阿。
虽然阉掉儿子的是常封,但在背后布局的却是宁修。
一开始卢佑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只想废掉常封。
此刻回味过来自然也不会放过宁修。
不过他决定一个个来,先废了这嚣张的常小伯爷,再对宁修动手。他要让宁修感到无尽的绝望,他要让宁修明白跟卢家斗的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
。。。。。。
第四十六章 县衙拿人,三叔遭殃
(感谢书友神马赛克的100币打赏~)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肥皂也几度扩产,宁家现在真真是日进斗金。
看着大笔银子进账,宁良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街坊邻居们都念叨生子当生宁三郎,宁良听了常常傻笑一整天。
儿子真是出息了啊。回想起之前的苦日子,宁良便是一阵感慨。
那些苦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挨过来的。
“二叔,二叔,不好了!”
宁良正自想着怎么给儿子物色一个好生养的媳妇,听到七郎的呼喊登时一个激灵。
七郎冲进酒楼,大声呼喊道:“二叔,三叔被衙役抓走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宁良皱起眉道:“你说什么,你三叔被衙役抓走了?”
“是啊,二叔。肥皂作坊那里的油快用完了,我便去三叔那里买些碎肉骨头好熬油做肥皂,可谁知一去肉铺却看到三嫂坐在铺子外面哭。一番询问才知道昨日三叔便被差役拿走了。”
宁良心登时一凉。
虽说他和三弟的关系不算太好,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血浓于水。
如今三弟被官府拿走,他自然是很担心的。
不过担心有什么用,他是没权没势的商贾,即便想救三弟也无从下手啊。
宁良愁的踱起步来,良久才叹道:“如今咱家倒是有钱了,兴许送些钱到官府可以把你三叔救出来?只是没有门路,这钱都不知道给谁送啊。”
七郎思忖了片刻道:“二叔不妨问问三哥哥,兴许三哥哥有办法呢?”
“他?”
宁良讶然道:“那个臭小子真的有办法吗?”
“为今之计也只有靠三哥哥了。他认识那么多的权贵公子,官老爷面前也有些面子吧。”
宁良点了点头道:“这臭小子在后厨试做新菜,我这便叫他出来。”
说罢风风火火的冲进后厨,拽起宁修就往外走。
宁修正自做着串串香,见老爹蛮横不讲理的把他拖了出去,抱怨道:“爹,这串串香可就要做好了,这个时候您把儿子拽出来干嘛。”
宁良瞪了他一眼道:“别做什么串串香了,你三叔被衙门的人抓走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宁修直是一脸懵逼,三叔被衙门的人抓走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走?
“官府下的牌票?是县衙还是府衙?”
江陵县是附郭县,府衙也设在县中,不弄清楚是县衙还是府衙拿人怎么去营救?
宁良瞥了一眼七郎道:“你问七郎吧。”
七郎便又将事情详细给宁修说了一遍,宁修听得直皱眉。
“如果是府衙的话还好些,可是三叔却是被县衙的衙役拿走的。这便有些难办了。”
宁良急道:“臭小子,为啥县衙拿人便难办了?”
宁修耸了耸肩苦笑道:“爹难道忘了前些时日卢家打砸咱家酒楼的事情?”
宁良满是怒意的说道:“怎么可能忘了,后来县尊大人不是把卢家恶仆拿去打板子了吗?”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宁修叹了口气道:“县尊做出这样的判罚并不是因为他公正严明,而是忌惮那些官宦勋贵公子。换句话说他是不得不这么判,判的很不爽。”
宁良疑惑道:“可那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宁修嘴角一扯道:“当然有关系。县尊浸淫官场多年,不会看不出是儿子布局,只是不能明说罢了。县尊一定认为是儿子让他坐蜡的。他或许不敢记恨那些官宦勋贵公子,却未必不会记恨儿子。”
宁良瞪圆了双眼道:“你是说,你三叔是因为县尊要报复咱家才被拿去县衙的?”
宁修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联系儿子现在也说不好。还是得到县衙见过县尊之后才能知道。”
宁良有些急道:“那怎么办。如你所说县令大人对你记恨在心,你若主动去县衙岂不是羊入虎口?”
宁修笑着安慰道:“爹不必太担心。县尊记恨儿子不假,可却也不敢做的太明显了。儿子毕竟有功名在身,又没有作奸犯科,县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宁修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了解明代的官场生态。
文官群体其实是一个极为扭曲的群体,一方面他们标榜自己清正严明,另一方面又做着中饱肥己,男盗女娼的事情。
他们善于伪装自己,爱惜羽毛甚于爱惜性命。
官声这个东西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即便陈县令对宁修恨之入骨,也不会公然表露出来,更不会动用大刑报复宁修。
除非陈县令能炮制出一份罪名,不然他是不会对宁修翻脸的。
“这就好,这就好。臭小子你说话的时候多注意点,那毕竟是县尊大老爷,咱们家可惹不得啊。”
宁良忧心忡忡的嘱咐道。
“爹放心好了,儿子记住了。”
他刚刚在做菜,穿了一身短打,熏得满面油污。就这么去见陈县令肯定不行。
宁修先去洗了把脸,又换了身湖蓝色直裰,戴了书生网巾,这才施施然出了酒楼朝县衙而去。
县衙前值守的衙役认得宁修,怕他又敲鸣冤鼓,连忙抢先一步道:“宁小相公又来了?好端端的总往衙门跑干嘛?”
宁修见这衙役老母鸡护小鸡的一样挡在鸣冤鼓前只觉得想笑。
“这位官差请了,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县学生员宁修求见县尊大老爷。”
那官差连连摆手道:“宁小相公还是别自找没趣了,大老爷很忙的。”
他心道你上次害得老子挨了大老爷一脚,屁股疼了半天,还指望老子替你传话?
宁修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到衙役手中压低声音道:“还请官差行个方便。”
衙役低头一看见是一块碎银子不由得双目放光。
他飞快的将银子放入钱袋之中,笑吟吟的说道:“宁小相公真是太客气了。小的这便前去替宁小相公通禀一声。不过大老爷此刻正在二堂审案,见不见宁小相公小的也不敢作保。”
宁修点了点头道:“劳烦官差了。”
那官差便把县衙大门打开一个缝钻了进去。
但听砰地一声,县衙大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