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势头。可河南、陕西的情况摆在那里,且都是实际情况,视而不见显然太不近乎人情。
最终还得万历帝发话。
张居正思罢拿着内阁拟出的条陈去往乾清宫。
从内阁到乾清宫路途遥远,张居正获赐肩舆,可以在宫中搭乘。
但这次张居正没有选择乘坐肩舆,而是选择步行。因为他觉得乘坐肩舆走的太慢,而此事十分紧急,一刻也耽搁不得。
八月下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但毕竟还是夏天的尾巴。张居正走的又急,到乾清宫外时已经大汗淋漓,朝服湿透。
“阁老,您怎么来了?”
张居正抬头去瞧,见是冯保的干儿子冯衫,便轻轻点头道:“有要事禀奏陛下,陛下可在宫中?”
“回阁老的话,万岁爷现在正在临帖呢,奴婢这就前去通禀,您老稍候。”
张居正心中叹道,这么一直把皇帝拘束在乾清宫也不是个办法,太后此举真的是过了啊。
他闭上眼睛,站在丹陛下养气,也思忖着一会该怎么给皇帝讲述豫、陕的灾情。
过了片刻的工夫,冯衫去而复返,陪着笑脸道:“阁老哟,陛下宣您觐见。”
张居正点了点头,甩开袖子登殿而入。
经此一事后张居正觉得他们君臣之间必有隔阂,但他毕竟是万历的老师,万历明面上还是要对他尊敬有加的。
进殿之后,张居正见万历皇帝果然坐在书桌前临帖,便拱了拱手行礼道:“臣张居正拜见陛下。”
万历皇帝见张居正来了连忙起身,绕过书桌迎上前来:“元辅先生,您快和母后求求情,免了朕的禁足令吧。朕天天被困在这乾清宫,哪儿都不能去,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张居正没想到万历皇帝一见面就求情,先是一愣,随即咳嗽道:“陛下,这件事老臣自会去和太后说。老臣此次来是为了向陛下禀奏一件要事。”
万历皇帝见张居正把话头揶了过去,心中极为不悦。但他还是装出一副耐心聆听的样子道:“元辅先生请讲。”
张居正长叹一声道:“陕西、河南大旱,紧接着又是蝗灾,此刻两地已经是赤地千里,来年庄稼怕是颗粒无收啊。”
万历皇帝点了点头:“这事朕也听说了。”
张居正神色一变:“陛下是听谁说的?”
万历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过是几个宫人随口提起,被朕听到了。朕想他们应该有陕西、河南的亲戚吧。”
他心中暗道好险好险,差点就说漏了嘴。要是被张居正知道他在内阁之中安插太监监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哦。”
张居正似乎也无意深究,继续道:“陕西、河南的官员已经上表,请求免除两地明年赋税,老臣就是为这事来请示陛下。”
万历皇帝心道你这老家伙好生的虚伪,明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还要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们拟好的票拟,哪个朕不是直接用印批红,又何必多此一举,惺惺作态呢?
可这些话他又不能对张居正说,只得叹了一叹道:“朕觉得就免除两地来年赋税吧。”
张居正则跟道:“只是若如此一来,明年朝廷赋税吃紧,恐怕国库岁入会比今年还低。”
万历皇帝心中暗道你这老家伙果然虚伪,两地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想着自己的政绩名声。
赋税渐长你倒是保全名声了,可却得朕来背这口黑锅。不行,绝对不行!
“陕西、河南两地的百姓都是朕的赤子,朕不忍心看到两地的百姓挨饿啊。”
张居正以为万历皇帝真的是在心忧百姓,心道若朝廷不及时赈济,恐怕就不仅仅是挨饿的问题了。历朝历代旱灾蝗灾之后都会有许多易子而食的惨剧,不少人还会饿死,从而引发疫病。
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当,陕西、河南恐怕会死很多人,在有心人鼓动之下扯旗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陛下,赈济之事事不宜迟,臣请陛下降旨,调湖广粮赈济两地。”
稍顿了顿,张居正用满是深沉的口吻接道:“至于尽数免除来年赋税一事臣以为万万不可。臣已和几位同僚拟出了个条陈,还请陛下御览。”
万历皇帝心中冷笑,好嘛还是已经都计划好了,朕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们把朕当作是什么了?
“冯衫,读来给朕听听。”
冯衫连忙领命,从张居正手中接过条陈朗声读来。
他出自于宫中内书堂,识文断字没有任何问题,读起条陈更是琅琅,可万历皇帝却觉得心烦意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臣以为当全免春税,夏税免去三成,所免三成为地方所留部分。。。”
原来张居正计划只免掉陕西河南的春税。至于夏税还是得交,只不过打了个折扣,按照往年的七成即可。
乍一看十分有诚意,但仔细一想就是个文字游戏。
因为各地征收赋税一般会分为两块,一部分地方留存自用,一部分上缴国库。
张居正是把免去的三成摊到了地方那部分里,而朝廷的七成一分一文都不少!
。。。
。。。
第三百九十二章 海税
万历皇帝不是傻子,这种背黑锅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做。
可他又不能直接拒绝张居正,只得问道:“此事次辅他们怎么看?”
“陛下,这是内阁一起拟出的章程,非臣一人之意。”
张居正也明白万历皇帝的意思,直接堵死了万历帝的话头。
“咳咳,兹事重大,让朕且在想想。”
万历皇帝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朕听说那宁修任职广东海防道按察使以来,搞得有声有色,元辅举荐的人果然不凡。”
张居正不知万历皇帝为何会突然提起宁修,但既然皇帝提到了,他也只好顺着说道:“陛下,这宁修确实不错。但还是太年轻了些,需要在地方多历练历练。至于老臣不过是为国举贤,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耀。”
“宁修建议全面开海,元辅先生以为如何?”
万历帝有些兴奋的问道。
“这个。。。”
张居正皱了皱眉。
其实他打心眼里是愿意看到放开海禁的。
当年隆庆开海时他也曾出过力。
只是要全面放开海禁,难度极大。
且不说沿海那些富商以及与他们勾结的官员会极力反对,便是朝廷自己也可能收不过来税。
毕竟大明海岸线之长举世罕见。辽东、天津、山东、浙江、广东、福建每一处都能下海,难道每一处都设立市舶司收税?即便真的在每一处设立市舶司,那么以怎样的方式收税?
是按船收税还是按照货物多少收税?
“老臣是支持全面开海禁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居正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臣以为可以在一处先开试点。”
万历皇帝极为失望的道:“月港不是已经做过试点了吗?”
“老臣的意思是以一省为试点。”
万历帝这才稍稍打起兴致,追问道:“元辅先生以为在何处试点?”
“无非福建、广东、浙江三地择其一。”
对此张居正也是做过一番深入研究的。
在他看来,这三处各有优势,但共同点都是利于海贸。
尤其是广东、福建,下南洋十分便捷,最适合做开海试点。
“老臣觉得广东最合适。”
“为何?”
万历帝一脸茫然。
“因为陛下在此设立了海防道啊。”
张居正解释道:“在别处开海禁试点,即便开始收税也缺乏人手。可广东不同,此处有海防道,宁修前不久就募兵数万人,足以完成收税之举。”
“哦。那便在广东试点吧。全省之内放开海禁!”
万历皇帝大手一挥便定下了一件大事,仿佛他真是说一不二的千古一帝,而不是一个被皇太后禁足在乾清宫的傀儡皇帝。
“朕觉得便按照船头收税好了,这样直观便捷。”
万历皇帝甚至连收税方式都想好了,他背负双手踱起步来,过了良久点头道:“一艘船按照四十两来收,这样一年怎么也能赚个几十万两。陕西、河南的赋税不就有着落了吗?”
张居正直是惊了。
他不曾想皇帝陛下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终还是绕回到这里。
“这个。。。海税之事犹未可知,而且老臣觉得仅靠广东一地不一定能够收到这么多赋税啊。”
张居正可不打算冒险,万历皇帝闻言面色立刻拉了下来。
“元辅先生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陕西、河南的百姓饿肚子吗?难道要看着朕做个不疼惜子民的无道昏君吗!”
张居正有些愕然。他想不到万历皇帝会把话说的这么重。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皇帝好啊。
“陛下,若陛下执意如此也不无不可,但前提是保证广东海税能填补上陕西河南夏税。”
张居正还是不肯松口。虽然他知道海贸利润丰厚,但对于能收多少税还是心里没底的。
要是他现在答应了皇帝,将来广东收的海税却不能填上窟窿,那朝廷可就得勒紧裤腰带了。
“朕。。。朕答应元辅先生就是。”
万历皇帝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服了软。
“那即刻便颁旨吧,在广东开海禁!”
。。。
。。。
对于突然前来一名传旨的太监宁修是很惊讶的。
因为前不久才有一名太监来到香山县传旨。在那道圣旨中,宁修被授予广东海防道按察使的官衔,全权负责广东水师编练事宜。
那么在时隔不久后,皇帝陛下为何又下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宁修还来不及想这些,他急忙命人设香案接旨。
待他跪倒后,那太监便取出圣旨朗声念了起来。
宁修听的很仔细,圣旨的大概意思便是要在广东全省做试点开海禁,对下海船只收取赋税。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一艘船收取白银四十两。
这当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选择。因为商贾们可以钻空子把船造的大一些。
可万历皇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漏洞,作为臣子宁修又不能在圣旨刚刚降下后就提醒。
看样子只能等过些日子找个机会上疏向皇帝陛下提醒一下了,就说广东的商人把船只造的越来越大,按照船头收税容易被这些奸商钻空子。
宁修知道万历皇帝是出了名的贪财,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派出那么多太监去收矿税瓷税,更不会彻底放开全国海禁。
这么一个贪财的人自然不会允许商贾把他当傻子耍,不老实交税。
宁修只需要一段时间,让商贾们自己暴露,再让万历皇帝看到他们的丑态。
不过宁修记得万历皇帝开海禁是在亲政以后,也就是张居正去世后。
为何在这个时空万历皇帝会提前下旨开海禁呢?
难道是因为他这只小小蝴蝶扇动翅膀产生了蝴蝶效应?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对宁修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收来的海税没有一百万两也有几十万两,即便七成交给国库,地方也能截留一部分使用。这可不是什么陋规,而是大明的分税比例。
当然海税是不是像普通赋税那样分税宁修还不知道。只能等明年户部的文书。
宁修知道这个时代是大航海时代。彻底放开海禁可以有效的帮助大明发展造船技术,又能解决财政问题,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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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听说了吗,圣上要在广东开海禁啦,这海税就交给咱宁大人收!”
乌猪山岛食堂内,吴二狗得意洋洋的向陈麻子和小猴子吹嘘道。
“嘘,二狗兄弟宁小点声说。这些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可不能乱讲啊。”
陈麻子吓得连忙捂住了吴二狗的嘴,气的吴二狗一把拨开他的手,斥责道:“什么叫八字没一撇?你是说我说胡话传谣?”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军中多多少少也有传闻。”
陈麻子缩了缩脖子。方才吴二狗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不就得了。依我看,宁大人就会在这两天宣布这事。到时候你我弟兄还不是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小猴子听的一脸向往。
他砸吧砸吧嘴道:“真要是那样,咱们这些最初的老人肯定是收税的主力啊。嘿嘿,这海税可是个好东西,咱爷们下半辈子就靠它吃饭了。”
“去你的,真没出息。”
吴二狗笑骂一声,拍了拍小猴子的肩膀道:“年轻人,吃相还是要好看一些的。”
“不过二狗兄弟,要真是收海税,广东这么大咱们弟兄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这算个啥?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了,咱们可都是新军出来的,将来还是会在一起的。”
吴二狗夹了一枚芸豆送入口中,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到时候咱在乌猪山岛一人买上几十上百亩地,娶上个好生养的媳妇,小日子美滋滋的。”
“为啥一定要在乌猪山岛啊?”
“你他娘的真傻还是假傻?你现在的一切不都是宁大人给的。离开了宁大人,你就是个屁!”
“那倒也是。”
陈麻子挠了挠头道。
“都他娘的快点吃,再过半个时辰在校场集合。”
突然训导官崔贵实走到食堂里扯着嗓子喊道。
“这老不死的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见到崔贵实那张死驴脸,吴二狗便觉得憋气。
“要是他又要让我们加量训练,老子就往他的饭里加上巴豆,叫他跑肚拉稀直不起腰!”
“得了吧二狗兄弟,你要是被抓住准得打个屁股开花。那老崔就是这个性子,没必要为了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倒是看的开。”
吴二狗悻悻的说道。
半个时辰后众人在校场集合。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戚文将军当众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