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笑道:“姑娘今儿真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边那么忙,你好意思呆的太久么?缓两天的话,我看啊,十有八九姑太太会直接让姑娘留下住几天,或者也可以让姑太太跟阳少爷到咱家好好住阵子,那不是更好!”黛玉一听也觉得有理,可不是!这会儿去了说不了两句话就得赶紧回来,等姑姑安顿好了,干脆把姑姑哥哥请到自己家住阵子才好呢!一家人又可以像过去那样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多好。
黛玉一想通这点便又快活起来,高高兴兴的带了丫头们回院子去了,紧接着便忙着让人把自己住的正房的另一件卧室收拾出来,准备给许太太过来做客住,她是太想姑姑了,就想跟姑姑住一起。又想起这边没有大院子给哥哥住,又跟孟姨娘叨咕这事儿,孟姨娘哭笑不得:“姑太太家离咱家还没半里地呢!表少爷要侍奉老师,又有那么多朋友住在家里,哪能到咱家住下呢?最多姑太太过来住住,表少爷晚上肯定要回去的……再说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姑娘操的哪门子的心啊!”
林黛玉怏怏的说:“每次去外祖母家,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家子人,咱家人太少了。我就盼着姑姑哥哥过来,就又能像过去一样热闹了,谁知道还是不行。”
孟姨娘笑道:“觉得外祖母家里热闹,回头收拾行李去那儿住几天如何?”
黛玉摇摇头:“二姐姐三妹妹都嫁了,宝姐姐琴妹妹也搬出去了,剩下几个人,也只有四妹妹跟我亲近些,如今也热闹不到哪儿去了。况且,再热闹,那也不是自己家。”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我又贪心不足了!日日夜夜的盼姑姑跟哥哥进京,如今人来了,我又嫌不能住在一起,可真是贪心不足了。姨娘别笑话我啊!”
孟姨娘故意板了脸道:“我只生你的气,才不笑话你!整天绞尽脑汁的哄你这个小祖宗开心,这会儿姑太太跟阳少爷才过来,你就把姨娘给忘得差不多了。”
黛玉红了脸蹭到孟姨娘身边道:“哪里敢忘了姨娘,姨娘在我眼里,跟母亲也差不了多少了。”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发愣,孟姨娘摸摸黛玉的头发,眼圈有些红,却还是没敢接话,她心里何尝不是把黛玉当成自己的女儿呢?只是有些话只能私下里听到了偷偷高兴一下罢了。
晚上林如海却没回家,下人送话说老爷直接去了姑太太府上。黛玉听说了郁闷极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自己怕累到姑姑哥哥没敢去,自己爹爹却自己跑去了,居然还没回来叫上自己,太没道理了。可再一问,林如海却是跟许子清一起去的,许子清也没带家眷,心里那点埋怨也没了,想来这两位是太想见姑姑,又不想累到她老人家,所以单独跑去,估计也不会呆太久,不带自己倒是正常的。果然没一会儿林如海便回来了,回来让人叫黛玉到前院儿跟他一起吃饭。
黛玉跑到父亲房里,看父亲脸色并不算好,一问,才知道父亲是看到姑姑老了很多,所以很是难过,黛玉一听也十分难过:“年前嫂子去了,才过了年许三哥又去了,姑姑怕是伤心死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可不是,你姑姑这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开心日子。好容易把你表哥找回来了,这才安稳几年,就又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事儿。回头你去看望你姑姑的时候可别提这些事儿,免得又惹她伤心。还有,在你哥哥面前也别提,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对了,我跟你姑姑说好了,你后天过晌儿去看望她,明天让他们娘俩好好歇歇。你三妹妹明儿回门,你正好能去凑凑热闹。”黛玉一一应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能不能在姑姑家住两天?”
林如海笑道:“这也用问?你姑姑哪里会放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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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用问?姑娘肯定要住下的啊!”许阳过去的丫头雪梨,现在的和顺嫂的声音十分脆亮:“姑太太几年没见姑娘了,准不会放她回家住,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准备,不如现在就收拾好。别的东西先放放,先把那套鹅黄色的铺盖找出来,还有那两挂镂金的大帐子,姑娘当初亲自挑的颜色,谁知道还没做好姑娘就回京了,这会子能用上肯定开心。”
许阳正往这边走,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笑了:“好大的嗓门,雪梨,你前阵子不是准备做淑女的么?怎么又开始吼了?”
雪梨一扭头,看许阳难得的有了笑模样,知道他是因为快要见到孟姨娘跟小表妹才开心的,也不想扫他的兴,便继续十分脆亮的说:“不吼行么?谁让你把桔子姐姐嫁出去了!她要是在,细声慢语的也把大家管的服服帖帖的,我没那个本事,只能大嗓门的到处喊了!唉,可怜我当日寻思着嫁了人,总要做个温柔贤惠的样子,这才几天,就被打出了原型!”
雪梨过去就淘气,前阵子一方面是嫁了人,一方面是紫萱生病,病逝,许阳的心情一直不好,故而在他面前也是十分安静的,这会儿看他开心了,也跟着恢复了过去的爽快。许阳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自己整天愁眉苦脸,连带着身边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露笑容,反过来他又觉得大家都过得不如原先快活,心情越发糟糕,恶性循环的结果是果然大家都越来越不快活了。想到此处许阳对雪梨笑道:“你以后也一直这样才好,谁都喜欢看笑脸,一脸的衰像定是不讨人喜欢的……多笑笑,和顺才不会看别的姑娘看直了眼。”
雪梨唾道:“这也是少爷该说的话,快打嘴!回头大姑娘过来,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太太定要嫌你教坏了姑娘,又要拿了掸子追着打呢!”一提起过去的趣事许阳也忍不住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张嘴真是气死人。对了,你是在给妹妹找铺盖?你知道我准备让妹妹住哪个院儿么?”
雪梨白了他一眼:“肯定是那个花草最多最宽敞的呗!少爷你哪会儿不是把最好的给姑娘啊!对了那个院儿叫什么名字,匾额上写的弯弯曲曲的实在是看不懂……”许阳一听也愣了:“啊?什么名字?我没看啊,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住的院子叫啥名儿,匆匆忙忙的来回跑,谁注意这个了。”
雪梨苦了脸道:“少爷您有空把院子名字都看看跟我们说说吧,我们现在说院子都是‘这边院子’‘那边院子’的说,太不方便了,来个客人的话都没法指路,实在是丢人。”许阳哈哈一笑,果然跑去挨个院子看名字,一看也笑了,原来全是篆字写的匾额,他每次练字写小篆雪梨都说他在画符,难怪这会儿不认识这个匾额。不过篆字就篆字呗,读书人几个不认识啊,关键是几个匾是谁写的啊,也太难看了吧……仔细一看落款,擦,本朝太宗的御笔!!本朝前三个皇帝字都很难看,还偏都喜欢到处赐御笔,真是太恶劣了,人家想换个匾额都不敢换!身为书法家的许阳深深的忧伤了,让他这样的人住在到处挂着的鬼画符一样的匾额的家里实在太痛苦了。许阳郁闷的不行,又跑到大门口一看,更郁闷了,能把楷书写的像草书似的还敢赐给人家当大匾的太宗陛下您的自信心真是爆棚了!
许阳愁眉苦脸的回到许太太的房里,许太太笑道:“是不是在发愁家里的匾不能换?”许阳点头,随即奇怪地问:“妈怎么知道我是愁这个?”许太太轻笑道:“你爹啊,从我认识他起,就每次看到家里这几个匾都唉声叹气的,跟你刚才的模样一模一样……家里挂这样的匾,实在是有些……”好歹涉及到先皇,许太太还是没说出“丢人”两个字。许阳却笑了:“我跟我爹倒还好!可怜的是祖父,还不容易在京里弄到块地,费了好大力气盖好了房子,谁知道被圣上听说了,哎呀许爱卿啊,我给你写几个匾撑门面吧!祖父当时听了这话该多愁啊!”许太太撑不住也笑出声来:“你个促狭鬼!你祖父的玩笑也敢开,真该打!”
许阳正色道:“我是对祖父感同身受!唉,刚才在书房里翻到了祖父过去的练的字帖,有好多啊,想来祖父也是个爱字的。我才在院里溜达了一圈就愁的不行了,祖父在这宅子里住了几十年,可想而知得有多少愁啊……”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算了算了,也挺有趣的,太宗是难得的明君,身为皇帝,字写的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呢?道君皇帝的字倒是好,还不是作了亡国之君!”话说到此处许阳却忽然想起现在的皇帝,今上当年还不是书画风流?写意山水画的极妙,一手隶书当得上当世大师的水准,可对国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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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许阳,字明灿。怀乡是他的号,全称是怀乡散人。那年头玩艺术必须得有个号,许阳不好免俗便也起了这么一个,平日在外面写写画画便拿这个落款。
第八章
京里的宅子比扬州的宅子更宽敞,新搬家客人也多,实在是忙乱,许阳怕吵到了孟老先生,便把他老人家安排到了自己院子旁边的一个安静的院儿里。清清静静三间上房两间耳房,没有厢房,院子十分宽敞,满满的种了半院子的竹子,小院儿没起名,老爷子看到一地的湘竹便说这竹子生得好,这院子不如就叫潇湘苑?许阳囧囧有神,忙跟老先生说,他听妹妹说贾家的省亲别墅里有个潇湘馆,起这个名字有些重了。老先生十分遗憾,便让许阳写了个“绿竹轩”给他挂到了院门口。写完了还要气许阳:“偌大一个宅子就这里可以自己提匾,你给我选了个好地方!”许阳看看自己写的龙飞凤舞的匾额,越发郁闷。
佛朗索瓦跟他的几个朋友被许阳给安排到了最北边的一个两进的独立小院子里,弗朗索瓦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这个院子大大小小也有快二十间房子,自己家四口人连着俩朋友还有七八个下人伙计住的还挺宽松,对外开着门又很方便,关键是自己院子里有厨房,可以自家做饭。卫斯理与艾德里安两个宅男一安顿下来就把画具全搜出来开始写写画画,弗朗索瓦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带人出了门开始踅摸店面,他现在是很有钱的,就算是在京城,租个好地段的铺面也没什么问题,当然,他最想的还是能买个铺面,那最方便了。
许太太累的狠了,第二天多睡了一个时辰,起来之后也没什么精神,许阳陪母亲聊了会天,又去到老师那里问了安,紧接着便把老宅守着的下人都叫来认了认脸儿,随后到后面安排人继续收拾东西,忙忙活活的一转眼就到了中午,吃了午饭小睡了一会儿,便又匆匆跑到弗朗索瓦的院子里看他安顿的怎么样了,却见罗什舒亚尔太太手持团扇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姿势十分的优雅,艾德里安正在给她画画像。这位如今颇有贵太太风范的前船家女一见许阳过来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迎接:“许兄弟过来了?快坐快坐。”艾德里安被打断了艺术创作十分郁闷,罗什舒亚尔太太却小声对许阳说:“幸好你来了,我快累死了,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许阳哈哈一笑,可不是,坐着不算累,可是要维持同一个动作俩小时,再舒服的动作也累死人。罗什舒亚尔太太进了屋子,一会儿拿了一杯毛尖儿跟一杯红茶过来,一会儿又端了几个样小点心过来,竟是中式欧式的都有。许阳越发觉得好笑:“嫂子你这可真是哪里的吃食全都备齐了。”罗什舒亚尔太太笑道:“这是弗朗索瓦到街上买到的,这里竟然有正经法兰西人开的点心铺子,京城里法兰西人虽然不过一二十人,可是欧罗巴人加一起可真不少。京里的姑娘太太们也喜欢吃个新鲜的,所以小小一个点心铺子,生意还真算不错呢!”许阳一听觉得不错,想起明天妹妹要来做客,估摸着她喜欢新鲜玩意,小姑娘又大多喜欢甜食,便问铺子在哪里,罗什舒亚尔太太哪里知道,只得等弗朗索瓦回来再说。
家里安排的没什么问题,许阳赶紧让人把准备给洪秀全的礼物收拾出来。因洪秀全还受着伤,便又拿了些好药材一并装上。幸而许阳前一天见到林府钱管家的时候已经问过了洪秀全的住处,带着小厮出了门,边走边问,小半个时辰就找到了洪秀全赁的院子。
许阳来的十分的巧,艾达令居然也在,三个好友凑到一起,为各自不同的境遇感慨万千。洪秀全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额头留下个挺显眼的疤拉,他愁眉苦脸的自嘲:“看看,这下子挨的多不值,我早早的弄个疤在脑袋上,公主殿下肯定不会看上我,也就没这些麻烦了!这会子白白毁了容,还得被弄到那个穷乡僻壤去。唉唉唉,实在应该跟杜老仙儿学几手麻衣神相的本事的,早点儿毁容多安生。”
许阳原本挺为他担心的,一听这话顿时喷了,这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愁吧?正说着便看到陈采玉亲自端了茶过来,忙站起身来喊姑姑,洪秀全顿时又是一阵大笑:“明灿这声姑姑叫的真是脆亮,对了,进门半天还没喊姑父呢,快快喊两声让我听听!”话没说完被陈采玉一指头点在额头上:“还有心思闹!看你这个脑袋现在多难看,装装样子就行了,也不知道轻点撞……你看你让大家全都跟着担惊受怕!明灿家里还没收拾好就跑来看你,你还好意思打趣他!”洪秀全一手拉了妻子的袖子,腆着脸笑道:“我如今身无长物,前程也毁了,唯一能看的脸也拿不出手了,娘子不会嫌我太难看不要我了吧……”陈采玉怒道:“闭嘴!我不要你难道还便宜了别人家的小娘子去,快给我松手。”
许阳跟艾达令再忍不住,齐齐大笑起来,这夫妻二人经过这次磨难,感情倒更深了几分。过去他们虽恩爱,可从不敢在别人面前这么打情骂俏的,就算是许,艾这样的至交面前也是十分正经的模样。许阳看他们这个情况,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许阳来的确实很是时候,洪秀全第二天就要离京了,正好赶上见了最后一面,许阳问清楚了约好了明天早上来给他送行,便先告辞回家了,毕竟他家里没收拾好呢,而洪秀全这里也是正收拾行李,忙的一团糟。回到家里去跟许太太聊了没几句,便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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