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白灵身边,白灵的情况,也简直让我不敢想象,她的嘴唇发黑,眼角也出现了丝丝黑斑,手上的伤口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来,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而且,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甚至害怕她忽然之间就断了气。这一夜,我不敢合眼,窗外头静的可怕,可就在黎明时分,我突然听见了一声极其嘶哑的尖叫声,接着是呼天抢地的哭叫声。
我一听就听出来,这是林家妹子她妈的声音,算是村子里最会撒泼骂街的一个,声音很容易分辨。
难道林家又出事了?
想起这几天的一切,我不由得想要走出门去,可刚到门前我就停住了,六姨婆交代过,不能出去,也不能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何况白灵的情况依然糟糕,我怎么可以随便离开?我呆在原地,那撕裂般的哭喊声却越来越近,渐渐的,我似乎能从那含混不清的哭喊里头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大雷二雷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死了你们啊,你们死的还惨啊……”
大雷二雷,就是林家妹子的哥哥,林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007。命劫
我猜林家妈是来找六姨婆的,但是,她的声音,却在不远处戛然而止。
四周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让人身体发寒的寂静。
我回到了白灵的身旁,白灵的手指动了动,我以为她醒了,本想呼唤她,可是却发现,她的情况好像更糟了,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来,我赶紧去帮她擦拭,可刚碰到她,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梦呓般说:萧云哥,快跑……
我心里一阵酸楚,只能轻轻移开她的手,低声安慰她,虽然我知道安慰也没什么用。
我估摸着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听见外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阵吹吹打打的丧乐声,以及林妈那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我心里纳闷,这么快就办丧事了?也没有报警、没有别的什么手续。我猜这应该又是六姨婆的意思。
我实在忍不住,撩了窗帘一角往窗外瞟了一眼,这时候我却发现,村子里居然起了大雾,比新闻里的雾霾还强。
按说这个节气,大中午的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天气。
大雾里头人影幢幢,但我也分不清楚谁是谁,我看得心惊,赶紧回到床边。
外头的唢呐和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阵阵吆喝声,就像是有人在喊号子似的,又像是有人在高声念经,听的人头皮发麻。我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呆了多久,房间里的昏黄吊灯,也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居然越来越暗,我也在黑暗里感觉昏昏沉沉。
突然,我感觉床铺一阵颤动,我猛地抬头,发现白灵居然已经坐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情况,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颤声说:萧云哥,跑……
“跑?”我愣了一下。
“六姨婆,出事了……”白灵的声音带着哭腔,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我当时还想着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刚要安慰她几句,她却开始大口大口的喷吐出鲜血来。我二十五六了,却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不一会儿,床单、被褥上已经全是血迹,她用力推搡我,让我快走,不要管她。
没一会儿,白灵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倒在我怀里,我抱起她,正想要和她一起离开,身后的门却被推开了。
六姨婆几个箭步冲到床边,厉声说:把她放回去!
我一愣,抬眼看着这老人。我已经有点不敢认她了,这个时候的六姨婆,脸色白得吓人,一丝丝鲜血从额头上滴下来,浑身上下也到处是伤,像是被野兽撕扯了一般。她没给我多问的时间,直接命令我让白灵躺好,去灶台下把所有的黄纸和黄纸下的物件拿出来。
那黄纸下头是一个小盒子,我颤抖着把东西递给六姨婆,六姨婆已经站不太稳了。
她打开盒子,恭恭敬敬的双手捧出了盒子里的一柄短刀来,短刀不过二三十公分,刀鞘和刀柄上,都是姆妈像的纹路,和白灵给我的戒指纹路几乎一样。六姨婆一把抓过我的左手,在我中指上划了一刀,将我指尖的血滴进了白灵的嘴里。
“戒指。”她又对我说道。
我赶紧把东西递给她,她把戒指放在白灵胸前,忽然抬起刀子,就要往白灵心口扎过去,我吓得失声叫了出来,六姨婆却完全不理会我,一刀刺进了白灵的身体,说道:她七魄已毁,这是唯一救她的办法。那刀子进去半分就被拔了出来,白灵的胸口溢出鲜血,鲜血立刻越过那“山峰”淌到了那枚戒指上,而白灵的脸越来越白,几乎没有了血色,呼吸也微弱的难以察觉。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难道,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我的妹子,就这么死了?
过了很长时间,六姨婆重新拿起那枚戒指,递给我,说道:记住六姨婆最后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照办,六姨婆这次错的太多,但不会再继续做错事了。
这话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战战兢兢的拿着戒指。
六姨婆继续说:他们都讲白灵是傻子,其实白灵比谁都聪明,只是她先天七魄困顿,讲话做事受了限制,其实脑子里,她比哪个都明白。你不是娶了个傻老婆,你是娶了这世上最难得的好姑娘,你晓得吗?
我听不大懂,但却一直点头,鼻子不住的发酸,却强忍着眼泪。
“现在她七魄毁了,魂却还在,”六姨婆说道,“幸好,有这枚戒指,我已经把她的三魂封在戒指里头,以后你带着她,她跟着你,这戒指就是她,你千万不可以把她丢掉,你要敢丢了她、负了她、有了二心,老太婆变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灵,她,她在戒指里……”我喃喃说道。
六姨婆不回答我,继续说道:她是为了救你死的,你就有义务把她救回来,不要像老太婆一样,不自量力,害死的人,越来越多……
她狠狠锤着自己的胸口,说:你带她走,去姆妈庙,在姆妈娘娘面前磕上三个头,再去村口,跟着小川离开这里,去县城找老钟头,七天之内,如果你能请动他回来,讲不定我们还有希望,如果耽搁了七天以上,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带着白灵走,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从今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把那柄短刀,用黄纸包起来,塞到我手里,说道:带上,记住,你是姆妈的后人,是白灵的丈夫!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头顶的吊灯又一阵闪烁,窗户外头,好像有黑色的人影闪了出去,随即,六姨婆狠狠推了我一把,厉声说:快走!
我整个人跌出门去,外头依然是一片浓雾,我连滚带爬的在浓雾里头摸索,连害怕的功夫都没有,一股脑儿的往前冲。但很快,我发现,我迷路了。村里的大道小路,我本来再熟悉不过的,可这个时候却慌了神。这一刻,我不由得摸了摸藏在内衣兜里的戒指。
“萧云哥别怕,有白灵在……”
忽然,那声音低低的从我怀里传出来,我心中不由得一暖。不管这是不是幻觉,我只觉得自己不那么紧张了,摸着乡村小道旁的路基,一点点的艰难向前,很快,我居然真的摸进了姆妈林之中。林中没有大雾,姆妈庙依然有香火燃烧。我赶紧进去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便一路向村口跑去。
那个叫小川的年轻人在村口等我,我过去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让我上了摩托,一路风驰电掣而行。山风呼啸之间,我问钟小川到底发生了什么,钟小川隔了很久,才忽然说出了三个字“十孽棺”。
“什么?什么十孽棺?”我高呼着问道。
钟小川说:去了钟家,你就这么告诉他们,十孽棺重现于世,让他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很快,我们就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钟小川忽然刹住了车,让我下来。
他摘下摩托头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钟家好找,你先找个宾馆住一晚,明早找个人随便问问,就能知道门路了。
我愣了一下,听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一起去了,我不禁反问他。他笑了笑,说自己就不跟我一起了,要返回村子里去。我傻了,说村里都已经那样了,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钟小川又淡淡笑了笑,说:你不懂,如果只有六姨婆在有事,我家老钟是不会出山的,不过说到底他不会不在意我这当儿子的吧?
说完,他调转车头,一路绝尘离去。
我站在路灯昏暗的大路上,预感到,以后的路,就只有我一个人走了。
008。火葬
我攥着戒指一路走到县城,心说这个钟小川也够坑爹了,说什么主一夜宾馆,我特么哪儿有钱?总不能把刀给卖了吧?
这天晚上,我直接在县城街心公园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在上被抓乞讨的城管追了两条街,狼狈不堪的询问路人,这才算摸着了钟家的大门。到了钟家,我才知道为什么钟小川有自信我能找到这里。
钟家住在县城北郊的围屋里,围屋是南方客家特有的建筑,大部分围屋都已经被国家归为文物保护,没有人居住了。可钟家却依旧身居其中,被巨大的环形院墙包绕,显得十分神秘。
不过这围屋倒有现代设备,按响门铃之后,里头出来个看门大爷似的,穿着白色背心,大腹便便拿着蒲扇的男人,估计有六十来岁,北方口音,有点谢顶,头发全白,他打量了我一阵子就问我哪儿来的。
我回村子救人心切,直接说是六姨婆和钟小川让我来的,十孽棺重现于世,希望钟家出手救人。
那人听了这话居然嗤笑了一声,问道:有帖子么?
我说啥帖子?还要在论坛发帖子才能见你们老钟头?
“什么论坛,名帖!”那人说道。
我立刻摇头,这武侠小说里才有的规矩我完全不懂。
那人又说:有信物吗?
我想了想,拿出了那柄黄纸包好的刀子。
那人拿手里掂了掂,说了句“是真货”,完事以后直接走出门,往前头走了两步,跨上停在路边一辆破烂摩托车,说“上车吧”。
我当时就愣了,不知道唱的哪一出,问这是要去哪儿,他说别废话,不是来见老钟头么,赶紧上车。我没办法,只能跟上了他。他带着我又是一路狂飙,居然直接来到了东郊。县城我来过,东郊那是火葬场和公墓区,远远的就能看见冒黑烟,我心说难道老钟头跟六姨婆一样是做丧葬的,得来这地方见?
那老头直接把我带进了火化车间里头,那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在忙活着,看都没看我们一眼,我没戴口罩,焦臭气味灌满我的鼻腔,我差点就吐了出来,而他直接指着旁边一个脏污的黑皮沙发,说:坐那等着。
为了救人,我忍了。
坐那好一会让,他出去一趟又回来了,丢给我一个布包,说:打开换上。
我打开不包,里头是一套车间工作人员的工作服,还有口罩。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强忍着恶心,站起来厉声问道:不是来见老钟头么?人呢?
“谁说要见老钟头?”那人冷冷看着我,说,“按规矩办,要入钟家门,东郊火葬场实习半个月!”
“半个月?!人都死光了!”我吼道,“我是来找老钟头救人的,不是来学艺的,你搞清楚!”
“救人也不好使。”那人漠然说道,“跟炉子边儿呆着去!”
“操!钟小川也在村里,他可是老钟头的儿子。”我简直急疯了。
“老钟头自己要死在山旮旯里也不好使,半个月,一天不许少,没有名帖,就滚去烧生肉!”那人厉声说道。
“这刀……”我又拔出了六姨婆给的刀子,“你不是也说了这是真货吗?”
“是真货,但是你们姆妈教的真货,和老钟家没关系,烧肉去!”那老头,居然直接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一个趔趄差点扑进旁边的炉子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离我不过半米远的炉子里,居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身后,那老头吼了一声:几号?
“三号炉!”一名员工大喊。
“拖出来!”老头一个箭步从我身旁冲过去,与此同时,三号焚尸炉里烧了一半的尸体居然被几个员工七手八脚的拽了出来。那尸体有一半已经焦了,甚至被烧碎了,但有半边脸却还完好无损,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着,嘴也大张着。就这半张脸,居然让我想起了我父母……太像了,这死法简直太像了。
我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那地上的焦尸又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来,我吓得翻身连连退后,直接挪到了墙角,那老头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从大短裤的后腰里摸出一枚铜钱来,直接拍在了焦尸的嘴上,不过一会儿,那焦尸的嘴就闭紧了,眼睛也慢慢合了上去。
那老头这才站起来,取了铜钱,干净利落的说了句“继续烧”,接着转身就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把手里的钱币往我面前一弹,说:拿去玩,怂逼样儿。
铜钱滚到我旁边,上头的尸臭也扑鼻而来,我躲都来不及。
老头儿冷笑一声,捡起钱币,硬塞进我衣服内兜里,说:不识货,古董,嘉庆通宝。
我气得牙痒痒,紧跟着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工作车间,走廊里,他回过头来,说:干啥?不想烧肉啊?
我咬牙切齿的重复说我是来救人的,不信自己去村里看看,死了不少人了,我爸妈也死了之类的话。他却跟没听见似的,说:得,不想烧肉也成,你算是抄上了,今晚刚好到货,两具湿肉,你跟上我,去开开眼。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当然高声反对。
他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盯着我,说:你不想知道十孽棺到底是什么物件么?
我立马怔住了,他却吹着口哨转身走了。
出于无奈,我在火葬场家属休息室里呆了半天,当晚八点多,老头过来带我去了停尸间,轻车熟路的拉开最靠里的两个隔间,掀出两具尸体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面目都狰狞无比,双眼上翻,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嘴巴大张,面容扭曲,我看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看得出咋死的么?”老头问我,我当然是摇头。老头笑了笑,说:小两口宾馆开房,双双死在床上……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继续嬉皮笑脸的说:别以为是舒服死的,你看这脸……
说完,他居然使劲把我的头往女尸脸上按,我赶紧往后退,他才一脸嘲讽地说:法医鉴定,湿肉,淹死的。
我愣住了。
宾馆又不是游泳池,淹死的,怎么可能?可我还是不想接茬,我是来搬救兵的,可现在却被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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