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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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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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死,也是值了!”刘备竟是一笑。
  两人并肩,双剑合二为一,刺穿了一帘雪幕,光芒仿佛星辰照耀出一片绚丽天空。
  酒馆里的杀手已砍倒了门,一个接一个跳出了门,刀举过顶,团团地围住了二人。
  “大哥!”远远地,有呼喊卷尘飞来。
  到底是绝地逢生!刘备奋尽力气叫喊:“我在这里!”
  三骑快马扬起半身高的雪尘奔驰而来,马上三人见刘备被杀手包围,惊诧之余,飞身冲过,冰冷的兵器扫开风雪,掠向了举刀的杀手。
  徐庶只感觉周围一片眼花缭乱的影子,以及难听的喷水声,似乎是喷出喉管的血,脸上还被溅了许多,湿热腥臭,熏得胸口泛呕。
  不过须臾,飞舞的影子停止了摆动,世界忽然从喧嚣进入了死寂。雪纷然而下,风在身后如浪潮起落,他便看见,周围横七竖八全是杀手们的尸骸,雪飘在他们血淋淋的脸上,冻结成匕首一样的光。
  太快了!
  仿佛一眨眼,那近在眉睫的危险居然就消失了。
  “徐家哥哥!”秀娘踉跄跑来,见他满脸是血,眼泪噗噗落下。
  徐庶安慰地一笑:“不要哭,我没有事!”
  “大哥!”张飞扑过来,两手紧紧挽住刘备,左看右看,一个大男人险些掉了眼泪。
  刘备一一打量他们:“到底你们来了,否则……”他不敢想了,若是再晚一步,也许明年的今日就该是他刘备的忌日了。
  “我们瞧见大哥留下的标志,一路赶来,幸而及时赶到,真是好险!”关羽惊魂未定地说。
  他们数年征战,常因战场混乱而失了消息,于是商量下唯有彼此知道的独特路标,若是有人走失,其他人则可循着路标跟踪而来。刘备被杀手追赶,心知独力难逃,便一路留下标志,期望万一关张醒觉,还能追上他。
  “子龙也来了!”刘备欢喜起来。
  赵云近身一拜,银袄上满是雪水,滴滴答答地掉下去,他也不去拂拭:“我本去襄阳置办年货,想着主公与二将军、三将军皆在荆州牧府第,便想寻了来一起返回新野。哪知到了府上,二位将军竟醉酒不醒,主公也不知去向。我心知事有不好,便叫醒二位将军,一路寻来,打听到有人曾见主公与一队人马出了南门。我们出得南门,尚能见到一路马蹄印伸向一条河边,过了河又见到主公留下的标志,因此才得以救了主公。”
  刘备点头:“果是子龙心细,不然,备已为刀下之鬼!”
  关羽愧疚地说:“都是我与三弟大意,祸已萌生,还被人家灌了黄汤,醉得人事不知,险些酿成大祸!”
  刘备一叹:“我们都上了人家的当,你们被灌醉,便有人来找我,说翼德和人争持动武,摔伤了脑袋,云长赌气不肯就医,自带了翼德回新野。我关心则乱,不问真假,便随了他们出城!”
  张飞一拍巴掌:“一定是刘表想要害大哥,一面灌醉我和二哥,一面诓了大哥出城,我饶不了他!”
  刘备皱眉:“没有真凭实据,不可乱猜疑!”
  赵云惋惜道:“可惜刚才出手太快,没有留下活口,否则还可问个明白!”其实倒不是他出手快,却是关张见兄长遇刺,心急兼恼恨,招招都下了杀着。
  刘备眼睛一亮:“有活口!”他待要进屋去寻那杀手,却见徐庶早把那人提将出来,一径将他丢在刘备身前。
  刘备感激地对徐庶一笑,将杀手口中的破布取出,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杀手早就醒了,屋里屋外杀得血流遍地,一片狼藉,他心里甚是清楚,奈何手脚被缚,口中塞物,动不得,说不得,只能憋在墙角蠕动。
  他瞅了刘备一眼,垂了头没吭声。
  “不说?”张飞暴跳,一巴掌打得他口鼻流血,一口吐出一颗牙齿。
  “他是怕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徐庶说。
  张飞一诧:“如何说?”
  徐庶笼着袖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不说,不过,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主使是谁,让你说,只是给你指条活路!”
  那人怀疑地瞥着徐庶,依旧还是闭口不说话。
  “不信?”徐庶乐悠悠地说,“我且问你,你那主人可是和荆州牧关系极密的一人 ?'…3uww'”
  那人神色大变,目不转睛地打量徐庶,只见徐庶满脸自得的微笑,全不见丝毫虚诈,他心下暗暗寻思,莫非这人当真了解实情,若是如此,那这场刺杀竟成了人家掌控中的一场儿戏。转念又一想,事涉机密,何能泄漏,怕是徐庶诈自己,还是不说为好。
  徐庶又道:“他因害怕刘将军夺了他的私利,心生嫉恨,必除之而后快,可是如此?”
  那人又是一惊,瞧着徐庶神色自若,字音沉稳,不显欺妄,或者真是知情者?
  “他令尔等必得取了刘将军首级,不然,他便取了尔等首级,是也不是?”徐庶的语气加快了。
  那杀手更惊惶了,脸上一阵抽搐,张了口只是没出声。
  “他现正在荆州牧府第等着尔等消息,是也不是?”徐庶提高了声音,目光突地一凛。
  杀手浑身一抖,几乎要被徐庶的目光伤了眼睛。
  “还要让我说出他的名字吗?”徐庶厉声大吼,“他是……”
  杀手的意志几乎崩溃了,在徐庶还没说出那个名字时,他却像是回声似的,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是蔡、蔡将军……”
  徐庶“哦”了一声,霎时笑了:“我起初不知,现下知了!”
  “你!”杀手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徐庶连番逼问,环环相扣,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气势,压得他不得不低头,脱口就说出了真相。
  “是蔡瑁!”刘备大骇。
  “蔡瑁为何要害哥哥!这个贼畜生!”张飞大吼起来。
  赵云思量道:“莫非主公有得罪他处,或者真如这位朋友所言,他是为牟私利,而主公阻他不能遂意,他才下此毒手!”
  刘备垂头想了好一晌,猛地一个激灵,背脊一股刺骨寒气攀爬上头顶:“想是我进言景升兄立长公子为嗣,被他所知,他为保自家侄女婿,必要杀我!”
  “一定是了!”关羽捶拳道,“他一向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居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张飞重重吐了口唾沫:“我们这就折回襄阳,刀劈荆州府,削了蔡瑁的狗头!”他性子急躁,竟真的要飞身上马,驰入襄阳杀人泄愤。
  “不可鲁莽!”刘备拽住了他,“你纵是折回襄阳,他若是抵死不认,我们如何拿他?两相龃龉,局面一旦不可收拾,蔡瑁现掌荆州兵权,凭我们区区数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张飞恨恨地一跺脚:“那却如何,难道就白白受了这口窝囊气?”
  刘备看了一眼那些杀手尸体:“先把这些尸首掩埋,以免被人察觉,惹出事端。明日我们再去襄阳,一则静观其变,二则可向蔡瑁暗自施威!”
  众人动手,把十来具尸骸拖向近旁的一丛树林,在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尸体尽数掩埋,再来回踩了数遍,直到不显痕迹,回头看见那哆嗦在雪地里的杀手。
  “他怎么办?”张飞问,手朝腰间佩刀上一攥,眼里放出了杀戮的凶光。
  “放了!”刘备一挥手。
  “放了?”张飞不相信地睁大眼睛。
  刘备走到那杀手面前:“我即刻放了你,蔡瑁若能饶了你,你自回去复命,他若不饶你,你自去逃命。你这些同伴都丢了性命,蔡瑁必也以为你死了,他断不会对你灭口!”
  他一提长剑,剑光来回闪动,绳索截截飞起,霎时,杀手身上捆束的麻绳被他割断。
  那杀手瞠目结舌,他原以为必死无疑,未想刘备居然会饶了他性命,扑通跪下,狠命磕了几个头,口里念道:“刘将军大恩大德,小的罪该万死,竟起贼心陷害,百身莫能赎罪!”他抬头起来,极是诚心地说,“刘将军当心,指使我们刺杀将军的除了蔡瑁还有夫人!”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风雪中。
  刘备瞧着茫茫浑浊的风雪,想到荆州府内帷幕重重,而他竟不经意掉入了这帷幕内,成为人家嫉恨残杀的敌人,不由得心头愁起,长长叹了口气。
  “主公,风雪不止,先返新野再作计议吧!”赵云提议。
  刘备点头,扭头间看见徐庶,大步走去,深深拜将下去:“壮士慷慨,侠肝义胆,舍身而救危难,请受刘备一拜!”
  徐庶慌忙扶起他:“将军言重,扶危救难而已,无非以尽绵薄,将军礼过了!”
  刘备见他雄阔豪气,有心要深纳,又见他颇有谋略,大具才干,心念霎动,小心地问道:“敢问壮士,你可是‘卧龙’‘凤雏’?”
  徐庶一呆:“将军为何提起这两个名字?”
  刘备坦诚道:“因有高士曾向我推荐此二人,说是当世奇才,我有心结识,奈何无缘相遇,也不知他二人现居何处,因见壮士器宇不凡,大有国士风度,故而一问!”
  徐庶忽然想要放声大笑,脑子里闪出一个词:“良媒”,他此刻很是惋惜,为什么诸葛亮去了江东过年,不然,他定会拖了刘备立刻冲去草庐,踢开柴扉,大喊一声:“良媒来也!”
  他稳住那激动的情绪,正声道:“我不是,在下颍川徐庶徐元直!”
  刘备也不失望,依旧面色霁合地说:“原来是徐先生,幸会!”
  徐庶微动了心思,脑子里反复辗转着“良媒”一词,仿佛浪潮刹那涌上,又刹那扑下,一种让人昏晕的激动让他真想乘帆渡江,去告诉他的朋友,告诉他,属于他们的战场到来了!
  “徐先生可否随我同去新野,我备薄酒,愿与先生共相深谈!”刘备真诚地说。
  徐庶沉默一会儿,铿然道:“善!”
  刘备大喜,一迭声叫好,连忙招呼关张和赵云过来见新朋友。
  徐庶与他们一一见过礼,侧头望见秀娘,他慢慢走过去,轻声道:“秀娘,我要走了,你暂不要卖酒了,去隔壁杨阿婆家过年吧,若是有难处,便来新野寻我。”
  秀娘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紧紧地握着那柄匕首,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洋洋洒洒没有尽头,仿佛最深长的想念,在时间流逝中不停留地坠落。
  ※※※
  一束晨光从云雾背后穿透,暖风徐徐而起,吹醒了冰封一冬的花树。树梢上结出了嫩绿的新芽,藏在冰雪覆盖下的花抖干身上的雪水,冒出了一个又一个花蕾。
  又一个隆中的春天到来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涉彼南亩,执我耒耜。开我田畴,同我妇子。有雨霏霏,去尘荡涤。延我嘉宾,同贺农喜。”
  婉转歌声洒满山坡,仿佛暖暖春雨滴滴落下,起了早的农夫赶了耕牛下田,听见遍野放歌,也忍不住伫足一听。
  吟歌之人且行且唱,手中挥舞着一根春草,草叶飘飞,随着节拍上下起伏,身后两人逶迤相随,听着歌曲动听,不免也相视而笑。
  三人行到一段虹桥上,桥下冰澌溶泄,水流一路欢畅,树影倒映水中,随水流转,犹如善舞长袖。
  “这一个诸葛亮是真诸葛亮,还是影子诸葛亮?我与他,哪一个才是真的?”诸葛亮瞧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地道。
  黄月英一笑:“庄周梦蝶,梦邪,非邪?君也欲做庄子否?”
  诸葛亮对妻子破颜一笑,唏嘘道:“能似庄子般逍遥无为,天不拘,地不管,背负青天,莫可御摄,乃人生至乐。只可惜,诸葛亮这一生怕是做不了庄子了!”
  “终于到家了!”诸葛均兴奋地喊了一声,急急扑向门口。
  草庐柴扉上的积雪已化,残余的水珠在阳光中熠熠闪光,诸葛均掏出钥匙,插入挂在柴扉上的铜锁眼里,“咔”的一声推开门。
  “咦?这是什么?”诸葛钧忽地疑问,那柴扉旁的木栅栏上吊着一管竹筒,竹筒系了一根红绳,似挂的时间有些长,红绳曾被雪水浸湿,硬邦邦的败了颜色。
  “什么?”诸葛亮快步走来,取下竹筒,竹筒封了口,盖子上沾满了雪水,拧得很紧,显是从没打开过。乡间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见着人家门口有了新物,若不得允许,不会有人随意翻动。
  诸葛亮满心疑惑,一边慢慢踱进草庐,一边用力拧开竹筒,从筒中取出一方叠得齐整的手巾,他展开手巾,那巾上写了墨字,因有水自缝隙渗透,让字有些漫漶。
  “是谁写的?”诸葛均好奇地问。
  诸葛亮轻轻道:“是元直。”
  “徐大哥干吗挂封信在门口?”诸葛均挠挠脑袋。
  诸葛亮不知该怎么跟弟弟解释,只好说道:“他找哥哥有事,我们去了江东,只好留书一封!”
  诸葛均“哦”了一声,他知道二哥和徐庶是挚交好友,这个徐大哥秉性豪迈直爽,满肚子坏主意,最爱拖着二哥去恶作剧,至于门边留信一类的事太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了,诸葛均于是不问了,因两个多月没有回隆中,心中备加念家,急跑着冲进了屋。
  诸葛亮步子放缓,眉目微微一蹙,待走入屋里,还陷入沉沉思索中。
  “孔明!”黄月英呼他,“一路风尘,褪去外衣吧!”
  他哑然失笑:“想事出神了!”
  黄月英为他换了衣服,见他兀自捏着那手巾发呆:“有什么难解之事么?”
  诸葛亮缓缓坐于窗前,手巾轻放案上:“元直去做良媒了!”
  “良媒?”黄月英莫名。
  “阿丑啊。”诸葛亮轻轻呼唤妻子的乳名,他转头凝视着她,目光中陡地含了许多深溺的情绪。
  黄月英行至他身边,在他面前坐下,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诸葛亮对她柔软地一笑,举目眺望虹桥下那缠绵溪流,叹声道:“或许,我们要离开隆中了!”
  黄月英甚是讶异,但她没有慌张地追问,慢慢地,她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低声道:“你已经决定出山了么?”
  诸葛亮抚上她的肩:“你到底是了解我!”
  黄月英悠然一叹:“隆中偏小,怎能困住诸葛亮。‘卧龙’只是酣睡,负龙之名而不得龙威,你要做真龙,必得游入大海!”
  诸葛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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