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好是黄道吉日,就在今日把事情办了。”不等范迎妍回话,掸掸袍袖,站起身转身要走。马秀英急忙拦阻:“大王,大雪封门,东西难以齐备,今日办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韩林儿冷笑;“如果此刻有敌兵进攻金陵城,你也会因为操之过急,不准备御敌吗?”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简扔到马秀英脚下:“本王今日刚接到刘福通大将军的禀帖,他从亳州城发来十二万大军,估计最迟今晚就会到达,如果喝不上本王这杯喜酒,惹恼了他,本王可不管哟!”
金陵城的主力部队都被朱元璋带往了泗州,能战之兵剩下不到一万人,如果刘福通真是兴师问罪来的,金陵城很难逃脱玉石俱焚的命运。
韩林儿继承王位是刘福通一手撮成,要想避免刘福通大军攻城,只有依靠韩林儿了。
“大王慢走。”马秀英再次趴在地上叩了两个头,“只要大王能够阻止刘福通将军进兵,臣妾一定遵旨行事。”
范迎妍不是不知道轻重,眼见金陵城大难临头,为了全城的百姓和义母,只得含泪答应下来。
韩林儿的目的达到,当着众人的面手诏一封,派出一直跟随保护他的张三丰,出城迎往刘福通大军,让他就地驻扎军队,等候王命定夺。
大雪天,夜色慢慢降临。在金陵南门关帝庙内,烛光之下三个人影在晃动,其中一人是被韩林儿派往城外迎接刘福通的张三丰,被绳捆索绑拴在关帝像前的神案上。
“小兔崽子,你有种杀了在下,在下不会向你屈服的。“张三丰怒吼道。
李保儿拔出匕首向郭晓聪道:“牛鼻子敢骂您,宰了他算了。”
第六十九章 气坏了肚子
奉小明王差遣,张三丰准备出城送信,刚到城门边上,被一骑马拦住去路,马上坐的人,身上黑色长袍触天扯地,头脸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两个鼻孔出气。
此时的张三丰年刚过二十,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时,武功又高,哪里会把此人放在眼里,不想耽误时间,更想吓唬一下,极为夸张的双臂一张,飞身跃起就想从此人头顶越过,然后顺势将他踹落马下。
马身上的人似乎早有预谋,只等张三丰飞到头顶,右手微微上扬,张三丰成了一只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从空中摔落地上。
地面积雪厚有尺许,这一跤对张三丰来说根本不算回事,面子实在下不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怀中掏出一支紫色洞箫。
见到这东西,马上之人轻微哆嗦一下,很快归于平静,嗓音低沉道:“张三丰,你把罗霄山的镇山之宝紫玉箫偷出来,还敢拿出来卖弄,不怕你师父火龙真人发现你的行踪,将你抓回去?”
张三丰最初还怕此人与自己有些渊源,听出他根本就是个曾未谋面的生人,随即放开胆量,不假思索道:“你以为把俺的师父搬出来俺就会害怕了吗?”
张三丰不假思索的一番话,彻底惹翻来人,只见他一把扯掉头上连体面罩:“好呀,张三丰,你敢欺师灭祖。”
“师父?”张三丰彻底惊呆了,不等他反应过来,火龙真人从马背上飞身跃下,伸手抓向张三丰的右胳膊。张三丰自小跟随火龙真人习武,养成的本能,右胳膊左右一晃,紫玉箫顺势递出,径直斩向师父的右手腕。
“张三丰,你……”欺师灭祖的话已经说过,火龙真人不知再如何表达内心的愤懑。
“火龙师父,张三丰手中拿着你的掌门信物紫玉箫,你杀了他,就后继无人了。”躲在城门洞内看热闹的郭晓聪踱了出来,趁势煽风点火。
昨天巡查城墙,碰巧遇到前来寻徒的火龙真人,此人的出现,让郭晓聪大喜过望。他早想收服张三丰为己所用,一直想不出好的办法,见到火龙真人如获至宝,决定在他身上大大做一番文章。
郭晓聪貌似劝说火龙真人不要对张三丰下毒手,说出的话却无异于煽风点火。火龙真人离开罗霄山访友,把紫玉箫暂时交张三丰保管,他却不辞而别把紫玉箫也拐跑了。手腕被紫玉箫扫了一下,更添愤怒,狂叫着左手箕张,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张三丰的前胸。
张三丰无意与师父对抗,扫中师父一箫后,吓得连连后退。火龙真人如影随形,掌劈腿扫,招招狠毒。
“师父,你听徒儿解释。”张三丰一边躲避一声解劝,“俺根本没想拐跑紫玉箫,只是怕留在山上无人保管,被人取走所以才……”
“三丰师父说的极是。”郭晓聪双手抱肩继续说着风凉话,“师父不在山上,紫玉箫正在自己手中,不把它拿下山,真准备让无关旁人来当这个罗霄派掌门不成?”
张三丰离开罗霄山只是因为年轻人好动,想出来逛逛,确实没有贪占紫玉箫之心,郭晓聪的一席话正说到他的心眼里。感激的向郭晓聪瞥了一眼:“师父, 您听到没有,郭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呀!”
“你也认定他说的是实话?”火龙真人顿了一下,“那么说你确实早想当这个掌门喽?”
“弟子,弟子……”被师父误解,张三丰口舌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了。
张三丰退到郭晓聪的身边,想到此人一直帮着自己说话,怕伤到他,下意识扭头瞥了一眼。火龙真人趁此机会,一抬脚踹在他的迎面骨上。师徒之情还在,火龙真人犹豫着收了一半的力量,张三丰才保住一条腿。即便如此还是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左腿痛入骨髓。
火龙真人从地上捡起紫玉箫,揣人怀中,向郭晓聪拱手道:“多谢大人指点,才找到这个孽徒,贫道就此别过。”
能把张三丰打得满地找牙,这得多大本事,如果能把他留在身边,无疑是找到了一把核保护伞。“师父,你走了,张三丰怎么办?”郭晓聪看出火龙真人对张三丰还是有感情的,想以此打动他。
“贫道已与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就留给郭大人您处置吧。”火龙道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郭晓聪想降服郭晓聪,让李保儿把他背入关帝庙,惧怕他的武功,找了三根麻绳绑上
。张三丰身上装着那份事关金陵数万人生死的书信,只想尽快找到刘福通大军。碍于腿部有伤,根本无法行走。因为对郭晓聪不放心,也不敢将书信交给他。
范迎妍被逼要嫁给韩林儿,李保儿前来寻找郭晓聪,正遇到火龙真人教训张三丰,此刻才有机会向郭晓聪说明了吴王府内发生的一切。
听说张三丰是奉韩林儿差遣出城送信的,郭晓聪很快从他的靴子中搜到了那封书信。打开似懂非懂读了一遍,大致意思已经明白。小明王以刘福通大军要挟范迎妍,俺如果让他得逞了,还有何脸面在这个世界上混。
“保儿。”郭晓聪叫过李保儿,“你出去给干爹找一套笔墨来。”
随着天色渐黑,范迎妍马上要被韩林儿迎进洞房了,干爹还有闲心弄这些。李保儿非常不以为然,刚张嘴要说话,郭晓聪瞪了他一眼:“保儿,自从你当上了吴王干儿子,好像不把干爹放在眼里了。”
李保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忘恩负义的大帽子戴在头上可不好,紧闭嘴巴,出门找笔墨纸砚去了。
关帝庙中只剩下了郭晓聪、张三丰二人,张三丰痛得头上冷汗直冒:“姓郭的,贫道赞你是个英雄好汉,有种把俺放开。”
张三丰要找自己单挑,郭晓聪再傻也不会同意。笑着道:“三丰师父,看你头上汗珠直冒,热得挺厉害,外面冰天雪地,把你的衣服扒了出去凉快凉快如何?”
前日张三丰见识了郭晓聪的性情,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想向他哀告,又碍于面子,再次重复他说了许多遍的话:“有种你杀了俺……”
第七十章 降服
张三丰出于少年好动的心性出山游玩,师父对他恩断义绝,又遭到现在的下场,一时间万念俱灰,腿上的伤痛更是折磨得他连死的心都有。
不知火龙真人用的什么手法,张三丰的腿并未骨折,却比骨折更为厉害的痛楚不间断的折磨着他,豆大的汗珠在脸颊上流成了两条“河”。
开始张三丰还能以自己的耐力忍受着一声不哼,随着时间推移,痛楚逐渐增强,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吼道:“师父,你为何如此对俺,好狠的心哪!”
你小子也有受不住的时候!郭晓聪心下得意,脸色带出十二分的同情:“三丰师父,感觉如何,需要不需要本大人为你施救?”
久随火龙真人身边,张三丰深通医道,师父的抚云手法所造成的痛楚,会一直持续增强,当今之世还曾未有人能够破解。眼前此人比自己还要小过几岁,想破解师父的抚云手,这个牛皮吹得未免太大。
“郭,郭大人,俺只求你一件事,赶紧拿刀杀了俺,才可以解除俺的痛楚。”
听张三丰的口气,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救他。郭晓聪的自尊心受到严厉打击,嘴上对他不再客气:“张三丰,听得出你不太相信俺,如果俺真的能解除你的痛苦,你如何谢俺?”
张三丰的痛楚以几何级蹭蹭的向上增长,但他清楚,最痛苦的时刻远未来到,咬牙忍痛道:“你果真能救俺,俺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这正是郭晓聪所需要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身后解下驴友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紫色玻璃瓶,张三丰第一次见到,充满疑虑道;“这什么东西?”
张三丰仍是不信任自己,夜幕即将降下,为了尽快帮范迎妍脱困,一向饶舌的郭晓聪,不再开口说话,从玻璃瓶内倒出少许透明的液体搓在一方手帕上,捂住张三丰的鼻翼。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十分不舒服,张三丰拼命挣扎,不让手帕捂住脸。
李保儿捧着笔墨纸砚进来,郭晓聪大叫:“把东西放下,快点过来帮忙。”见二人情景,李保儿以为张三丰做了对干爹不利的事,拔出匕首就要杀张三丰。
“你难道真是猪吗?”郭晓聪气急败坏,“扳住他的脑袋,扳住他的脑袋……”李保儿愣了许久,才醒悟过来,双手捧着张三丰的脑袋瓜,几乎要将他抱在怀里。无奈张三丰身体被捆,空有一身绝世武功,终于被手帕捂住鼻子,随着眼前一阵迷糊,头一歪昏睡过去。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李保儿接过手帕就想往自己的脑袋上盖,被郭晓聪一把夺下,威吓他道:“你想死不成?”
“这个牛鼻子死了?”李保儿指着张三丰,脸色大惊。舅舅朱元璋同他说过,张三丰是有大本领的人,早晚要收服在身边。张三丰人品不坏,这一点李保儿也清楚,干爹却杀了他。
郭晓聪搓在手帕上的液体是麻醉药,一般用来止痛外敷的,为了尽快到达效果,只得强制张三丰从鼻孔吸入了。外敷麻醉用于吸入,弄不好会死人的。时间紧急,郭晓聪也只得拿张三丰的性命赌上一把了。
张三丰身上穿着厚重的道袍,以郭晓聪微末医术,很难摸到心跳,伸手去解他的衣扣。这动作引起李保儿的误解。
“干爹,咱们可以杀了张三丰,却不可以羞辱与他。”
李保儿是将郭晓聪当成了“同志”。臭小子年纪不大,肚内花花肠子不少,怎会想到如此肮脏的事情。郭晓聪不愿理会他,把手探入张三丰怀中,仔细摸了摸,心脏“呯呯”,十分有力。郭晓聪放下一颗心,扭头叱责李保儿:“干爹让你找来笔墨纸砚是干什么用的,尽会傻子似的站着。”
李保儿慌忙转身,奔到供桌前磨墨。趁着他磨墨的时机,郭晓聪再次从背包内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开始在张三丰受伤的腿上揉搓。等李保儿把墨磨好,方才停手。
张三丰清醒还有一段时间,郭晓聪必须抓紧时间完成这件事。腹稿早已打好,摊开纸张,模仿小明王口气写了一封书信。张三丰内外兼修,极具抗力,不到半个时辰就清醒了。试试腿上痛疼感完全消失,抖抖身上的绑绳请求:“郭大人,是不是可以将贫道的绑绳去掉了?”
“俺”恢复了“贫道”,说明张三丰捡回了自信,郭晓聪实在不放心。“本大人可以为你解开绑绳,只是你已经答应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郭大人,你把贫道当成什么人了?”张三丰脸色寒了下来,嘴唇差点咬破:“俺张三丰可以去死,绝不会做出食言之事。”
“好!”郭晓聪赞叹一声,吩咐李保儿将张三丰绑绳完全解开。张三丰被绑的时间过久,活动许久血脉畅通,对着郭晓聪倒头下拜:“郭大人,从今以后您就是贫道的主人。”
能降服张三丰这种人实在不容易,但在冷兵器时代,能降服他,郭晓聪等于找到一把核保护伞。
张三丰是有大本领的人,士可杀不可辱,郭晓聪哪能真的把他当奴隶,和颜悦色去搀他:“三丰师父言重了,郭某何德何能做你的主人,以后咱们兄弟相称最好。”
郭晓聪指使李保儿成功劫持小明王,将他变成朱元璋的傀儡,张三丰对郭晓聪一直恨之入骨,忍不住内心暗思,连师父的抚云手都能破解,郭晓聪的本事太大了,能跟随在他身边当个仆人,此生愿望足以。右手轻轻一拂,郭晓聪准备搀扶他的手被挡开。
郭晓聪身子忍不住踉跄一下,暗暗吃惊,也没见张三丰的手与自己身子接触,自己就被推开,他的功夫比传说更为厉害啊!
张三丰再次叩头:“谢谢大人的抬爱,贫道能鞍前马后伺候大人,已经满足了,哪里敢僭越当您的兄弟。”
“这些事咱们以后再商议。”郭晓聪把封好的一封信送到张三丰手中:“小弟现在有一事相求,希望三丰师父能把将这封信即可送到刘福通手中。”
第七十一章 马屁拍的不利索
夜幕已临,吴王府邸灯明烛亮。从大门、二门……直至后花园园门,一字洞开,门旁两侧分别高挑着两盏大红宫灯,上面书写斗大的双“喜”。
凤冠霞帔的范迎妍,在两名宫女的导引下从吴王妃马秀英的寝宫内出来,轻莲款款走向前院的正厅。正厅本是吴王朱元璋处理军政的要地,此刻成了小明王迎娶范迎妍的花堂。
正厅外侧鞭炮齐鸣,四名吹鼓手在笙箫锣鼓的伴奏中,双手捧着唢呐,圆睁双眼,鼓着腮帮子可劲吹着。头顶大雪纷飞,似乎也不放在这些敬业乐手的眼里了。
小明王一身黄袍,披红挂彩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四名吴王部下文职官员陪坐,其中之一就有那位刑伤刚好的太常卿胡惟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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