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又道:“皇儿,像你所说的,水灾之后的赈济事宜,还需开封府与三司两方通力合作才成。你去把司马光与韩绛宣到福宁殿来吧,此事不容延迟,现在就去!另外,把那个沈欢也一同宣进来!”
“是,父皇!”
沈欢是与司马光一道进了皇宫的。当时颖王来宣诏的时候,他还与司马光在主持救济工作。几天下来,他也憔悴了许多,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当然,他年轻力盛,还吃得消,至于司马光,更憔悴了,眼圈黑着,皮肤干巴着,神情又忧又愁,实在没有什么光亮可言,看得令人心酸。如今对于司马光的感情,沈欢就没有之前那般复杂了,一开始抱着傍大树的目的接近人家,有着对古人的敬佩,但是比较功利,可如今一场水灾,对于对方的道德水准,那却是心服口服了,生出死心塌地追随的心思来!
对于官家传诏,他很惊奇,特别传诏人还是堂堂颖王。按道理,他官阶太小,没有面圣的资格,传诏司马光还说得过去,怎么还有他的份呢?到从颖王口中打听到韩绛也一起入宫,倒是明白过来了,韩绛与他都在三司里工作,而三司又掌管天下财政,救灾救灾,耗的就是钱。他在三司工作也有一段时日了,当然清楚如今帝国的财政状况。也许,现在官家在头痛着救灾钱财的事儿吧。想到这里,他心儿笃定了许多,看着神情恍惚的司马光,暗想此次应该是他们的一次机会了。
第一百○二章 目标
“陛下万岁!”福宁殿响起了几位臣子的呼声。 官家赵曙高高坐着,安然地接受了这些臣子的拜礼。底下臣子只有四位,确切地说,除去他的儿子赵顼,只有三位而已。沈欢、司马光与韩绛是一同进入福宁殿的,说来也巧,沈欢与司马光同来,在宫门前刚好碰上前来的韩绛,寒暄半会就一同进来了。
赵曙点了点头,道:“三位臣工想必也清楚朕为何令你等前来了吧?不错,正是为了开封大水之后的赈灾事宜!”
底下三人互视一眼,之后同声道:“全凭陛下裁决!”
赵曙不由好气又好笑,道:“裁决?由朕裁决什么呢?韩计相,你为三司使,掌管财政,而赈灾少不了钱财。这次大水造成的损失你是否都清楚了呢?需要的钱财数目可曾计算清楚了?”
韩绛知道不能再打官腔了,赶紧说道:“是的,陛下,臣都计算过了。这次大水,直接无家可归的有上千户,五千多人,另外还有上千户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失。总得来说,需要给他们吃喝的人有两千多户,上万人;另外要给他们造房的也有两千户!以开封的物价,管他们吃喝数个月,就需要二十多万贯钱;另外造房也需要数十万贯,满打满算,怎么也需要上百万贯才能处理好这些事宜。上万流民就在开封城里城外,赈灾事宜刻不容缓。陛下,这些钱,想省也省不了呀!”
赵曙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也与颖王估算过需要上百万贯钱来应付灾后重建,可真的听闻如此大的数目,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直愣愣地看着三司使韩绛。
韩绛当然不能无视这个求救式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如今国库只剩一千万贯了,可如今才八月,还需要四个多月才能撑到明年开春,一千万贯还不足够应付如许长时间。若是再支出一百万贯,那么,也许连个年都难过了!”
“陛下。如今灾民聚在一起,这些百姓愚昧无知,若不急速处理妥当,给有心人一煽动,暴动起来,那就更难处理了!”司马光听得韩绛在吐苦水,生怕官家真的不管这些灾民的死活。只能说出了更坏的趋势。
“这个朕当然清楚!”赵曙苦笑又恼怒。“可你要朕怎么办呢?去年一年财政亏空上千万贯,大部分是由内库补上地,为此你看看,这个大殿本来需要点的上百根蜡烛,如今只点了十几二十根而已!如此削减用度,你还能让朕怎么办?难道真的连蜡烛都不点了,直接摸黑?”
话说古代建筑没有玻璃,窗门多为木纸,透明度极差,采光也就更谈不上了。因此越是规模阔大的建筑。里面越是漆黑。福宁殿经过几代皇帝的修建,规模当然不用说了,若是不点蜡烛,正如赵曙所说,白天也只能摸黑了。不过,沈欢偷偷看了四周,不由咋舌。这些所谓的蜡烛。也太过惊人了吧,都差不多有半个人儿高了。粗更是如儿臂一般!
另外,赵曙说到内库,沈欢就更不屑了,所谓内库,那是皇室的钱袋子,一般皇宫花费,都由这里支出,与用于国家地国库区别开来。但是内库的钱财来源,还是从国家的税收财政收入里拿去的,听到赵曙很痛心很舍不得的语气,沈欢恼怒了,外面百姓居无定所,或许快要饿死,内库若有钱,先支出也不成么?
司马光也没有多少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若财政真拮据(电脑阅 读 w ww 。。 cn)如此,那也只能继续削减各项开支了!”
赵曙父子听得气苦,如今他们已经尽力削减开支了,若还继续下去,那只能从官员的俸禄上面做文章了,但是这些官员肯吗?他们可不想弄得天下大乱!
沈欢听得好笑,“节流”一直都是司马光的主张,与王安石地“开源”相对。这是司马光一贯地政治主张,从不肯浪费。可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司马光在执政能力上的缺陷,那就是生不了财,这应该是他输给王安石的地方。想想如今被逼得快要疯了的赵曙,再想想给财政问题纠缠得更厉害的赵顼,不难想象他为什么要起用王安石了。无论王安石的那些措施多么不得人心,杀伤力有多大,只要他能为皇帝弄来钱财,那么在皇帝眼中,他就是应该使用的,比一切臣子都该要大用!
想到这里,沈欢心里一凛,好似他也没有多少生财能力,当然,这是相对于朝廷执政上来说的,与之前那些鼓捣出新奇的东西来赚钱大大不同,至少他没有能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财政制度。这一点上,无疑是逊色于王安石地。若想在皇帝面前保持良好地印象,他们师徒在这一点上是要多想办法才成。
赵曙此时面对司马光,也是无奈加愧疚,看到对方一身憔悴的神色,就知道他为此次大水付出了多么大的精力,可朝廷力竟然有人弹劾他!
有点尴尬了,赵曙安慰道:“司马知府为了抵抗这次水灾,所做努力,朕都看在眼里,以后一定会重赏的!至于朝廷里的其他什么言语,司马知府不必在意,什么好歹,朕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厚恩,臣不敢忘!臣不指望什么赏赐,只希望能以绵薄之力为陛下为天下出一分力而已!”司马光诚恳地答道,他虽然没有上朝,但毕竟还挂着翰林学士的名头,今日早朝别人地弹劾,也由翰林院地人告知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更加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开封子民而已。
说到这个弹劾,沈欢却是恼怒万分的,当时他在司马光身边,听得别人来告,义愤填膺,气得跳脚,恨不得与那些人来个真人决斗!司马光地操劳。这几天他一直看在眼里,这样的官都要弹劾,这个天下还有天理不?在司马光把他安抚住之后,他冷静下来,接着苦笑,以天命来限制人的行为,这也许是古人苦于没有良好的制度来规范行为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吧。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许受到弹劾地人也是默认了这种苛求。民智不开,徒若奈何!沈欢沉默下来,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赵曙闻言也感动了,道:“司马知府的忠心,朕一直看在眼里。你放心,有功之臣。朕岂有不赏的道理。司马知府先不理会什么言语。把赈灾事宜处理妥当即可,到时朕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臣一定不负陛下宏恩!”司马光激动地回答。
沈欢闻言却是暗喜起来,司马光不在乎钱财,身处他这个地位,钱财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赏赐,想必皇帝也会想到这个,那么,除了赐财,那只有升官的道理了。司马光如今是翰林学士。还是开封知府。再上去,也只有参知政事算得上是升官了。当然,枢密使等职位也算得上,不论如何,都是入得中枢,直接参与朝政核心了!这不正是他沈欢这两年来的目标么…………在王安石之前让司马光做上参知政事,也算给后来的王安石一个限制。
赵曙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酸了。召来地几人中,都没有好的办法应付赈灾所需的钱财:韩绛捂紧了钱袋。一个劲地说没有,打的却是内库的主意,这对赵曙来说也是个昏招,这样(电脑阅读 w w w。 。 cn)下去内库估计也会与国库一样花个精光,到时估计双方也只能“相看无语凝噎”了;司马光就更狠了,直接让朝廷削减开支,可是上百万贯的钱呀,就是大家饿得“衣带渐宽”也没法筹得这笔款子!
摇摇头,赵曙苦闷地把视线转移开去,放在了沈欢身上,眼睛一亮,想起儿子的说法,不由想看看对方是否真地神奇了,强自一笑,道:“沈副使,你在三司也做了不短地时日,可曾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筹这么一笔赈灾之款?”
赵曙继承了宋仁宗的谦虚,当着官员的面,从不直呼名字,或以字呼之,或称之以官职。纵使沈欢年轻无资历,他此刻也能自觉地称之为“副使”,算是给尽了他面子。
当然,这个面子有多大,沈欢清楚得很。“副使”很好听,乍听之下让人以为只不过低三司使一阶而已,但是,他也只是盐铁副使而已呀,比人家目为计相的三品官员三司使差了不知有多远,能进得宫来面圣,那是皇帝开恩的结果,因此他秉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宗旨,入得殿来,行礼之后就旁观了。
如今听得对方询问,微微一笑,暗道生意上门了,接着笑得更灿烂,环视一周,众人的表情都给他看在眼里:官家赵曙有着一丝期待;赵顼就是雀跃,给他鼓励的眼神;韩绛微微笑着,其他没有多少示意;司马光甚是欣慰,点了点头。
“陛下,臣这些日子跟着司马大人忙着水灾救济工作,倒是有了一些方法!”沈欢顿了顿,开始兜售他的主意了,“臣有两策,可令朝廷无须花一铜一文即能完成上百万贯钱地赈灾事宜!”
“什么!”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无须花钱即可赈灾?”韩绛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程度堪能吞下鸡蛋,“子贤,你可不能说大话呀!”
“子华何不先听听子贤地计策呢?也许他真有办法也说不定!”司马光微笑着说道,相信沈欢的能力像似比相信自己还要多一点。
赵顼则向赵曙笑了,开来这个举荐之功是跑不了了。
赵曙也笑道:“沈副使不愧年轻俊才,两策为何,说来听听!”
沈欢道:“陛下,钱财得来,无非交易耳。如今朝廷财政拮据,难以筹出上百万贯的钱财。但是我大宋之殷富,历朝历代皆不能比拟。朝廷无财,却不代表民间没有!以微臣在三司工作的经历,稍微推测,得知单是开封商贾富豪就拥有着无限的钱财:开封上万贯家财者,比比皆是;上十万贯者数不胜数,百万贯者亦多!”
这话没有多少水分。大宋的经济,冠居中国古代历朝,经济总量据说占了当时全世界经济总量的七成以上。也许大宋朝廷总为财政拮据苦恼,但是民间之富,难以想象。中国自秦以来行使地是抑商政策,因此民间有“钱财不可露白”地说法,是为所谓的“藏富于民间”。大宋到此时承平了百年,各行各业都有了显著地发展,虽然还比不上后来南宋那般靠着海外贸易富得流油,但是开封富丽甲天下,吸引了各种富豪来此居住。其中有商贾,也有家大业大的地主。总之一句话,若是这些富豪的钱加起来,足以应付朝廷天下一年的财政用度!
“子贤,民间是富有不错!”韩绛听得沈欢说法,疑惑不已,“可难不成要把这些富豪的钱都抢来不成?不与民争财,一直是朝廷的主张,总不能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来吧?”
其他众人也露出了与韩绛一般的神色,沈欢看在眼里,笑在心上,道:“陛下,臣当然不敢让陛下做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来!微臣刚才说了,钱财之得,无非交易。这些富豪的钱是朝廷急需的,那么,朝廷也可以拿出相应的东西来与之交易!”
“莫不是拿出大内奇珍异宝来与他们交易?”赵顼颇感兴趣地问。
赵曙闻言点点头,道:“若是真没有办法,奇珍异宝能救朕百姓,朕也没有吝啬的道理!”
“陛下宽厚为民,臣等感激不已!”沈欢闻言也有点感动了,这皇帝总算还有点良心,“但是刚才臣也说了,无须朝廷花费一铜一文,若是拿出奇珍异宝,与朝廷花费百万贯钱财又有何异?”
赵曙更奇异了,转念一想,正色道:“好了,沈副使,你就说出你的这两个对策吧。若能救助百姓,朕也不吝赏赐于你!”
第一百○三章 两策
沈欢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所谓“君无戏言”,当着其他大臣的面,皇帝说出的话就不能收回了,只要自己所献之策给采用,那么赏赐也就跑不了的。//
微微一笑,沈欢又道:“陛下,微臣所说交易,并不一定就需要真材实料的物品,其他看不见的东西也是可以交易的,而且还是双方都需要的东西。”
其他诸人听沈欢在大殿里大谈交易,不由皱了眉,觉得有辱读书人的气质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小孩子,更不天真,当然清楚朝廷现在需要的东西,不谈交易,还真拿不出来,只能等着他说开去。
“陛下,如今朝廷需要钱财来赈灾,而这些开封富豪有着无可比拟的钱财,那么,这些开封富豪需要的是什么呢?”沈欢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顿了一顿,“身份!微臣觉得他们需要一种能助长提高他们身份的东西!因为这些富豪大多是商贾,在天下间是没有多少身份可言的!因此,微臣觉得可以由朝廷设立一些特定的勋章,由这些商贾以捐赠的名义投资,达到一定数额就可以获得一枚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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