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欧阳修当然能听得出对方地潜台词,一时为难了。
沈欢赶紧说道:“永叔先生,这杂志是分期刊行的。您地文章若是长了点。正好可以分期发表,附以跋文后记,不正像一篇篇的文章而已么!”
欧阳修脸色平静了许多,定定地看着沈欢,没有说话。
沈欢又道:“先生若还是有着顾忌,不如予文晚辈,晚辈与颖王交好,而他又是勤奋好学之人,若能让他题字作序什么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他是皇长子,以后……”这话说得更明显了,若是你还怕朝廷怪罪,我去让颖王做保护怎么样?有他保护。以后也没有什么祸患。颖王是皇长子,以后的皇位十有**是他坐……当然。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不能直说。英宗与神宗皇帝对于修史工作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司马光也是先私人修一些史送上给他们过目之后才大力支持转为官修的,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们的支持那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来被发现,也只是收上去而已,并没有多少罪责,因此沈欢这才敢揽下此事,让颖王来做挡箭牌。
话说到这份上,欧阳修也没有别地话可说了,正如沈欢所提示,与其偷偷摸摸藏着,还不如变着法子光明正大地发表,面向世人,只要操作得当,想必是没有什么事地。他当年心血来潮就修了一部五代的历史,于今已过十年了,十年来,却不敢把它面向世人,这是文人最大的痛苦,有好文章不能拿出来共享,比便秘还要可怜!
“子贤,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史书的事,老夫也不打算深问。你说的不错,此书再是留着,可能还会给子孙带来祸害,还不如趁着你这个新鲜的杂志发表出去!唉,此书可是老夫的心血呀,你得小心操作……你总不会害了老夫吧?”
“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不能告诉你是从后世了解的!”沈欢心里暗笑,赶紧发誓一般承诺稳妥操作,不让对方担心。
欧阳修又是唉声叹气,转身走到东边地一大书架前,低下身子,打开底层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摸了半晌,这才拉出两个大盒子,长两尺多,高亦达两尺,可谓庞然。怕是不轻,欧阳修把它们抬到书桌一放,轻尘飞扬,摸索着打看盒子,神色复杂起来,有缅怀,也有激动,还有淡淡的爱惜。盒子里面有一层丝绸覆盖,抽开一看,正是文稿,整整两大盒子之多。
沈欢凑前一看,不尽佩服,整整一部史书,全由自己私人撰写,虽然说采集了不少史料,却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非大毅力者不能为之,看向欧阳修的眼神也热切得多了。
欧阳修摩挲了一些书稿,叹道:“整整十年了,此书终于要面世了么?子贤,这就是老夫私撰地《五代史记》,逾今已有十年,编修地时候,差不多花了二十年时间,可谓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如今就交给你了!”
沈欢看着眼前地文稿,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也有激动,人家一下子把三十年的心血交到手上,面对的又是一代宗师,心里当然不能平静。
“先生放心,晚辈一定妥善处理,令其发行天下,不负先生本意!”沈欢有点发誓的味道了。
欧阳修呵呵笑道:“老夫的本意?子贤,老夫修此书的本意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沈欢当然知道,据史书记载,欧阳修在已有了薛居正等主编的五代史以后,他独出心裁,又编出一部体例和写法不一样的新的五代史。《宋史》中对此作了简约的说明:“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春秋》遗旨,正有春秋之意也!当然,知道也不能说,不然就成妖怪了,沈欢沉默地摇了摇头。
欧阳修感慨地道:“五代之期,乱矣!臣弑其君,子弑其父,无耻之辈充斥天地,薛居正原《五代史》不能尽说其事,老夫不才,却也要秉承圣人作春秋令天下乱臣贼子惧的遗旨,作《五代史记》,鞭挞此辈!”
第八十一章 情愫
“永叔先生情操之高尚,为人之秉直,令人敬佩!先生请放心,待此书刊行天下之日,就是那些心存侥幸的乱臣贼子羞愧之时!”沈欢只能高喊口号赞叹,不过这些话倒是让欧阳修欣慰不已,大是点头,深有知己之感。//
“子贤,此书你打算如何刊行?”欧阳修还是有点担忧。
沈欢沉吟一下:“永叔先生,此书原名《五代史记》,史记之名,原为本意,不过若原名刊行,太过招摇,不如改名如何?改以笔札类型,这样别人也无话可说。”
欧阳修叹道:“既然子贤已有主意,就按你之所想处理吧。老夫其他无所求,就希望能够让此书光明正大地问世而已!”
沈欢笑道:“这个先生可以放心,晚辈有信心办理妥当。另外这个稿酬,也该给付才成,当然,这是杂志,得按字数来算了,待晚辈谋划妥当再行计算吧!”
欧阳修笑骂:“子贤,你呀,动不动就说钱,太过俗气了点!”
沈欢委屈地道:“先生你是不却钱,可还有很多不能做官的文人等着钱救济呢,若能发表文章收取稿费,又是一个财源,毕竟成书出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总是诸多道理的!”欧阳修无奈地说道,看看沈欢,心思一转,有了计较,“子贤,你看老夫之子欧阳发如何?”
沈欢愣了一下:“先生问的是什么意思?伯和兄中正平和,是位良友!”
“老夫问的是他地学识。”
“那个更不用说了,伯和兄深得先生真传。某不及也!”
“真地?”欧阳修微喜。拿眼盯着沈欢,看他是否说真话。
沈欢就郁闷了,本来还谈着书籍的事,怎么一转眼就问起欧阳发了,对方还大有推销的意思。可自己又不是女方,想相亲也不是对象呀。至于说学识不及欧阳发,这倒是老实话,不说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半桶水学识比不上人家,就是从小学起,也比不上欧阳发来得厚实,此君除了跟从欧阳修学习外。还师从名师胡瑗。古乐钟律之学,天文地理悉究,可谓一代全才,可惜英年早逝,去世时苏轼也大哭,说其得文忠公之学,“文忠”正是欧阳修也。连苏轼都这样说,他沈欢更没有可比性了,赶紧又在这个父亲面前称赞一下他的儿子。
一大通下来后。欧阳修这才犹豫着叹道:“老夫这个儿子,自小喜爱才学之道,不喜做官,无心功名,年纪都一大把了。却还不肯参加科考。这样下去老夫也是担忧。子贤,老夫看你杂志刚开始创办。事务肯定不少,你又是三司副使,想来时间也不够充足,若是还看得上伯和,不如让他到你那里跟着处理些杂志琐事,如何?”
“啊?”沈欢吃了一惊。
欧阳修以为对方不肯,急道:“子贤,伯和此人,学识虽不及你,但是做个文字检校还是能胜任地,你杂志所发文章,总得审稿,伯和帮忙检校文字,理当不是困难吧?”
沈欢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对方在推荐欧阳法做编辑呢,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欧阳修这个老油条肯定是看到了这个杂志今后会带来的影响与名声,才提前为欧阳发预定一个席位,这东西还属于文学之事,若是办得大了,在仕林形成一定声望,于人于己都是益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管他官做得多大,欧阳修怎么说首先也是一位老父,会为儿子将来谋划,这才起了推荐儿子的心思吧。
他能不答应吗?沈欢当然没有这般傻,先不管欧阳发的学识如何,单是欧阳修儿子的名头,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有这家伙在,以欧阳修儿子的身份做编辑,杂志想不形成影响都难!另外正如欧阳修所言,他如今身在官场,总有诸多不便,还不如把事务交给一个无心功名又身有才学地人来打理。
沈欢做出激动地样子:“永叔先生,伯和兄的为人与学识,晚辈都是佩服的,若能得他襄助,不异如虎添翼也!晚辈事务繁多,待杂志一事转入正轨,晚辈当退位让贤,让伯和兄主持此事!”
欧阳修大喜,感谢几句后道:“主持就不必了,伯和此子,法子不及子贤变通,眼光也不及你来得深远,能在子贤身边打打下手就可以了,让他主持事务,估计也是为难!”
沈欢当然清楚欧阳修是在客套,所谓知子莫若父,欧阳发的学识,欧阳修不可能不清楚,这样说也不过是生怕冷了沈欢的心儿而已。当然,沈欢后世而来,对于人才的使用,又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之人的观点,在这个时代,使用人虽然也号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得倒是好听,但是总有诸多顾忌与防范。他就不同了,办个杂志,一开始主编是自己,该捞取的名声也捞取了;加上是老板,让位给你管理,你也不过一个打工仔而已,能压榨就压榨,巴不得把位子快点让给你呢!
“先生不要以为晚辈是在客套,对于伯和兄,晚辈是极其放心的!晚辈在这里承诺,大概半年,待杂志之事一切正常,晚辈即放手让伯和兄管理,那时候伯和兄也应当熟悉事务了!”沈欢做出大义凛然地样子,又一副信任人才的说辞。
欧阳修闻言感动了,握着沈欢的手,感慨地道:“子贤能对吾儿这般照顾,他日必当重谢!那老夫就让发儿过两日去找子贤了,子贤也不必客气,该怎么做就让他怎么做!”
沈欢对欧阳发又是一通赞美,还有期待之语,其实心里笑开了花。这趟过来。不单止取得《五代史记》原本,还忽悠出一个人才来,以后就不怕没人打工了,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个杂志有着莫大的好处。他还真不想办理这个琐事比较多地东西,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培养半年,欧阳发就是一个古代版地职业出版经理了!
今日没见着欧阳发,沈欢不敢多呆,怀着美好的心情,抬起《五代史记》地文稿。告辞而去。回家酝酿他的杂志大计去了。其他先不说,对于这个欧阳修原版手稿,先一睹为快再说!
这书太长了点,而杂志容量也不够,若是连载,估计好几年都难以完毕,因此也只能打算待连载一年左右就结束,剩下的结集出版再卖,一年时间。培养出不少读者了,到时估计卖得更火!一连好几天,沈欢都窝在家里筹划杂志事宜,一直到了如怡之事才回转过来:如怡赎身了!
沈欢惊呆了,如怡与如嫣两位姑娘一同赎身了。毫无预兆。今后她们就不再是情馆艺女了,反而成了白身。好在不是他人赎走。而是自赎!这让沈欢够疑惑不已,若不是苏轼告之,他还被瞒在鼓里。当日为了把她们培养成一代音乐人才,自己也动了给她们赎身地念头,却让她们拒绝了,如今竟然自己把自己赎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会对自己筹划中的音乐事业有影响吗?沈欢有点心酸了,早些时候如怡姑娘对他一副痴心的样子,大有以身付君的趋势,如今一阵子不见,连赎身大事都不与自己事先说一下,这算什么呢?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有为对方开心,也有失落,总之难以述说。
转眼就到了四月,这日沈欢公休,打算到如怡姑娘新落住处探望一下,一早起来准备,就是与小莲儿的闹腾也没了心思,刚出门,就碰上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婉约身段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素裙,罩在修长的身体上,凹凸有致,含蓄优美,如水一般地眸子,射人欲迷。甫一下车,她清丽地脸容露了出来,正是他欲过去探望的如怡姑娘。
每次见到如怡姑娘的面容与身段,沈欢都有不同的感觉,她风姿绰约,气质高绝,踏着雅致迷人莲步走了过来,远远就能看见修长凹凸的曲线,摇曳生姿,令人心颤,有如绝代风华,在晨曦之中沐浴,生起了令人心折的气质与气象。
“如怡姑娘……”沈欢一下子词穷了。
如怡姑娘有着淡淡的笑意,轻启樱唇:“沈公子,好久不见了呢!”沈欢一下子又窘迫起来,他鼓捣出一些音乐给人家钻研,不无利用的意味,加上人家一个女子,又有付身的姿态,他倒好,丢下来十数日未见,还真有点说不过去。轻叹一声,道:“如怡姑娘,听闻你如今是自由身了,还未恭喜呢!”
如怡姑娘脸色羞红,有如染上了一层胭脂,在橘黄地晨曦中,丰姿沁人,婉约一笑,道:“赎身之举,也是无奈,奴家与如嫣姐姐为了公子所予音乐之事,日夜修炼,若是两女子还好说,后来又有杨信公子加入,要他日夜出入情馆这类青楼,也是为难了他,为了方便,奴家也只好与如嫣姐姐赎身出去,另外买了一个小院落。”
为了杨信的方便而赎身?沈欢心里一下子不好受起来,当日他要求赎身不可得,如今对方主动起来,代表了什么呢?心里空了许多,不无酸意地道:“如怡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
“沈公子放心!”如怡姑娘知道他要说什么,“奴家虽不说有多富有,不过多年积蓄,赎个身还是可以的,所买院落,由苏轼公子出面,也是便宜得紧。”
好吧,沈欢又是苦笑了,连苏轼都出面帮了忙,他这个当事人反而一点不知情,更说不过去了。
如怡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心仪的才子,多日不见,身在官场地他,一下子倒是成长了许多,比之前更沉稳了,也成熟了些须,至少目光更深幽了,闪烁着光芒。让人猜不透他地心思。对于这个才华无双的男子。她总是难懂,对方有时候好像很天真,有时候又好像很沧桑,所思所想,与众不同。这也是她最好奇地地方。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到好奇,那也失败了大半,如今心绪,正如她一般扰乱。本以为有着音乐地寄托,能减少对这个男人的思念,哪想到一见面,心绪乱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情愫汹涌而来。快要淹没了她。
“沈公子,奴家赎身不久,心里总是空荡荡的,难受得紧,因此今日打算到相国寺给菩萨上几柱香,公子是否有空陪奴家走这一趟?”如怡姑娘眸子注视在沈欢身上,水汪汪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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