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其实……”吕惠卿很是犹豫的样子。
赵顼皱眉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没其他人在场。说错了朕就当没听见,不会怪罪。”
“是,陛下宽宏!”吕惠卿赶紧说道,“其实说到这个报纸,微臣还是有一点担忧地。若如陛下所说,让报纸遍地开花,那么到时天下之人皆可自发议论,一旦非议朝政,岂不是……”
“吕说书难道没看这《海州日报》吗?”赵顼一副奇怪的样子,“这第一期就明确刊载了新闻出版条例,还是朕亲批地呢,谁办报,若是乱说话,嘿,国法当头,也不是吃素的!”
吕惠卿说道:“看是看了,不过微臣还是担忧,陛下,报纸由民间之人承办,作为咽喉,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旦成了气候,岂不是可以左右朝政?这些人只能看到身边之利,而无天下大局的眼光,对某一事,也许看法会有朝廷不同。到时,岂不是与朝廷为难?若按条例规定,他们可以说此事符合当地事实,也是不违例的!”
赵顼闻言脸色顿时冷了,觉得大有可能,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去做?”
“不如把报纸收归由朝廷或者官府承办,陛下以为如何?”吕惠卿说得很小心。
“不妥不妥!”赵顼连忙摇头。
“请陛下指点微臣。”吕惠卿也愣了,想不到官家竟然会一口否决了他地提议。
赵顼的眼神一下子恍惚了,道:“朕了解沈子贤,他不会同意这一提议的。因为他会说,若是由官府承办,那就失去了监督的作用,因为民间说不了话,全是官府的喉舌,到时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出了事,违了法,也会勒令不准刊行,尽力隐瞒。这样岂不是失去了报纸的功用?吕说书,你说呢?”
“陛下圣明。”吕惠卿只能这样说了,心里却震惊不已,想不到沈欢真的有此雄心,还真打算用报纸来作为民间御史了,若是这样地话……看到官家对此地支持态度,吕惠卿的心微微冷了一下。“不过你地考虑也是有理。”赵顼笑着说道,“朕想过了,待印刷利器成为天下普通之事后,自会让官府也办一份报纸,到时官方与民间皆有了喉舌,只要加大监督力度,对那些败坏国家大事不顾大义之人大加惩罚,就会在大宋呈现一片融洽的景象了!哈哈,有了这个报纸,朕真地不用出宫也能浏览天下景事。真是妙哉!”
当日沈欢翻出几年前办《文艺》杂志时写成的出版条例,要他批准时,赵顼还觉得多此一举。后来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坏处,就多了一条律令而已。就签批让沈欢带走了。如今看到报纸,还真只能佩服对方,能想到这些约束地策略,不愧是为朝廷着想的臣子呀!
若是沈欢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会笑死。他早有办报纸的心思。写成出版条例献上去,更多是为了保全自己。苏轼的“乌台诗案”就像一把剑时刻悬在他地头上。不敢太过出格。先拿下出版条例,按例办事,到事有什么事,也有了说辞。任对方手段通天,总不能把罪责怪到官家身上去吧。为了地方王安石这些马仔的手段,沈欢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
吕惠卿看到官家对沈欢那般欣赏,当然不甘心了,作势深沉叹了口气。
“吕说书,你做什么?”那样大声的叹气,声震方圆几米。就在身边的赵顼没道理一下子成为了聋子听不见。
“陛下……”吕惠卿欲言又止。
“说吧!”赵顼有点不耐烦了。
“是。不过臣之所言,有点诛心……”
“恕你无罪!”赵顼更不耐了。
吕惠卿又犹豫了半晌。道:“陛下说报纸将来会遍地开花,臣不敢断言不是。不过现在只此一家。沈知州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印刷利器给大家……也就是说,一段时间内,天下也就只有这个《海州日报》一份报纸!”
“那又怎样?”
“陛下,报纸一日一期,一月下来,就有数十份,又便宜,加上又是白话为文,江南之地富裕,文风也盛,文人不少,百姓也大多识字,据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看《海州日报》了!可以说,一段时间内,《海州日报》将是他们唯一阅读的报纸,别去其他。那么……”
“那么什么,快说!”吕惠卿在关键时刻又停顿,让赵顼恨不得咆哮了。
吕惠卿小心地道:“臣说了这般多,就是想告诉陛下一个道理:短时间内,《海州日报》上面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若是给有心人挑拨,后果也堪忧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顼顿时冷了脸色,“你是要摸黑一个知州吗?他是三品大员,朕很信任他,你想做什么?”
“陛下恕罪!”
赵顼喘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道:“朕早说过恕你无罪,就是有些话,不当说就不要说!”
“陛下教诲,臣自当遵命!”吕惠卿突然也强硬了,“可是有些话,作为臣子,有感皇恩,也不得不说。陛下,可否让微臣把话说完?”
“若是无必要,就不要多说了!”
“是有关变法之事地。”
“哦?什么事?”吕惠卿这话点中了赵顼的软肋,吕惠卿不无深意地指责沈欢,让他有点不喜,自当时拂袖而去,听到“变法”一词,改了主意,要听下去了。
吕惠卿说道:“陛下,还是与《海州日报》有关。陛下觉得沈知州地篇《矛盾论》如何?”
“不无新意。”赵顼评价说道。
“是的,陛下,依微臣之意,若以学术而论,可以立一派了。可是,以矛盾为事物根由,说万物不同,要因地制宜,不无创见,放在平时,臣也会赞上几句。可在这变法紧要关头,臣就不敢苟同了,无心也就罢了,若是有心就真是太可怕了!陛下请想,什么叫因地制宜?给其他朝臣看了,是否因一地变法出现些须问题,就要听了新法或者不在当地实行了呢?陛下,臣可以预见,等其他大臣吃透这些理论之后,丁当会以此为据,在朝堂攻击新法实行。新的一论攻击新法已经在所难免了!”
“啊?”赵顼惊了一下,顿时冷下脸沉默,心里乱极了,越想越觉得吕惠卿所说大有可能,不由也慌了。
第二百○七章 免役法
吕惠卿见状暗喜不已。/ //今早王过来找他说了沈欢文章一事。要他找个机会与官家解释。力挺变法。走的时候还暗示他可以再给沈欢下绊子。王的意思。吕惠卿当作是王安石的意思。因为上次弹劾的太过明显。稍稍让王安石不满意。这次他学聪明了。暗暗提示官家而已。
“陛下。臣放肆了。”吕惠卿又装做低下头有罪的样子。
赵顼摆摆手道:“朕早说过了。恕你无罪。你所说情况。朕思虑了一下。觉的大有可能。唉。这下朝堂又要热闹起来了!”
“陛下。沈子贤此番行为……”
“你不必多说了。朕都知道了!”赵顼苦笑一下。“朝堂吵吵也就罢了。至于新法。你告诉王参政。让他放心。朕一如初始那般坚决。任谁都不可改变!”
吕惠卿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点头应是。心里不无失望。想趁机攻击沈欢或者以司马光为首的一派。无奈官家一口应承。倒让他一时找不着好的借口了。有种狗咬乌龟无处下牙的感觉。
“陛下。平章事司马相公求见。”一个寺人匆匆过来。禀报了一番。惊醒了沉默的两人。
“哦。快让他进来……不。让他到福宁殿。来啊。摆驾福宁殿。哦。吕说。你也过来听听吧。司马相公来见。说不定是天下大事!”赵顼一下子有点慌乱。强自镇定。手脚利索收拾一番。快步想福宁殿走去。
好在本来离那里就不远。三下五下就走了进去。唯一不爽的就是跟在后面的吕惠卿了。官家此番模样。明显对司马光很重视。不敢在这里招待。怕慢怠了人家。要到大殿去。正式严肃。给足了面子。
吕惠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司马光做的成功。个人品德行为。无以挑剔。连官家见了都要心喜与佩服;这一点。王安石就要差的多。难怪官家要用司马光做宰相了。
司马光平章事头上的“权代”两字。在沈欢走后的一个月。就去掉了。已经正式成为大宋天下的中门下平章事。实打实的帝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顼到大殿的时候。司马光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到官家身后领着吕惠卿进来。不由愣了愣;这个吕惠卿。经过沈欢一事。不由司马光不重视起来。一注意他的事迹以及对方对于王安石的作用。更是忌惮了。没想到官家对他也是如此宠信。召见大臣。还领着一个不入流的说来见。这份尊荣。实在令人歆羡了。
参拜过后。赵顼坐回宝座上。笑着问道:“司马相公。何事见奏?”
司马光赶紧恭敬的道:“陛下。臣近日收到海州知州沈子贤的一个建策。考虑了几日。觉的可行。特来向陛下说明。”
“哦?他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赵顼似笑非笑。心里嘘了一口气。还以为司马光像吕惠卿所说的。看了沈欢的文章之后。有了攻击王安石等人的理论。向他诉讼来了;到头来人家是为了国事。不由轻松了许多。
司马光说道:“陛下也知道。沈子贤走之前。就一心要把厢军削减下来。如今之策。亦是与此有关。”
“厢军吗?”赵顼更高兴了。“对了。司马相公。邮政驿站之事进行的如何了。能削减多少厢军?”
说到这个。司马光笑了。颇是高兴:“陛下。一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臣近日还受到了一个好消息。说筹划中的江南几路与河北诸路。邮政驿站都建设的差不多。大概下月就能付诸使用了;而枢密院统计。现在自愿脱离军籍专入邮政驿站工作的就有三万多人!”
“真的。三万多人?”赵顼大喜。“这是好事啊。司马相公。三万多人。一年下来。就可以节省一百多万贯钱。真是大好事呀!”
司马光也笑道:“陛下。确实是好事。这些人都是自愿出去的。下月一过。邮政收入一统计。就可以给他们发薪。从此再也不须朝廷花费了!而且因为是第一次实行。厢军有诸多顾虑。只待见出去之兵有了好处。他年自愿者应该更多。臣计算过了。如果全大宋各的都建了邮政驿站。能容纳二十多万的厢兵。大概能省一千多万贯的军费!”
司马光说的抑扬顿挫。特别是说能省一千多万贯的钱。他的脸也兴奋的红了。如果真能有如此效果。朝廷至少不需为财政太过担心了。至少能面前度日。不再像往常一样亏空。这对于他这个宰相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连司马光这等老实稳重之人都陷入了狂想之中。何况年轻冲动的官家呢。只见他也是满脸潮红。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手指的颤抖出卖了他的心情。一千多万贯钱啊。现在帝国每年亏空几百万贯。如果多出那么多钱。还变什么法?如果再把余下的厢军都裁掉。娘的。有这些钱。有什么还不能做!
“陛下。若真能像司马相公所说。正是喜事。可是。臣又有几个忧虑了。”一旁的吕惠卿看到官家神思纷纷。眼光闪烁。不由急了。生怕他陷入了司马光所画的大饼里出不来。心思翻转。有了计较。开口出声引起注意。
“你顾虑什么?”赵顼有点不悦。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来欣赏。心情正好的时候给人破坏。是人都难免不高兴。吕惠卿看了一眼司马光。才正色说道:“其一。邮政驿站是否真能有足够的收入付费给这些厢兵;如果不够。厢军重新要回军籍不说。一旦闹起事来。后果堪忧。其二。像司马相公所说。今年所裁厢军。不过三万多。明年就是情况好一点。驿站跟不上来。也不过五万吧。要裁掉二十多万。估计要花去五年时间。一千多万贯钱。五年下来。一年也不过省下两百多万贯。对于朝廷现在每年亏空几百上千万贯来说。依然是难以应付局面。陛下。节流再怎么好。没有另外的收入。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呀!”
这些话一出。司马光顿时变了脸色。对于吕惠卿更是怨恨了。他听从了沈欢的建议。面对急于求成的官家。尽量不提裁军要花的时日。免的失去了耐心。更加倒向变法一派。现在吕惠卿当面拆穿。真是大大怨愤!
赵顼愣了一下。才道:“却也是个理。”
司马光急了。道:“陛下。时间长是长了点。不过只要稳扎稳打。花个七八年时间。把五六十万厢军都裁掉。那对我大宋来说。也是千古功绩了。而且裁厢军。并不会引起朝争。安稳舒服。何乐而不为?”
赵顼又点了点头。
吕惠卿反驳道:“司马相公。想是这般想。其中最关键的是邮政驿站能否有赚到足够的收入呢。如果没有。一切都免谈!”
司马光嘿了一声。笑道:“这个吕说就无须为本相担忧了。陛下。邮政驿站还未建成。臣就让下面官员去与那些商贾富豪说明了其中作用。他们都说会鼎力支持驿站事务。有什么要送。都交予驿站。对邮政大是欢迎。还感谢朝廷建此驿站。方便了他们的通讯!总之臣仔细算过了。以大宋民间之富。是足够应付这些厢兵的。”
“好。很好。能应付就好!”赵顼也给吕惠卿说的害怕了。听的司马光保证。宽心了许多。以他对司马光的了解。这位稳重老臣都说行。那事情肯定是行的了。
司马光又道:“就算邮政应付不过来。臣还有后招。陛下。下面那些官员与民间各的商贾富豪接触。听他们反应。这些从事大生意经营之人。除了对通讯的方便有要求外。还对运输有着莫大的需要。”
“运输?”赵顼很是不解。
司马光解释道:“也就是押运。商贾走天下。最大的要求还是安全。人与货的安全。虽然民间有些镖局在从事护卫运输行业。不过听那些商贾说。还不足够。对他们的力量。也不大信任。因此老臣想。如果邮政系统收入不够的话。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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