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前的信他都妥善地收藏着,一待合适时机就拿出来陷害,可见他的不良居心是存在了好几年的!对于这样的人,沈欢怎能不忌惮与提防呢?
吕惠卿最终还是与历史一样。在朝堂上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他的才华毋庸质疑。官家的召见与测试,他轻松通过。就这样。他成了崇政殿说书,这是一个很敏感地职位,说书说书,就是指为皇帝解读经义之人。几乎皇帝要读书,都会与他在一起,而神宗皇帝无疑是个很勤奋的皇帝,除了处理朝政外,他最大喜好就是读书了!也就是说,这个吕惠卿几乎经常能见着皇帝。
这份殊荣,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在京的官员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就是有职有位的,亦有好几百,除去品级不够见不着官家外,就是品级达到了,不能上朝的,没有皇帝召见,几乎是没有资格和机会见到官家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整日与官家在一起,若得赏识,擢以重用,也就不远了!
六七月的时候吕惠卿就成了赵顼身边的说书,这个结果,沈欢暂时无力改变。而且他也没有多少机会见着吕惠卿。王安石的变法依然进行得如火如荼,而他与朝正其他传统重臣地矛盾也日益加深,几乎每隔几日就受到弹劾,闹得连赵顼都烦躁不安。
而将近八月地一件事件让朝堂又掀起了一场风波,其中主角,正是王安石的新法措施。事情不是很复杂,起因正是二三也期间派发地青苗钱:京兆附近一个县的村民,在春耕的时候向他所在县的官府借了十贯的青苗钱,约好夏季收成之后还回。
然而六七月他因为管理不善,十多亩农田收成甚差,与之前打算相去甚远,十贯钱不是小数目,以开封周围的生活水准,也是几口之家一个多月的用度了。不过总算还是有收成的,他生怕事情有变,咬咬牙把这些钱给还了。事情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然而真是这样,也不至于闹到朝堂。到了将近八月的时候,秋耕又开始了,这次官府又来向他兜售青苗钱。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个村民说什么都不肯借贷了!
官府之人见他上一次能还,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大户,用尽好话引诱他购买。奈何此人抱定了心思,就是不理。利诱不成。当然是威逼。官府之人再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强烈要求此人购买,村里里正也在官府的要求下,到此人之家说尽了利害的话。威胁说再不购买,官府将会加重他地徭役赋役之类的东西。!
这个村民也愣是硬气,不买也就算了,看到人家威逼,一怒之下,硬着头皮,走了几十里路,转到开封府。上告来了。
现在开封府是韩绛的弟弟韩维在坐镇,此人清正,当即大怒,就要处理下面威逼村民的官府。不过有下人提醒他此事涉及新法,而他大哥韩绛就是现今变法地得力干将。韩维听得提醒,也醒悟过来。有点为难,不过他的良心又让他不能把此事捂住,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把此事上报处理纠纷的大理寺。大理寺之人也抱着与他同样的心思,不敢自断。硬了硬头皮,把此事捅到了政事堂!好了,此事到这里,想不闹成大事也不成了!政事堂是哪里?那可是有好几位宰相坐镇的地方!事情一闹大,别人当然也知道了。于是乎,那些抨击新法之人又窜了出来,大肆抨击王安石。以御史中丞吕诲为首的言官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短短三日。官家的御书台上就摆上了十多本弹劾王安石的奏章。
“陛下,新法害民,今已可见!还请陛下体衅百姓,爱护万民,罢黜害民之法,以定大宋江山,以安朝堂汹涌!”吕诲大义凛然地在公然在朝堂抨击新法了。
赵顼感到头大,以前也有人弹劾新法不便,不过都是远在他地,不能证明。这次近在开封。天子脚下,以民告官。再也捂不住。收得弹劾奏章多了,赵顼再也再不住,只能召来宰相韩琦,看有无办法。韩琦地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请陛下把此事拿到朝堂上奏议。
赵顼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今日早朝,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最近最为活跃的吕诲立刻跳了出来,一通数落新法害民之处后,最后以请求罢黜新法为结论。
“吕中丞,你之所言,朕皆已知晓!然而新法刚行,即行罢黜,对王参政来说,也太过不公平了!再说虽有不便奏章,然而利民之奏,朕亦收到不少!罢黜之说,不要太早定论!”赵顼当然不同意新法罢黜,他刚刚收到三司韩绛的喜讯,说前期青苗钱已收上来,虽然不齐全,然而得利上百万贯。上百万贯呀,那可不是小数目!现在连大殿连蜡烛数目都要计较的赵顼当然不会让人生生断了他的财政来源的!
“陛下!”吕诲一脸悲愤,胡子也扬了起来,“开封之近,以民告官,朝野皆知,若没有个定论,恐怕不能服人,会引起民间骚乱呀!陛下,还请三思呀!”
一旁地韩绛急了,道:“陛下,吕中丞之言恐怕夸大其辞了!此事让开封知府查明真相,再做处理即是!若真是当县官府强迫购买青苗钱,按律处理就是了。之前王参政不也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了吗,还与陛下一道做了一些预防的律令呢!严惩强迫之官,即是一条!”
“对,对,朕想起来了!吕中丞,变法是件大事,出现些问题是正常的,然而也不能因噎废食吧!有问题,处理就成了!”赵顼也赶紧为王安石开脱。
吕诲看了一眼韩绛,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陛下,您说青苗之法是好的,其他新法也是一样。那么您知道这个告官之民为何会不再购买青苗钱了吗?”
“不是说怕还不起吗?”赵顼愣了一下。
“那陛下知道为何会还不起吗?”吕诲又追问。
赵顼哭笑不得:“吕中丞,这个朕怎么会知道!”
“陛下,不是其他,还是因为新法害的!”吕诲声音也大了起来,“臣了解过了,这个村民怕还不起青苗钱,是因为他之前春耕收成,比往年少了许多。而造成收成下降的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施行了农田水利法!他说因为官府摊派下来不少水利之役,他要花费不少时间去做水利,致使田里庄稼不能精心打理,这才是收成下降地主要原因呀!陛下。如此新法,一套接着一套,却偏偏都是为难百姓之法,试问这还不该废除吗?”
“什么?有这样的事?”不单赵顼吃惊。就连其他在场官员,也都惊异起来。不少人心思翻转,看看沉默的王安石,又看看吕诲,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没人向朕汇报这个情况?”很明显,之前上抱地事情没有这一出。
吕诲正声道:“陛下,难道臣还会造谣不成?这是臣最心了解的情况,不信可以问一问开封之府!”
“韩知府。可有此事?”赵顼又惊又怕地问道。
因为事情涉及开封,韩维也在今日早朝之列,听得官家询问,赶紧出列。稍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大哥韩绛在暗暗给他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不要多说对王安石不利之言。不禁有点为难了,再看看王安石,脸色依然平静,暗叹一声,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吕中丞所说不差。这是臣等最新从那个村民口中得知的情况,臣并不敢隐瞒!”
“啪!”赵顼愤怒地一拍龙椅,神色复杂得紧,有可惜,又有遗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王参政,你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最后已经有点咆哮了,众人也抱了异样地心思看着王安石。王安石表面平静。心里却也暗暗吃惊,不是为对方的攻击与官家的愤怒,而是为沈欢的先见而惊讶。新法未行前,看了新法条例的沈欢就当场提到过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他当时还不以为意,没有放在心上,到今日,才发现他是多么地神奇!与他一样惊异的是司马光,他也见识过沈欢在这方面的预见。
微微笑了笑,王安石沉稳地出列说道:“陛下难道忘了。新法未行之前。为了防止农田水利法出现这种浪费民力的情况,对于各部也是下了严惩之令地!如今此县官府。既犯了青苗之律,又犯了水利之令,二罪并罚,正是当理!杀鸡儆猴,示威各州县,看他日谁还敢再犯!”
赵顼本来看王安石一脸自信地模样,心里也不由稍稍安定,再听得对方地解释,顿时松了口气,笑容慢慢爬上了脸庞,急切地道:“不错,原来情况都在王参政地预料之中了!吕中丞,你听到了吧,朕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
吕诲顿时急了:“陛下,见微知著呀!虽有律令,然而天子脚下,都有官府敢以身试法,焉知天下各州不是如此行事!以小见大,现在是一县之民,到时便是天下之民,生乱也就不远了!陛下,难道您就不为天下百姓考虑考虑?”
赵顼一听觉得有理,不禁为难了,求救似的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说道:“陛下,天下各州县之官,大多皆是读书之人,岂有不明法的道理。而且这些官员大多是经过陛下与几位先帝遴选考验过的,吕中丞把这些官员尽是当作目无远见为难百姓之辈,岂不是否定了朝廷地功用么!若真是这样,臣也要质疑他站在这个朝堂的能力了!”
王安石也不是易予之辈,他可是《孟子》的当代传人呀,得其真传的他又怎么会学不到里面的雄辩之术呢!要论起辩论之能,无论是以笔还是以口,在场敌得住他的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
吕诲听了大怒:“王安石,你……陛下,此人文言饰非,罔上欺下,他日误天下苍生者,必是斯人!陛下,请把此人罢黜出朝,以安大宋社稷!”
王安石亦是大怒:“吕诲匹夫,王某敬你是一代老臣,不愿与你计较,你安敢如此欺我!陛下,臣忠与不忠,陛下当知,此人如此谤臣,请陛下罪之,为臣讨个公道!”
不少人见场面渐渐失控,不禁担忧了。都看向年轻的皇帝,让他给个裁决。
赵顼揉了揉额头,今日之事,烦得他头痛的病又犯了,强忍着疼痛,做和事老地道:“两位皆是朝中重臣。是朕倚重的栋梁,万望不要意气用事!”
吕诲不客气地道:“陛下,你看此人行新法才不过半年有余,却弄得朝堂纷乱难堪。非从前可比!这还不说明了他地能力确实有问题么?”
赵顼心里一动,心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不大清晰,看看吕诲,看看王安石,最后看看其他众臣。韩琦,司马光,还有韩绛。皆是百态,不由愣住了。
王安石也是不服地抗辩:“陛下若真认为臣误了朝廷,就请令老夫致仕便是!”
“这话说得……”看王安石有撂担子不干的趋势,赵顼不由急了,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能实现他理想地重臣,一旦放手。机会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头更痛了,不过也愈加清晰,朝堂的形势也看在他的眼中:韩绛是明显站在王安石一边地,至于吕诲领衔的御史们,彻底站在了王安石的对面;另外韩琦与司马光的态度就难说了,看他们沉默地样子。估计多多少少是不太同意王安石地做法,不然早就为之辩解了。
“韩相公,你说此事该怎么处理?”最后时刻,赵顼还是得请出韩琦这个老臣。
韩琦平静地道:“陛下,既然有官员违反已定律令,当然要严惩不贷!至于新法如何,臣认为利弊皆明,就看陛下如何裁决了!”
赵顼愣然,最后轻哼一声。这条老狐狸,明明是不赞成王安石的做法了,可他也没有直接支持吕诲地说词,反而打了个太极,又把问题推回给自己!好一个老臣呀,还真不愧是屹立三朝而不倒地老臣!
赵顼气不过,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韩琦下首的司马光,又问道:“司马光参政,你的意思呢?”
司马光硬着头皮出列,抬头看了王安石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无奈地暗叹一声,道:“凭陛下裁决!”
赵顼不由气结。好吧。两个权力最大的臣子都是隐晦的态度,他也不好逼问了。这也该让他窃喜了,赵顼暗暗庆幸,如果韩琦与司马光现在公然反对王安石,那么,他肯定不敢在朝堂上明目张胆地支持王安石,至少现阶段是不敢的,除非他敢眼睁睁地看着朝堂纷乱下去!
“韩知府,你说呢?”看赵顼地架势,是要发扬民主精神,把每个大臣的意见都参考参考了。
韩维没想到此事还有自己的份儿,愣了一愣,最后才低着头说道:“陛下,既然有律令在先,臣自会回去严惩那些肇事官员,请陛下放心!”
“完了?”等了一会没听到韩维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赵顼一阵愕然,“朕问的是你对新法的意见!”
韩维再也逃不过去,暗叹着说道:“此事臣不在朝堂,并不是很了解,陛下英明,自有裁断!”
“很好,很好!”赵顼气极反笑,“你们都是朕地好臣子呀!这么说是要为难朕了!”
其实对于韩维模棱两可的态度,最惊讶与震惊的应该是韩绛与王安石,他们想不明白一向支持王安石的韩维,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力挺王安石。要知道,最先向官家举荐王安石的,正是这个当年的太子藩邸旧人呀!王安石此时竟然有了灰心的情绪,微微闭上眼睛,像老僧入定,不再理会什么了。
“吕中丞,此事因你而起,你说,该如何处理?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赵顼脸色有点苍白了,示意吕诲回答。
吕诲大喜说道:“陛下,臣的意见是要么罢新法,要么黜王安石!臣再也不愿见到朝堂汹涌地情况了!”
“好得很!”赵顼哈哈大笑,一拍椅子,最后大喝了一声,“你们太令朕失望了!”
“陛下恕罪!”帝王一怒,众臣再也难以自持了。
“你们……你们还有臣子的觉悟吗?朕想做什么?朕不过是想通过新法富强大宋天下而已,这么简单的愿望,难道也有错吗?可是你们呢?身为大臣,不同心戮力完成朕的心愿也就罢了,还整天闹来闹去,烦得朕不得安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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